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已经让我吃不消,再来一个我这老命也别想保了。
一盏茶过后抵达自己的房间。
房内黑暗,我走到窗边,摸索着寻找火折子。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闪过一道黑影。
火折子是摸到了,但我站着没动。
时间凝固一般,万物静止。
我捏住火折子,慢慢寻找它的端,另一只手摸到油灯。我把油灯抬起来。
一把剑冲破纸窗,刺向我。
我往后一闪,油灯的尖锐部分扎入握剑人的手背。惨叫一声。竟是女人。我刚想反击,窗口翻倒,一大群女子蹿进来。
原来殷赐说的是这个。
女子们将我团团包围。
“不要杀,先折磨一下他。”
“把脸划花。”
“不,切了他。”
我道:“妓女身上死,宦官也风流。你们鸡奸我吧。”
鸦雀无声。
这些个人里居然还夹了个杜炎,我大叹白翎的崇拜者群真是强大。
“杀了这个淫贼!”
“大尊主是怎么看上他的!龌龊!”
这些女人真的是妓女么?这种等级的黄段子都不得?
语毕,长剑簌簌刺来。我轻而易举闪躲。殷行川料事能力还不及白公子,妄称仙人。我正想红裳观都是一些草包料的时候,老大来了。
月下一身紫红衣裳,鸢尾花瓣一般艳丽惊人。
簌簌簌簌几剑,我连忙用台灯接招,勉强能应付。
但周围的女人又围上。
已经相当勉强。红裳手一挥,几支闪闪的飞镖击来。
我闪开,再当当挡了两剑。
几支红缨针飞来。
再闪。但人太多,已经快反应不过来。
根本没时间去拿天鬼神刃。凰羽刀又不在手上。
一把黑砂飞来。
我闪开,左眼眼睛中了黑砂。我捂住眼睛,但她又一剑,我连揉眼的时间也没有。单闭着眼睛,眼球发烫,泪水直往外涌。
这房间又无法施展轻功,我连连后退,直到无路可退。人太多,总会给逼死。
原来殷赐是个神人。
可惜我连自己为什么会给人杀都不知道。但死前,起码要看看这红裳的庐山真面目。
于是,抵死一搏,扔出灯盏,直击她的帽檐。
转眼,又一把砂铺天盖地而来。
不过这次比较毒,我闻到了鹤顶红的味道。
就在这个时候,我这辈子见过最快最狠的剑出现了——与重莲不相上下。
我甚至还没看清楚他是怎么打的,红裳就已经被剑指住脖子。
她的耳侧已经被鲜血浸染,想必是被灯盏击伤。同时,她的脸还露了出来。
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脸。
不是丑,是恐怖。
像被烧过,又像被划过。整个脸,已经看不出是人的脸。
“让那个狗女人带着她的狗人妖一起去死。”她那皱皱巴巴的眼皮眯成一条缝,“所有和狗人妖通奸的人,统统去死。”
站在我面前的人,居然是白翎。
“他自然会死。不过,你和步疏的私人恩怨,自己去解决。”
“自己解决?自己解决!?我自己能解决那个狗女人吗?她只要和艳酒在一起,我就伤不了她!现在她倒好了,重新回去找狗人妖!”她指着自己的脸,失声尖叫,“你看看我的脸!看看我的脸!”
白翎不动声色,淡淡说道:
“步疏就算杀了你,那还是你们的私人恩怨。要找她报仇,没人会阻止你,但不要动用天山的人马。你要动也可以,先拿钱出来。”
“行。我给她们银子,一人五百两,够了?”
“杀条狗都不够。”
“你认为该给多少?”
“五万都羞于见人。”
“白翎,这人是重莲的姘头,杀他还要这么多钱?”
这下有意思了。我的身份什么时候被看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又如何?”
“你不是这么孝敬宫主么?他想杀的人,你还不杀?”
“你给我足够的银子,宫主我也杀。”
红裳的脸扭曲:“你……你这话,如果我让他听到,别说银子,你死后连粪土都拿不到。”
“他早知道。”
“笑话。他要知道还会用你?”
