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比雨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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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比雨丝长-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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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侃说:“人生苦短。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人总要想办法笑一笑,乐一乐,以便给生活增加一些情致和乐趣,从而使它温润甜蜜起来。”

  鲁秀玲说:“黄哥,你说得太深了,俺一点也听不懂。”

  黄侃笑笑,说:“是吗?我说的一点也不深奥呀。”

  车驶下高速公路,七弯八拐便爬上了乡间土路。路上盖着厚厚的积雪。由于来往车辆的反复碾压,以及行人的来回踩踏,雪上留下了两条很宽很深的沟痕。

  鲁秀玲说:“黄哥,这满眼都是看不到边的雪,没有啥好玩的呀。”

  黄侃说:“人间美景莫过于春花秋月,夏雨冬雪。现在虽然已过了新年,但温度仍旧属于冬天的范畴,所以这一望无际的白雪,恰恰是人间至高无上的美景之一。小时候,我曾在雪地里追过一只野兔子。它通体灰黄,两耳高耸,一双圆圆的眼睛火亮火亮的。我发现它时,它正在我家屋后的白菜地里吃白菜。于是我就追它。可那兔子十分邪怪,我紧跑它紧跑,我慢跑它慢跑,它始终就跟我保持着两三丈的距离,始终让我觉得再加一把劲,肯定能把它抓住,可又始终不让我抓住。后来我跑累了,就停下来呼哧呼哧地喘气,而兔子呢,也不跑了。它就那么坐在雪地上,张着一双狡黠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我想:它也许也累坏了,跑不动了。于是挣扎着再追。而兔子呢,就继续再跑。斗了一上午,我糊里糊涂地跑进了八里湾。极目一望,天高地阔,四野皆白,寂静空旷得让我汗毛直竖。我想那兔子可能是一个鬼变的,是引诱我到这个没人来的地方掐死我的。于是害怕起来,拼了命地往家跑。从此,那一望无际的白雪,以及那只狡猾的小兔子,就成了我心中一道挥之不去的风景。大学毕业后,我在城里成了家,立了业,我可以消消停停地过日子了,可我总忘不掉家乡的白雪,还有那只我认为是鬼的野兔子。所以每年我都要回家乡一趟,看家乡的雪,吃家乡的野兔肉,以慰藉我的思乡之苦。当然,今天我带你去的那个地方,并不是我真正的家乡,它离我的老家还有几百里呢。”

  鲁秀玲没说话。

  黄侃说:“小鲁,你咋不说话了?”

  鲁秀玲浑身一震,随后不好意思地说:“我在想一望无际的白雪和那只野兔子呢。”

  说话间,黄侃把车头一甩,拐进了一座高大的门楼。门楼上铁钩银画,刚劲有力刻着四个大字:抱月山庄。

  鲁秀玲说:“黄哥,那村庄的名字好浪漫哟。”

  黄侃说:“是吗?那浪漫的还在后面呢。”

  鲁秀玲心中一麻,脸当时就红了。

  黄侃停下车。这时一个人由大门口飞也似的追上来,一看走出车门的是黄侃,立刻漾起满脸的笑,老远就喊:“黄总,昨天接到你的电话,我们给你准备好房间了。”

  黄侃一边给鲁秀玲拉开车门,一边意气风发地说:“是吗?那可要谢谢你们了……就你们这个服务态度,真是没得说了。如果行业评级的话,你们大可以获金质奖章了。”

  来人一边靠近,一边说:“黄总,你真风趣,你太有文化了。”

  黄侃说:“你不要这样夸我,不然我会脸红的。”

  来人说:“黄总,你太会逗人了。”

  黄侃说:“兄弟,兔肉炖好了吗?”

  来人说:“早炖好了,就等你大驾光临了。”

  说着话,他一边把黄侃和鲁秀玲引上一段石砌的台阶,一边问:“黄总,你打算在这里住几天?”

  黄侃说:“如果天气好的话,就多住几天,如果天气不好呢,就少住几天。一切都看天了。”

  那人说:“黄总你多住几天吧,我们就喜欢你。就喜欢你的幽默风趣。”

  黄侃呵呵一笑,说:“是吗,小杜?那我可要多住几天了。”

  小杜说:“黄总,你要有时间,我带你们去青龙潭钓鱼。在冰上钓鱼可好玩了。”

  黄侃开心地笑着,说:“是吗?那我可要见识见识。”

  小杜说:“黄总,你们上海从不下雪吗?”

  黄侃说:“也不是不下,只是下得太小,雪还没落地就化了。”

  小杜说:“那叫什么雪?”

  黄侃说:“如果也下这么大的雪,我就不到你们这看雪了。”

  小杜连忙说:“那还是不下的好。不然我就见不到幽默风趣的黄总了。”

  黄侃说:“你别夸我了。人家难为情死了。”

  于是大家笑起来。

  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小杜把他们带到一幢石砌的瓦屋门前,说:“黄总,到你的揽月楼了。”

  鲁秀玲插话道:“这不是楼呀。”

  小杜和黄侃都笑了。黄侃说:“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住在这么高的房子里,与住在九霄高楼有什么区别呢?”

