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用食品券换的米做熟以后是的浅褐色碎粒。要做漂亮蛋卷就得去跟面包师换,也许还要两三只松鼠。至于布丁,我猜不出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为弄这顿饭要打好多天猎,还要到处交换,做出来的东西恐怕远不如凯匹特的这顿饭好吃。
我心中暗想,住在一个只要一揿按钮饭菜就出现的世界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为一日三餐而在林中奔波的时间,要是在这里又该怎么打发呢?这些凯匹特人除了每天打扮自己,等着几个“贡品”被运到这里送死以供他们取乐,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呢?
我抬起头,发现西纳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瞧,对你而言,我们多么可鄙。”他说。
是他从我的表情看出来了?还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可他说得没错,他们这一伙可鄙而肮脏的家伙。
“那么,好吧,凯特尼斯,”西纳说,“关于你开幕式上所穿的服装,我的搭档,波西娅,是你的同伴皮塔的设计师。我们目前的想法是让你们穿上漂亮的服装,你知道,按照传统,那种反映本区特色的服装。”
在开幕式上,每位选手都要穿上反映本区主要发展特色的服装。例如:十一区是农业,四区是渔业,三区是工业。这就是说,皮塔和我要穿采煤工人的服装式样。因为矿工肥大的连裤工装不太适合这种场合,我们的选手常代之以较合身的工作服和戴有头灯的安全帽。有一年,我们的“贡品”浑身赤裸,全身涂满代表煤炭的黑色粉末。这种装扮差强人意,难以赢得观众的喜爱。而此时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么,我要穿矿工的服装喽?”我问道,心里想着可别太不体面了。
“嗯,不完全是。你瞧,波西娅和我都觉得矿工的服装以前穿得过多了,没人会记住你。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十二区的选手令人过目不忘。”西纳说道。
‘我肯定要全身赤裸了。’我想。
“那么,我们会着眼于煤炭而非煤矿上。”西纳说道。
‘裸体,涂上黑灰。’我想。
“煤炭用于什么?用于燃烧。”西纳说。“你不怕火,对吧,凯特尼斯?”他看到我的表情后露齿一笑。
几小时后,我穿上了开幕式上要么最轰动、要么最死气沉沉的服装――造型简单的黑色紧身服,从脖颈紧束到脚踝,亮闪闪的及膝黑皮靴,带有桔红、黄、红三色条纹的飘逸的斗篷和与之搭配的小帽。西纳打算在我们的战车驰入街道之前把斗篷点燃。
“当然不是真火,而是我和波西娅设计的人工火焰。你们百分之百安全。”他说。可我还是不敢确定到市中心时自己会不会被烤成熟肉。
我脸上基本没有化妆,只是在一两处有点提亮。头发重新梳理,像往常一样,一个大辫子留在背后。“我想让你一到竞技场,观众一眼就能认出你。”西纳喃喃自语。“凯特尼斯,燃烧的女孩。”
我突然觉得西纳宁静、普通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最狂野的灵魂。
尽管今早对皮塔做了种种猜测,可当他穿着同样的服装出现的时候,我还是松了口气。作为一个面包师的儿子,他应该了解火。他的造型师波西娅和设计团队跟在他的身后,大家都为我们的服装和造型所可能引起的轰动效果兴奋不已。只有西纳,在别人频频祝贺时,却略显疲惫。
我们被簇拥着来到形象设计中心的最底层,这里原来是一个巨大的赛马训练场。开幕式即将开始。一对对的“贡品”登上了由四匹马拉的战车。我们的战车是黑色的。拉车的马匹受过良好训练,甚至不需要车夫执辔。西纳和波西娅引领我们登上马车,仔细安排好我们的位置,摆弄好斗篷。
“你觉得怎么样?火苗那主意?”我小声对皮塔说。
“我拽掉你的斗篷,你拽掉我的。”他从粗糙的牙齿缝隙里挤出这几个字。
“成交。”我说。也许我们尽快拽掉斗篷,可以避免严重烧伤。真是糟透了,无论情况怎样,我们都会被扔进竞技场。“我知道已经答应黑密斯完全按他们说的做,可我想他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黑密斯到底在哪?难道他不应该在这种事上保护我们吗?”皮塔说道。
“灌了一肚子酒,也许让他靠近火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我说。
突然,我们一起大笑起来。此时的我们已经太紧张、太压抑,深恐自己变成活人火炬,我们的行为有些异样。
开幕式的音乐响起。聒噪响亮的声音穿透整个凯匹特。厚重的大门打开了,宽阔的街道出现在眼前,街道两边拥簇着人群。战车要行驶大约二十分钟,最后到达市中心圆形广场,人群将在那等候欢迎我们,然后奏响国歌,人群欢送选手进入训练中心。直到猎杀游戏开始之前所有选手都会一直呆在这里,那是家,也是监牢。
一区的战车由雪白的马拉着,选手身穿银色的束腰外衣,衣服上镶缀着闪光的宝石,看上去漂亮而品位不俗。一区为凯匹特制作奢侈品。他们战车经过时观众欢声雷动,他们永远是大众的宠儿。
二区的战车紧跟其后。很快,我们离大门越来越近了。我看到天空阴沉沉的,灯光在幕色和天空的映衬下显得灰蒙蒙的。十一区的战车即将驰出大门,这时西纳出现了,他手中拿着一个火把。“到我们了,”他说。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把我们的披风点燃了。我呼吸急促,等着火烧的灼热,可我只感背部麻酥酥的。西纳又爬上战车,点燃了我们的饰头巾。他舒了口气,说:“成功了。”然后他用手轻轻托起我的下巴,说“记住,高昂着头,面带微笑。人们会爱上你的!”
