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在我舰上,现在指挥权移交给内博加托夫少将,命令你舰赶快回头去寻找内博加托夫少将,传达这条命令。”毕竟是世界第三大海军,俄罗斯舰队的指挥系统还是管用的,就是在这种全军混乱的形势下,那条倒霉的驱逐舰也乖乖地掉过头来,再重新回到那个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战场上,去寻找内博加托夫少将传达命令。
这时候正好有一艘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路过,普鲁努伊号立即用灯光联系上了他们,准备把罗杰斯特温斯基及其随从们转移到巡洋舰上去,但是罗杰斯特温斯基拒绝去巡洋舰德米特里?顿斯科伊号,而是挑选了驱逐舰彼得维号,理由很明显:驱逐舰的速度比只有17节航速的德米特里?顿斯科伊号要快。
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上了彼得维号之后的第一句话是:“舰上有没有白旗?”
日后,彼得堡的军事法庭上有一名传令兵和一名信号兵证明中将司令官的确问了这句话。
就这样,到第二天的28日下午,扔掉德米特里?顿斯科伊号巡洋舰后单独快速前进的两艘驱逐舰好不容易到了郁陵岛附近,却被在前一天的战斗中掉队的日本驱逐舰涟号和洋炎号发现。
俄罗斯驱逐舰也发现了日本驱逐舰,走在后面的格罗斯娜号驱逐舰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是前面的彼得维号打来的信号却是:“全速向海参崴前进。”
从国际法上来说,一艘军舰代表着一个国家。现在双方都是驱逐舰,都是两艘,一炮不放就逃跑实在太耻辱,格罗斯娜号的舰长谢夫斯基中校决定不管它,自己单舰独斗,但正当格罗斯娜准备调过头来和日本人拼命的时候,彼得维挂出来的信号却是:“舰队司令命令:跟在我后面。”
格罗斯娜号只好重新跟在彼得维号后面,两艘日本驱逐舰在后面追。追着追着就分了开来,那边洋炎在追格罗斯娜,这边涟在追彼得维。涟号开了火,但彼得维没有还击。刚开始相羽桓三舰长还在佩服俄罗斯人沉得住气,因为在6 000米的距离上驱逐舰的炮击几乎没有意义,所以有可能是俄国人不屑于回击,但不久相羽恒三少佐看出蹊跷来了:彼得维根本就没有准备回击,他甚至连炮衣都没有脱掉。
盖上炮衣是罗杰斯特温斯基的主意,说因为船上有伤员,可以把它说成是一艘医疗船,这样,日本军舰就不能攻击。可是当时哪条船上没有伤员?这根本就不是不受攻击的理由,于是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就想出了一个用炮衣罩上大炮以表示“本舰无武装”或者“本舰没有使用武装的用意”。在日本驱逐舰开始攻击以后,又严格按照国际法中有关在海战中确认军舰投降方法的规定,停止了轮机,挂起一张用白台布做的白旗的同时,再挂起一面信号旗:“我舰有伤员。”
对马成了俄罗斯海军的坟场(6)
塚本克熊中尉带了10个人登上了彼得维号,在检查到一个船舱的时候,守卫的俄国水兵先是不让他们进去,见日本人根本不加理睬的时候,改为了哀求的语气。塚本不懂俄语,但是里面一个类似于“阿米拉尔”的发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塚本大着胆子指着舱里躺着的人问了一句:“Is he the admiral Rozhestvensky?(那位是罗杰斯特温斯基将军吗?)”
回答居然是:“Yes。”
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塚本中尉赶快冲到甲板上去打手旗,相羽舰长的回令是:“再确认”,因为相羽恒三少佐根据自己所拥有的知识认为,俘虏一个国家的舰队司令是不可能的,一个舰队司令可能被打死,可能自杀,怎么可能被活捉呢?
事实是俄国海军的舰队司令确实很耻辱地做了日本人的俘虏。
内博加托夫少将带领的第三太平洋舰队在第一天的战斗中似乎被联合舰队遗忘了,而内博加托夫少将也很自觉地带着他那些“浮动熨斗”老老实实地赶自己的路,没有跟上去掺和。苏沃洛夫公爵号的沉没,内博加托夫远远地看见了,按照常理,他推断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已经殉职,虽然还没有接到正式命令,但自己必须担负起舰队司令的职责。
日落之前,内博加托夫还捡到了浮在水面上苟延残喘的鹰号,带上它一起往海参崴走,到了晚上,无法无天的日本驱逐舰和鱼雷艇满世界乱转,见灯光就打,而内博加托夫带着第三太平洋舰队从波罗的海出发以后,晚上就一直是实行灯火管制的,所以头一天晚上,内博加托夫毫无损失地走了过来。内博加托夫少将一边感谢上帝,一边继续祈祷上帝让日本人不要在第二天的白天发现自己,熬过了第二天白天,基本上就能赶到海参崴了。
28日的白天到来了。以严岛为旗舰的第五战队一早就发现了俄罗斯舰队特有的劣质燃煤所产生的滚滚浓烟,立即电告了全舰队。
正当内博加托夫站在亚历山大一世号战列舰的舰桥上,皱着眉头看着不紧不慢地围上来的日本第五战队、第六战队、第一战队、第二战队,几乎日本人所有的战列舰和巡洋舰都来了。
内博加托夫少将喃喃自语:“三笠在,他们都在,甚至都没有受伤的,全像新舰一样闪闪放光,俄罗斯海军昨天一天的奋战,好像没有给他们造成一点伤害。”
10时30分,距离8 000米,三笠号开火了。但是俄国舰队没有还击。
10时43分,亚历山大一世的桅杆上升起了意味着“我们投降”的X、G、E三面旗和用桌布代替的白旗。
秋山真之看清楚了白旗,向东乡说:“长官,他们投降了。”
但东乡平八郎没有停止射击的表示,秋山又说了一句:“长官,别忘了武士道的精神。”
东乡回过头来,指着俄国舰队:“他们的轮机没有停止!”
