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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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裂-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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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周筱兰说:〃知道吗?了解大学校园里的我,并不等于你了解一个女人,时代发展到今天,什么叫女人你必须要搞清楚、弄明白。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了,但我有责任和义务帮助你,真的!我首先要让你深入地了解女人,包括她的身体和灵魂。缺了这一课,在官场上,你就是一个残缺的男人。〃   

  周筱兰还说:〃记住,深入地了解了女人,等于知道了半个世界。〃   

  第十七章:重返九十里铺   

  九十里铺中学派来了教师,告诉卞绍宗,想给他补开个欢送会。一个〃补〃字,真是意味深长,惟妙惟肖,如果自己不是进入政府办公室而是进了城里的学校,九十里铺中学还有兴趣给他开这个欢送会吗?公事干到这个份上,他更加贴切地体味到了今非昔比这个成语对于他的意义。不过,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一趟的。   

  卞绍宗欣然前往。这次,兜里揣的是两种香烟,一种是红中华,另一种是清谷。卞绍宗清楚记得,平时,校长庞社教的兜里也是一直揣着两种香烟。一种是清谷,另一种是比清谷贵不了几毛钱的清风,这是校长的秘密。接待上级领导,譬如乡政府领导、有关部门的领导时,就用清风,而自己私下始终用清谷,有点客人吃肉我喝汤的意思。对于这个秘密,谁都不愿捅破,一切都因为学校穷,大家也就悄然地维护着校长的面子。但卞绍宗的这两种烟恰恰相反,他是这么计划的,清谷是给昔日这帮穷哥们的,而高档烟是留给自己的。给穷哥们清谷牌,表明自己没忘本,彼此会更加自然放松一些;如果给红中华,无形中就拉开了层次,他不愿意被大家另眼相看。   

  他还邀了一个人同往。谁?孔夫子的第七十代孙子,〃老笔杆〃孔令谋。   

  有句俗话卞绍宗实在不愿意扯到这里来,那就是〃狗眼看人低。〃,那是指责某些人待人太过于势利。但事实上,人看人确实是不一样的。就自己而言,尽管没有长一双狗眼,但得承认确实在小瞧这帮老师们了。他带〃老笔杆〃前往,谁也看不出这其中的奥妙,反而会被〃老笔杆〃的八斗之才和深厚资历所倾倒。   

  这也叫随行就市。有〃老笔杆〃这样的人相随,那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美事,比衣锦还乡的感觉还要舒服,这叫绿叶衬红花,花儿会更红更艳。   

  果然,〃老笔杆〃那超凡脱俗的气质和风度在校园一亮相,马上引得唏嘘一片。这位孔夫子第七十代孙子其实就像一个手电筒,照亮了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卞绍宗。   

  学校专门腾出一间教室安排了一桌。而且还破天荒地请来了栾建民书记作陪。栾书记平时是很少有闲情参加学校活动的,而这次听说卞秘书驾到,就屁颠颠地早早来了。   

  大家谈笑风生,卞绍宗当然听得出来,昔日同事的笑声已不像当初在一起时那么纯正了。   

  卞绍宗和孔夫子第七十代孙在上席就坐。烟呢?自然是清谷。空气中弥漫着清谷牌香烟那刺鼻的味道。   

  〃老笔杆〃仿佛被这来自民间的热情激活了脉搏,有滋有味地吸着清谷牌香烟,滔滔不绝地说着他曾经的辉煌和灿烂,譬如想当年某县的某桥他参与了设计,某县某乡的某个涵洞他参与了验收,某县的某桥本该是百年的寿命,但是不到六十年准塌,里面存在偷工减料问题……听得大伙一愣一愣的。当〃老笔杆〃谈到部门领导的讲话啊报告啊经验材料啊啥的都出此他的手笔时,大家开心地乐了,说:〃如果您老人家当上领导,都不用拿讲稿了。〃   

  〃老笔杆〃就高兴起来,在缭绕的烟雾中眯起眼来,陶醉得一塌糊涂。   

  席间,卞绍宗跑了几趟厕所,他并不仅仅是躲避清谷的味道,也不仅仅是为了解大便或者小便,而是为了吸红中华。他找了个隐蔽一些的蹲位蹲下来,下面并没有使劲,使劲也不会拉出什么,但上面的劲使得特别足,上面当然不是拉而是吸。         

◇欢◇迎访◇问◇BOOK。◇  

第51节:第十七章:重返九十里铺(2)         

  正吸着,进来了一位教师……昔日的同事。同事也是个烟鬼,鼻子抽搐了一下,说:〃同是清谷,卞秘书你这味儿咋这么好闻呢?〃   

  卞绍宗对这个问题表现得十分冷静,他知道同事不可能凑过来看香烟的牌子,况且红中华三个字被他的食指和中指覆盖着。他开了个玩笑,说:〃许是烟味和屁味结合了,发生了化学反应,味道转化了。〃   

