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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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裂-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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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说:〃每次这么多啊!〃   

  卞绍宗笑着说:〃可不呗,我现在不是九十里铺中学的老师,也不是一般干部,工资和奖金当然得变喽。〃   

  第二十章:党校的日子   

  站在省委党校偌大的院子里看天,显得高而蓝,还经常能看到一只两只、或者是成群结队的各种鸟儿,要么优雅地在空中画出美丽的弧线,要么像风一样呼啦啦地倾泄下来,大大方方地沐浴在大小树冠的绿波里,在这里或栖息、或跳舞的蜜蜂和蝴蝶,只好嗔怪地扇动了翅膀,飞到湖边的草丛里、石缝里、享受另一番清凉。从错落有致的画廊或者是铺满碎石的小径上漫步,人的情绪很容易被这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的大自然的感觉所陶醉。   

  卞绍宗惊讶地发现自己突然有了作诗的冲动,但他马上就把这个愚蠢的念头掐灭了。他觉得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特别是现在到这么神圣的关乎自己前途和命运的地方来,产生这种只有青皮少年才有的冲动,除了愚蠢,还有可悲。省城还是那座省城,空气还是那些空气,但是自己现在毕竟是官场这个棋盘中的一颗棋子儿了,为一些花花草草而动情绪、动感情,犯这种最低级的错误简直是不可饶恕。   

  但是毕竟,省委党校在喧嚣的大都市中心,就环境而言,实在是难得的所在,在各类高等院校像树林一样竞相生长的省城,省委党校无疑是最高贵而又最高雅的一棵。这一点,卞绍宗一脚踏进这个院子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了,同样的高等院校,这里见不到毛头少男少女清纯的笑脸和无羁的思想,感觉不到汹汹燃烧的属于青春的激情,看不到争论学术课题时的面红耳赤,感受不到篝火之夜的狂舞和歌唱。看到的,是一张又一张成熟得有些失真的中青年干部的脸,来这里学习的都是全省各地、市、县的中青年后备干部。严肃的组织纪律、比同龄人要丰富得多的人生阅历以及具体的工作实践,使每个学员都显得老成持重,谁都在了解谁,感知谁,却并不刻意。在教室、在宿舍,每个人的香烟被优雅地夹在指头之间,烟雾笼罩着每个人的脸,你只能看得见他们影影绰绰的脸,只能了解到与你无关紧要的他们分管某一地区、某一部门的许多有趣的事情,但休想看到他们的思想、灵魂和官场的根基。   

  卞绍宗很清楚,就拿自己而言,如果让他人那么容易地看到自己的思想、灵魂和根基,那么,他还不如继续去九十里铺教山区的孩子了。   

  卞绍宗察觉一个有意思的规律,吸烟成为男同志排遣情绪的唯一途径,许多只有自己最清楚的苦闷和情愫,都在烟雾中升腾到了空气中,而女学员的日子就显得过于呆板。女学员至少是坚决不吸烟的,当然更不可能像社会上的女子那样通过服饰、化妆彰显自己的魅力,她们的衣着尽管落后于时尚,但却整洁而大方;她们身上很难看到官场之外女人的从容、随意和风情,目光中挤满了太多的睿智和矜持,这就失去了正常女人的许多东西。社会上评价女人,早就把官场的女人排除在外了,甚至认为官场有异性,而无女人。在这里,男女学员在一起学习、生活,你休想会发生些什么故事。   

  什么叫故事呢?有些事情在官场用不着演绎,其实已经就成为颇为精彩的故事了,而且时不时地衍生着、发生着。如某某班有个学员是某地区的一个小处长,学习期间被原单位组织部门紧急招回,从那以后就没有闪过面,后来才听说,他们的副专员搞腐败被抓,曾经在身边的工作人员大都涉案,一律拿下了。这样的事情,当然成为学员们最有意思的谈资,聊起来不免有些津津乐道。原单位派来的同志前来整理小处长日常用品的时候,一个个灰头土脸,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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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第二十章:党校的日子(2)         

  也有一些事情,也基本算是故事了。据说这样的故事每届学员里总会留下一些新的版本,某偏远县有个刚刚提拔的二十多岁的年轻县长,而且新婚燕尔才几天,就被组织上派来学习了。初尝了和新娘子的云雨之事,对于年轻夫妻的离别就是一个莫大的考验。该县长在党校的学习属于半年的那种,呆了一个多月后,就忍不住了,一个月高风清之夜,他自个儿溜出校门,和街上的一个妓女接上了头,在宾馆里,包间也定了,关系也发生了,给妓女的五百元嫖资也开具了报销发票,但就在这时,派出所的警察破门而入。该学员还想抵赖,但是扔在地上的安全套像只流着涎水的大口,早已告诉人们,这个癫狂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学员理所当然被退回了原地,县长肯定是当不了了。经受这么大的挫折以后,谁知道和新娘子在床上,还能否癫狂得起来?   

