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组织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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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委组织部长-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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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农经系。韩江林优秀大学生被省委组织部选调基层锻炼,回到家乡白云县,杨卉毫不犹豫放弃了在北京工作的机会,回白云参加公务员考试,竞聘上了县财政局公务员岗位。前年,韩江林被县里作为科技副乡长下派到南江镇,杨卉又提出下乡锻炼,到南江镇担任财政所长。

  杨卉和韩江林青梅竹马,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韩父看到杨卉总是欢欣地叫她媳妇儿。老人没有看到她成为真正的媳妇儿,已经长眠在地下。如今她和韩江林并肩站在坟前,老人九泉之下有知,多少获得一些安慰吧。

  韩江林说,小卉,人说生死同一,人死后灵魂不灭,他在九泉之下能见到我母亲吗?能托梦于我,告诉我是谁吗?

  杨卉不知道怎么回答韩江林的问题,她歪着可爱的脑袋沉思了一会,小心地说,长者已逝,托体山阿,我想老人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幸福。

  她一直在江林哥的呵护中长大,事事按照江林哥的主意行事,江林哥就是她的大树,是她的心灵依靠。如今江林哥遇到困难,她不知道怎么样安慰悲痛欲绝的江林哥,唯有奉献一腔柔情。

  走吧,大家在下面等呢。

  韩江林解开胸前的衣扣,掏出父亲一针一线缝制的红色护身香包,取出一个透明的塑料小合子,里面有一张小小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清秀可人,明眸生动而充满智慧,鹅蛋形的漂亮脸蛋透露出一些调皮,跳荡着一丝男人喜爱的狐媚。父亲曾经告诉他,照片上的女人就是他母亲,她早已经死了。父亲没有告诉他,母亲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也没有告诉他母亲的坟墓在哪儿。

  父亲在世上,他觉得在世上还有一个家,有一个拴住心灵的根,不管风有多急,雨有多大,他的根系在这一片土地上,永远不会飞走。父亲一走,他与片土地,与这个世界的根也就断了,成了一片无根之浮萍。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地希望知道自己的身世之秘。他因何而生,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能够做些什么。

  杨卉见过韩江林护身符上的照片,小时候,别人骂韩江林野种,杂种时,她理直气壮地替韩江林辩护,说江林哥有母亲,他身上带有母亲的照片。现在想来,照片上的女人满脸稚气,还像一个中学生,怎么可能是江林哥的母亲?韩叔叔为了安慰江林哥,随便找了一张女学生的照片安慰他罢了。

组织部长(2)
韩江林把塑料盒子塞回襟怀,暂时放弃了对身世之谜的探求,任由杨卉牵着手,默默地下山。弯弯的山道积雪很深,他们小心地探路而行。平日一向高大伟岸的江林哥像孤苦伶仃的孩子,迫切需要母性的柔情呵护。

  2

  回到镇政府大院,上山的人一身汗气一气湿气。院子烧着旺盛的炭火,架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人们搓着手哆嗦着围火锅坐下,几杯酒下肚,被高原寒气冻得酱紫的脸暖和了,终于喜笑颜开。好像主人家办的不是丧事,而是喜事。民间把丧事叫白喜事,也有老人入土为安的意思。

  韩江林和杨卉最后走进院子,杨蕾看见立即欢欣叫道,江林哥,姐,天寒地冻,冷了吧,那边还有位子,像盛情的主人引导他们在火锅边坐下,把碗筷递到他们手里。

  韩江林过意不去,大恩不言谢,唯有用浅薄的语言表达谢意,小蕾,这次麻烦你和小二哥。

  杨蕾瞟了姐姐一眼,大方地笑着说,跟我客气什么,你是我哥,韩叔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别的我帮不了你,出点力气应该的。

  这年头无论操办喜事还是丧事,主打节目就是吃喝玩乐。客人们吃完饭,抬腿钻进隔壁人家,喝五吆六找人凑成桌子搓起麻将。张小二和杨蕾不愧开饭店的能人理手,手脚非常麻利,院子里的杯盘狼藉,转眼间风卷残云,被他们收拾得干干净净,碗碟放进蓝子装上面包车。

  杨蕾初中时就和张小二谈起了恋爱,高中时缀学在街头摆了一个烧烤摊。张小二书读不上进,学手艺做什么像什么。两人结婚生子,在县城买了房,还买了眼前这辆面包车。现在他们经营着一个小饭店。用杨卉父亲的话,高中未毕业的妹妹倒比姐姐有出息,事事赶先。韩父丧事的后勤全部由张小二和杨蕾打理,碗筷用具和饭菜都由他们请人做好,从县城拉下到镇里。

  杨蕾抹着湿漉漉的手向姐姐和江林哥告别。杨蕾交代说,姐,你要照看好江林哥。

  杨卉羞涩地看了韩江林一眼,体贴地拍了拍妹妹背上尘屑,微笑着责备妹妹,知道啦,这种事要你说?

