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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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而不去-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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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父亲并没有弄出什么名堂来,所以当张树考上名牌大学后,父亲其实从心理上把振兴家门的重担交给了他,这点,张树是知道的。可是,张树的心谁又知道呢?这个家实在太闷了,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这就是张树的真实的想法。但张树也不甘心啊,从小在邻里们的欺负下长大的,那时看到父母受人的气受隔壁高家的欺负,张树就在心里暗暗的发誓:长大后一定要报复,一定让那些欺负了我家的人睁开他们的狗眼看看。没人知道张树心里的仇恨,只有那棵核桃树知道。小的时候,张树最好的解压方式就是对着核桃树倾诉。核桃树多好啊,不说话不多嘴,默默的立在那儿。

  树啊,怎么不吃菜?娘的问话打断了张树的沉思。娘知道张树的酒量不行,以为张树喝醉了,就回头埋怨自己的丈夫:老头子啊,你也真是的,树喝不了酒,你还让他喝?

  我…我这不是见树回来了开心吗?男人哪有不喝酒的?父亲诺诺的应答着母亲的埋怨。

  娘,我没事,你们大家都吃啊,张花张###们也吃啊,张树见两个妹妹不敢动筷子,就招呼她们。

  张树很不情愿的拎着一瓶酒一条烟去村张家。酒是五粮液,是张树给父亲买的,吃饭的时候开了一瓶,还有一瓶,父亲说啥都不准喝了,说是太贵了。烟也是好烟,芙蓉王,也是张树带回来的,原准备自己抽,可父亲也要他拿给村长。张树说,有酒就行了,还拿什么烟啊。

  拿上拿上,人家村长自从你考上大学后,对我们很关照呢,以后还要求人家办事的,父亲这是显示出了他的一贯作风,不由分说的把烟和酒装到了一个兜里,递给张树说,去了,好好说话,不要以为自己是名牌大学生就有什么了不起了,要谦虚点。

  看父亲这个样子,张树为他感到悲哀:村长是多大一个鸟啊,可在父亲的眼里村长就是天了。张树就是想不通父亲,这么多年了一直对村长唯唯诺诺的,可还是一直受村长的压榨欺负,怎么就不敢直起腰来呢?但他不敢说出来,怕父亲发脾气。他也为自己悲哀。他实在不愿去村长家,就说:现在去啊,别人看到了多不好,还是等着晚上去吧。

  怕啥?就现在去,就要让那些人看看我们和村长家有来往,看他们还敢欺负咱不?父亲恶狠狠的说。

  张树拎着烟酒走在村子的土道上,许多人看见了,就问:大学生去村长家啊。张树一听这话,脸“唰”的就红了,感觉到别别扭扭的,心里也就骂自己:什么东西!还要给自己的仇人提东西。不舒服归不舒服,但张树还得咽下这口气,赔着笑脸上人家的门。

  村长叫张力,是张高的亲哥哥。按辈分,张树应该叫他伯伯。今年也是一大把年纪了,和父亲差不多吧。张树进门时,村长正在大声训斥张高什么,虽说是自己的弟弟,可那口气与训自己的孙子没两样。见张树来了,忙丢下张高,说:哦,树来了。

  张树红着脸说:力伯,这次回家也没啥给你带的,给你买了一点烟酒……

  你看你这娃,花这钱做啥子……哦,不过,你娃大学毕业了,当官了,挣大钱了。

  哪儿呀,也没…没多少,一个月也就四五千块钱,张树既是谦虚也是得意地说。其实,他的工资一个月不过两千来块钱,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让村里这些人看看,备受他们欺负的张聋子家,不应该是刘三家,出了他张树这么个有用的人。

  这么多啊,比县长都多得海了去了,咱县李县长,也才一千来块呢,你娃当的啥官啊,拿这多的钱?你老子说你大学一毕业当的是管县长的官?

