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脆将计就计,顺坡下驴。“真奇怪,”我说。我把头—会儿转向左边,一会儿转向右边,好像很不理解的样子,“我只能用左耳听到。”
“就是大夫给你治好的那只耳朵?”皮塔说。
“是的,”我耸耸肩,说道,“也许大夫的医术比他们自己想象的还要高明,你瞧,有的时候我这只耳朵真能听到奇怪的声音,人们通常认为这些东西是不会发声的,比如昆虫扇动翅膀的声音,或者雪落在地面的声音。”太完美了,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去年给我做手术的医生那里,他们还要解释为什么我的听觉像蝙蝠一样灵敏。
“你这丫头。”玛格丝拿胳膊推了我一下,于是,我走在了前面。我们走得速度较慢,芬尼克手脚麻利地用树枝给玛格丝做了根拐杖,让她用着。他给皮塔也做了一根。尽管皮塔说了以走,没问题,但这拐杖对他有帮助,他现在虚弱得很,不得躺下才好呢。芬尼克走在最后,这样,至少能有一个机敏的人给大家殿后。
左耳是我谎称超灵敏的耳朵,所以我走路时,把左耳朝向磁力场的位置。但这些都是骗人的,所以我从附近的树上摘一串像葡萄一样垂下的坚果,每走一段,就把它抛到前面去。这样很管用,我感觉多数时候并看不到电磁力场。每当树枝碰到电磁力场时,就会在树枝落地前冒出一股烟雾,坚果也随即被烧焦、果壳开裂,弹回到我的脚下。
过了几分钟,我听到身后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我转过身,看到玛格丝正在剥坚果壳,往嘴里塞,嘴里也已经塞得满满的。“玛格丝!”我冲她喊道,“快吐出来,会有毒的。”
她嘟囔了些什么,也没理我,一边舔着嘴唇,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我看着芬尼克,希望他能帮忙,他却笑笑说:“我想咱们很快会知道的。”
我继续往前走,纳闷为什么芬尼克救了玛格丝,却还眼瞅着她吃奇怪的坚果。芬尼克和我们结盟是得到黑密斯的许可的。他救了皮塔的命,可他为什么不干脆让他死掉?那样的话,他也无可厚非啊。我以前从来没想到他能够救皮塔。他为什么要救皮塔?他为什么那么坚定地和我们结为同盟?当然,如果为情势所迫,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但那要等到最后了。
我边扔树枝,边往前走着。有时我能发现电磁力场。我尽力向左走,希望能找到突破口,走出这片区域,远离宙斯之角,找到水源。但又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发现我们一直未能向左,在做无用功。事实上,电磁力场好像一直在赶着我们转圆圈。我停下来,转身看到玛格丝一瘸一拐地走着,看到皮塔满脸的汗水,说道:“咱们歇会儿吧,我得上树再看一看。”
我挑的这棵树似乎比别的树更加高耸挺拔,我沿着弯曲的树枝往上爬,尽量靠近树干。很难说这些绵软的树枝是否很容易断裂。尽管如此,为了看清楚下面的情况,我还是爬得相当高。当我在纤细的小树枝上悠来荡去,湿热微风拂动我的面颊时,我的怀疑终于得到了证实。我们一直无法向左走是有原因的,我们永远不可能走过去。在这个高高的地万,我第一次看到整个竞技场的形状。它是一个规则的圆形,中间有一个规则的巨轮,四周是丛林,天空是一色的粉红色。我想我能辨认出那里有一两个波浪形的方形电磁力场,正如韦莉丝和比特所说的那种“被罩子隐蔽起来的裂缝”。这些防护罩是为了隐藏电磁力场,却暴露了它的位置,这恰恰是它的弱点所在。为了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一点,我朝树林上方射了一箭。箭射中的地方,露出了一丝光线,那是真正蓝天的颜色,箭随即落入到丛林中。我顺着树干下来,准备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大家。
“电磁力场把我们困在了一个圈子里。实际上,上面还有一个穹顶。我不知道它究竟有多高。竞技场中央是宙斯之角,周围是水,最外面是丛林。非常规则,特别对称,而且面积不太大。”我说。
‘你看到水了吗?”芬尼克问。
“只看到比赛开始时咱们见到的咸水。”我说。
“肯定还有别的水源。”皮塔说着,紧皱着眉头,“否则我们要不了几天就都渴死了。”
“嗯,林子挺密的,兴许能找到泉水或池塘什么的。”我说。
我对自己的话也将信将疑。我本能地感觉,也许凯匹特想让这个不受欢迎的比赛尽早结束。说不定普鲁塔什海文斯比早就接到命令,要击垮我们。
“不管怎么说,去弄清楚山脚下有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答案是:那里什么也没有。”我说。