  两人〃嗬嗬嗬〃地笑了。   

  都是烟鬼,谁不知道香烟的成色。同事其实早已明白卞绍宗是躲在这里过高档香烟的烟瘾呢。分手之人,不捅出来为好啊。人家卞秘书,不是当初的卞老师了。出了茅房,同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卞绍宗最后一次去厕所过瘾时,〃老笔杆〃跟了进来。〃老笔杆〃靠近他蹲着,嘴里叼着清谷,吸得很香的样子。卞绍宗取出红中华,说:〃来这个吧!〃   

  〃老笔杆〃表情凝重而深邃,说:〃没必要,吸清谷,也习惯。〃   

  卞绍宗说:〃您吸惯了红中华,仍然能接受清谷这种味儿,需要多大的定力啊!〃   

  〃老笔杆〃定定地看着他,却换了一个话题,说:〃刚才酒桌上,你应该好好敬敬栾书记的。毕竟,他是九十里铺的父母官啊。〃   

  卞绍宗一阵恶心,明白〃老笔杆〃是在隐晦地敲打他,意思是你卞绍宗欲望太强烈,忘了根本,到欲火烧身的地步了。   

  〃哗啦啦……〃这次他下面真使劲了,拉了一大泡。卞绍宗说:〃您说得很对,我是得逮机会敬敬他。〃   

  〃老笔杆〃说:〃有件事情记得吗?那次调研时,你让我给你写一幅字,我写好了。〃   

  卞绍宗说:〃是吗?太谢谢您了。〃卞绍宗想起来了,当初是向他求过字。   

  〃老笔杆〃说:〃你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内容吗?〃   

  卞绍宗说:〃请赐教!〃   

  〃老笔杆〃说:〃我写的是宋代范成大的《送汪圣锡侍郎帅福唐》,你记得这首诗吗?〃   

  〃这个老混蛋!〃卞绍宗心里暗暗骂他了。他觉得这个老孔家的子孙罗嗦还则罢了,竟然言辞之间有考他的意思,就感到有些生气,但他还得应付过去,他不愿意在这样一个迂腐的老者跟前丢掉面子,就扔了吸剩的烟头,又点燃一支红中华,不咸不淡地吟了其中最著名的两句:〃道义平生无捷径,风波随处有虚舟。〃   

  吟完就大吃一惊,后悔不叠。这个老东西是借古人之言,劝戒他呢。   

  〃老笔杆〃连连称赞:〃高高高!如今的这一茬干部,能准确地吟诵出范成大的名句的,实在太稀罕了。你不愧是大学里的高才生啊!其实我本来是想给你写苏轼的《被酒独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觉四黎之舍》的,后来反复斟酌,觉得还是范老前辈的更适合你。〃   

  卞绍宗说:〃谢谢了,哪天我有时间,我专门登门拜访您,把您的墨宝取回来。〃说完赶紧起身,提上裤子,做简单的整理,就步出茅房。他担心〃老笔杆〃再考他苏轼的《被酒独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觉四黎之舍》,他不是不会,而是不想回答。该诗中最著名的中心句是〃莫作天涯万里意,溪边自有舞萼风。〃大概全中国的读书人都耳熟能详了。   

  但是卞绍宗说:〃苏轼的《被酒独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觉四黎之舍》是什么内容,我基本都忘记了。〃   

  大凡知书达理、通晓韵律之人,知范成大诗者,岂能不知苏轼诗。卞绍宗最后抛出的一句话,重如千钧,如暗地里呼啸而来的风,冷飕飕中带着一股阴气,一如给〃老笔杆〃的口里强制性地塞进了一个干黄瓜,立时就噎住了。噎得目瞪口呆,青筋暴涨。   

  卞绍宗早就在茅房里消失了。〃老笔杆〃还在那里蹲着,有山野里的风从坑里卷上来,毫不客气地啃着他的瘦屁股。〃老笔杆〃浑身一阵颤栗。   

  卞绍宗回到桌上,教师们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人家周元宝经常回来看看呢,你是县领导的大秘书,更得常回来看看啊。〃   

  卞绍宗倏然想起,他曾经想去见见周元宝的,而现在,这个念头又消失了。有意思的是,自己后来在仕途上青云直上,周元宝竟然一次都没找过他,耍派头显然没有资本,难道是穷骨气?像周元宝这种人,当了多年民办教师,又有真才实学,却在转正的问题上吃尽了苦头,碰得头破血流,而且还损失了几只嫩母鸡,他对官场上的各色人等肯定是从骨子里憎恶的。卞绍宗想,如今自己厚着脸皮投奔官场,周元宝肯定就敬而远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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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第十八章:金钱的魔力有多大(1)         

  临走的时候,栾建民硬是把卞绍宗拉扯到乡政府,一甩手就塞了一个鼓鼓的信封,说:〃你如今起点不错,人事上更需要花销啊,拿去吧!听说,牛县长的儿子牛海涛要自费出国留学了。〃   

