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 摇晃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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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 摇晃的中国-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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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亥革命是一场中国内部的革命,但也是在中国被拖入西方世界体系之后发生的革命。这个世界的存在,对于看起来似乎是内部的革命,有着极大的制约。革命党人也知道,西方国家在以它们的文明尺度,衡量着这场革命。如果他们能讨西方人的欢心,革命就不会遭遇列强的干预。显然,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在中国的西方人和西方报纸,大多表示了对革命的理解和同情,反而对清军倒是比较苛刻,稍有不慎,就遭致严厉的谴责。起义发生不久,外国使节就把叛乱的革命党人视为对等的交战一方。这在当时的“合法”政府看来,显然是一种不合国际惯例的抛弃和背叛。后来的北洋军和革命军的交战中,只有北洋军屡屡遭到租界的洋人的干预,不让他们在这里架炮,不让他们在那里进攻,但革命军方面,却有诸多的优惠。

匆匆上下的龙套 第22节:革命行进中的享乐(1)

    当然,革命的目的,原本就是学习西方,采用西方的制度。自然,西方的文明尺度,势必要被革命党人看重,从这个意义上,革命党人也会尽量地文明和遵守秩序。此前为了发动革命而策动的会党,也正是在这个尺度面前,破坏了革命党的形象,导致大多数立宪党人和乡绅,转而支持袁世凯。

    革命行进中的享乐

    好像专门跟清朝对着干似的,你禁欲,我就放纵。对于多数革命党人而言,革命,就是一种解放。

    辛亥革命中,广州的光复,不全是革命军血战的结果。跟全国其他多数地区一样,广州的光复,是革命党与立宪党人联合起来,内挤外压,最后不肯合作的清朝官僚走人,大家咸与维新的果实。巡防营、旗营都维持现状,只是总督换了都督。但是,革命后的广州,却来了很多民军。

    民军就是革命军,虽然没有真刀实枪打天下,但他们认为自己有功。很多人当过民军,会弄一功牌回家,银子做的,回家就像中了进士似的,在宗祠里可以领双胙——两份肉。但多数人并不想回家,他们原本就是三合会的人或者绿林豪杰,好不容易进了城,要留在城里享福。

    就像很多农民理解的革命,没了皇帝,就是没了王法一样,参加民军的这些好汉们,进了城之后,也觉得现在什么都可以做了。民军没有服装,但手里有家伙,没有洋枪,也有刀剑什么的,还有的,身上挂着一个自己做的炸弹,虽然很可能根本就不响,但挂上了,就可以吓唬人,因此,白吃白喝,敲诈抢劫,就有了通行证。当然,他们很快就发现,最便当的弄钱方式,是开烟…鸦片'开赌。

    就这样,二十几支各地的民军,进了广州城各据一方,大开烟馆赌馆,公开贩毒开赌。同时,天天跟新政府要钱要饷,不给就闹事。甚至拦路抢劫,劫到了洋人,连江面上过往的汽艇都敢拦,不停就开枪。由于争地盘,抢货源,各支民军经常发生火并,你杀过来,我杀过去。一支民军的标统…团长',居然会在大街上被另一伙的民军杀掉,连手枪带金表、金链子和钱夹子,统统被抢走,弄得城里的居民,天天提心吊胆。秩序大乱的背后,是无度的奢华,尽情的享受。不少民军的官佐,迅速腐化,吃喝嫖赌,买妾纳妓,无所不为。不只原来出身帮会和绿林的好汉如此,就是一些革命党人、新军军官,也一样开了禁,拼命放纵自己的欲望。

    其实,这个时候,革命尚未成功,北方还在清廷手里。北洋军还挺凶,反扑过来,接连拿下了武汉三镇中的两镇。真的要推翻清朝统治,本该秣马厉兵才是正经。刚占了广州就享受或者火并,无论如何都早了点。当然,革命党人也有明白人,于是一边整顿民军,一边组织北伐。所以,革命党人都督胡汉民和副都督陈炯明,给民军发了军装,派人加以整顿,排排队,学点立正稍息,好歹像个样子。一些实在不像话的,就裁撤掉。北伐军也组织起来了,甚至还组成了一支几十人的女子北伐队,人还没出发,先给披挂上,全副武装,然后照了相,发给报馆,先在报纸上登出来。不久,广东北伐军到了南京,由老资格的革命党人,在新军里干过军官的姚雨平带队做总司令。

匆匆上下的龙套 第23节:革命行进中的享乐(2)

    可是,广东的北伐军到了南京前线,打了两场小小的接触仗,然后就顿兵不前。当官的在南京城里大吃花酒,轮流请客,今天你请,明天我请,轮流当主人花钱,几乎成天泡在温柔乡和酒乡里。前方有事,找不到军官指挥,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沉醉不醒。军官这样,士兵跟着学,经常有夜不归宿的。南京临时政府好不容易筹来北伐的钱,好一些送进了酒楼妓院。一旦钱没了,有的就敢整队人马出来抢。

