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母:“我儿,是娘连累你了,光能吃,不能做。”
文书:“娘,看你说到哪去了。孝经上说,庶人之孝,要谨身节用,以养父母,孩儿还做得很不够呢。”
文母:“咳,孝敬父母故然是好事,但你把身体弄垮了,父母反而得不到你的敬养,岂不是两误了吗?”
文书:“孩儿明白了,明天多打点柴,买点肉回来,让娘尝尝,我也补补身子骨。”
文母叹气直摇头。
五
夏&;#8226;夜&;#8226;外&;#8226;文家门口
文母躺在竹椅上纳凉。
文书坐在椅边, 一边为母亲搧扇,一边读书,“孝至于天,日月为之明;孝至于地,万物为之生;孝至于民,人道为之成。大哉孝乎!世人但能以孝道……”
这时,文艺来了。
樵夫:“文书,看书呢?”
文书:“对,好文章、好文章!”
樵夫:“我来向你讨教个事。”
文书:“讨教什么,共同探讨吧。”
文艺:“我正在读你推荐给我的孝经,孝经上说,不得毁伤了父母给的身体发肤,可是僧人把头发剃光了,岂不是违背孝道了吗?”
文书:“有些事情,你也不能死搬硬套,比如父子俩过河,父亲不小心掉下河了,如果按照条条匡匡办,那你只能坐在船上,用祷告的方式来尽孝道。但你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淹死了,还算孝子吗,你把父亲救起来了,这才是大哉孝乎嘛。”
文艺:“对对对,经你这一说,我我开窍了。”
文书:“所以读书要活学活用,不要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
文艺:“多谢、多谢,我回去再好好攻读”。走了。
文母:“我儿,不早了,快睡吧。”
文书:“娘,还有一会就看完了,东家限我明早还书,今晚上,我一定要把这本书看完去。”
文母:“咳,都是娘拖累了你。”
文书:“娘,你别愁,等我把书念好了,好日子在后头呢。”
文母:“只是苦了你啦。”
文书:“娘,看你说到哪去了,书上不是说了,要干出一番大事业,就要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嘛。”
文母:“好、好,我儿有志气。”
六
夏&;#8226;日&;#8226;外&;#8226;福禄寺
惠莲站在寺门前张望、等人的样子。
文艺挑柴路过。
惠莲:“哎,小伙子,那文书今天没去打柴?”
樵夫:“打呀,他说他要多打一点柴,换钱买点肉给母亲尝尝。”
惠莲:“可怜、可怜,文书识字吗?”
樵夫:“嘿,师傅,你也太小瞧人了吧。照说,文书也算饱学经儒,他让我看孝经,有些地方我不明了,让他随便一说,我就通了。”
惠莲:“哦,你也读孝经,那我考考你,有一个人,他母亲有神经病,每天非要打人才舒服。那人为了让母亲高兴,每天都脱下衣服让母亲打,你说这是孝呢还是不孝呢?”
樵夫:“这个、这个,我我讲不清楚,师傅还是问文书吧。”挑柴走了。
惠莲摇着头。
不一会,文书挑了一大担柴来了,歇在寺门前喘气。
惠莲:“文书,砍柴回啦,进寺去用斋膳吧。”
文书:“谢师傅,我带了午饭。”从怀里掏出红薯吃起来。
惠莲:“文书,听闻你是个大孝子,贫僧向你请教个事行不。”
文书:“有什么事还能难倒师傅您吗?”
惠莲:“这事学问太高深了,有一个人,他母亲有神经病,每天非要打人才舒服,那人为了让母亲高兴,就每天脱下衣服让母亲打,这事让朝廷知道了,还封他做了官,你说这算孝吗?”
文书:“母亲打儿取乐,这也太过分了吧。儿子还要助长母亲这种不仁慈的作法,这是对孝道的一种亵渎。”
惠莲:“深刻、深刻。”
文书:“这是哪朝哪代的事呀,史书上怎么没有记载?”
惠莲:“这事就发生在当今太守、吕愿忠吕大人的身上。”
文书:“哼,伪孝、伪孝,不值一谈。”挑柴走了。
惠莲点着头。
七
夏&;#8226;夜&;#8226;外&;#8226;文家门口
文母躺在竹椅上纳凉。
文书坐在椅边,一边为母亲捶脚,一边读书:“孝子之有深爱也,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孝子如执玉,如奉盈……”
这时文艺又来了,“文书,孝经一书我读完了,下一步读什么书好呢?”
