《泪比雨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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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比雨丝长-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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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志远说:“唉,他爷儿仨去请你,你秀玲吃过饭跟他们一块回来多好呢?不声不响的,谁也不知道,你以后照样堂堂正正地做人。可这样一别劲,叫人咋弄呀?唉,真让人作难呀。”

  说完,他一下子沉默了。脸上的表情一如彤云密布的天空,霎时凝重起来。

  李冬梅也被他这种沉郁的气场感染了,坐在那儿也一动不动,俨然一副毫无生命的雕塑。

  呆坐有顷,最后还是许志远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说:“你不去,我去。我现在再也不在乎我的这张老脸了。为了巧巧、逗逗,为了俺这俩可人疼的孩子,我豁出去了。”

  李冬梅说:“去了你也不要低三下四,你只说我们都想她回来就行了。”

  许志远说:“知道。我都一把子年纪了,还能不会说句话吗?”

  李冬梅说:“那明天你就去一趟吧。”

  翌日,许志远悄悄离开家门,心事重重地上路了。一路上他都在想:我这个老公公,该怎样劝偷人养汉的儿媳回家呢?是说你回家吧,我们都原谅你了?还是说过年了,回家吧?若说前一句,那是不是就低三下四,太没骨气?是不是就暗含着我们姓许的甘愿戴绿帽子?而若说后一句,是不是太轻描淡写,打不动她?

  思来想去,反复斟酌,最后他觉得还是说“过年了,回家吧”,比较亲切,比较有人情味。而自己一腔的悲愁,又怎能说出悦耳动听,亲切和有人情味的话?

  下了载客三轮,他依然愁眉紧锁,拿不定主意。当来到白马村东边漂月湖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掏出纸烟点着,然后面向湖面,闷闷不乐地抽起来。

  青袅的烟雾升腾着,先是浓浓的一股,由口逸出,缘唇而上,继而随风弥漫,幻化作轻薄的白烟,隐隐约约,似有若无,一如遐想者缥缈闪烁的思绪。

  许志远抽过一支,接着又抽了一支,随后便一支接一支地抽起来。烟雾迷蒙中,烟头坠落着,直到最后他抽得嘴木了舌苦了,他依然没有鼓起勇气去鲁秀玲的娘家。踟蹰犹豫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老许,你咋不去家坐?站这干啥?”

  许志远心中一惊,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个哆嗦,回身一看是鲁秀玲的四叔鲁大山,于是努力挤出一脸灿烂的笑,故作轻松地说:“我在这抽根烟。”随即走上前敬鲁大山一根。

  鲁大山也不客气,接过烟往嘴上一叼,然后啪一声揿着打火机,点上火,猛抽一口,接着说:“回家吧,站这像啥样子?”

  许志远脸上一红,心想他肯定知道了所有的事,不然他怎么说我站这像啥样子?于是一种被人抽了耳光般的耻辱感,霎时一如山间的薄雾一般,严严地笼罩了他那敏感而脆弱的心,以至弄得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了。

  鲁大山看出了他的窘态,拿一双审慎探索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会,然后说:“老哥,到我家去吧。”

  许志远说:“不了,不了。我有事跟振声商量商量。”

  鲁大山说:“那我先回了。”

  许志远说:“你回吧,回吧。”

  别了鲁大山,许志远深吸一口气,压一压别别乱跳的心,然后步履沉重地向村中走去。进了村口,他看到了鲁秀玲。而儿媳鲁秀玲也看到了他。不过鲁秀玲并没有理他,而是象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急慌慌地拎着一包卫生纸向家中走去。进门她就跟妈妈冯翠兰说:“妈,姓许的爸爸来了。你得拿住架子,绝不能松口。他妈不来,我绝不回去,不然我在他家肯定无法抬头。”

  冯翠兰说:“我知道。我绝不给姓许的好声气。”

  计议停当,鲁秀玲脱兔般的躲到二叔家看电视去了。而做妈的则瘪嘴鼓腮练起了掼脸子的内功。

  过了约莫一袋烟的工夫,许志远拎着礼盒,晃呀晃的出现在门前的村街上。冯翠兰假装没看见,故意转回身给煤球炉换煤。可还没等煤球换好,许志远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了:“老嫂子,我给你拜个早年。”

  冯翠兰慢慢转回身,故作吃惊地说:“哎哟,我当是谁呢,吓我一跳。”

  许志远说:“鲁大哥在家吗?”

  冯翠兰说:“他上他表弟家去了。他呀,整天就是穷忙。”

  许志远一边把礼盒放在桌上,一边不无恭维地说:“谁让鲁大哥见多识广,懂得多呢?面子人哪能不忙?”

  冯翠兰说:“不说他了,你坐。”

  许志远坐到高脚椅上,掏出烟燃着,问:“秀玲呢?”

  冯翠兰立刻把黄脸拉成了驴脸,冰冷如霜地说:“你问她做啥?你们啥时候关心过她?”