    留在广州的民军,整顿效果也不怎么样,发了军装,士兵换上了,但军官却不肯换,因为他们要穿发财发来的绫罗绸缎。害得长官点校时,队列里总是夹杂着穿便装的军官,很不像样子。民军不像样,作为他们的首领,都督和副都督,也就没有威信。商民对于革命,很有些失望,城里的秩序,或许不及清朝统治时期。

    所以,尽管当时中国,多数省份都独立了,看起来革命军声势浩大,人多枪也多。但是,这些急于享受的民军,尤其是民军首领们,别说北伐,就是自保也成问题。不止广东的民军如此,其他地方的民军,也大抵不差。像亲身参加革命的鲁迅说光复绍兴的王金发们一样,天还没冷呢,就急匆匆地换上皮袍子了。而在醇酒妇人方面,革命党人似乎特别地在意,稍有条件,就拼命地享用。好像专门跟清朝对着干似的,你不许官员嫖娼,我就特意开放,你禁欲,我就放纵。对于多数革命党人而言,革命,就是一种解放。解放,首先解放欲望。

    所以,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占了这么多省份的革命党人,却非要急于跟袁世凯妥协。在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其实不很情愿的情况下,依然几乎全体一致地要跟袁世凯妥协,多次许诺,只要袁世凯反正,就拥护他做大总统,不惜肉麻地一个劲儿地忽悠袁世凯做世界第二华盛顿,中国第一华盛顿。总统换人之后,留在南京的黄兴,自己就觉得这些民军不像话,将大部分都解散了,广东北伐军,也打发回了老家。回老家的时候,才发现北伐军的下级官佐,在南京娶了妻室的,竟有一百多人。由于这些人多半家里还有一位,所以长官明令他们不许带上这些战地新娘,但是不仅新娘不干,官佐也不干。这样拖家带口的军队,能打仗吗?天知道。后来袁世凯腾出手来收拾革命党人的时候,所谓的二次革命,革命党人根本不堪一击。江西的李烈钧还算多少打了一仗,而广东的民军,拥袁的龙济光一来,几乎是一枪没放,就倒戈的倒戈,逃生的逃生。转眼之间,两个革命党人的都督,胡汉民和陈炯明,就成了光杆司令,只好走人。孙中山的家乡,革命党人最多的地方,就这样变了颜色,一点面子也不给留。

暗杀与炸弹 第24节:暗杀乎,起义乎(1)

    第七幕暗杀与炸弹

    一些革命党人对于暗杀比对起义更热衷。

    不起眼的炸弹,在那个特别的年代,

    起了不同寻常的作用。

    暗杀乎,起义乎

    一场只有三个人参加的起义,当然,在外界看来,只是一次暗杀而已。

    一些革命党人喜欢搞暗杀,也喜欢闹起义。按说,起义和暗杀应该有比较严格的界限,但是,光绪三十三年…1907'夏天,徐锡麟在安徽首府安庆闹的那场事,历史书上说是起义,但是,当时的中外媒体,都说是暗杀。徐锡麟暗杀安徽巡抚恩铭,当时在日本留学的鲁迅,就是在日本报纸上得知这个消息的,报上刺客的名字,还是拼音。别人不明就里,可作为同乡和光复会的同志,浙江人一看便知那是谁。

    当然,当初徐锡麟和秋瑾他们,的确是要发动一场规模宏大的起义来着。这场起义,在浙江也谋划准备了多时,同党众多。可惜起义规模过于庞大,参加者会党中人又过于无纪律,不等号令,便接二连三地擅自行动,然后接二连三地失败。安徽这边,徐锡麟似乎又过于势单力薄。他做着安徽巡警处的会办…警察总局副局长'和巡警学堂的监督…校长',不知是由于时间太短,还是他一口的绍兴土话,没人能听得懂,或许是兼而有之,反正直到起义发动,当地人似乎一个真心跟着干的都没有。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在当地发展成员。如果是起义的话,也是仓促发动的。起事之前,徐锡麟的确跟巡警学堂二百八十多名学生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但是,这种急来抱佛脚的动员…又不能明说',估计除了让学生们做了一回丈二和尚,大家一起摸不着头脑,没有其他的作用。

