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霞回来了,“陆大哥,你还没走?”
陆文昌:“既然答应了要渡你过河,我怎么能走呢,快上来、快上来。”
朱丽霞上竹排,“我爹也是这样,答应人家的事,一百头牛也拉不回。”
陆文昌:“我怎么能跟朱大官人比呢,家有良田万亩,送人不眨眼。”
朱丽霞:“你怎么知道?”
陆文昌:“猜呗。”
朱丽霞:“我才不信,谁又在你面前多嘴多舌了。”
陆文昌:“那么大一座开元寺摆在那,谁不知道。”
朱丽霞:“你到开元寺玩过吗?”
陆文昌:“没有,朱姑娘能带我去看看吗?”
朱丽霞:“有什么好看的。从前我老爹在世时,开元寺把咱们一家当神一样供奉着,自打老爹过世,高僧圆寂后,现在寺里的主持,就不理不睬咱们了,我娘一提起这事,就骂老爹老糊涂。”
陆文昌:“哦,我明白了。”
朱丽霞:“你明白什么?”
陆文昌:“一下说不清、说不清。”
竹排靠岸,陆文昌要去扶她。
朱丽霞一跳上了岸。
六
秋&;#8226;日&;#8226;内&;#8226;开元寺
朱丽霞领着陆文昌在寺里观赏。
主持见了,如同路人,昂首而过。但他见陆文昌手持鱼杆,腰系诗卷,便想戏谑他一下,“年轻人,手持鱼杆,腰系诗卷,有道是一心不得二用,你到底是钓鱼呢,还是读书呢?”
陆文昌:“钓有所得,读有所乐,乐在其中,中有所得。”
主持:“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后生所得,鱼乎?诗乎?”
陆文昌:“钓者水也,读者山也,仁者智者,皆我所得。”
主持肃然起敬,“阿弥陀佛,年轻人,请堂上看茶。”
朱丽霞:“你们说吧,我回家了。”说完就走了。
陆文昌:“哎哎哎,朱姑娘,别走啊。”
主持:“请请请,年轻人,堂上座。”
陆文昌不舍地望着朱丽霞的背影,让主持推进了禅房。
陆文昌在禅房里,看到一首刚写了一半的诗,“原来师傅爱好褚体。”
主持:“惭愧、惭愧,贫僧生性愚钝,把字都练僵了。”
陆文昌:“那就练练行书,改改书风嘛。”
主持:“年轻人能不能指教一二。”
陆文昌拿起毛笔,用行书在纸上补了一句诗。
主持:“信手纹枰伴柳泉,雕龙绣虎不知年,冰心化水弹空竹,醉卧端池梦碧莲。好一个醉卧端池,琴棋书画,年轻人,好诗、好书法啊!”
陆文昌:“主持见笑了。”
主持:“诗书画印,先生高才。”
陆文昌:“我这人一向懒散,不求上进,只配与渔翁、樵夫为伍。”
主持:“请教先生大名。”
陆文昌:“陆文昌,文不文,昌不昌。”
主持:“陆先生过谦啦,本寺的舍利塔上,有一块大书法家褚遂良的金刚经碑,你想看看吗?”
陆文昌:“主持爱好褚体,原来家藏宝物,快带晚辈去开开眼界。”
主持:“陆先生请了。”
主持领陆文昌出了侧门,来到后院。
《金刚经》碑嵌在舍利塔上。
陆文昌仔细观看,“妙啊、妙啊,字体丰艳流畅,变化多姿,真乃镇寺之宝也。主持啊,贵寺有此宝物,我可是要天天来临摹的啊。”
主持:“善哉、善哉,先生愿来,贫僧大开山门欢迎!”
陆文昌:“多谢、多谢。哎,主持,刚才那位朱姑娘,你认识吧?”
主持:“岂止是认识,开元寺这块宝地,还是她父亲赠送的呢。”
陆文昌:“那么如今……”
主持:“自从先师和朱大官人仙逝,朱老太每日来寺里胡搅蛮缠,要收回领地,故与本寺闹得很僵。”
陆文昌:“大家都说朱夫人怪,到底怎么个怪法?”
主持:“朱姑娘出水芙蓉,丰姿绰约,照道理早该凤落梧桐,鹤栖青松,可如今都二十好几了,还没婆家,都是让她那老娘害的呀。”
陆文昌:“既如此,晚辈倒要去会会她。”
主持:“自讨没趣、自讨没趣。”
七
秋&;#8226;日&;#8226;外&;#8226;草屋
陆文昌在敲门。
朱夫人在屋里问:“谁呀?”
陆文昌:“湘江渔夫陆文昌,特来拜会朱姑娘。”
朱夫人:“真好笑,往日来的都是王孙贵族,富户豪门,今天怎么冒出个湘江渔夫,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滚吧!”