文书:“那就读孝行吧,夫孝,三皇五帝之本务,而万事之纪也,挺好的。”
文艺:“行,就读孝行。哎,今天惠莲法师遇上你没有,他问我个问题,我可答不上来。”
文书:“是疯母打子的事吧?”
文艺:“对,天下哪有那事。”
文书:“法师说,这是发生在吕愿忠身上的事,吕愿忠为此才做了官。”
文艺:“哎,你提起他,我倒想起一件事,听人说,吕愿忠明天要到桂山书院跟学生讲孝经呢。”
文书:“是吗,那我倒要去听一听,这个伪孝子,对孝经是怎么理解的。”
文艺:“好啊,明天咱俩一块去吧。”走了。
文母:“母亲打儿子,儿子就能做官,文书,你小时候,娘可是没少打你呀。”
文书:“娘,那荒唐事儿,咱们别去理会它。”
八
夏&;#8226;日&;#8226;内&;#8226;桂山书院
秀才们在听吕愿忠讲学。
文书、文艺站在书院一角听讲。
吕愿忠:“什么是孝道,圣贤至尊孔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用匮。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
秀才:“太守大人,您能用具体事例说明一下吗?”
吕愿忠:“好,孝是人伦常理,无处不在。史载,汉朝有个从事帮工的人叫郭巨,家有父母妻儿,有一年闹旱灾,粮食颗粒不收,饿死了不少人。郭巨就对妻子说,与其大家饿死,不如把儿女都活埋了,节省一点粮食供奉父母,也免得儿女们饿得难受。妻子虽然难过,但为了孝敬公婆,也就同意了。这事感天动地,鬼神肃然。一个做工的贱民尚知如此,孝敬父母,更何况咱们这些读书人啊。”
文书:“吕先生,我觉得这种孝法不值得提倡、学习。”
吕愿忠:“你是干什么的?”
文书:“我是打柴的。”
秀才们哄堂大笑。
吕愿忠:“你一介村野匹夫,懂什么孝道,安!”
文艺:“我这朋友叫文书,是咱们文家村最有名的大孝子?”
吕愿忠:“既是孝子,为什么还怀疑孝道呢?”
文书:“请问在座的诸位秀才,如果你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遇上这种情况,谁忍心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活埋了呢,谁?说!”
秀才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回答。
吕愿忠:“这么说,你认为这不是孝喽?”
文书:“我应为这是一种愚孝,有违圣贤提倡的仁爱伦理,太残忍了。”
吕愿忠:“那好,我再讲一个故事。东汉的时候,有一个叫王伟元的人,他的母亲生前很害怕天打雷,死后王伟元厚葬了母亲,每逢下雨打雷天气,他必定跑到墓前,为母亲的坟莹打伞守护,并一边安慰母亲,不要害怕,有儿子在身边护着您呢。王伟元一直坚持了三年,感动乡邻,大家都争着请他去讲孝经。文书,你敢说这不是孝道吗?”
文书:“我认为这是一种伪孝,人死如灯灭,已经没有知觉,最终都要化为泥土。有什么必要下雨打雷天,还去护坟守墓呢。这种做法,不过是自欺欺人之举。有那闲功夫,还不如把孝心多多用在活人身上,做点实事为好。”
秀才们纷纷点头称是。
吕愿忠:“照你这么说,晋朝的孟宗,老母冬天想吃春笋,孟宗就跑到竹林里去,抱竹而泣,孝感天灵,地裂出笋,这也是伪孝喽。”
文书:“这是有违自然规律的事,瞎编出来的,纯属无稽之谈,我实在想象不出,跟孝有什么联系。”
吕愿忠:“你这个不敬鬼神、不忠不孝的畜牲,满嘴歪理邪说,没有榜样,怎么教人!”
文书:“既是榜样,就要有可操作性。比如大书法家黄山谷,文章诗词,著名于世,他老母生病,总要亲自熬药,为母亲洗便盆,不以高官而傲,克尽人伦之责,这才是真孝道嘛。”
秀才们又点头称赞。
吕愿忠:“黄山谷乃元祐党人,你胡言乱语宣传他,是什么意思,安!”
文书:“今天不是在讨论孝道吗,政见可以百家争鸣嘛。”
吕愿忠:“大胆狂徒,把他赶出山门去!”
严成坦去赶文书。
文艺“哼”了一声,也抽身要走。
吕愿忠:“你,等一下,刚才你说文书是个大孝子,我看他倒像个乱党,你凭什么说他是孝子,安?”
文艺:“文书的母亲有病,文书亲口尝试他母亲的粪便,以确定病情的轻重,请问吕大人,你能做到吗?”