  许志远挂不住了,脸一赤一白的,吸一口气,然后努力挤出一脸的笑,不无违心地说:“老嫂子你说的对,我们是关心她太少。”

  冯翠兰说:“秀玲自打二十岁进了你们许家的门,过过一天好日子没有?”

  许志远说:“俺是平头百姓,过那酒山肉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咱肯定满足不了。咱有她吃,有她穿,也算可以了吧?”

  冯翠兰说:“你说得倒轻巧!你看看咱隔壁的二丫,那身上穿的,那脖子上挂的,那手上戴的,加起来都值好几万块。你再看看俺秀玲,她凭人模样子,凭聪明能干,哪里比不上二丫?可她金项链没有一根,金戒指没有一只。身上穿的更是破破烂烂,简直就跟要饭的样。”

  许志远说:“老嫂子,你可能忘了。秀玲结婚那阵,我不是给她买过一条24k的金项链吗?”

  冯翠兰把嘴一撇,说:“那也叫金项链?细得就跟老鼠尾巴似的,那也叫金项链?你再看看二丫的那根,粗得就象大拇指。”

  许志远说:“不可能吧?”

  冯翠兰说:“啥叫不可能?你井里的蛤蟆见过多大的天?拇指粗的项链算什么?人家二丫的手表还是黄金的呢!”

  许志远说:“那二丫的男人肯定是干大事的。咱一个农民,怎好跟他相比?”

  冯翠兰说:“怎么不好比?人家是人,你们也是人。人家能大把大把地挣钱,你们为什么不能?你们也不少胳膊少腿,也没有少心少肺,你们怎么就不能了呢?”

  许志远面红耳赤地说:“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凡事不可能都一样。”

  冯翠兰说:“你这是标准式的懒人思想。没本事就光荣了,光彩了?没本事就理直气壮了?不是我说你们姓许的,窝窝憋憋地活着,还不如钻尿阳沟里死了嘞。”

  许志远吃不住了,想着人家的女儿给自己的儿子送了一顶绿帽子,自己不仅没有找人家论理,反而蔫头耷脑,低声下气地甘愿听人家的指摘,甘愿受人家的侮辱,自己不是没有骨气又是啥呢?而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一丝一毫的尊严和脸面吗?还能腰干笔直地站到别人的面前吗?许志远的脸红了,耳热了,于是站起身说:“老嫂子,我不坐了,走了。”

  冯翠兰说:“你吃了饭才走呀。”

  许志远说:“不吃了。”

  冯翠兰说:“你回去叫你老婆来一趟。”

  许志远没睬她。

  走出村口,许志远恨恨地骂道:“冯翠兰呀冯翠兰,你枉长几十岁。你纯粹是个混蛋二百五。你真是个大混蛋呀。我许志远忍气吞声,自降人格,甘愿蒙羞受辱,为的都是两个孩子呀。那两个孩子不是你冯翠兰的孩子吗?他们是你的外孙女、外孙子,他们叫你姥姥呀。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他们的父母一拍两散,各奔前程?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他们有爹无妈,或者有妈无爹?冯翠兰呀冯翠兰,你是个标准式的混蛋呀。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吗?”

  回到家,李冬梅见他丧寒着一张脸,人不是人,色不是色的,就问:“他们熊你了?”

  许志远说:“何止是熊?她冯翠兰把我捋得没皮。”

  李冬梅说:“他们答应让秀玲回来吗?”

  许志远说:“没有。冯翠兰说让你去她家一趟。”

  李冬梅踌躇半晌,然后愤愤不平地说:“我不去。她们这是打过我们的脸,又泼咱一身屎。她们别以为我们姓许的没一点尊严,没一点骨气。让我去请她,做梦!”

第五章:弄巧成拙
在家等了一天,没见婆婆上门,鲁秀玲生气了,咬牙切齿地骂道:“妈里个屄,不请我我就跟你儿子离婚。”

  冯翠兰说:“要真离了,你怎么办?”

  鲁秀玲说:“我量他们也舍不得离。另外就是真离了,我也不怕,我找吴天良去。”

  冯翠兰说:“唉,你个死妮子。”

  第二天,鲁秀玲回到了婆家。一家人相见,脸面上都有些尴尬。不过鲁秀玲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那种令人难堪的尴尬,在她的心中闪现了也就是三秒的时间,她旋即喜怒如常了。她没事人似的吃了两只馒头,一碗稀饭,还走进卧室照了一会儿镜子。这一切看得婆婆李冬梅心中一喜,暗说:“看来没事了。她都回来吃饭了。”

  可一伺大家吃过,鲁秀玲立刻拉下了脸子,冲一脸冰霜的许力宏说:“明天我跟你离婚。”

  许力宏说:“离就离,谁怕谁?”

  鲁秀玲说:“好,明天我们法庭上见,不去就是孬种。”

  说完,在公婆惊异的呆愣间,她怀着战而必胜的信心,得意扬扬地离开了家门。

  回到娘家,妈妈冯翠兰问:“秀玲,你真提离了?”