  谁知道呢?卞绍宗想,谁知道就知道吧,这样的事情,报纸上都登了千条万条了,有什么新鲜的,只不过发生在身边,有一种更加现实的意味罢了。听到这样的典故,只是微微地一笑,既不积极参与调侃,也不有意疏远,冷静地掂量着每个人言不由衷的心态。   

  而每当此时,有学员就开玩笑:〃看人家卞主任,童男子呢,多沉着啊,比我们这些经过了云雨的人还稳当。〃   

  卞绍宗就〃噗嗤〃地乐了。这乐,全当是一种礼貌的回应,其实,卞绍宗是为把自己称作童男子而乐。女人是什么,他懂;女人的身体是什么,他也懂;女人的激情、魅力、风韵,他都在周筱兰的身体上见识了。他现在才对周筱兰关于了解女人就了解了半个世界这句话的内中真味有所感知。如果不是和周筱兰在暧昧之夜消魂万分的癫狂,他能知道什么叫女人吗?如果不是有过和周筱兰灵与肉的交融,他能坦然面对这个世界上所有女人的话题、女人的影子、女人的气息而如此地沉着和冷静吗?周筱兰是女人中的优秀女人,不是哪个男人都能得到的,他不能确定周筱兰身边还有没有其他的男人,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对周筱兰的心仪和感动。   

  卞绍宗笑着说:〃童男子怎么了,你们经过了云雨的人,又当如何呢?〃   

  〃但是,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啊!你也该找你的另一半了,不能为了事业而忽视了找伴侣,你不能拿青春赌明天啊!〃   

  卞绍宗说:〃咱不都一样嘛,结了婚的,没结婚的,大家都是正科级干部,结了的,不见得仕途有多通达,没结的,不见得就得贬到村里当生产队长啊!〃   

  〃哈哈哈哈。〃大家都乐了。〃好你个卞绍宗,以后娶了女人,变成一个完整无缺的男人,下一步非得当上县长不可。〃   

  〃才是个县长啊!我以为等我完整无缺了,就被任命为联合国秘书长呢。〃   

  卞绍宗的玩笑开得很轻松,这是官场上的年轻人开玩笑的技巧和水平,要开就开大一些,越是不着边际、缺乏可能的依据就越是大幽默,相反,开小了,譬如当个市长之类,那就反而给人的感觉是轻浮或者是肤浅了,就这个年龄段而言,当个市长、省长啥的,不是没有可能。有可能的事情,就必须字里行间尽量回避,回避得越远越显得老道。   

  关于另一半的问题,卞绍宗也有意无意地、甚至不止一次地用标准男人的尺度衡量过他们另一半的成色,暗自一衡量就觉得有些滑稽,他们大多数都是从基层县里上来的,有些还是大学以下的学历,更多的人本科、专科文凭都是通过党校、行政学院进修所得,这首先就可以从知识含量、知识结构和理论修养上给他们打折扣了,有些人甚至连男人的基本风度都看不出来,由此不难判断出,他们的另一半也优秀不到那里去,谁能否定,他们被窝里的女人,说不定就是歪瓜裂枣呢?   

  想到这里,卞绍宗忍不住〃嘿儿〃一声笑了。他在想,如果周筱兰以自己妻子的名义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大家的表情就有意思了,不知有多少家伙会嫉妒地睡不好觉。事实上,完全可以把周筱兰作为符号意义的妻子来理解,和一个女人有了肉体的结合,而且这种结合是以真情和实意为前提,还有什么比这种关系更像两口子的呢?当然,卞绍宗心里十分明白,他是不可能找周筱兰当自己未来的妻子的,周筱兰也不可能找他,山不转水转,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他们之间唯一不变的,是那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对往日的追念和彼此的依恋。         

◇欢◇迎访◇问◇。◇  

第61节:第二十一章:浪漫在子夜(1)         

  〃卞主任,又笑什么啊?哪有这么笑的啊?〃   

  卞绍宗继续〃嘿嘿〃着,说:〃看到了吗?我笑你的裤子呢,你的裤子冒烟了。〃   

  对方低头一看,裤子果然冒烟了,刚才只顾和卞绍宗开玩笑,烟灰毫不客气地粘到了裤子上,竟然烧了一个洞。   

  大家再次乐了,乐得很开心。   

  吃过晚饭,学员们照例邀卞绍宗去打乒乓球。卞绍宗却婉言谢绝了,说:〃不好意思,刚才有几个大学同学来电话,让我和他们叙叙旧呢。〃其实,是他给周筱兰打了电话。电话那头加上儿话音,也就五个字:〃来吧!宝贝儿。〃就这五个字,足以使卞绍宗有理由推脱一切的应酬和所有的活动。   

  第二十一章:浪漫在子夜   

  有了感情的归宿,夜就不再单调和枯燥;有了精神的寄托,夜就与黑暗和寂寞无关;有了灵魂的栖息,夜永远会像烟花一样绚烂。这样的夜,就品质而言,比白昼要美好得多。这个夜晚,他又一次在周筱兰的别墅里度过。   