  小杜打开房门,说:“黄总,你们先歇一会,我去叫人给你准备。你一会就来噢。”

  黄侃说:“你去吧。我们洗把澡就来。”

  天完全黑下后,两人相偎相依着缓缓向半山腰的“思凡居”走去。未进屋门,一股浓浓的肉香,便随着冰冷的夜风,气势磅礴地扑面而来。鲁秀玲说:“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黄侃说:“野兔肉,野猪肉,可能还有野鸡野鸭。”

  鲁秀玲说:“他们哪来这么多野东西?”

  黄侃说:“说是野东西,其实都是家养的。不然政府也不让卖。”

  鲁秀玲说:“家养的能好吃到哪里去?”

  黄侃说:“这你就不懂了。这些畜生,虽说不是在野地里养的,但它们仍然保留着野生的基因,味道跟平常的家禽家畜绝对不同。你一吃就知道了。保你打嘴巴都不丢。”

  鲁秀玲说:“有这么好吃吗?你说得我都要流口水了。”

  黄侃说:“小馋猫,那就快走吧。”于是一揽鲁秀玲的肩膀,使劲推着她向前走去。

  进了“思凡居”,一股暖暖的热浪,旋即把他们紧紧抱住。鲁秀玲顿觉得浑身的四肢百骸突地一舒,人瞬间就长高了许多。

  屋里除小杜外,还有三个人。那个胖胖的,肥头大脸的,戴着一顶高高的白色帽子的是厨师。扎着两只羊角辫的是服务员小霞。而那个十分富态的中年妇女,则是山庄的副总经理常燕。她一见黄侃二人进了门,立刻迎上一步,伸手握住黄侃送上的手,热情地摇着,口里说着:“欢迎,欢迎。欢迎你们前来观光。”

  黄侃说:“常老板,都是老熟人,你还这么客气?”

  常燕说:“礼多人不怪嘛。”一边说一边使劲地抖着鲁秀玲的手。

  鲁秀玲机械地笑着。

  这时小杜说:“常经理,别客气了。快叫客人吃饭吧。”

  常燕于是恍然大悟似的说:“你看我,你看我。就是这样慢待客人。黄总,快入座吧。”

  于是三人陆续入座,小杜却知趣地退了出去。

  黄侃搓搓手,操起桌上的酒瓶,戏谑地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抱月山庄也。”

  常燕温文一笑,说:“黄总你是说对了。我们这谁不知你黄总经理只喝醉三秋?”

  黄侃说:“那是,那是。我就对醉三秋情有独衷。这醉三秋闻起来幽香扑面,喝起来余味绵长,真像体贴可人的俏佳人呀。”

  常燕随口打趣地说:“黄总就是有女人缘。”

  鲁秀玲面上一红,手不觉无措起来。

  黄侃看在眼里,立刻打起了哈哈:“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于是率先夹起一块刚上桌的红烧狗肉,呗一声甩进嘴里,故意嚼得滋滋有声。

  常燕自知失言,连忙施计挽救,热情万分地招呼鲁秀玲:“大妹子,你吃你吃,千万不要客气。”

  鲁秀玲不自然地笑笑,然后矜持地抓起筷子,小心地夹起一块狗肉,近似试探似的咬了一小口。

  常燕为了活跃气氛,继续关照着鲁秀玲:“大妹子,不要这样客气嘛。像我这样,大口吃。”

  说完,狼一般地大嚼起来。

  鲁秀玲不觉笑了,神情间立刻放松了许多。

  黄侃见鲁秀玲恢复了常态,立刻不失时机地又耍开了嘴皮子:“常总,你也知道我最爱在下雪天吃狗肉。可你知道为啥吗?”

  常燕嫣然一笑,说:“不知道。”

  黄侃顿时现出一副自得的神情:“那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常燕立刻积极响应:“好呀,好呀。快讲,快讲。”