这时俄国人也意识到了,停止了轮机。日本人的炮击也停止了。
这时排水量3 103吨的绿宝石号突然开动,加快速度往东冲了出去,离它最近的第二战队殿后的磐手号舰长川岛令次郎大佐急忙下令:“追。”
舰桥上的司令官岛田速雄摆了摆手:“算了,放了他。”
第二舰队旗舰上的参谋长佐藤铁太郎也对大喊“追上去”的上村司令官说:“那是内博加托夫司令官给沙皇送去的信使,算了吧。”
10时53分,秋山真之作为军使,前往亚历山大一世号战列舰上受降。
日本海大海战,俄国舰队包括6艘战列舰在内的19艘军舰被击沉,包括2艘战列舰在内的5艘军舰被俘。巡洋舰奥列格、阿芙乐尔、珍珠和一艘驱逐舰,两艘工作舰在马尼拉被解除武装,巡洋舰绿宝石在逃往海参崴的途中触礁沉没。最后成功到达海参崴的就只有巡洋舰金刚石和另两艘驱逐舰。
俄罗斯有三支舰队,其中黑海舰队受克里米亚战争后的巴黎和约限制,不能驶出达达尼尔海峡,其余的远东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至此全军覆没,所以说俄罗斯从此没有了海军也不过分。
而日本联合舰队的损失仅仅是3艘鱼雷艇,其中1艘还是自己不当心触礁沉没的。
5月30日,东乡平八郎带着联合舰队回到了佐世保港,除了带出去的几乎全班人马以外,队伍还壮大了不少,因为拽了亚历山大一世号、阿普拉克辛海军上将号和谢尼亚文海军上将号这3艘战列舰回来。真的是拽回来的,本来能够自己航行的这三艘军舰,是由磐手等巡洋舰用缆绳拽回来的,在通常飘着海军军旗的舰尾,怪里怪气地飘着两面海军军旗:日本海军的旭日旗和俄罗斯海军的圣安德雷旗,只不过圣安德雷旗是在半旗杆有气无力地飘着。
朴茨茅斯和谈(1)
远东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的覆灭,使沙皇尼古拉二世不得不现实地来看在远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一件在尼古拉二世看来无法解释而在其他人看来又极其容易理解的事情,不管俄国的国力和陆海军武力是如何比日本强大,也不管俄国军队是如何善战,俄军士兵是如何英勇,但俄国军队的将帅由于沙皇本人的干扰从而根本无法指挥作战,甚至有时候俄国将领根本就不想作战。
可是尼古拉二世弄不明白这些情况,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俄国军队不能胜利,因此也就一直拒绝日本通过美国发出的媾和建议。
其实从日俄战争一开始,列强各国就在掺和媾和谈判这件事。法国在名义上是俄国准盟国的友好国家,但法国非常不愿意看到的是俄国和德国的接近,所以,一直对在日本和俄国之间保媒拉纤非常有兴趣。法国在旅顺舰队被歼灭后,就开始了日俄和谈的调停活动,但那个努力当时就被日本拒绝了。日本认为在俄罗斯还拥有能够东来的波罗的海舰队,俄罗斯陆军也还没有受到毁灭性的重创,依然能够威胁日本的时候决不是和谈的时机,因为这时候不可能从谈判桌上得到日本所希望的东西。
另一方面,尼古拉二世的表哥、“黄祸论”的极端信奉者德皇威廉二世又在图谋联合美国、法国一起对日强行干涉,想再重演一出十年前甲午战争时的“三国干涉”,逼日本停战。但是俄国所表现出的对中国领土的极度露骨的野心,本身就不合主张“门户开放,利益均沾”的美国人的胃口,美国可不希望看到俄国人全身而退,因此德国人的努力也没有成功。但是美国人对介入远东事务抱有浓厚的兴趣,拒绝德国人的邀请并不意味着美国不过问这件事,美国人只是在等待介入的最好时机。
反过来,对于日本人来说,美国人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中介人。除了美国人当时在远东的存在还比较稀薄之外,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和当时的日本外相小村寿太郎,还有日本前一届内阁(第四次伊藤博文内阁)的法务大臣金子坚太郎均为哈佛大学同学,他们在学校时就保持着良好关系,因此在日本人看来,西奥多?罗斯福本人就很可信赖。而西奥多?罗斯福也确实没有辜负日本人的期待,1905年3月的奉天会战结束之后,他就开始了日俄间的媾和斡旋。