  杨蕾丰满健壮,油光闪亮的圆脸绽放着生意人朗朗笑容,与妹妹杨蕾相比,高挑的杨卉身子单薄得多,目光羞涩地低垂着,像一只怕见生的胆怯小兔。两姊妹比肩站立,外人常认为杨蕾是姐姐,杨卉是妹妹。杨卉给杨蕾拂尘的亲昵动作,方见一点姐姐关怀体贴的长者情怀。

  张小二把厨师用的帕子搭在肩头,潇洒地朝江林挥挥手,走喽,自得意满地哼着小调打开了车门。

  杨蕾的目光在韩江林苍白的脸上定了一下,话语便有了一丝柔情,说,哥,我们走了,节哀保重。

  韩江林站在面包车前,感激地望着他们,说,小蕾,小二哥,谢谢你们。

  杨蕾望着韩江林,鼻子抽了一下,眼里湿润了。张小二发动了汽车,面包车突地朝前一冲。杨卉叫道,小二,天黑路滑,小心,慢慢开。

  他们并肩站着,看着白色的面包车和茫茫雪原融为一体。

  韩江林突然说,小卉,人是向死而生的,那么,人生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杨卉惊诧地望着韩江林,你怎么提出这个一个问题?你平时不是总是向我灌输大道理吗?理想、事业、美丽的爱情,人生中这些重要的东西,难道因为父亲的死而改变吗?

  韩江林愧疚地说,非洲一个部落计算年龄的方式,不是用加法,而是用减法计算年龄,比如把人生限定为七十年,减去已经活过的二十五年,我剩余的年龄只有四十五年,如果这样计算事业年龄,五十岁以后基本无所作为,可以认真做事的年龄只有二十五年,除去吃饭睡觉和等待的时间,二十五年里,留给工作和思考的时间还有多少呢?

  杨卉说,用可比计算法则,我们不能用非类似的东西作为参照,这像我们不能把人类的年龄与宇宙的年龄进行比较,如果把短暂而渺小的人类与宇宙比较,人类生命像一颗流星划过天空,不,比流星更短暂,更暗淡无光,生命只能和生命比较,从人类生命自身寻找生活的意义,人的社会学、甚至经济学价值才得到体现。

  韩江林凄然一笑,三句话不离本行,暂时的伤感不行吗?

  杨卉噘着嘴说,娇嗔地说,不行,你这样就不行,因为你是哥哥,一直是我人生的榜样,如果你迷失了人生的方向,我跟着掉进黑暗的冰窟窿,尽管人生卑微,我还是希望和你一起找寻人生的意义,并使之成为我们幸福与快乐的源泉。

  韩江林无言以对。他看着杨卉涨得通红的漂亮脸蛋,手非常自然地搭在杨卉肩头,说,回屋吧,雪又大了。

  雪花纷纷扬扬地从神秘的天空降落,杨卉兴奋地说,江林哥,我想和你一起到天华山上看雾松,还有,滑雪。

  韩江林宽容地笑笑,傻妹妹,南方的雪原能滑雪么?

  杨卉调皮白了韩江林一眼,说,我想起了在北京郊区滑雪的日子,像一个还没有做醒的梦。

  他们穿过院子,回到韩江林宿舍。镇人大主席刘永键坐在外间抽烟等候着韩江林。韩江林恍然觉得父亲并没有死,正烧着通火的炭火等他回家。刘主席惊惶地看着韩江林奇怪的眼神,把探询的目光投向杨卉。刘主席在韩家的丧事中担当内总,一切开销都由他负责,丧事结束,他来和韩江林结帐。

  他们围着火盆坐下。杨卉搓着纤素如葱的小手伸向通红的炭火。浓重的旱烟呛得杨卉不停地咳嗽。刘主席报了总收入,然后一笔笔报了支出。韩江林木然看着淡蓝色火苗舔着杨卉小巧的手,在血红的炭火映衬下,玉面素手上的血管清晰可见,仿佛那一对红色剔透的精致玉雕。。 最好的txt下载网

组织部长(3)
刘主席报完收支帐,说,余额六千四百五十,你看对不对?

  韩江林嗯了一声,失语地问,多少?

  杨卉怕韩江林的态度怠慢了刘主席,赶紧接过话,把刚才刘主席所报的收支重新复述了一遍。刘主席一边听杨卉复述开支项目,一边翻着帐单。当杨卉把帐全部报出,刘主席惊异地看着杨卉,说,杨卉所长,你的能力赶上县财政局长、州财政局长了。

  杨卉的脸忽地又涨得通红,鲜若桃花,说,我一个小女子哪有那本事?不过年轻脑子还好用。

  刘主席唱了一句戏文,谁说咱小女子不如男?细碎的狗肉帐你能一一记下,男子哪里比得上?你是一匹千里马,只要有伯乐发现,以后一定能够大展宏图。

  刘主席从提包里掏出叠好的钱,直接递给杨卉,说,你点点,看看数字对不对。

  杨卉眼睛看着韩江林,征询地叫道,江林哥。

  韩江林说,主席点好的,还点什么?