“他正是知道,才这么放心。只有贫穷的人才不敢用钱换忠心。但对他来说,这样的人才最好用,不是么。”
“我不管你和艳酒如何,我要杀了这个人。”
红裳上前一步,我始料不及,再无时间顾及眼睛,冲到枕下抽出天鬼神刃。但刚准备迎战,便听到她惨叫一声。
她捂着眼睛,浑身不住痉挛。
她周围的女人统统围上去。
白翎拍拍手掌,一堆红色的粉末从手中落下:
“滚吧。”
红裳那帮人陆陆续续离开。
我看看身旁的人,有点无言以对。平时看这人轻软素雅惯了,几乎忘了他是白翎。
白翎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拨了拨我的眼皮。我疼得倒抽一口气,刚想说他两句,他却轻轻说:
“不痛不痛,擦擦药就好了。”
月光朦朦胧胧,将他肩上的发,指尖细腻的皮肤照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
从这个窗户,可以看到盛世繁华中,难见的月光。
故乡是一座小小的村落。村外青山如笑,寒如雾。破旧的材房中,流水碧华斜斜照落,偶有马蹄声,几乎碎了房内房外,霜般的月光。
当时跟着村里的赵师傅学制竹剑,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指劈了,血流成河。我甩着手,见血珠子满天乱飞,还兴奋地给林轩凤说,看,血花!林轩凤差点被我气休克,抓住的手就开始看伤口。我特不安分,跟个猴子似的跳上跳下,无聊地捏他。终于这种兴奋在他撒上行血药时彻底停滞。我痛得浑身打哆嗦,连脸上的皮肤都在跟着抽筋。
他当时对我说了一句话。时隔多年,具体是什么,我记不是很清楚了。但是大概也是不痛不痛之类的哄小孩的话。
只是小小轩凤的声音温柔得不得了,脆得不得了。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那个笑容真是可爱极了。可爱得就好像,好像村外的轻云,轻云间的花。
白翎的声音一点也不清脆,还略显沙哑。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当年那个少年。那个骑在师傅马上,徘徊醉里青山,巧折花枝的风情少年。
但是,总是会想起春末夏初。
暖暖的阳光,潺潺的河流。青涩的歌谣回荡在山间,仿佛来自天边远方。
我拿着枝丫,他握着玉笛,一前一后,踢着小石路往前走。看飞鸟觅路,树影错落,繁花重重叠叠擦身而过。回头看他的时候,光斑透过枝叶的缝隙,总会零零碎碎洒在他的身上。
一直一直这么走下去。走着,永远没有尽头。
眼前的人声音尽管温柔,却少了年轻人的激情。他轻轻拍着我的脸,在我眼睛上撒药:
“忍忍,马上就好了。”
药物刚一落入眼睛,我闭上眼睛的前一刻,看到他的眼睛。隔着纱,不很清楚,可我知道他也在看着我。
我的牙齿几乎被我咬碎。
“真的很勇敢。很多人擦这个药的时候都会哭的。”他低声说,“慢慢把眼睛睁开,让药进去。”
估计我的眼睛红得很可怕,或者布满血丝,他有些看不下去。可依然在专心致志地按揉我的眼角。
可能是真的很疼。只是刚睁开眼,与他对望,泪水就直直往下落。
“现在可以闭眼睛了。”
我闭上眼睛。眼睛火辣辣的,泪水不受控制往外涌。
“还好她没用九蛊砂,不然我这眼睛废了。”我摸索着坐在椅子上,疼得呲牙咧嘴,“不过瞎了也无所谓。就算瞎了,林二少也是风流倜傥天下无双的独眼郎。”
白翎轻轻笑了笑:
“这时候还不忘臭美。”
“不过,那个红裳的脸还真吓人,谁下的手呀?”
“步疏。”
“真是她?为什么?”
“现在步疏当真是倾国倾城,但当红裳还是名满天下的美女时,她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
“名满天下的美女?”我闭着眼笑,估计很诡异,“难道是般思思?”
“没错。”
“啊?”我差点跳起来,“红裳是般思思?她不是死了吗?”
“那是她自己放出来的谣言——变成这个样子,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活着。”
真是令人不敢相信。这落差和我想象得也太大了。当初听说般思思的故事时,我还对这个美女分外神往。
眼睛忽然又刺痛,我皱眉:
“因为什么?男人?”
“一个女人要毁另一个女人的容,只是因为男人么。你也太不了解女人。”
“哼哼,从小我家乡的女孩子没有不喜欢我的,不过我嫌她们平庸。看不上。”
事实是,乱葬村里的女人少之又少。而且,都是阿姨级别的。
阿姨都喜欢我。
白翎忽然笑了,笑得我一身冷汗。笑过后,他又缓缓道:
“步疏毁掉红裳的美貌,就是因为红裳的美貌。”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有个比重莲还要惊艳的人出现,他是否会杀掉那个人?反正他有女人的心理么。
“是否还有一个原因,重莲?”