陆文昌:“想必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朱老太吧?”
朱夫人:“我不是朱老太,我是牛老太!”
陆文昌:“我听人说,朱家有女一枝花,气死西施老爹妈,东边日头西边雨,不知凤凰落哪家,对吧?”
门开了,现出朱老太苍老的脸,“呸!湘江渔夫,那碍你啥事了,啊,北门李十万,南门刘百万,东门张千万,西门马万万都来求过婚,你有多少,安?”
陆文昌:“我是来求婚的吗,你看我像来求婚吗?”
朱夫人:“男人找上门,不来求婚,还来求子不成。求子到庙里烧香磕头,拜送子观音去。”
陆文昌:“老太您也太武断了,如果我是来讨口水喝呢,又比如我来只是为了歇歇脚呢?”
朱夫人:“我跟你非亲非故,非朋非友,你来喝什么水,歇什么脚?”
陆文昌:“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个朋友交流,有个亲戚走动吧?”
朱夫人:“一代亲,二代表,三代了,别来烦我!”
陆文昌:“老小,老小,老小不分,你老我小,咱们做个忘年交吧。”
朱夫人:“再在胡说八道,我放狗咬死你!”
陆文昌:“好啊,猫来穷,狗来富,有狗迎客,是我的福份啊。”
话刚落音,狗就从屋里“汪汪”着扑出来了。
陆文昌吓得抱头鼠窜。
八
秋&;#8226;日&;#8226;外&;#8226;迎官桥
新上任的太守吕愿忠下轿。
女婿严成坦腆着大肚子,搀扶丈人过桥,进迎官亭小憩。
化了装的陆文昌左手持鱼竿,右手提两只甲鱼,口唱山歌向迎官亭走来,“太阳出来当头照,我唱山歌你莫笑,山中野猪撒泡尿,塘里蚂拐跳三跳……”
严成坦:“混账,你在嚎什么!”
陆文昌:“不是我嚎,是你在嚎。”
严成坦:“我打死你这个杂种!”
陆文昌:“对呀,杂交长得特别肥。”
严成坦举拳要打陆文昌。
陆文昌跑到吕愿忠身后,“救命、救命!”
吕愿忠:“本官走马上任,刁民休得胡闹!”
陆文昌:“哇,原来是太守大人来人,失敬、失敬。”故意给他行大礼。
吕愿忠:“朽木不可雕也。”
陆文昌:“是,大人,空棺材出葬,木中无人。”
吕愿忠:“大胆!”
陆文昌:“不敢、不敢,家父有副对联,小人对了三年对不上,请大人赐教。”
严成坦:“我打死你这贱刁民!”
吕愿忠:“慢,这小子想来考本官,你还嫩了点,说,什么对联?”
陆文昌:“回大人话,家父上联是,三般有甲,龟圆鳖扁蚌无头。小人愚顿,怎么对也对不上来。”
吕愿忠想了一会,“贱民、贱民,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不通,滚,起轿!”
严成坦:“滚滚滚,起轿、起轿!”
黄老伯走来,望着远去的轿子,“你好大的狗胆!”
陆文昌扯下假胡子,“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不通,滚,起轿!”
俩人大笑。
九
秋&;#8226;日&;#8226;外&;#8226;开元寺
舍利塔前,陆文昌在用枫叶临摹《金刚经》。
朱丽霞用箩筐给他送枫叶来。
陆文昌:“多谢、多谢,姑娘辛苦了。”
朱丽霞:“随地扫的,有什么辛苦。”放了一罐茶在他身边。
陆文昌:“哎,好好好,雪里送炭、雪里送炭。”提罐就往嘴里倒,“啊,这茶真香,你放的是什么茶叶?”
朱丽霞:“我哪放了茶叶,就是用你写过字的枫叶烧的茶!”
陆文昌:“哦,有这么神吗,对,我临的是金刚经,烧出的是墨香茶,妙哉、妙哉!”纳头拜碑。
朱丽霞银玲般地笑了。
陆文昌:“你笑什么?”
朱丽霞:“我笑你一个痴。”
陆文昌:“学书的人,遇到碑刻神品,当然要痴啦,就像司马相如凤求凰,不痴行吗?”
朱丽霞:“你坏,我不理你了。”
陆文昌:“我没说什么呀。”
朱丽霞:“练你的字吧,油嘴滑舌。”
陆文昌:“我练字,你干嘛?”
朱丽霞:“我又回去帮你烧墨香茶呗。”提茶罐走了。
陆文昌苦笑着,“也好、也好。”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的背影。
他没心情临摹了,坐靠在菩提树下背《洛神赋》: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词曰……
他背着、背着就睡着了。
十
秋&;#8226;日&;#8226;内&;#8226;岩洞转开元寺
陆文昌飘飘然然,进入一个洞天福地里。
飞泉流瀑之畔,有几株苍翠欲滴的古松,仙鹤在歌舞。
松下,狩猎神和鹦鹉在对弈,朱姑娘手持一柄团扇在观看。
陆文昌来了,“咦,朱姑娘,你怎么在这?”