1905年7月,日本首相桂太郎和访问新获得的亚洲殖民地菲律宾途中路过日本的美国陆军部长霍华德?塔夫脱(三年后成为美国总统),达成了被后世称为“桂—塔夫脱协定”的默契。说这个协定是默契,是因为它没有经过什么换文签字的手续,仅仅是一个会谈纪要而已,而且这个会谈纪要在很长时间内是不为人所知的秘密,直到1924年才被人无意中在西奥多?罗斯福的外交档案中发现。
“桂—塔夫脱协定”的主要内容是,日本承认美国为菲律宾的宗主国,以换取美国承认朝鲜为日本的属国。这个协定是两个后起的列强在瓜分殖民地问题上进行的肮脏交易,现在几乎已经被人遗忘。除了日本人在谈到朴茨茅斯和谈时会在介绍背景时谈一下外,就是韩国的历史教科书的批判了。不管怎么说,俄国人不知道日美之间的交易,不知道美国人在谈判开始就已经决定要帮日本人的忙了。
尼古拉二世在一开始根本就不愿意和日本人谈判,和黄种人谈判也太有伤伟大斯拉夫民族的感情了。一直到日本海大海战结束,波罗的海舰队樯橹烟灭,沙皇尼古拉二世才开始认真考虑媾和问题,派出了以财政大臣维特伯爵为首席代表的和谈代表团,和以外交大臣小村寿太郎为首的日本人在新罕布什尔的朴茨茅斯谈判,其实真正谈判的会场却是在缅因州的朴茨茅斯海军造船厂。
朴茨茅斯和谈(2)
漫天要价,指望着俄国人就地还钱,日本人先提出的主要条件是:
1。 承认日本在朝鲜的特殊利益;
2。 俄军从满洲撤退;
3。 转让辽东半岛的租让权;
4。 转让从哈尔滨到旅顺间的中东铁路南满支线;
5。 逃往中立国港口被解除武装的军舰,一律归日本所有;
6。 赔偿军费;
7。 割让库页岛及其附属岛屿;
8。 容许日本渔船在俄罗斯沿海捕鱼;
9。 限制俄国在远东拥有海军军力;
10. 海参崴改为不设防的商港。
尼古拉二世真是悲愤满腔,这也太不把俄罗斯当玩意儿了,当即表示第5条、第6条、第7条和第9条丝毫没有谈判的余地,要不然双方重整旗鼓再打一场。小村和国内商量,对维特说如果俄国人能在第6条和第7条上让步,日本可以放弃第5条和第9条。维特上奏尼古拉二世以后,尼古拉二世的回答是:“具体怎么谈都行,你说了算,反正本皇帝不赔款,不割地”,维特也肯定郁闷万千——能够不赔款不割地那还要谈什么?你那些有能耐的大臣呢?哦,全部投降了,被那些黄皮猴子关在战俘营里呢。
日本虽然把沙皇的心爱大臣给抓过来了几个,但自己也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再熬下去估计俄罗斯那边没事,日本可要全部垮了。于是山县有朋、桂太郎、大山岩们一商量,就是沙皇不赔款不割地也签约了,没捞到别的也算换来了个耳根清静。但是正当小村寿太郎准备咬牙说出“让步”两字时,俄国人先同意了让步。
尼古拉二世也坚持不下去了,他的坚持不下去和日本人不同,不是国力上的问题。俄罗斯地大物博,这场在俄罗斯人看来只能算小规模战争的日俄战争难不倒它。尼古拉二世的问题,出在国体发生了危机。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他的那个“内”现在变得一塌糊涂,本来就一直很激烈的民族矛盾、阶级矛盾,被日本参谋本部派到欧洲去的特工天才明石元二郎一挑拨,顿时,芬兰人、波兰人、犹太人和社会革命党人全部在明石大佐周围大团圆了。日本人对明石大佐的评论是这样的:“没了乃木大将,最终也肯定能拿下旅顺;没了东乡大将,日本海大海战可能也能赢;但要是没了明石元二郎大佐,日本决不能赢得日俄战争。”
这位明石大佐整出来的社会动荡已经足够让沙皇准备自杀了,哪还腾得出手去再和那些不信上帝的黄种人打仗呢?于是尼古拉二世像以往一样快刀斩乱麻,很容易地做出了决断:“割地,先图个耳根清静再说。”
就这样,在1905年9月15日,日俄两国在美国总统的斡旋下,签订了《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