  好久没见周筱兰了。这次相见,卞绍宗觉得无比的轻松和惬意,上次见面时那种难堪的拘谨和矜持早已像风一样从身体里、表情里刮得干净,这次毕竟是以基层领导干部的身份与周筱兰幽会,如果形容精神上的感觉,所有的形容词都显得轻飘了:愉悦、浪漫、惬意……而自己获取的领导身份从某种程度上又和周筱兰有着必然的联系,感恩中就增添了几分难以形容的亲昵,他把周筱兰拥在怀里的时候,卞绍宗竟然发现自己的眼眶无由地潮湿了。   

  周筱兰吻卞绍宗的时候,总是喜欢先把柔软的嘴唇嘬成花骨朵状,吻到极致的时候,就伸出小巧的舌尖,在卞绍宗的脸上、鼻尖上、眼睛上一点一点地轻舔,像一只在平静的湖面上轻轻点水的红蜻蜓,使卞绍宗澎湃的心潮在湖面底下像煮沸了的开水,烫得他浑身酥软。   

  周筱兰尖尖的舌头品尝到了他脸上的泪水,她的身子颤了一下,修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就迅速地耷拉下去。卞绍宗发现,周筱兰耷拉的睫毛上已经挂了泪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像从芭蕉叶子上垂落的晨露。   

  卞绍宗控制不了自己,轻吟了一声〃筱兰〃,慌乱地腾出右臂,以更雄猛的力量紧紧地抱紧了周筱兰,而另一只手,生硬地托起了周筱兰的下巴,让周筱兰婆娑的泪脸对着自己的脸。他以近乎贪婪的动作,用火热的嘴唇吮吻着周筱兰的泪水。流多少,吮吻多少,最后,他用自己的唇紧紧地围堵着她的两眼。   

  周筱兰说:〃宝贝儿,知道吗?想死我了。〃   

  〃我也是,无时无刻。〃   

  〃在你没有结婚前,要经常来看我,好吗?〃   

  〃好的。〃   

  〃一定?!〃   

  〃一定。〃   

  〃为了我,也为了你,懂吗?〃   

  〃懂……懂。〃卞绍宗听见自己的声音哽咽得厉害,竟有些泣不成声。眼泪滴落在周筱兰的眼睛上、嘴唇上、鼻梁上。   

  周筱兰突然轻轻地推拉了他一下,说:〃咱俩,去洗洗吧!浴盆里,我早就放好水了。〃   

  然后又推拉了一下,笑着说:〃见了面,应该高兴,我们哭什么啊。都不哭了,好吗?〃   

  这是一种只有善于把风情表现到炉火纯青地步的女人才懂得的推拉。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周筱兰的手早已拉开了卞绍宗的裤链,绵滑而细腻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他下面的兄弟,小兄弟本来已经很生硬了,经这么一推拉,就像受到奖赏似的充满了焦渴的期待。推拉也是一种语言,甚至是一种比语言还要生动的表达,这种表达充满无限的风情,更像绮丽、旖旎的风景。卞绍宗〃噗嗤〃地笑出了声,笑脸是柔柔的,笑声也是柔柔的。   

  卞绍宗从容地笑着,前后推动了一下自己的肢体,对她的推拉表示了默契的迎合,点了头,说:〃好的。〃   

  就这么,周筱兰轻轻握着所要握的,说:〃我想起一首诗了。〃   

  卞绍宗说:〃哪首?〃   

  发问的时候,卞绍宗才惭愧地发现自己对于艺术和审美的敏感已经大不如前了。一直以来,他始终在否定中创新着自我,不屑于自己过去的酸腐,甚至对当初刚进党校时突然萌发的诗性强烈地自责过。现在看来,自己有些过于决绝和绝对,在内心深处,在对文化、艺术和审美的追求上,自己不应该全部扬弃,应该保留一片澄静的自留地,为周筱兰,为和周筱兰共处的所有日子和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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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第二十一章:浪漫在子夜(2)         

  周筱兰又推拉他一下,说:〃你猜。〃   

  卞绍宗想了一下,仍然没有猜出来,就说:〃猜不出来。〃   

  周筱兰就说:〃说出来很有意思,是这么两句:〃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边说,边捧着小兄弟朝上举了举,〃可不是吗?〃   

  〃哈哈哈哈哈。〃卞绍宗情不自禁地大笑,笑得弯了腰,只是小兄弟被周筱兰捧着,才使他把腰没有弯得更低。   

  卞绍宗想起来了,周筱兰吟诵的是汉乐府古诗《为焦仲卿妻》中的最后两句,原意是夫妻两人要用自己的双手辛勤劳动,共同创造美好的生活,这样,两人的爱情就会天长地久,永不分离。他万万没有想到,周筱兰会把它一语双关地用在了这里,而且用得巧夺天工,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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