西纳跳下战车,继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他冲我们大声喊着,可音乐淹没了他的声音。他又大声喊着,并打着手势。
“他说什么?”我问皮塔。这时我才抬眼第一次看到他身上的假火焰,他看上去光彩悦目,那我肯定也一样啦!
“我想他是说让我们拉着手。”皮塔说。他用右手抓住我的左手,然后我们的目光都转向西纳,让他确认。西纳点点头,竖起拇指,这是我进入这座城市前看到的最后一个情景。
我们出场后,观众先是吃惊,继而迅速变成了欢呼,“十二区!”大家的视线从前面行进的三架战车转到我们这里。起先,我的身体有些僵直,可我在大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我们是多么的光彩照人,令人目眩。在即将降临的夜色中,火炬照亮了我们的脸颊,飘动的斗篷在我们身后拉出长长的亮线。西纳没给我们化浓妆是对的,我们两人看上去潇洒漂亮,又极易辨认。
‘记住,高昂起头,面带微笑,人们会爱上你的!’西纳的话在我耳边回响。我又微微扬起下巴,脸上展露出最灿烂的微笑,不断地向观众招手。真高兴有皮塔拉着我以保持平衡,他稳稳地站着,如一块坚硬的磐石。我更自信了,甚至给观众送去几个飞吻。凯匹特人疯狂了,他们向我们举起鲜花,高喊着刚在节目中看到的我们的名字。
震耳的乐声、欢呼声和观众的崇敬使我热血沸腾,难抑心中的激动。西纳给予了我很大的优势,没人会忘记我,我的名字,我的脸。凯特尼斯,燃烧的女孩。
我第一次感到一丝希望在心中燃起。准会有赞助人支持我。只要能得到额外的帮助――食物,合手的武器――我为什么还认为自己会在比赛中被淘汰呢?
有人朝我扔来一只玫瑰,我接住花,轻闻着花朵,朝扔花的方向抛去一个飞吻。有一百只手伸出来接我的飞吻,好像它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凯特尼斯,凯特尼斯!”我听到四面八方的人都在喊我的名字。大家都想得到我的飞吻。
直到市中心圆形广场时,我才感觉与皮塔紧紧相握的手简直已经停止血液循环。我想松开我们相交在一起的手指,可他再次把我紧紧握住。“不,不,别放开我。”他说。火光在他蓝色的眼睛里跃动。“请别放开我,我会从这东西里摔出去的。”
“好的,”我说。我便一直抓着他的手,可我又觉得奇怪,西纳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把我们联系起来,让我们作为一个团队出场,又将我们锁在一个竞技场相互残杀,这太不公平了。
十二架战车在中心广场围城一圈。圆形广场周围的大楼的每一扇窗户前,都站满了凯匹特最有声望的公民,我们的马匹将战车直接拉到斯诺总统的府邸前,停了下来。音乐在华美的乐章中结束。
总统身材瘦小、满头白发,他站在阳台上,代表政府对我们表示热烈欢迎。一般情况下,在讲话过程中,镜头会切换到“贡品”的脸上。我在电视上注意到我们俩人占镜的时间远超过其他人。天色越晚,就越难把目光从闪动的火苗旁移开。
国歌响起时,摄影镜头切换到各区选手面部,迅速转了一圈。当十二区战车最后绕场一周,直至消失在训练中心时,镜头始终没有离开我们。
我们的战车被设计小组团团围住时,大门才在我们身后关闭,他们喋喋不休地对我们说着溢美之词,但却被周围的噪声淹没。我环顾四周,看到许多“贡品”对我们投来嫉妒的眼光,这证实了我的预测,我们光彩悦目,使他们都相形见绌。西纳和波西亚已等候在那里,他们扶着我们走下战车,小心地除掉燃烧的披肩和头饰巾。然后波西娅用灭火器把火熄灭。
我意识到我的手仍和皮塔的手拉在一起,我赶紧使劲伸开僵硬的手指,我们两人都揉着手。
“谢谢你一直拉着我,我刚才有点儿发抖。”皮塔说。
“看不出你抖,”我对他说,“敢肯定没人注意。”
“我敢说除了你他们谁也没注意,你应该常穿红色衣服,”他说,“很适合你。”
接着他对我莞尔一笑,略带一丝的羞怯,恰在我心中掀起一股暖流。
可我立刻敲起警钟。‘别那么傻,皮塔正计划置你于死地’我心中暗自提醒自己,‘他正在引你上钩。他显得越可靠,就越要杀死你。’