  卞绍宗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就有所领会,他想婉拒。如今都是官场上的人,推来让去,就有些生分了。何况面对的是栾建民。送东西,其实也是在隐隐送给他一个理由。于是默契地和栾建民握了手,把信封带回来了。到了机关宿舍,偷偷打开一看,竟是一万元现金。他先是暗自吃了一惊,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接受别人这么大数目的馈赠,觉得有一万个理由退回去。   

  第十八章:金钱的魔力有多大   

  面对栾建民送给他的一万元钱,卞绍宗的思想斗争是激烈的。最后他不由自问:如果自己还算个读书人的话,那么,读书人的清高在命运面前,值得了一万元吗?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朗了,在选择命运的生死关头,清高其实廉价得可怜。人性就是人性,人性美是有条件的,人性恶是有根源的,一是一二是二,不容粉饰。   

  忘记了是谁告诉他的一则故事:几十个情同手足的朋友流落到一个荒岛上,干粮吃完了,淡水喝完了,连岛上栖息的鸟儿都吃完了……半年后,一支船队发现了他们,见只有一个人还活着,其他人早已变成了一堆散乱的白骨。这个人告诉他们,当岛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吃的时候,生存的欲望使每个人的目光盯上了自己的同类,后来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悬念,大家先是不约而同地把老弱病残者杀掉吃了,后来就把妇女和儿童吃了,谁能够吃饱肚子,谁就能笑到最后。为了笑到最后,剩下的人开始了自相残杀。无疑,笑到最后的只能有且只能有一个人,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这就是大自然弱肉强食的基本规律。   

  命运决定一切。清高是什么?是一阵风,刮到脸上,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不刮到脸上,什么感觉都不会产生。   

  卞绍宗想起庞社教开导他时提到的两个字:斯文。   

  卞绍宗无声地乐了。   

  退回一万元现金并不难,难的是人家牛星灿的儿子要自费出国留学了,作为下属,应该持什么样的态度。谁也不会认为这是个原则问题,但你如果不自觉遵守,那就有可能犯比原则性更要严重的错误。   

  牛县长的儿子要自费出国,又有一万个理由表示点什么。卞绍宗怅然;有一股沁凉的寒意从骨子里发散出来,他能感觉到浑身的肌肤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鸡皮疙瘩在每一寸皮肤上密集地盘踞和收缩。他又想到了父亲,重病缠身的父亲,始终没有从当年的牛厂长们那里得到一分钱的医药费,而今,作为儿子,又不得不送钱给这个王八蛋,这个逻辑太现实、太生动、太有意思、也太有点残酷了。   

  他如果把那一万元退给栾建民,其实就等于自掘坟墓。   

  他私下打听了一下,县委、政府两办的秘书们都已经去过牛县长家,各部门的领导和干部也去了不少,都是各自偷偷去的,回到机关,却故意犹抱琵琶半遮面,既装得很保密,又故意露出破绽,显示自己和牛县长的某种关系,这种关系既是一种护身符,又是一种身价的体现。惟独不暴露的,是送钱的数额。数额不会少的,再少,一旦上纲,那就会被称作腐败的。   

  潜规则之下,根本就不存在腐败两个字。那是另一个天地的事情,天地与天地之间,还很遥远。   

  怎么才能知道大家送钱的大致行情呢?他想到了孔令谋这个〃信息处理系统〃,县长的宝贝公子出国深造,由此在各界产生的所有信息,必然能在孔令谋这里反映出来。   

  卞绍宗故意套孔令谋的话:〃听说,牛县长的儿子要结婚?〃   

  孔令谋立即不假思索地纠正他:〃你啊!还是政府办的秘书呢,反应太迟钝了,不是结婚,而是留洋。〃   

  〃留洋?〃   

  〃牛县长的儿子不是连大学也上不下来吗?还能出国留学?〃   

  〃对于这个问题,怎么说呢。有关领导的一切,你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去推理,往往是不正常的,但是,你如果用不正常的思维去判断,那么,肯定是符合逻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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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第十八章:金钱的魔力有多大(2)         

  卞绍宗点着头,装做听得似懂非懂,只是礼貌地附和着:〃是的,是的。〃故意问,〃牛县长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孔令谋说:〃你当秘书的连领导的公子的名字都叫不上来?你啊!该补的课太多了。牛星灿的儿子叫牛海涛。典型的纨绔子弟,听说中学时期就不学无术,成天打架斗殴,校方知道是牛县长的公子,也只能迁就了。〃   

  卞绍宗说:〃自古道,权贵膝下无英才啊。〃   

  孔令谋说:〃牛海涛被他父亲通过关系送到大学以后,听说放着好好的学生公寓不住,在外高价租房,有许多女同学都陪他睡觉呢。〃   

  卞绍宗说:〃那,牛海涛这次自费留洋,关心的人一定不少?〃   

  孔令谋压低了嗓门,说:〃听说,许多部门的头头都去送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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