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冰不耐烦地说:“知道了我还问你?反正是在外太空,鲁克要往那儿运货。”
姚云其恍然大悟道:“噢,我知道了,那个地方应该叫作拉格朗日点。一位天文学家拉格朗日发现,距地球和月亮各38万公里,与地球和月亮成等边三角形的两处空间,由于受到地球和月亮引力的双重约束,此处的天体处于稳态平衡,它们只会绕着这个点振荡而不会飞离。天文学家发现,这儿聚集了一些太空微粒,在阳光下显得比别处明亮。太阳系中还有更典型的例子,像太阳和木星系统中就有阿基里斯卫星和普特洛克勒斯卫星处于这种稳态平衡。”
“飞船向那儿运什么?”
姚云其奇怪地问:“这一点都不了解吗?你父亲就是靠这种运输业发家的。自21世纪初,人类就把地球处理的核废料送到那儿作永久保存地,因为在那儿不怕它飞走。当然,它们对过往飞船有一定的危险,因此也有人称它为拉格朗日坟场。能把核废料直接投入太阳熔炉才是最保险的,但那样费用太高,航行也太危险。不过,温室效应造成文明衰退后,这个行业也几乎衰亡了,人类只顾口腹,已经顾不上什么环境保护了。”
姚云其提到父亲,使鲁冰的心脏被重重捶击了一下,她不愿陷入恐怖的回忆,立即扯开话题:“核废料不是埋在海底吗?”
“不,海葬方法太不安全,早已放弃了。核废料的衰退期太长,有的元素一亿年内还存在放射性,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永久性埋藏方法都不可靠。美国曾在内华达州的尤卡山地下300米的凝灰质岩②地层里建立了核废料永久存留地,将核废料密封在玻璃内,再用不锈钢容器保护,前后花费了600亿美元,历时30年。不少科学家曾认为这是万无一失的办法。现在呢,南极冰冠融化后,造成了许多新的地震带,其中有一条正好穿过尤卡山!山姆大叔正在为此焦虑呢,他们已经没有财力新建堆放场了,美国的航天业也已衰退,没有力量往拉格朗日废料场运送。”
鲁冰对这些知识没有兴趣,但她仍禁不住问:“这危险吗?”
“什么危险?”姚云其稍愣之后才悟到她的话意,“噢,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是一种例行的运输。冰儿,”他犹豫着,委婉地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很爱哥哥的。你不要对他那么冷淡,好吗?他对你那么好,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兄长。”
鲁冰立时毫无来由地翻了脸,恶狠狠地说:“你想教训我吗?姚先生,请你不要忘记,你是我拿钱养着的鼻涕虫!对,我是很关心他,他若把性命送到拉格朗日坟墓,谁给我钱花呢?不说了,你走吧,我要睡觉了!”她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
姚云其尴尬地笑着,他早就预料到,自己的劝告会惹翻这个骄横乖戾的公主。他可怜巴巴地说:“那好,我走了。”
看着姚云其张皇失措的样子,鲁冰忽又转怒为笑:“不要走了。今晚陪我出去跳一个通宵,好吗?”
姚云其立即容光焕发,他张罗着为情人穿好晚礼服,正在这时门铃响了,是怯怯的不连贯的声音。姚云其打开门,门外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样子很伶俐,他仰起头,把一束鲜花高高举在头顶:“是鲁冰小姐吗?一位先生让我向你献上一束鲜花。”
鲁冰好奇地问:“是谁让你来的?”
小孩奶声奶气地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小姐。”
自那次跳舞之后,那位叫盖茨的美国人就开始了狂热的追逐,他声言要走遍天下去追求鲁冰,所以她断定一定是那个家伙:“是不是高个子,金发,长得很漂亮?”
“对的,小姐。”
鲁冰扭头看着暗自生气的姚云其,笑容更甜蜜了:“小鬼头,他给你多少钱?”
“十元,是世界共同货币。”
“好,我给你二十块。小东西,你的记性好不好,能不能记住我的话?”
“放心吧,小姐,我的记性好极了。”
“好,那你就告诉他,不要以为他的小白脸能迷住鲁小姐。再告诉她,鲁小姐不爱花,只爱钱,很多很多的钱,把他的臭钱尽管往这儿送吧!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复述一遍!”
小孩口齿伶俐地复述一遍,拿上钱一溜烟地跑了。鲁冰咯咯地大笑着,扔掉花束,拉着姚云其坐上自己的雪佛莱……
凌晨五点,姚云其扶着疲惫不堪的鲁冰回到寓所时,房门竟然是虚掩的。推开门,姚云其愣住了!屋里各处遍摆着五颜六色的花束、花篮,花朵全是用各种纸币折叠成的,有人民币、美元、英镑、世界共同货币、日元、新加坡元、马克、克朗、卢布……琳琅满目,室内辉映着富贵之光。
鲁冰张着嘴,出神地望着这一切。这个神秘的讨人喜欢的盖茨!即使他是亿万富翁,他又是用什么办法在一夜之间提了这么多种类繁杂的现金,还要找人一张张折叠成纸花?