“那么,在电磁力场和巨轮之间应该有能喝的水。”皮塔坚持说道。我们都明白,这就是说我们要往回走,去遭遇职业选手和血腥搏杀;而此时,皮塔几乎不能走路,玛格丝年老体弱,也不可能参加搏杀。
我们决定朝山下走几百码,然后再绕圈,也许在那个高度能找到水源。我仍走在最前面,偶尔会碰到坚果在左边爆开,但我们远离了电磁力场的作用范围。太阳发出炙热的光芒,把空气中的水气蒸发掉,晃得我们睁不开眼睛。到了中午,很显然,皮塔和玛格丝已经再也走不动了。
芬尼克在距电磁力场十码的地方选了一个地方,准备露营。他说一旦受到攻击时,可以把它当作武器,诱使我们的敌人踏进电磁力场。然后他和玛格丝把一丛丛约五英尺高的尖利的草叶摘下来,开始用它们编织草席。看来玛格丝吃了那些坚果之后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于是皮塔也摘了些,扔到电磁力场,把它们烤熟,然后熟练地剥下果壳,把果肉堆在树叶上。我在一旁放哨,燥热的天气和今天所经历的一切让我感到烦躁,不安。
渴,焦渴难当。最后,我再也忍受不了了。“芬尼克,不如你来放哨,我去四周看看有没有水。”我说。大家对我独自出去找水的提议没有感到十分兴奋,可是每个人都感觉受到极度缺水的威胁。
“别担心,我不会走远的。”我向皮塔保证。
“我也去。”他说。
“不,可能的话,我还顺便打些猎物。”我告诉他。别的话我憋在肚子里没说出来,你弄出的声音太大。可这话不用说也很明了。他可能吓跑猎物,同时也让我处于更危险的境地。“我很快就回来。”
我轻手轻脚地在林子里走,很高兴发现这种地面不容易弄出声音。我沿斜线往前走,但除了郁郁葱葱的植物,并没有找到我想找的东西。
突然传来了炮声,我停住了脚步。在宙斯之角的最初的搏杀肯定已经结束了。现在死亡的“贡品”人数已经很清楚,我数着炮声,每一声都代表着死去了一个“贡品”,一共响了八下。没有去年的多,可感觉好像比去年多,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我都知道。
我突然感到很虚弱,炎热的空气好像海绵一样把我体内的水都吸干了,我靠在树上歇息一下。呼吸已经很困难了,可疲倦又向我袭来。我用手揉着肚子,希望某个有同情心的孕妇能成为我的赞助者,让黑密斯给我送点水,可是,没有用。我瘫倒在地上。
我静静地待着,突然看到了各种动物:一些羽毛艳丽的鸟、三只忽闪着蓝色舌头的蜥蜴,还有一些既像老鼠、又似负鼠的啮齿动物,趴在树干附近的枝丫上。我打下了一只,拿到眼前仔细观察。
这家伙很丑,是一只大个啮齿动物,长着杂色灰毛,两只突出的长牙伸在上唇之外。我给它去内脏、剥皮,这时我注意到它的嘴是湿的,很像是刚喝完水的样子。我很兴奋,使劲盯着它待着的那棵树看,小心地围着树附近转了一圈。心想水源不会太远。
没有,什么也没找到。连一滴露水都没找到。最后,我怕皮塔为我担心,所以决定返回,我觉得越来越热,也越来越沮丧。
当我返回营地后,发现大家已经把营地整得很像样了,玛格丝和芬尼克用草垫子搭起了一个雨棚,三面封闭,一面是敞开的。玛格丝还编了几只碗,皮塔把烤熟的坚果放在里面。他们满怀希望地看着我,可我只能摇摇头。
“不行,没找到水,可我知道肯定有水,它知道在哪儿。”我说。
我把那只剥了皮的啮齿动物拿给他们看。
“我把它从树上打下来的时候,它像是刚喝过水,可我找不到它喝水的地方。我发誓,我绕着那棵树转了一大圈,足有三十码见方。”
“这个能吃吗?”皮塔问。
“我不敢肯定。可它的肉看上去跟松鼠没有很大区别。烤一烤应该……”
可是一想到要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生火,我犹豫起来。就算能生起火来,也会产生烟雾。在竞技场,每个选手距离彼此如此之近,生火不可能不被发现。
皮塔想起一个好主意。他撕下一块肉,串在一个尖树棍上,然后把它扔到电磁力场,那块肉外表立刻烧糊了,可里面也熟了。我们对他鼓掌致意,可马上意识这么做很危险,又赶快停了下来。
炙热的太阳从粉红色的天空落下,我们也聚集到了雨棚旁边。我对坚果是否能吃还将信将疑,可芬尼克说玛格丝在另一次饥饿游戏中看到过这种坚果。在训练时,我没有在植物辨别训练站花时间,因为我觉得一切太简单了。现在看来,我真该去训练。现在我的四周到处都是不熟悉的植物,要是去训练,我也能更熟悉自己身处的环境。玛格丝看上去没问题,刚才的几个小时她一直在吃这种坚果。所以,我拿起一个,咬了一小口。微微有点甜,很像栗子。我觉得应该没事。至于那个丑家伙,肉挺有嚼劲,也很膻气,但是肉汁还挺多。晤,在竞技场的第一晚能有这样的晚餐,还不错。要是能就着点喝的一块吃,该有多好。