    徐锡麟起事的日子,也就是恩铭送命的日子。说起来,这个日子,还是恩铭自己定的。本来巡警学堂毕业典礼定在那年的五月二十八日…阴历',可是,那天是恩铭一个幕友老母的八十岁生日,他答应了要去参加,于是典礼提前到二十六日。一场起义,真正知情的,居然只有徐锡麟和他带来的俩人,一个陈伯平,一个马宗汉,有枪的也就是他们仨。发难之际,仨人的枪都往恩铭身上放,恩铭一共中了八枪,被打成了筛子,当时居然还没死…看来徐锡麟的手枪威力有限,而传说中的百发百中的枪法,也要打折扣'。其余俩护卫一死一伤,陪同的道台和知府也受了轻伤。按计划,徐锡麟是计划让马宗汉关上大门,把学生都圈住,谁也别走。看来原本是指望他一行动,学生们都会跟上的。结果枪一响,人根本圈不住,大部分都跑掉了。剩下三四十个龟缩一团,徐锡麟骗他们说,有人刺杀巡抚,作为警察,应该出来维护治安。这些学生可能被吓傻了,的确也没看清当时发生了什么,于是被半哄半骗半威胁…拿枪逼着',带出了学堂,奔了军械库。到了军械库才发现,里面的炮没有炮栓,枪和子弹对不上,根本派不上用场。当清军围上来的时候,学生又跑了大半,剩下的也没有动手的。真正抵抗的,就是徐锡麟和陈伯平俩人,连马宗汉都缩了。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陈伯平战死,徐锡麟被俘。后来,两江总督端方来处理这个案子,相当理性平和。经过详细的审问,牵扯到的巡警学堂的学生经过核实,没有革命党,也没有掺和起义,最后都放了。徐锡麟的父亲投案,经过审查,发现他跟儿子的活动没有关系,也放了,只把徐锡麟的弟弟关了起来…幸亏清朝刑律改革,否则要族诛的'。后来搜查徐锡麟的住所,里面他跟同志来往的书信,甚至于同志的誓书居然还都在,可见起义发动之仓促。

暗杀与炸弹 第25节:暗杀乎,起义乎(2)

    实际上,尽管徐锡麟做了安徽警察的头子加上巡警学堂的校长,位高权重,但是,首府安庆的其他革命党,由于地缘的差异,却没跟他们有过联系。自己的党徒,只有他和两个随从。徐锡麟当初在绍兴时一呼百应的能量,在安庆一点都没施展开。他来安徽,原本是湖南巡抚俞廉三的面子,他本是俞的表侄,加上使钱运作,结果俞把他大力推荐给自己的学生恩铭。一来,老师推荐的力度大,又是老师的亲戚;二来,徐锡麟的确能干,说起新政…警察属于新政'头头是道。所以,徐在恩铭这里很受重用,说是巡警处会办,实际上总办直到起义发动才到任,安徽的警察事务都归徐锡麟管。徐锡麟被捕后,审讯的清吏对此很是不平,问徐锡麟恩铭对他不薄,为何他还要这样?徐锡麟承认“抚台厚我”,但他认为那是“个人私恩”,而他杀恩铭,属于“排满公理”,为人不能因私而废公。中枪濒死的恩铭,显然不能这样心平气和。他在给太后和皇帝的遗折上…当时他还清醒',特意把俞廉三抖了出来,等于揭发了他这位老师的错处,对自己上了当,用错了人,懊悔万分,末了,还特意提醒朝廷千万留神留洋学生。如果他不死,这个满人中热衷新政的干将,肯定会变成一个保守派的。

    一场只有三个人参加的起义,当然,在外界看来,只是一次暗杀而已。徐锡麟在安庆两个多月,由于在当地没有根基,时间太短,连个熟人都没有,加上一口绍兴土话,也没人能听得懂,所以也就难以拉起一支队伍。尽管做了警察头子,但在警察里却没有发展一个党徒。所谓革命的本钱,除了十几支手枪,就是三个绍兴人。这样的起义,能杀掉一个巡抚,已经算相当有成绩了。徐锡麟的口供,其实明说了他就是要杀几个满人,一个是恩铭,一个是端方,一个是铁良和良弼,这些人都是满人之雄,对汉人威胁最大。所以,安庆的起义,如果能临时鼓动些人起来,闹成大事,占领城垣,就是起义,如果不成,只能算一次暗杀。

暗杀与炸弹 第26节:汪精卫:被一泡屎毁掉的暗杀(1)

    汪精卫:被一泡屎毁掉的暗杀

    一切的变化,都因为1910年4月2日这天夜里,一个北京鸦儿胡同的居民出来拉了一泡屎,全都给毁了。

    1910年4月,北京发生了一个轰动全国的大案,汪精卫、黄复生刺杀摄政王未遂。好家伙,热衷暗杀的革命党,终于炸到北京来了。尽管没得手,汪精卫却从此声名大噪,即使后来投敌做了汉奸,人们也会感喟,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作为此案的副产品,汪精卫还因此赢得了一位南洋富商小姐的芳心,从此不离不弃,一直到在南京老虎桥监狱关到死,也不肯说汪半个字的不是。

    暗杀往往是让历史拐弯的转机。1914年6月,如果不是塞尔维亚青年普林齐普刺杀奥地利王储费迪南大公,第一次世界大战即便迟早要爆发,肯定也要推迟几个月。这几个月里,能发生什么事情,谁说得清?当日如果汪精卫刺杀成功,摄政王连同刺杀者汪精卫一命归西,日后的历史,就不好说了。晚清的亲贵政权也许不会因此有本质的改变,但国民党的历史会很不一样,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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