姚云其黯然看着鲁冰迷醉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该退场了。他走过去,轻轻吻一下鲁冰的额头,苦笑着:“冰儿,我该走了。”
鲁冰热烈地回吻一下,但没有一句挽留之词。她想了想,随手抽出两束花递给姚云其:“拿着吧,算是临别留念。”
姚云其凄然一笑,没有接花束,默默地走出房门。一会儿,他又匆匆推门而入,并没有抬眼看鲁冰,只是默默捡起那两束花,想了想,又自个儿取过一束,抱着转身下了楼。
鲁冰半是鄙夷半是怜悯地看着他走后,便在金钱花丛中心醉神迷地徜徉,心头空空地没有任何思维。电话铃响了,是盖茨带着男性磁力的声音:“我的小鸟,礼物怎么样?你看它既是金钱,又是漂亮的花束。这一下你无可挑剔了吧。”
鲁冰笑着,很久才回答:“你没有因此变成穷光蛋吧?”
盖茨大笑道:“谢谢你的关心。我告诉你两点,第一,我有钱,很有几个臭钱,第二,为了我心爱的女人,我乐意把钱花光。”
“这会儿你在哪儿?”
“向楼下看,一辆黑色奔驰旁边,一位罗密欧正望眼欲穿地等着朱丽叶的信号呢。喏,我刚看见那个中国青年走过去,还抱着几束花。”
鲁冰微笑着说:“你赢了,你可以进来了。”
天光甫亮,姚云其目光直直地在路上疾步行走。行人惊奇地看着他,他们发现他手里的纸花是钞票折成的,货真价实的各国大面额货币。
姚云其没有注意行人的目光,他的心里沉重如铁,有耻辱、痛苦,还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担忧。他向警察打听到狄士龙侦探事务所的地址,坚决地敲响了这家有名的侦探所的房门。一个穿睡衣的中年人打开房门后笑了:“来送花?时间太早了点吧。噢,不是普通的花,是金钱之花。请进,性急的送花人。”
他领着姚云其走进客厅,问:“喝点什么?”
姚云其摇摇头:“不要张罗了,说正事吧。”他叙述了昨晚的经过,然后说,“我并不是嫉妒这个人,但我总觉得,这个神通广大、行事怪异的年轻人令人不放心。我委托你调查一下,这是我提供的费用,我只有这些了,不知道够不够。”
狄士龙老练地打量一下:“一般说来,只要三分之一就够了,当然还要看调查工作的难易程度。你可以预付一些,其后的事成后结算。”
姚云其急切地说:“都是你的了,请你即刻就开始吧。”
澳大利亚的海滨,海水十分澄澈。海平面升高后,悉尼歌剧院的贝壳形建筑已经半没水中,很多珊瑚礁岛屿连同上面的建筑都已淹没在几十米的水下,透过澄碧的海水看下去,光怪陆离,宛若龙宫。
那些洁净细软的天然海滩也被淹没了,现在狄士龙脚下是昂贵的人造沙滩。离他不远,有一对恋人正在凉伞下放纵地嬉戏,那就是鲁冰和盖茨。自从臭氧层出现空洞后,日光浴已是太危险太昂贵的爱好,所以游客不多。
狄士克跟踪盖茨已经七天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的表现是一个热恋中的情人。狄士龙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盖茨的情况:亨利·盖茨,36岁,持美国护照,委内瑞拉BKW公司董事长。那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公司,成立时间不长,但经营上比较成功,经营被淹没地区的企业搬迁和重新开发业务,商业信誉良好。这些天,盖茨似乎忙于谈情说爱,很少同公司联系。但狄士龙发现,盖茨每天下午七点都要准时出去通一次电话,地点每天变化,而且总是在公用电话亭,从不用室内电话、汽车移动电话或手机。狄士龙试图发现他的通话号码,但盖茨每次通话完毕都要小心地清除自动电话中的号码存储。这种过分的谨慎,表明他恐怕不是同外祖母嘘寒问暖。
已经六点十分了,离盖茨平时通话的时间还有50分钟,但那对情侣还旁若无人地长吻,没有离开的意思。这使狄士龙有了一个主意。他没有犹豫,立即开始行动。
“冰儿,我的小鸽子,我的小天鹅,我真的太喜欢你了。”盖茨吻着鲁冰,“可我总觉得你哥哥讨厌我,他该不会拆散我们吧?请你教教我如何去讨好他。”
鲁冰嘟着嘴说:“不要管他,他干涉不了我。”
盖茨扬起眉毛:“你讨厌他?我看这位哥哥倒是蛮疼你的,对你百依百顺。噢,对了,听说他的空天飞机马上就要有一趟远行,是吗?”
“大概吧。”
“你乘过他的飞船吗?”
