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面大汉正是秦秦扮的。他扫了一眼大堂,见大堂里食客颇多,而且一个个边吃边聊,正是打探消息的极好场所,便对小二道:“不必麻烦了,我们就在大堂里吃。”说罢就拣了个干净的座头和小沙弥坐下。
小二应了下来,三步并做两步地向后厨赶去,一边走一边还在心里犯嘀咕:这么眉清目秀的俊俏小沙弥和这黄面粗鲁汉子的组合委实有些奇怪,黄面汉该不会是喜好男风,看中了这个小沙弥,这才把他从寺庙里拐带出来的吧?小沙弥进了客栈后一言不发,一脸的委屈样,很有可能是受了黄面汉子的胁迫。小二越想越觉得有理,打定了主意明天一早就去找断岳山庄派驻在松崖镇的仙官。那仙官法力高强,定能将小沙弥从黄面汉子手里解救出来。
豪客居酒菜上得倒快,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林嘉鱼和秦秦的桌上就摆满了碟子,都是豪客居的拿手好菜。两人又要了一壶竹叶青,边吃边饮。
林嘉鱼和秦秦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打探消息,所以两人都是一言不发,一面吃喝一面竖起耳朵凝神听着其他客人交谈。只是这些客人讲得都是些江湖轶事,与血云斋没有半点关系。
“三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殷勤的声音又在豪客居门口响起。
林嘉鱼抬眼望去就看到三个女子正跨进店门。走在中间的那个女子一身绛红色衣裙,一张粉面上泪痕若隐若现,眼睛也有些红肿,似乎刚刚才哭过。另外两个女子一个穿黄衣,一个罩着绿衫,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似乎是怕她逃跑。
林嘉鱼觉得中间的女子有些面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几眼一看,她顿时就想了起来,这女子不就是哀牢山剑会那日在拜月坛下只裹着一层黑纱、烟视媚行的柳如烟么?林嘉鱼忙伸脚在桌下踢了踢秦秦,压低了声音道:“秦公子,快看,你的老相好来了。还不上去打个招呼?”
秦秦一抬眼,也认出了柳如烟,微微一笑:“我们虽认得她,可她却不认得我们。”
林嘉鱼这才想起自己和秦秦都戴着鲛皮面具,柳如烟断然认不出他们。
另外两个女子吩咐了店小二几句,便带着柳如烟在林嘉鱼边上的一桌坐了下来。
“柳师妹,你可别再哭了。”黄衣女子首先开口,“若是一双眼睛哭成桃子,恐怕惹胡宗主不喜,若是坏了斋主的大计,你可吃罪不起。”
被黄衣女子这么一说,柳如烟眼眶又有些湿润了,她嘶着声音道:“血云斋内容貌在我之上的师姐那么多,为何偏偏要如烟嫁给胡宗主?”
听到血云斋三个字,林嘉鱼和秦秦都是精神一振,对视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继续听下去。
“说那么大声作甚?”绿衣女子恶狠狠地瞪了柳如烟一眼,接着又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才“斋内女子确实多,不过谁让你是太极居掌门的嫡亲孙女呢?胡宗主就是喜欢将你这样娇贵的女人当作炉鼎。本来斋主还有些犹豫的,可是柳掌门……不对,现在应该叫他柳香主了。柳香主对斋主忠心耿耿,几次在斋主面前表态愿意为了血云斋牺牲孙女。斋主也是盛情难却。”
“可是胡宗主的年岁比我爷爷还要大上几分啊……”想到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情景,柳如烟的声音不由带上了几分哭腔。
黄衣女子又温言劝慰:“柳师妹,胡宗主年岁虽高,但老当益壮啊。他修为深厚,再活百年也不成问题。他看上去虽然苍老了些,卖相不如那些年轻的郎君,但外表什么的不过是个臭皮囊,柳师妹又何必如此着相。再说了,你若是成了胡宗主的女人,那自然有享不尽的福气,就连你爷爷和你爹在斋内的地位都会水涨船高。”
尽管黄衣女子百般劝慰,柳如烟终究是郁郁寡欢,端上来的饭菜也只是简单地吃了几口便要去客房休息。黄衣女子和绿衣女子怕她逃跑,哪里放心她一个人上去,便草草吃了几口,又是一左一右陪着柳如烟去了客房。
第97章 营救
待她们几个上去了,秦秦才压低声音道:“林姑娘,看来我们还是来迟了一步。从她们三个方才所说的话来看,血云斋已经将太极居吞并,就连断岳山庄似乎都已经和血云斋形成了默契,柳如烟就是血云斋送给断岳山庄宗主的禁脔。”
“断岳山庄宗主胡云飞年纪一大把,面貌丑恶,柳如烟和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是有缘,我也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往火坑里推。不如我们将柳姑娘从那两个女人手里救出来,也好再向她打听些血云斋的消息。”
“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她们三个又要了客房,显然是准备在这家里歇息一个晚上了。你我乔装改扮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现在打斗起来难免有些动静,引人注目,对之后的行动不利,不如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潜进去将柳姑娘救出来。”秦秦低头思忖了片刻后才将自己的想法道出,一抬头就看见林嘉鱼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微微弯着,好似两道月牙儿。
