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插管!”我大喊起来,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什么?”芬尼克问。
我把那东西从土里拔出来,擦干净。我用手掌罩住较细的一端,把它藏在手心里,然后看着伸出的舌片。没错,这东西我以前见过。很久以前的一天,寒风凛冽,我和爸爸一起到林子里去,在一棵枫树上挖一个小孔,把它插到小孔里,枫糖就会顺着小孔流到下面的桶里。有了枫糖,即使最粗糙的面包都变成了美味。爸爸死后,我不知道他的那一根小管拋到哪里去了,也许藏在林子里的什么地方了,但我再也没见到过那东西。
“是插管,就像是水龙头,你把它插在树上,树汁就会流出来。”我看着周围粗大的树干。“唔,这种树很适宜的。”
“树汁?”芬尼克问,他们在海边可没这种树。
“做糖浆的。”皮塔说,“可这种树里兴许会流出别的东西。”
我们都站立起来。我们很渴。这里没有泉水。树鼠的嘴是湿的。这一切都说明树干里应该有一种有价值的东西。芬尼克拿起一块石头,正准备把插管楔到粗大的树干里,我拦住了他。“等一下,这样有可能把它弄坏。咱们得先在树上钻个孔。”我说。
没有东西可以拿来钻孔,所以玛格丝把她的锥子拿出釆,皮塔一下子就把树皮穿透了,把锥子头插到两英寸深的地方。芬尼克和皮塔轮流在树上钻孔,最后开的口够大,完全可以把插管放进去。我小心翼翼地把插管楔进去,然后大家都往后退了一步,等待着结果。一开始,没什么动静。接着,一滴水珠从插管的小舌片上滴下来,滴在玛格丝的手心里,她随即用舌头把水添了,又伸出手去接。
我们又拧了拧插管,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接着一小溜水从管里流出来。我们大家轮流在插管下面用嘴接水,我们焦渴的舌面得到了滋润。玛格丝拿来一只篮子,篮子编织得很密,可以用来盛水。我们把篮子接满水后,大家就传着喝,大口大口地喝,接着,我们很奢侈地把水泼到脸上,把脸洗干净。像这里所有的东西一样,水也是温热的,但我们也顾不上去挑剔了。
赶走了焦渴的困扰,疲劳又接踵而至。我们准备在此过夜。去年,我总是把自己的背囊备好,时刻准备着紧急撤退。但今年,已经没有什么背囊了,只有我的武器,而武器我是时刻不会离手的。然后我想起了插管。我把它小心地从树孔里拧出来,从树上摘下一根结实的藤条,穿在孔里,然后把插管牢牢地拴在腰带上。
芬尼克提出先由他放哨,我同意了,知道放哨的也只有我们两个人,皮塔要等休整好了才行。我躺在雨棚里的地上,紧挨着皮塔,告诉芬尼克如果他累了就叫醒我。几个小时后,我被一个声音惊醒,好像是鸣钟的声音,当!当!这不太像法院大楼发出的新年钟声,但很接近。皮塔和玛格丝还睡着,没听见,但芬尼克和我一样在注意听。接着钟声停了。
“响了十二下。”他说。
我点点头。十二下。有什么寓意呢?一声代表一个区?也许,可是为什么?“有什么意思吗,你觉得?”我说。
“想不出来。”他说。
我们等着更进一步的指示,也许这是克劳狄斯坦普史密斯发出的信号。邀请大家去赴宴,这是唯一可以远距离传达的指示。这时,一道闪电击中了一棵参天大树,接着一道道闪电接踵而至,划破夜空。我想这是一个信号,雨、水源,给那些不如黑密斯聪明的指导老师们。
“去睡吧,反正也该轮到我值班了。”我说。
芬尼克犹豫着,可谁也不可能永远不睡觉。他在雨棚口躺倒,一只手拿着鱼叉,慢慢沉入不平静的睡眠。
我坐在那里,弓箭不离手。我看着眼前的丛林,在月光下,一片惨白和墨绿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大约过了一小时,闪电停了。但我觉得雨却哗哗地下起来,拍打着几百码外的树叶。我等着雨来到我们这里,但雨却始终没有过来。
突然传来的炮声让我吃了一惊,我的同伴却安卧如初。为了炮声去叫醒他们也没必要。又死了一个“贡品”,我甚至不愿去想这次死的究竟是谁。
难以捉摸的雨突然间停了,就像去年竞技场的暴风雨一样。
雨停之后,我看到刚下过雨的地方升起了薄雾。这是自然反应,是较冷的雨水落在热地面上形成的。我暗自思忖。雾慢慢向前蔓延,卷曲着,又伸展,就像人的手指,好像在拉拽着后面的雾气,好让它跟上来。我看着看着:,'TXT小说下载:。wrshu。'突然汗毛倒竖,这雾气不对头。雾气的前端太整齐了,很不自然。而如果它不是自然产生的话……
一种令人作呕的甜味钻进了我的鼻孔,我伸出手去抓他们,大喊着叫他们醒来。
在我试图叫醒他们的几秒钟内,我的身上已经开始起水泡。
第三篇 敌人 21、白雾弥漫
一种突如其来的疼痛向我袭来,只要是水雾碰到的地方,。皮肤就会刺痛,既像针扎,又像火烧。
“快跑!”我冲着其他人大喊,“快跑!”