  杨卉接过钱点了起来,说,亲兄弟明算帐,三头对六面点清楚,省得以后留有话柄。

  刘主席赞许地点点头说,嗯,杨所长说的有道理。

  帐目交割清楚,刘主席说家里还有两个客人等他回去喝酒,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俩,几天来喧闹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韩江林折腾了这些天,神经几近崩溃。杨卉心疼他,想让他早点休息。把堆在茶几上的钱向韩江林推了推,江林哥,你把钱拿去存起来,冬天喜事多,紧接着赶人家的礼,要办什么事,也不用到处东挪西借。

  韩江林从小没有学会精打细算,在大学一年级,父亲给的钱不多,由于不会计划,常常弄得饥一顿饱一餐。杨卉来了以后,帮他计划用度,他的大学生活才开始正常起来。杨卉到南江镇当财政所长,主要是奔着韩江林的山区开发项目而来。韩江林搞农果经济是一把好手,但他不精于计划,帐目弄得一塌糊涂,杨卉担心他在经济上出现问题,来帮韩江林主管的科技开发公司搞好帐目,给韩江林当好后勤总管。杨卉来之前,韩江林的工资总是不知弄到了哪儿,月底吃饭都得跟同事借钱。杨卉来了以后,韩江林的工资交由杨卉管理,不仅生活无忧,每月还有节余,工资折上存下了一小笔钱。

  韩江林瞪了杨卉一眼,粗莽地说,拿去帮我存着,我哪有心思管这些小事情。

  杨卉笑笑,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钱哪里是小事情?你乱借钱乱花钱的毛病得改一改。

  杨卉很想一直陪着韩江林,但无法突破内心的羞怯。她把钱收进自己的小包,眼睛望着韩江林,希望他说句什么。两人亲如兄妹,无话不说,但从来没有说过一个爱字。杨卉一直有一个浪漫的想法,盼望不解风月的江林哥,有一天突然开窍,捧着一簇鲜花跪在她面前,向她求婚。她会非常愉快地答应嫁给他。他沉湎于山上茶园的事情,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她看不到韩江林被解风月的希望了。在科技开发上,他像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在生活和爱情上,他像一位弱智的孩子,需要有人点拨,有人扶持照料。现在看来,奇异与浪漫的爱情与他们无缘,他们不会有风花月雪的谈情说爱,也不会出现绅士风度的浪漫求婚场景,只有等一切水到渠成,由自己主动张罗嫁给心爱的江林哥。

  注视着韩江林傻傻的模样,杨卉内心充满了怜惜、忧伤、甚至有几分淡淡的失落。她不知道怎么会遇上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傻哥哥,很无奈地说,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韩江林怔怔地注视着杨卉,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杨卉欲言欲止,希望韩江林要求她留下来,女孩内心脆弱的自尊自然就会像冰凌一般破碎,她会毫不犹豫地留下来陪伴他,用女性的温暖情怀抚慰他受伤的心灵。韩江林像傻子一样看着杨卉,娇涩而内心高贵的杨卉迟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房间。

  迎着屋外凛冽的寒风,杨卉怔了一下,鼻子轻轻一抽,洒下了两行冰冷的泪。

  
  3

  韩江林在床上辗转反侧,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他不是不明白杨卉的心思,与杨卉结婚,韩江林是孤儿,杨卉出身贫寒,没有后台和背景要想在官场中出人头地,等于没有任何登山装备要登上珠穆朗玛峰之颠,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韩江林搜寻能够赖以依靠的资源,一个靓丽的身影像闪电一样照亮了他他的脑海,兰晓诗?韩江林轻声念叨这个曾经熟稔于心的名字,莫名地摇了摇头,她就要出国了,永远也不可能了。

  平庸地虚度此生,韩江林心有不甘啊,他对着黑暗痛苦地呼喊,老天,谁能帮帮我?

  韩江林刚打了个迷糊,就被院子里的喧闹声吵醒。玻璃窗上映照着淡淡的雪光,他以为天亮了,一骨碌翻身下了床,穿上毛衣裤,披着皮衣开了门。

  院子里站满了乡里的干部,上了年纪的静静地靠屋檐边站着,不让飘扬的雪花落在头上。年轻人兴奋地站在雪地里,跳着,闹着,活动身子暖和一些,也享受着南方白雪带来的清新凛冽,。女干部缩手扎成堆,围着镇党委书记孙浩,吵嚷着什么。喜欢闹腾的干部趁女干部不注意,悄悄把雪团塞进被毛衣包裹的细嫩脖子,吓得女干部一惊一咋的。

  院子以外便是莹白的雪的世界,披满雪绒的高耸雪山把天都顶了起来。头上的天空灰暗深邃而朦胧。原来天还没有亮。

  杨卉在韩江林的门边站着,见韩江林开门出来,嫣然一笑,你起来了?

组织部长(4)
出了什么事,这时候集中?韩江林惊问。

  杨卉说,大雪封山,孙书记估计月亮湾村的三家计生钉子户在山里藏不住身,回到家里了,组织乡里干部进村抓人,这有点像李朔雪夜入蔡州的味道。

  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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