“没有。我曾对哥哥要求过,但他唯独在这件事上没有依从我,他说太危险。”
盖茨忽然问道:“你是否愿意作一次太空旅行呢?”
鲁冰笑道:“你不是开玩笑吧?据我所知,航天旅游业只是昙花一现,早就衰亡了。”
盖茨得意地笑起来:“告诉你吧,我确实有几个臭钱,而且我愿我心爱的女人把钱花光。还有一点,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这件事就由我来安排吧。我们要突然出现在你哥哥的轨道上,让他大吃一惊。走,我现在就去打电话,安排这件事。”
他拉着鲁冰回到汽车上,发动了引擎。鲁冰抽出车内电话问:“打哪儿?我为你拨号。”
盖茨摇摇头:“不用这个,它有一点毛病,我们找个电话亭吧。”
汽车开过海滩附近几个电话亭,不巧这会儿都有人。他们在一间电话亭旁等了几分钟,里边好像是一个流浪汉,口齿不清地一个劲儿罗嗦,看来决心要说到圣诞节。盖茨看看表,6点55分,他把汽车倒出来,重新寻找,终于找到一个空着的电话亭。盖茨在里边打电话时,狄士龙正微笑着坐在自己的汽车里监听。他手头只有一个窃听器,不过,往海滩附近其它电话亭里塞几个人是很容易的事。他总共只花了150元,找了5个流浪汉,关照他们至少在电话亭里呆到7点10分,这样就不露痕迹把猎物赶到那唯一的陷阱里了。
盖茨的电话是打给母亲的:“妈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抓到了那只最漂亮的小鸽子。我想5天后在天上举行婚礼,请你为我安排一下。谢谢。”
狄士龙从电话内容里没有听出什么异常。他拿出一张方格纸,把录音重放了一遍。拨音信号响时,他熟练地按信号长短画了几排长短不等的横线,这些横线代表一个电话号码:00582384886255。这是委内瑞拉的号码。
狄士龙随即拨通了瑞士的一个电话,先自报了姓名。
对方是国际刑警组织的一名高级警官,问:“你好,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我想请你查一个委内瑞拉的电话号码。”
对方记下了号码,爽快地答应:“好,我想最多明天就可以告诉你有关的背景资料。”
“十分感谢,先生。”
“不用客气,我还欠你的情。”
盖茨钻进奔驰,正要踩油门时忽然顿住。鲁冰问:“怎么啦?”
盖茨略为沉思后笑问:“刚才经过的几个电话亭内都是老式的投币电话吧?”
“大概吧,连咱们用的也不是磁卡电话。”
“可是那个流浪汉打电话肯定超过了5分钟了,我没发现他投过一次币。”
鲁冰奇怪地问:“那又怎么啦?”
盖茨笑嘻嘻地摇摇手指:“不,我想大概有哪个家伙在同我们开玩笑,我们去看看。”
他驾车返回刚才的电话亭,见几个流浪汉正围在一辆汽车旁边,一个中年人正从车窗里向他们分发钞票。等流浪汉散走以后,盖茨冷笑着记下了那辆车的牌照。
飞船升空前一天,晚上六点,平托律师如约来到鲁克的寓所。他是巴西人,年近70岁,身体健壮,粗硬的胡子已经花白了,穿一件格子昵西服。鲁克父亲手下的公司老人,如今只剩下他和拉里了。他走进客厅,首先闻到一股酒气。拉里和鲁克正在对饮,地下扔着一只酒瓶,是中国著名的五粮液酒。他皱着眉头,和拉里打个招呼:“你好,老猢狲。”
老拉里醉醺醺地说:“你好,老河马。”
鲁克醉眼迷离地起来同平托拥抱,平托温和地责备拉里道:“老家伙,你不该让他喝这么多,明天就要升空了。”
拉里的眼神倒是十分清醒,他说:“没办法,是鲁克逼我来的,他心情不好。”
平托目光锐利地盯着鲁克,问:“孩子,你有心事?”
鲁克避开他的目光,喑哑地问:“五千万元汇到了吗?”
“汇到了。鲁克,这笔生意不错,利润十分可观。”
鲁克声音低沉地说:“这正是我担心的。这几天我一直心神不定,倒不全是因为他们的保密条件。你知道,要求货物保密的货主过去也有不少,但唯独这次总是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可能就是因为条件太优惠了吧。平托大叔,你相信预感吗?”
平托笑道:“我只相信一半。预感到好运时,我就相信它;预感到恶运时,我就坚决摒弃它。鲁克,不要胡思乱想,哪怕货舱里装的是撒旦,等把它运到的拉格朗日坟场,它也不会兴风作浪了。”
鲁克咧着嘴笑道:“谢谢大叔的吉言。我还想请你安排一下,我明天留一个遗嘱。万一‘星球动物园’回不来,我想把遗产分割一下,老猢狲大叔,不要作出这么一副苦脸,我只是想吓一吓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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