芬尼克立刻醒了过来,跳起来准备迎敌。但当他看到雾墙向前逼近时,他背起仍在睡梦中的玛格丝,抬腿就跑。皮塔已经站起来了,但却不怎么灵活。我抓住他的胳膊,跟在芬尼克后面,半推着他向前跑。
“怎么啦?怎么啦?。他迷惑地问道。
“是一种雾,有毒的雾。快,皮塔!”我催促着他。我看得出,尽管他嘴上不承认,白天的电击对他形成巨大伤害。他跑得很慢,比平时慢得多。而脚下的蔓生植物和矮树丛密密层层,虽然偶尔我会脚下不稳,但他却每走一步都被绊倒。
我回身看着雾墙,它正在以一条直线向前移动,在我身后的两侧都可以看得见。我有种强烈的逃跑的冲动,丢掉皮塔,自己逃命。逃跑是很容易的,我全速跑开,甚至爬到树上,雾气在四十英尺高的地方似乎就结束了,我可以爬到雾气所不能到达的高度。我想起了上次的饥饿游戏,当野狗突然出现时,我就是这么做的。我跑到宙斯之角才想起皮塔。但这一次,我要抑制住自己的恐惧,把它压下去,抛到一边。我感到在各辖区,人们的眼睛正一刻不离地紧盯着电视,在看着我,是像凯匹特所希望的那样临阵脱逃,还是坚守阵地。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说:“看着我的脚,我踩在哪儿,你就踩哪儿。”这很管用。我们好像移动得快了些,可是不能休息。而雾气始终紧跟在我们身后。雾气中的水滴飘离了雾墙,侵蚀着我们的身体,火烧火燎的,像化学品那样引起皮肤的刺痛。它开始粘着在皮肤上,继而渗透到皮肤的深层。我们的连裤衫如一层薄纸,根本挡不住雾气的侵害。
芬尼克最先冲出去,但当他意识到我们遇到麻烦时,停了下来。可这雾不是能与之搏斗的东西,你只能逃跑。他大声喊着鼓励的话,催促我们快速前行,他的声音是一种指引。
皮塔的假肢碰到了一团攀援植物,我没能抓住他,他摔倒在地上。当我扶他起来的时候,我发现了比起水泡、比皮肤灼烧更加可怕的实情。皮塔左边的脸已经萎缩了,好像里面的肌肉已经坏死,眼皮也耷拉下来,几乎把整个眼睛都盖住了。他的嘴向一侧歪斜。“皮塔”我刚要开口,突然感到胳膊一阵抽搐。
雾气里的化学物质不仅使人产生灼热感,它侵蚀人的神经系统。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我,我猛拉着皮塔往前跑,结果却使他又绊了个跟头。等我把他拉起来时,我的两只胳膊已经无法控制,抽个不停。雾墙就在我们身后,距我们不到一码
远,皮塔的腿也不行了,他试图往前走,可是腿却在痉挛,像木偶一样。
我感到皮塔迈步已经十分困难,芬尼克回过头来帮助我们,他也用力拽着皮塔往前走。我的肩膀好像还听使唤,我用它顶住皮塔的胳膊,尽量跟上芬尼克的步伐。我们跑到离雾气十码远的地方,芬尼克停了下来。
“这样不太好,我来背皮塔,你能背玛格丝吗?”他问我。
“是的d”我坚定地说,尽管我的心在往下沉。没错,玛格丝不到七十磅,可我身材也不高。但我以前肯定背过更重的东西。要是我的胳膊不抽搐就好了!我蹲下来,她趴在我身上,就像芬尼克背她时一样。我慢慢地伸直腿,膝盖绷住劲,把她背起来。芬尼克把皮塔也背在身上,我们往前走。芬尼克打头,拨开藤蔓,我紧跟他身后。
雾气仍不依不饶、悄然无声地紧跟在我们身后,除了小绺的雾气像翻卷的舌头舔舐着企图接近它的人们,大部分的雾气是一个整齐的垂直平面。尽管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直着往前跑,可芬尼克却在沿斜线往山下跑。他在远离雾气的同时,正在带领大家跑向宙斯之角旁的水域。是的,水。我心想,酸水珠更深地侵入我的皮肤。我没有杀死芬尼克,真是谢天谢地。不是他,我怎么可能把皮塔活着救出去?谢天谢地在我身旁还有人,即使这是暂时的。
我开始脚下不稳,摔跟头,这不是玛格丝的错。她已经尽全力使自己成为一个轻盈的“乘客”,可问题是,我就能背这么重的重量,特别是此时我的右腿好像已经僵了。头两次摔倒时,我尽力站起来,可第三次摔倒,我的腿却不再配合了。当我拼力站起来时,又腿下一软,把玛格丝一下子甩了出去,她比我还先摔到地上。我胡乱挥动手臂,想抓住藤蔓或者树干把自己支撑起来。
芬尼克返回到我身边,皮塔还趴在他肩上。“不行。”我说,“你能背上他们俩吗?继续往前走,我会追上来的。”这么说其实我心里也没谱,但我尽力显得有把握的样子。
我看到芬尼克绿色的眼睛,像白天看到的那样很像猫眼,里面有种奇怪的反光。也许是他的眼里充满泪水的缘故吧。“不,”他说,“我背不了他们两个,我的胳膊不听使唤了。”是的,他的胳膊在身体两旁不停地抽搐。他的手里也是空的,三个鱼叉,只有一个还在,也攥在皮塔的手里。“对不起,玛格丝,我不行啊!”