  鲁秀玲说:“都堵到沟头上了,我不提离,还能咋做?”

  冯翠兰说:“姓许的要真答应了怎么办?”

  鲁秀玲把嘴一撇,鄙夷不屑地说:“哼,我量他姓许的也没这个骨气!”

  翌日清晨,她起了个大早,先洗梳一番,接着拨通了许力宏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婆婆李冬梅。

  鲁秀玲说:“叫你儿子到市里去,今天我跟他离婚。”

  李冬梅没回话。

  鲁秀玲咔嗒挂断了电话,脸上旋即漾满了胜利者的微笑。她想婆婆李冬梅一定是吓坏了,一定是吓得呆愣当场,挪不动步了。于是她十分自负地骂一句:“日你个妈,跟我斗!”

  俄尔妈妈起床了,她走进厨房,准备跟妈妈一道做早饭,这时她的手机呤呤地响起来。她啪一声翻开机盖,一看是许力宏的电话,于是揿下了通话绿键。

  许力宏说:“你不是要离婚吗?”

  鲁秀玲说:“是的。”

  许力宏说:“离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鲁秀玲说:“啥条件?”

  许力宏说:“要离你就光身子走人,两个孩子一个也不能带。”

  鲁秀玲心想:你妈里个屄,想拿孩子要挟我,没门。当下说:“行,就依你的。”

  许力宏说:“那八点钟我在北官路等你。”

  挂断电话,鲁秀玲想:你妈的,你死人一个,还想跟我玩花花点子,你早呢!于是有说有笑地张罗早饭了。

  然而饭刚吃了一半,许力宏又打来了电话,说:“我已经来到北官路了,你啥时候来?”

  鲁秀玲恼羞成怒,吃了枪药般的说:“我马上就来!”

  说完,啪一声挂了电话。

  冯翠兰见女儿一脸生气的样子,不无担心地问:“姓许的真答应离婚了?”

  鲁秀玲说:“他在北官路等着我呢。”

  冯翠兰跺着脚说:“这怎么好?这怎么好?”

  鲁秀玲说:“离就离,谁怕谁?”

  说完,气哼哼地向门外走去。

  身后冯翠兰说:“你把饭吃完才去呀。”

  鲁秀玲说:“不吃了。”

  来到北官路,她赌气没搭理许力宏,兀自登上了扬手招来的公共汽车。

  许力宏也没睬她,紧随其后,也上了车。

  坐在车上,鲁秀玲依然信心满满,深信不疑地想:“你个屄养的不要臭硬,到了法庭门口你要不孬,我给猴做条裤。哼哼,到那时,你不再给我磕头,我都不答应。”

  然而一切并没有按她想象的进行。法庭上,许力宏十分决绝果断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而轮到她鲁秀玲时,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慌了,她的手无法控制地抖了,两眼更是一阵昏黑,以至鲁秀玲三个字愣是让她写得歪歪扭扭,弯曲得就像曲蟮找它娘。办案法官很不满意,不无批评地说:“你把字写工整一些嘛。”

  鲁秀玲没言语,回身向法庭外走去。

  来到法庭前的人民路上,她站住了,见许力宏也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于是把眼恨恨地直视着他。

  许力宏没理她,径直由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鲁秀玲无法自制了,霹雳般地一声大吼:“许力宏!你不是人!”

  许力宏站住,然后慢慢转回身,笑模悠悠地反问一句:“我不是人?”随后把脸一变,怒目金刚地说:“鲁秀玲,我告诉你。你自己才是无情无义,没羞没臊,没脸没皮的人!”

  这话就象迎面射来的一排子弹,打得她手足无措,再难抬头。及至许力宏走得远了,她方缓过神来,恨恨地骂一句:“滚你妈里个蛋!”

  回到家,妈妈冯翠兰急慌慌地迎上来,问:“离了吗?”

  鲁秀玲说:“离了。”

  冯翠兰一听就急了,又是心疼,又是责备地说:“你哪能真离呢?”

  鲁秀玲颓然地说:“他头硬得鸡骨头样,一门心思要离,我还能咋办?”

  冯翠兰把手抖得羊角风一般,不迭声地说:“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早知你们能闹成这样,我咋着也不能装混蛋,咋着也不会依着你。你说你早点回家多好?”

  鲁秀玲看着心烦,没好声地说:“世上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离了他许力宏,我就找不到男人了?”

  冯翠兰说:“问题是你还有两个孩子。你能无牵无挂地一脚把他们踢开,一点也不想他们?另外那姓吴的也不是好东西,他能勾引朋友的老婆,肯定也是个歪货。”

  鲁秀玲心头一震,人登时呆了。以前她作天作地,料定许力宏绝没胆离婚,当然自己就不会失去两个孩子。而现在婚是确确实实地离了,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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