关于那只啮齿动物,芬尼克一直在询问我,最后我们决定叫它树鼠。它待在多高的地方?在打它之前我看了多久?那时候它正在干吗?我不记得它在干什么,四处嗅嗅,找昆虫什么的。
夜晚即将降临,我感到很恐惧。至少编织得很细密的草棚把夜间在林子里窜行的动物挡在外面,给我们提供一点保护。在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之前,明亮的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在惨白的月光下,周遭的一切清晰可见。我们的谈话声越来越小,因为大家都清楚下面要到来的是什么。我们在雨棚敞口的地方排成一排,皮塔拉住我的手。
凯匹特的市徽出现,它好像飘浮在空中,夜空被照得通当国歌响起时,我心想,这对芬尼克和玛格丝来说,可能更难以接受。可是对我来说,也很难接受。我静静地看着几个胜利者的脸出现在天空。
五区的男选手,芬尼克用鱼叉杀死的那个,第一个出现。这意味着一到四区的几个选手都还活着,四个职业选手,还有比特、韦莉丝,当然,还有芬尼克和玛格丝。在五区的男选手之后出现的是六区的男瘾君子、八区的茜茜莉亚和伍夫、九区的两个选手、十区的女选手、还有十一区的希德尔。凯匹特市徽伴随着短暂的音乐再次出现,之后夜空又恢复了宁静,只有月亮高挂在天空。
大家寂然无声。我不能说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位相熟,可我的内心却不能平静,我想起了茜茜莉亚被带走时,依偎着她的三个孩子;想起了希德尔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对我和善的面孔;想起了大眼睛的瘾君子在我的脸上画黄花的情景,甚至这情景也令我心痛不已。都死了,魂归西土。
如果不是银色降落伞从树叶里落下,掉落在我们面前,真不知我们还要在那里坐多久。可是却没人伸手去拿。
“这是谁的?”最后我终于开口了。
“说不上。”芬尼克说,“干吗不让皮塔认领呢,他昨天已经死过一次了?”
皮塔把绳子解开,把绸伞铺平。降落伞上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物,我也说不上是什么。“这是什么?”我问。没人知道。我们把它从一只手递到另一只手上,大家挨个仔细研究。这是一个中空的金属管,一头略微收缩,另一头有一片向外卷曲的舌片。这东西看上去很眼熟,很像自行车上掉下来的零部件,或者窗帘杆什么的。真的很像。
皮塔冲着一头吹了一下,看看是否能出声。不行。芬尼克把小手指伸进去,看看是否能当作武器。可是也没用。
“玛格丝,你能用这个打鱼吗?”我问。玛格丝,这个几乎可以用任何东西打鱼的人,摇摇头,咕哝着什么。
我拿起它,在手里骨碌来骨碌去。因为我们是盟友,黑密斯肯定在和四区的指导老师合作,他也能参与礼物的选择过程。这也就是说这东西很珍贵,甚至是救命的。我想起去年当我极度缺水时,黑密斯没有给我送水,因为他知道如果我努力是可以找到水源的。黑密斯无论送来或者不送来礼物,都包含着重要的信息。我好像能听到他在对我大喊,用用你的脑子,要是你还有脑子的话。这是什么?
我擦掉流到眼边的汗水,在月光下举着礼物发呆。我来回转动着它,又从不同的角度看它,遮住一部分,又打开来看,想让它把自己的秘密传递给我。最后,失望至极,我把它一下子插在土里。“我放弃了,如果我们和比特、韦莉丝在一起,兴许还能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我躺下,把脸贴在草垫上,无比恼怒地盯着那东西。皮塔替我揉着肩上僵硬的肌肉,让我放松下来。我纳闷,太阳都下山了,怎么这地方还那么热,那么家里又会是什么样呢?
我想起了波丽姆、妈妈、盖尔、马奇,他们现在一定在看着我,我希望他们至少能待在家里,没有被斯瑞德带去警察局监管起来,或者像西纳那样遭受惩罚,或者像大流士一样,因为我而受到惩罚。每个人都不要。
我开始为他们、为我们区、为我的树林子而感到心痛。我们的树林有真正的硬木林,有许多食物,有非爬行的猎物,有奔流的小溪,有凉爽的微风。不,是凉风,能把炎热的闷气一扫而光。我在自己的意念里营造了这样的风,它吹得我脸颊僵冷、手指麻木。突然,埋在黑土里的东西有了一个名字。
“是插管!”我大喊起来,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什么?”芬尼克问。
我把那东西从土里拔出来,擦干净。我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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