接下来的事发生得那么突然、那么出乎意料,我甚至没来得及阻止。玛格丝拼死力站起来,在芬尼克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跌跌撞撞地冲入迷雾。她的身体立刻疯狂地扭动起来,随后她倒在地上。
我想喊叫,但我的嗓子像火在燃烧。我朝她倒下的方向刚迈了一步,就听到了炮声。知道她的心跳已经停止,她死了。“芬尼克?”我扯着沙哑的嗓门喊道,可是他已经走开了,继续逃离毒雾。我拖着不听话的腿,蹒跚着走在他身后,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毒雾侵蚀了我的大脑,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周围的一切已变得不真实,时间和空间已没有了意义。然而,内心深处动物的求生欲迫使我磕磕绊绊地跟在芬尼克和皮塔的后面,继续往前走,尽管说不定我此时已经死了。是的,我身体的一部分已经死了,或者正在死去。而玛格丝已经死了。这是我能够清醒地意识到的,或者我认为自己清醒地意识到的;但无论怎样,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月光洒在芬尼克金黄的头发上,闪着熠熠的光。疼痛的汗珠浸湿了我的全身,我的一条腿已经像木头一样完全没有了知觉。我一直跟在芬尼克身后,最后他也跌倒在地,皮塔仍趴在他身上。我无法控制自己向前走的步伐,一下子撞倒在他们身上,我们三个摞在一起。就在这里,就这样,我们会死去。我心想。可思维是抽象的,它远不如身上的痛楚来得真实。我听到芬尼克的呻吟,设法把身体从他们身上挪开。现在我看到毒雾已经变成了珍珠般的乳白色,也许是我的眼睛在骗我,也许是月光的缘故,毒雾好像被玻璃窗挡住了,正在被压缩起来。我眯起眼来使劲看,发现那些翻卷的毒舌已经不见了。事实上,它已完全不再前进。正如我在竞技场所经历的其他恐怖事件,它已经结束了这次恐怖袭击。抑或极限赛组织者决定先不要我们的命。
“它停了。”我想说话,可从我肿胀的喉咙发出的却是可怕的呜噜声。“它已经停了。”这次我的声音肯定已经清晰些了,皮塔和芬尼克转过身看着毒雾。毒雾在向上升,好像由真空吸入了空中。我们看着它一点点地被吸走,直到最后的一缕完全消失。
皮塔从芬尼克的身上滚下来,芬尼克也躺倒在地。我们都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浑身抽搐、大脑和身体都被毒素侵蚀了。过了几分钟,皮塔指着上面,说:“猴子。”我抬起头看到了两只动物,我猜应该是猴子。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真的猴子—我们家乡的林子里没有这种动物。但我可能看到过照片,这在饥饿游戏中看到过,所以当我看到这种动物时,脑子里立刻出现了这个词。尽管很难看清楚,但这些猴子似乎长着橘色的毛,有成年人的一半高。我觉得猴子的出现是个好征兆,这说明空气是无毒的,否则它们怎么能在这里优哉游哉的呢!就这么,我们静静地观察着彼此,人和猴子。之后,皮塔挣扎着爬起来,朝山坡下爬去。我们都爬起来,现在要我们走简直就跟要我们飞一样,是不大可能完成的壮举;我们一直爬到布满藤蔓的地面变成一窄溜沙滩的地方。宙斯之角四周的水拍打着我们的脸,我突然向后弹去,好像被火烧了一样。
在伤口上撒盐。我第一次真正领略了这句话的含义,水里的盐使我疼痛无比,差点昏死过去。但同时也出现了另一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皮肤里往外抽的感觉。我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把手伸到水里。好难受,是啊,接着就不太难受了。透过蓝蓝的水,我看到一种奶状的物质从我皮肤的伤口上渗出来。当白色物质消失之后,疼痛也就停止了。我摘下腰带,脱掉跟一块抹布无异的连裤衫,我的鞋子和贴身衣裤好像没有一点损坏。一点一点地,我把胳膊伸到水里,让毒液慢慢从伤口内滤除。皮塔好像也在这么做。但是芬尼克第一次碰到水就退了回去,脸朝下躺在沙地上,可能是不愿意,也可能是不能够,把自己泡在水里涤清毒素。
最后,我洗净了最疼痛的伤口,在水下睁开眼睛,在鼻孔里浸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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