  黄侃滋地喝过一口酒,说:“大约我十岁那年的冬天,我随父亲到镇上卖白菜。将近中午,天忽然又下起雪来。那时西北风呼呼地刮着,所有的树梢都像吹哨子一样呜呜呜呜地响着。我躲在临街的屋檐下,冻得浑身不停地发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冰做的,所有的东西都散发着一种直刺骨髓的寒冷。我想:要是有只火盆多好呀,我可以伸出冰冷的小手烤一烤,要不吃一只热红芋也行呀。可是我不敢跟爸爸说冷,因为我们一上午根本就没卖出几棵白菜,我怕惹心情已经坏透的爸爸发脾气。散集后,我们仅卖了两块多钱。看着冻成冰块的白菜,爸爸的脸阴得十分难看。爸爸说声回吧,拉起车子就往回赶。我没有说话,就那么哆嗦着走在爸爸的旁边。为了使自己暖和一点,我把双手缩进袖筒,把腰弓起来,力争让自己的身子变小,可是寒冷却一直折磨着我。我流起了清水鼻涕,一把一把地往地下甩。爸爸看看我,问:冻狠了是吧?我说是。爸爸说:马上到华宝英饭店的时候,我给你买碗狗肉汤喝喝。我说:好。心里立刻乐开了花。我一边走,一边想象着狗肉汤的样子:一只蓝边的白瓷大碗,端上桌的时候,碗口呼呼地冒着浓浓的白雾,吹一吹白雾,汤上漂着一层红红的辣椒,用筷子一格拉,梭地露出一大块狗肉。喝一口,辣辣的暖暖的,那该多美呀!吃一口,香香的美美的,那该多爽呀!走到华宝英饭店门前,爸爸真的停下车子,带我向饭店走去。未进屋门,一股热热的气浪便迎面冲来。我浑身一暖。进屋后,爸爸只给我叫了一碗狗肉汤。我二话不说,拉过碗便丝拉丝拉地喝起来,一边大口大口地吞着白馒头,那真叫一个美,别提多爽了。一碗汤喝完,我头上竟然冒出了丝丝的细汗。现在想想,我当时很对不起我爸的。那时他肯定也冷坏了,可他舍不得吃狗肉汤,他要用不多的钱置办招待客人的年货。不过狗肉汤从此就成了我心中千金不换的美味。只要一下雪,我就会想起它,就会想起那碗香香的美美的狗肉汤。现在条件好了,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吃狗肉了,所以我每年冬天都要来你们这吃狗肉。”

  黄侃说完,拿眼看着大家。可大家谁也没有说话,好象全中了孙悟空的定身法似的。黄侃说:“你们怎么了?”

  常燕一个哆嗦,旋即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嗨,我被你说得入迷了。想不到黄总吃狗肉,还有这样一个凄美的典故。”

  黄侃开心地笑笑,说:“什么典故?就是一种特殊的情结吧。好,不说了,不说了。大家吃菜,吃菜。”

  于是率先夹起了一块狗肉。

  二更时分,这顿丰盛而奢华的晚餐结束了。黄侃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向常总告别。待一脚踏出“思凡居”的时候,他突地呆住了。因为他看见澄净寥廓的天地间,全挂满了白练似的月光,于是脱口而出:“绝了,绝了。”

  受他的感染,鲁秀玲也被那明丽纯净的月光震撼了。她没有说话,更没有做出比脚步更大的声响,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无边的月光,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种寥廓澄静的感觉。

  二人慢慢地走着,灵魂早飞到了冰清玉洁的雪面,一如一对痴狂的疯子一样,不停地旋转着,舞蹈着。

  回到“揽月楼”,黄侃没有立刻进屋,而是面向雪原,呆呆地出起神来。良久,他把右臂搭上鲁秀玲的肩膀,幽幽地说:“秀玲,我好久没有到乡村夜宿了,也很久没有心平气和地眺望这白雪覆盖的田野了。身处喧嚣繁华的大都市,我始终向往着有朝一日,一个人带着心爱的女人,就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置身尘外,静静地享受这死一般的寂静。啊,我好幸福,好幸福啊。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说完,他把鲁秀玲拥进怀里,拥得紧紧的,紧紧的。

  鲁秀玲激动了,浑身的骨骼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黄侃俯下身,气喘吁吁地吻着她的鼻子、眼睛、头发、耳根。

  鲁秀玲回吻着,热烈疯狂得就像一个青春四射,激情如火的热恋少女。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一章:花开富贵
鲁秀玲怀孕了,妊娠反应十分明显。她不能吃大荤的东西,也不能闻油烟重的饭菜。一闻就呕,一呕就翻江倒海。症状剧烈时,几乎连黄胆也呕了出来。

  看着鲁秀玲日益隆起的小腹,黄侃心花怒放,喜上眉梢,整天都沉浸在将为人父的喜悦之中。他常常把耳朵贴近鲁秀玲鼓起的肚子,惊惊乍乍地说:“儿子,我的乖儿子,你听到爹跟你说话了吗?你知道爹非常非常地疼你吗?爹给你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你一来到爹的身边,爹立刻给你买套大房子,并把它装潢得富丽堂皇,就像一座美丽庄严的王宫。儿子,你快快来吧,爹会给你买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爹会带你逛街爬山划船。儿子,你听到了吗?”

  每每这时,鲁秀玲总是满脸欢笑,十分幸福地反驳着:“黄哥,不是你的儿子,而是我们的儿子。”

  黄侃说:“科学证明:女人是地,男人是播种机。我们男人播什么种,你们女人地里才会长什么苗。所以严格地说,世上所有的孩子都是男人的孩子。”

  鲁秀玲说不过她,只好咧开嘴,温柔地笑笑。

  五个月的时候,鲁秀玲的肚子鼓突得就像一只出了号的大南瓜。走路更是木僵笨拙得像只肥壮的大白鹅,一摆一摆的。黄侃不敢再让她自己烧吃。于是关心地对鲁秀玲说:“小鲁,从明天起,你就不要自己烧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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