“你认为步疏爱重莲?不是的。她其实什么人也不爱,她只爱她自己。所有比她美丽的女人,都会被她毁容,或者毁容后杀掉——不过,现在比她美丽的女人,很难找了。所有男人向她求亲,她从来都只拒绝。她喜欢艳酒,只是因为艳酒不把她的美貌当回事。她以为这才是真爱。并且自从认识艳酒以后,她便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人比艳酒更美丽。”
“那重莲呢?”
“因为他是她的敌人。”
“敌人还爱?”
“她说,只有她的敌人还有不爱她的人,才配得上她。”
十里红莲艳酒 正文 第26章
章节字数:6048 更新时间:07…12…08 16:42
这步疏真是疯子。一想到她和重莲站一块的模样,变态加变态,真是绝配。
一想起重莲那个在我面前温柔体贴洗衣烧饭的小媳妇变成个大男人,让步疏为他洗衣烧饭还不时赏她香吻一个,我火气就跟不要钱似的升起来。晃晃脑袋,我道:
“对了,整个天山的人都要听从艳酒的话么?”
“不用。”
“他不是神宫宫主么?”
“他从来不管别人的事,底下的三观五门二十六楼只要定期交银子孝敬他老人家,就可以自由行动,并且一致消灭重莲。当然,天山有些规定,不能违反。”
“但你说了,他是花钱雇你的。”
“没错。所有观主门主里,只有我是倒收钱的。”
我自然不会傻到去问理由。给他钱,在他即将和别人睡的晚上把他折腾成这个样子,又加上鬼母那些不可能是空穴来风的消息……艳酒喜欢他,已经是明摆着的事实。
看来,白翎去自己去抓那个药,一定是有难以启齿的理由。
“我上次在长安看到你抓药……艳酒在那方面也太狠了些。”
白翎低垂着头,隔了片刻猛然抬头:
“胡说什么?”
原来真是这样,艳酒不仅人神秘,连在床上也如此高深莫测。可我记得,鬼母说他性能力不好。
难道说,他还喜欢用工具?
造孽的大尊主,容我再问一个:
“艳酒真的丑?”
白翎看了看我,想了想,半晌才迟疑道:“没有谣传的那么难看。”
如此这般。
“对了,今天的事,你不要生气。”白翎道。
“我生什么气?”
“在浴堂。”
我看着他,不明所以。
“算了。”
我把胳膊往他肩上一搭:“别小气,说来听听啊。”
谁知,他敏感得要命,还往后缩了一下。我那手臂落了个空,倒上不下的尴尬万分。白翎站起来,道:
“我会去交代,让她们不要再动你。记得来少室山。”
白翎走了。结果第二天就发生了大事。
杜炎飞奔过来跟我说,鬼母找我去见她。原因不用问,她知道我是林宇凰。我又问他为什么,他说不知道。只是鬼母叫我去。
我立刻开始收拾包裹准备金蝉脱壳,刚一埋出门,就看鬼母站我面前。
“你是重莲的人?”
“不是。”
“真的不是?”
看她这口吻,不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要是,就凭我这三脚猫的武功,怎么在这里混?”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重莲的人?”
“不是。”
“如果是如何?”
我嘿嘿一笑:“任干娘处置。”
“若你不是他身边的人,那这是什么?”她举起一封信。信还未拆开,我的背上已经凉得彻底。
那是我寄给重莲的通报信。
看来宇文长老已经没事。送一口气的同时,又假装不明所以地打开信封。
信纸还没取出来,就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我捂着脸。不过多时,半边脸就开始发烫。真看不出来鬼母一个残疾竟然如此大力,连续掴了我好几个耳刮子。而一向以牙还牙的我居然无法还手。
不是说她的武功怎么强,也不是说我身法不够快。我既然通知重莲,那她派去杀宇文长老的人肯定安心当神仙去了。我这种心肠子比较硬坏点子比较多的人,还是会有愧疚的时候。一想到她对我这么信任,良心就拔凉拔凉的。反正我皮子硬,恢复能力强,只要她不要我小命,打一顿也没什么。
“你说,你是什么人?”
我两边脸都打肿了,有点浮躁,压着脸颊看她,翻了个白眼。
她直接把我踹到地上,用棍子戳。
“大妈,你用棍子戳戳没什么,别用刀戳啊,出了人命你别后悔啊。”
“老娘这辈子杀人无数,还从来不曾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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