不知道是因为盟主这个位置给林嘉鱼带来了太多的压力,还是因为云中君的失信让林嘉鱼伤得太深,她这几年变得越来越郁郁孤欢,脸上出现笑容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哀牢山那几个长老或许看不出来,可秦秦在脂粉丛里摸滚打爬多年,揣摩起女人的心思简单得如同反掌观纹,又怎么会看不出林嘉鱼的那些笑容都是强挤出来的。敏锐的直觉告诉秦秦,林嘉鱼这次露出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他便凑趣地道:“林姑娘,什么事情那么好笑,不妨说出来同乐一下。”
“本姑娘这是欣慰的笑,本盟护法的终身大事终于有着落了。那日在拜月坛时,我就感觉你和柳姑娘很是投缘,只可惜当时情况特殊,你和柳姑娘没有深交,甚是可惜。想不到这次又有机会在这里重逢。你此番英雄救美,柳姑娘必定芳心暗许。有道是千里烟缘一线牵,柳姑娘花容月貌,又是太极居宗主的嫡亲孙女,与你配成一双倒也不算辱没了秦公子。”
“林姑娘竟然亲自关心属下的终身大事,属下真是受宠若惊。”秦秦在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只不过本公子这颗浪子心已经在哀牢山里找到归属了。”
“噢?不知秦公子看中了哀牢山的哪位女修?”林嘉鱼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致地问道,“待这次回山,就由本姑娘做主,撮合你们两个。”
“有林姑娘这句话,秦某就放心了。”秦秦脸上笑意更甚,“那姑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要林姑娘发句话,她自然会嫁过门来,做无相宗的媳妇。”这是秦秦琢磨了很久才想出来的方法,只要俘获了林嘉鱼的芳心,他不仅能抱得美人归,到时候焚天鼎自然会作为嫁妆嫁到无相宗,他也算是完成了找回焚天鼎的宗门祖训。眼下他借着这个嬉笑的机会抛出这番话来,也存着试探林嘉鱼的心思。
“又在说疯话了。”林嘉鱼白了秦秦一眼,没好气地道,她顿了顿又补了句:“秦公子,快别再笑了,你现在这张脸,不笑还好,一笑起来简直惨绝人寰。”
秦秦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脸上正戴着面具,难怪自己这一番亦真亦幻的剖白没有让林嘉鱼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原来是自己那不知迷倒过多少女子的笑容被这张丑陋的面具挡住了。这么一想,秦秦心中也释然了。
他见壶中美酒已经饮尽,桌上菜肴也都只剩下些汤汁,便招了招手唤来小二,把账付了,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小二,我问你,刚刚入店的那三个年轻女子住得是哪两间客房?”
“客官问这个做什么?我们豪客居可是清白客栈,客官莫要在这里放刁。”店小二的眼神瞬间就变得犀利起来。原本店小二以为林嘉鱼扮的小沙弥是这黄面汉子拐带来的,后来见他们两个在用膳时一直低声谈笑,便晓得这个鲁男子和这小沙弥是情投意合,虽然小二在心里暗暗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也打消了禀报松崖镇仙师的念头。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这黄面汉和小沙弥也是一对苦命人,他店小二也不想做那种棒打鸳鸯的小人,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可是这黄面汉突然开口打听那三位姑娘的卧房,莫不是对那三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动了什么邪念?这不能不让店小二警觉。
秦秦也是一愣,他也搞不明白这个店小二为何这么针对自己。他想了想,手往袖中一掏,然后双手捉住店小二的手,不动声色地将几枚灵石塞到店小二的手中:“这位小官人,还请通融一二。”说罢他又一指边上坐着的林嘉鱼,对店小二道:“我这位小兄弟是外乡人,漂泊至此,方才不经意听到那几位姑娘谈话,倒是有几分乡音,顿时勾起了他的乡愁。在下便想着让他拜会一下那几位故乡人,也好一解思乡之情。”
林嘉鱼听秦秦这么一说,立刻哀怨地看着店小二,一双眼睛几乎要落下泪来。
店小二捏了捏手中坚硬的灵石,盘算了一下这几块灵石能从松崖镇仙师那里换回多少银两后方才笑道:“原来如此,客官如和不早说?倒让我误会客官心存歹意。那几位姑娘似乎有些拮据,三个人才要了一间客房,二楼左手第三间。你可千万别告诉她们是我透露给你的。”
“这个自然,我们两个都是懂规矩的人,小官人尽管放心便是了。”秦秦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带着林嘉鱼便往楼上去了。
店小二一面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炙,一面看着秦秦和林嘉鱼的背影,心中暗忖:这位大爷出手如此阔绰,一看就是个豪爽之人,不是那种鸡鸣狗盗之徒,那几位姑娘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若是真生出什么事端,他就趁乱溜走,这几块灵石足够他换几片好田地和一头耕牛了。