吕愿忠:“猪狗不如、猪狗不如,滚滚滚!”
九
夏&;#8226;夜&;#8226;内&;#8226;客厅
吕愿忠一家在品茶、闲聊。
丫环黄訾洲在为三个沏茶。
吕夫人:“一个村野匹夫,竟敢当着众秀才的面,顶撞太守大人,成何体统!”
严成坦:“简直就是造反!”
吕夫人:“去,抓他来蹲十年大牢!”
严成坦:“让他蹲大牢还便宜了那小子,一刀宰了他才痛快呢。”
吕愿忠:“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地方上出了孝子,也是本官的政绩嘛。”
吕夫人:“照你这么说,你吕某人还要保举他做官不成?”
吕愿忠:“在家尽孝道者,在外必然为国尽忠。朝廷对孝子,历来都是重用的。”
严成坦:“那是、那是,岳父大人就是大孝子嘛。”
吕愿忠:“王旦在我大宋真宗圣下,为相十二载,王旦就是大孝子啊。”
严成坦:“那、那,万一被保举人的官位,超过了保举人,岂不是偷鸡不到蚀把米。”
吕夫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吕愿忠:“我说你们是妇人之见,你们还不服气。被保举人做了大官,保举人不就成了恩师了吗,这就叫赌人。吕不韦经商,得到的只是金钱,他赌赢政,得到的可是天下呀。”
吕夫人:“哼,就你花花肠子多。”
吕愿忠:“文治武功,文臣武将,把文放在武的前面,是有道理的。”
严成坦:“岳父高明、岳父高明。”
十
夏&;#8226;日&;#8226;外&;#8226;福禄寺
文书挑柴而过。
惠莲叫住他,“文书,歇歇脚吧。”
文书:“好,歇歇。法师,今天怎么没有斋饭供路人用膳了?”
惠莲:“怎么,你想用膳?”
文书:“不不,我带了午饭。”
惠莲:“老天开眼,本寺觅得大贤,用不着再姜太公钓鱼啦。”
文书:“佛法妙要,我也不懂。”
惠莲:“听闻你在书院与人辩论孝道,锋芒毕露,大快人心呀。”
文书:“法师过奖了,我哪有那本事。”
惠莲:“文书啊,只见你每日打柴,克勤克俭,不知哪来的学问?”
文书:“原来法师有所不知,我父亲生前,有个朋友,很重情义的,家有藏书不少,我一直在借他的书攻读。”
惠莲:“原来如此,佩服、佩服,你将来一定前程无量啊。”
文书:“哎呀,父母在,不远游,何况我母亲是个盲人呢。读个书,识个字,明个理就行了。”
惠莲:“老纳寺内,藏书颇丰,你愿意去看一看吗?”
文书:“佛门经典,深奥无比,不是我这种浅薄之辈能读得懂的。再说我也不是佛门弟子,还是不要去弄脏了法师的秘藏才好。”
惠莲:“哎,你这话就过谬啦。常言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再说,贫僧藏书中,也不光是佛经,也有诸子百家的学说嘛。”
文书:“真的,那好啊,等我把我父亲朋友家的书读完了,再来向法师借读吧。”
惠莲:“文书啊,你在孝道的问题上,那么敏锐、变通,可在读书的问题上,怎么又落于迂腐了呢。”
文书:“书要一本一本的读,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囫囵吞枣,不如不读嘛。”
惠莲:“既使是吃饭,也有挑选菜肴的时候嘛。”
文书:“听法师的话里,好像在逼我……”
惠莲:“我是逼你上书山,又不是逼你上梁山。”
文书大笑。
惠莲:“请请请。”
文书跟惠莲进寺去。
十一
夏&;#8226;日&;#8226;内&;#8226;书房
四壁皆书。
文书:“哇,想不到法师的书,比我父亲老友的书多好几倍呢。”
惠莲:“看吧、看吧,安邦定国之谋,济世富民之策,都在书里呢。”
文书:“是啊、是啊,如我愿啦。法师,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才好。”
惠莲大笑,“年轻人,你每日打柴,能换得几分银纹?”
文书:“回法师,仅够一天开支而已。”
惠莲:“那你每天有多少时间读书呢?”
文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过晚饭,就可以读书啦。”
惠莲:“如果是这样,这一房子的书,怕是你一辈子也读不完啊。”
文书:“如果要深入研究,恐怕三辈子也读不完。”
惠莲:“如你下狠心,攻读它三年行不?”
文书:“家有老母,需要供奉,这打柴的事,是断不能停的。”
惠莲:“这样吧,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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