朱姑娘用团扇掩齿一笑,转身离去。
“朱姑娘、朱姑娘!”陆文昌拔腿追去。
狩猎神:“怎么见了姑娘跟丢了魂似的。”
鹦鹉:“你你老光棍懂什么。”
陆文昌正在做着美梦,锣鸣之声传来。
陆文昌被吵醒了,骂道:“王八蛋,龟孙子,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癞皮狗、丑八怪!”
主持陪吕愿忠来到后院。
吕愿忠:“想当年鉴真大师东渡遇险,转道桂林,在此玄坛说法,贵寺福禄不浅啊!”
主持:“阿弥陀佛,开元寺确是一方宝地,大书法家褚遂良的金刚经碑,就在眼前,请大人欣赏。”
吕愿忠:“本官爱褚体,主持也爱褚体,咱俩趣味相投嘛。”
主持:“贫僧怎敢与太守相提并论,请请请。”
严成坦先一步走来赶人,“滚滚滚,太守大人视察来了!”
陆文昌:“我骨瘦如柴,有嶙有角,怎么滚,只有浑圆矮肥的肉饼才好滚呀。”
严成坦要打人。
主持:“都头且慢。大人,这后生叫陆文昌,满腹经儒,将来一定能成大器。”
吕愿忠拿起枫叶临书看了看,点头道:“十年寒窗,个中三味,不是常人体会得到的。年轻人也爱褚体,可喜可嘉呀,本官有心提携你,但不知才思如何,我这里有楹联半副,你试着对对看。”
陆文昌:“请大人赐教。”
吕愿忠:“三般有甲,龟圆鳖扁蚌无头,你能对上吗?”
陆文昌:“太守大人,这样的联句出自你老之口,也未免太幼稚了吧。”
吕愿忠:“此话怎讲?”
陆文昌:“这对联在咱们乡下,连三岁毛童,也能对上呀!”
严成坦:“大胆狂徒,我打死你!”
吕愿忠:“且慢,让他说。”
陆文昌:“你们听着,三般有甲,龟圆鳖扁蚌无头;一串无鳞,三长两短鲇口大。怎么样,太守大人,昨天在迎官亭里领教啦,哈……”
吕愿忠:“刁民,你竟敢戏弄本官,来人,把他抓起来!”
严成坦把陆文昌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突然,晴空一声霹雳,塔前一团浓烟,什么也看不见了。
等烟雾散尽,大家从地上爬起来,你看我,我看你,单单少了陆文昌。
吕愿忠:“回府、回府!”
严成坦扶着丈人走了,走了几步,又吩咐衙役甲,“去,叫石工来,把那金刚经铲掉!”
十一
秋&;#8226;日&;#8226;外&;#8226;桃花江
陆文昌躺在草地上,昏睡如醉。
朱丽霞提一篮葱花走来,上前推人,“陆大哥、陆大哥,你怎么睡在这里?”
陆文昌醒来,“哎,我怎么睡在这里,记得我被都头绑了起来,突然一声霹雳,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朱丽霞:“你在说梦话吧,睡醒了没有?”
陆文昌:“我要骗你,我掉光牙齿烂舌头!”
朱丽霞:“我又没怪你,发这么重的毒誓干嘛?”
陆文昌:“咳,真是难做人。”
朱丽霞:“那你不能学学郑板桥,装装糊涂。”
陆文昌:“为什么要装糊涂,做个明白人不好吗?”
朱丽霞:“太聪明了,活得累。”
陆文昌:“嘻,你从哪学来的歪道道?”
朱丽霞:“听惯了和尚念歪经,泥菩萨也能说出一本经来。”
陆文昌:“哈哈,你不能读读正经书吗?”
朱丽霞:“谁来教我?”
陆文昌:“我呀。”
朱丽霞:“你,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陆文昌:“杀猪见血,当然是真心。”
朱丽霞:“少在油头滑脑没正经。”
陆文昌:“咳,做人真难啊。”
朱丽霞:“又来了、又来了,还不如一个过河卒子。”
陆文昌:“过河卒,什么意思?”
朱丽霞:“你真糊涂,假糊涂?”
陆文昌一把抓住朱丽霞的手,“阿妹,嫁到咱们湖南去吧,那里有红红的辣椒,青青的苦瓜,香香的臭豆腐。”
朱丽霞:“既然是臭豆腐,怎么又是香香的?”
陆文昌:“它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嘛。”
朱丽霞:“那有什么,还不如咱们桂林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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