  也不是什么官,就是个记者。张树看见村长惊讶的样子,心里在暗自好笑:果然见识短,不知道记者是个什么东西。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拿自己的工作在村子里瞎吹牛,吓唬人。

  哎,树,你说这记者到底是个啥级别的官?听说你回来,县长都要见你?我看记者的级别不低,你不看那中央台的记者走到那儿,县长市长想见还不一定见得到。还有那省长省委书记出门都带着记者呢。

  那是中央台的记者啊,我们比不上人家。伯,你说的是“焦点访谈“的记者。跟着领导走的,要么是大牌记者,要么是时政记者,我不是,我只是省报的文娱记者。张树谦虚的说。

  村长“哦”了一声,也不知听懂了没有,但看着是什么都懂的意思。看着张力恍然大悟的样子,张树的心里觉得好笑:也就村长的素质吧。但他又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人,赔着笑脸,把不尽的屈辱隐藏在内心的深处。

  这天,村长张力留张树在家吃了饭,饭间还喝了酒。饭菜还是挺丰盛的,酒是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会烧的苞谷酒,张树不喜欢,但还是喝了三盅,喝得脸红脖子粗。

  这次与村长的会面,怎么说呢?至少在张树看来是很成功的。张树完成了父亲交待的任务,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让全村的人看看,我张树是个人物了,是个村长都看得起的人物了。村长呢?张树就不好去想村长的心理了。但就张树感觉,他张力张村长的感觉应该还是不错的。这从饭后,他送张树到很远的地方,拉着张树的手摇着不停就能看出来了。不,也许从来留张树在家吃饭就能看出来了。村长留吃饭啊,那是多高的荣誉?!

  其实最高兴的是父亲。见儿子红着脸哈着一嘴的酒气回来了,他不仅没有责怪,还亲自去倒了一杯茶,递到儿子的手上,还关切的说:喝一点茶,茶能解酒。这让张树很诧异。知父莫若子,张树太了解自己的老子了。在自己的家人面前,他何曾这样过?张树拿着茶水,和着酒气一口气喝下去了。虽然就他的知识而言,他知道茶水是绝对不会解酒的。他之所以喝下去,他知道那是父亲的心意。

  树啊,你喝不了酒就别逞能啊,母亲在旁边心疼的说。

  去去去,女人家的晓得啥子?父亲见母亲在旁边说话就显得不耐烦。说完父亲,他回头和张树说话:在村长家喝的?父亲后来和张树说话,从不叫张树的名字。

  张树点了点头。

  和村长喝的?

  张树心里说:这不是废话吗?但他还是“嗯”了一声。

  就你一个人?没有陪客?

  有,就那个张高陪的。张树见父亲听到了张高的名字,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没有了,但随即又恢复了。

  村长送你出门了?

  是啊,送了很远的。

  村长拉着你的手不放?

  嗯。

  好多人都看到了?

  是啊。爸,你不是都知道了啊,还问?张树有点不耐烦的说。

  哥啊,爸这是高兴呢。,张花张草从外面回来,两个人齐声说。

  为啥?张树明知故问。

  为啥?你也不看看村长单独请过村子里谁吃过饭?能在村长家吃饭的人不是领导就是有身份的人,村长请你吃饭,那就说明看得起你,看得起你,就是看得起咱爸,看得起咱爸,就是看得起咱家,看得起咱家,那咱家就不会受村子里人的欺负了,尤其不会受那个张高欺负了。张草的嘴来伶俐些,抢在了张花的前面,一溜儿就说出来了。

  张树笑着说:我怎么有这么大面子啊?

  嘿嘿,这还不间单?你是名牌大学生,一工作就当了记者。你不见咱爸在外面对人家吹:咱那个儿子张树啊,现在连县长都管呢。

  张树正要说话,父亲就对妹妹吹胡子瞪眼睛的:滚给你妈帮忙去。

  张草妹妹伸了伸舌头,一扭头,拉着张花跑了。见两个妹妹秀气的背影,还有一扭一扭的浑圆的屁股,张树回过头来对父亲说:她们俩老这么呆在家里也不是事啊。

  唉,那怎么办?也在家帮不了多久的忙了,女儿总人人家的人。

  听到这话,张树沉默了。当年家里穷,为了供他上大学,两个双胞胎妹妹就这么耽搁了,没上完中学就回家帮父母了。如今他工作了,收入高了,两个妹妹的年龄也大了,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了。是啊,在农村,姑娘别说过20岁,好的人家十几岁的女娃,就有人上门提亲。两个妹妹比自己小三岁,如今都满21岁了,大姑娘了,是该找婆家了。