但不光他会巧施诡计,我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正好吻在他的淤青上。
第一篇 贡品 6、疑云重重
训练中心专为“贡品”和他们的团队设计了一座大楼,比赛正式开始前我们都会住在这里。每个区各占整个一层楼。只需登上电梯,按下所属辖区的按钮,就会到达所在楼层。简便易记。
我以前在十二区的法院大楼坐过电梯。一次是爸爸过世时去领奖章时坐过,还有一次是昨天早晨和朋友及家人说再见的时候。可那里的电梯昏暗无光,上升的时候咯吱吱响,像蜗牛一样慢,还有股酸奶的臭味。可这里的电梯四面水晶,快速上升时可以看到地面的人缩小成蚂蚁那么大。乘坐这种电梯真是太令人兴奋了,我真想问问艾菲特琳奇我们能否再坐一次,可又觉得那么做太孩子气了。
显然,艾菲特琳奇的使命远未在车站结束。她和黑密斯还要监督我们,直至我们进入竞技场。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的工作也是有意义的,至少她可以在规定时间内把我们带入场;而黑密斯自从在火车上答应要帮助我们,到现在还没露过面,也许醉倒在什么地方了。而艾菲特琳奇,却情绪高涨。在她送出的选手中,我们是第一对在开幕式上大放异彩的选手。她不仅对我们的服装大家夸赞,还对我们的表现多有褒词。艾菲特琳奇在凯匹特上上下下都很熟络,而她一整天不停地在谈论我们,设法为我们争得赞助。
“我说话时尽量保持神秘感,”她说着,眼睛半眯着斜向一边,“当然,黑密斯也没告诉过我你们的计划,可我已尽我所能地说服他们。我告诉他们凯特尼斯怎样为了妹妹牺牲自己呀,你们两人怎样在本辖区野蛮的环境中生存呀等等。”
野蛮?从一个为屠宰我们做准备的女人嘴里说出这话,真是讽刺。我们靠什么赢呢?难道靠我们的就餐礼节吗?
“自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你们是采矿区来的。可我说,你知道我很聪明,我说,‘嗯,你要是给煤炭足够的压力,它就会变成珍珠!’”艾菲特琳奇讲话时神采飞扬,我们也不得不跟着她情绪高涨,饶有兴味地听她讲自己有多么聪明,可我们内心并不觉得她聪明。
珍珠长在贝壳里而不是由煤炭变成。也许她想说煤炭变成钻石,可也不对。我倒是听说一区有种机器,可以把石墨变成钻石。可我们十二区也不生产石墨。十三区被摧毁前倒是生产石墨。
我纳闷,她整日在向一些人推荐我们,而这些人是否懂得这些,或者在乎这些。
“可惜,我不能在赞助合同上盖章,只有黑密斯可以,”艾菲特琳奇表情严肃地说道,“不过别担心,如果有必要用枪口逼着他,我也要把他拉到签字桌旁。”
尽管许多部门办事拖沓,可艾菲特琳奇办事确实果断坚定,令我钦敬。
我的住处比原来在十二区的家还要大,里面像火车包厢一样铺陈豪华。房间里有许多自动装置,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按每一个按钮。仅淋浴房就有上百个选择开关,来调节水温、压力、肥皂、香波、香型、精油和按摩海绵。洗浴完毕,踏上防滑垫时,热风机会自动为你烘干。洗完头发也用不着费力去梳开扭结的头发,只需把手放在控制板上,一股气流会吹干头皮,打开发结,给头发分缝,瞬时,顺滑光亮的头发就会飘在我的肩头。
我把衣橱按照自己的喜好进行排序。巨大的窗户按我的指令自动开关,把城市的景色邀入眼帘或拒之室外。只要对着话筒轻声说出写在巨型菜单上的任何一道菜,冷热蒸炸,立时就会出现在眼前。我在室内踱着方步,吃着鹅肝和松软的面包,这时听到了敲门声,是艾菲,她叫我去吃饭。
好啊,我正饿着呢!
我们走进餐厅时,皮塔、西纳和波西娅正站在阳台上,从这里可以俯瞰凯匹特城。我很高兴见到两位设计师,特别是得知黑密斯也要来之后。如果晚饭时艾菲和黑密斯碰头,他们很可能会不欢而散,那就糟了;再说,晚餐不仅仅和吃饭有关,还要讨论我们的制敌策略;西纳和波西娅成功也说明了他们的意见十分宝贵。
一个身穿白色束腰外衣、缄默不语的年轻男士为我们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