夜已深沉,明月高悬。
豪客居二楼左手的第三间客房之中,黄衣女子和绿衣女子正伏在房间正中的一张小桌上。房间内靠着墙摆着一张牙床,牙床得帷幔已经落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个人。
绿衣女子百无聊赖地挑了挑灯花,看了一眼牙床,抱怨道:“斋主也太小心了,一定要我们两个与她形影不离,投店都只能住一间房。哼,她一家老小都被斋主捏在手心里,还怕她逃跑不成?姓柳的倒是舒服了,我们两个却连个好觉都睡不成。”
黄衣女子扯了扯她的袖子:“刘师姐,我们就忍忍吧,柳师妹也不容易……”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刘师姐给打断了:“黄师妹,我们都是血云斋的老人,你怎么老是胳膊肘向外拐帮她这个太极居的人说话?哼,她有什么不容易的?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现在落了难还有我们两个人伺候着。”
躺在床上的柳如烟一肚子的心事,哪里睡得着。虽然帐外两人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但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顿觉一阵委屈,眼眶都湿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地响了起来。
黄衣女子眉头一蹙:“我们在松崖镇无亲无故,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敲门?”
绿衣女子哼了一声:“管他来得是什么人,我们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血云斋什么时候怕过别人了?”说罢她便站起身,拿起搁在桌上的佩剑向门口走去。
只是刚走到一半,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面相凶狠的黄脸汉子,边上则立着一个俊俏的小沙弥。
“我还以为两位姑娘已经睡下了,所以便自己动手开了门。唐突之处,还望两位见谅。”秦秦往日窃玉偷香,少不得要入室开门,开这间客房的门简直易如反掌。他已将无相扇掣在手中,轻轻摇动。他这动作是风雅,可是配上那张大黄脸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林嘉鱼在边上看了几乎要笑出声来。
黄衣女子和绿衣女子却没有林嘉鱼的闲情逸致,哪里笑得出声。绿衣女子拔剑在手,黄衣女子则念了几声咒,抛出个木质人偶。人偶见风即长,很快就有一人多高,虎视眈眈地望着秦秦和林嘉鱼。
“咦?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傀儡。”秦秦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具人偶,随后身子一晃,便闪到了她们身前,扇子一挥。
两个血云斋弟子只觉得一阵清甜的香风扑面而来,随后身子骨一软,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立刻委顿在地上。
“本公子也是怜香惜玉之人……”秦秦这话方才说道一半,就感到身后有破风之声传来,忙往边上一滚。
只听喀拉一声,房间中间的桌子已经在傀儡的一击之下消散于无形。
秦秦瞳孔一阵紧锁,这具傀儡竟然能自己行动,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怪事。
第98章 欲擒故纵
木质傀儡这一击被秦秦闪过后并没有就此停滞下来,而是身形一动,一只木胳膊带着风雷声向秦秦砸去。只是下一瞬间,这只木胳膊就脱离了傀儡的身体,飞到了半空中,随后狠狠砸在了地上。木傀儡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在一片剑光之中化作一堆木头渣子。
“这傀儡倒是有几分妙处,可惜威力还是弱了些,不然倒是斗法时的得力臂猪。”林嘉鱼一边收剑入鞘一边道。
软倒在地上的黄衣女子见自己的傀儡被林嘉鱼毁去,又是心痛又是愤怒,圆睁一双杏眼瞪着林嘉鱼:“何处来的狂徒,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欺负到血云斋头上来!杀了我们吧,反正斋主就算追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你们的。”近段时间来血云斋声名鹊起,黄衣女子想着搬出宗门的名字说不定就能让这两个撬门的蟊贼知难而退。
谁知秦秦和林嘉鱼都没有理会她的威胁,而是直接从她身上跨了过去,径自向墙角那张牙床走去。
从秦秦和林嘉鱼破门而入开始,柳如烟就把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她有心想要下床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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