  见父亲也不说话,张树说:我出去走走。也不管父亲说什么,他径直走了出去。他知道父亲不会管他的,他也知道父亲会知道他一定会走啊走,最终会走到核桃树下的。

  张树不知道核桃树是不是全家人的心结,但他知道,核桃树肯定是父亲,也一定是自己的心结。

  张树的名字其实就与核桃树有关。

  经过土改,两次大没收,又是文化大革命,这个在狮子口永远是外来户的张家,这个曾经是狮子口首户的张家,却是一无所有了。房,一间半;锅,一口,漏的;碗,三只半;粮食,半袋苞谷,一堆烂红苕;筷子没有,吃饭时,掰树枝。要说还有什么财富可言,就是那棵核桃树了。最后一次抄家是1968年8月份的事,核桃树还是青皮,涩的,但没办法,就偷偷的摘去换苞谷和烂红苕。断断续续的管了几个月,一直到地里的粮食开始有收成了。这个棵核桃树真是大啊,能打几百斤干核桃。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三年后张树的出生。张树生在冬天,核桃已经收好利皮放在家里了。母亲问父亲给孩子起什么名字,父亲正在晒核桃,随口说,就叫:核桃吧,张核桃。

  母亲不同意,说什么名字啊,难听死了。父亲不服气地说:又什么不好?没有核桃,别说没有他,就是我们全家就没有了。

  母亲一想也是的,就不言语了,但他实在不想把自己的儿子叫张核桃这样的怪名字,想想,没有上过多少学的母亲说:叫张核桃还不如叫张树呢。父亲算是个知识分子,跟爷爷说了不少东西,见母亲给儿子起了这么个好名字也很兴奋,一拍巴掌就这么定了。但这只是张树的大名,核桃就成了他的小名。但自他上中学后,就没人叫他核桃了,到他上大学后,就更绝迹了。其实,张树很怀念他的这个小名。核桃,多好啊。

  那棵核桃树也是儿时张树的玩伴。他家庭成分不好,小孩和大人一样的势利,从小就没人跟他玩,不仅没人和他玩,还欺负他:那些人成群结队的跟在他后面打他,骂他是地主狗崽子。但核桃树不嫌弃他,接纳他,和他玩,不和他翻脸。核桃树多大啊,夏天的时候,张树爬到核桃树上去,在宽大的树杈间躺着睡觉,听蝉噪,听风声,甚至听不远处村子的吵闹声……核桃树是张树的天堂。

  当然,这个核桃树也满载了张树全家的心酸史。张树的爷爷在世时,还好,因为爷爷的为人低调谦和,后来又发家致富了,核桃树是自己爷爷置地时连地一块买来的,谁眼红也没办法。但爷爷去世后,到了父亲的手上就不一样的。这也与父亲的性格有关。他总是逞能,争强好胜,好跟人斗,所以眼红的人自然想法设法的欺负他们。再加上世道后来一天不如一天了,人心不古,人们就乘着乱糟糟的世道不仅仅欺负张树家的核桃树,还欺负他们家的大人小孩。

  村子里的这么多人,做的最为过分的是邻居张高全家。狮子口要说有恶人,张高就是一个,张高的父亲也是,父亲的父亲也是。原先他们家也不起眼,但张高的爷爷是有名的恶人,今天欺负这个,明天惹那个,抢占什么的全了,成了狮子口的大户,这个老实巴结的张明山受尽了张高爷爷的欺负。你想想张高的爷爷是个什么好货色?所以后来抽大烟迅速败家了,家里的几百亩土地逐渐变卖了。反倒是张明山的上门女婿发家了,那棵那核桃树以及那块地本就是他们家的,没办法后来才卖给张树爷爷的。所以张家一直咽不下这口气。更咽不下的是,本来看着张明山都快被他们欺负的完了的,但来了个刘三这个上门女婿,一下子就反过来了,他们想不通啊。但历史或者说时间就是这么个怪东西,张高因为他的爷爷败家子,却成全了他们全,五几年土改定成份时,他们因为什么都没有,却成了正经的贫农。而张树的爷爷呢?因为置了几院房置了几百亩土地,却成了地主。历史就这么好玩儿,一下子又翻了个儿。

  那个时代,贫农是掌握话语权的,不,是掌握着“地主反右坏分子”的生杀大权的。所以,张高兄弟那时威风极了。他们兄弟多,张力是老大,那时是村贫协主席;老二张高是村民兵连长;老三老四都是积极分子;还有老五,在人前也是吆五喝六的。张树出生晚,当然看不到那时张家这几个活宝是怎么折腾村里人的。张树所知道的爷爷被整的经历和场面,都是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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