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这才拿了铜钱,“你们先上去看看吧,我去去就来。”走了。
鹦鹉:“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狩猎神:“人家也有难处,难得进城来坐坐,咱们就在楼上歇歇脚,看看街景吧。”
鹦鹉拍手,“好啊、好啊。”
俩人上楼,看钟、看鼓、看大街。
更夫上楼来,“大爷,酒菜买回来了。”
狩猎神:“那咱们就在这喝起来吧。”
更夫:“不可、不可,还是到楼下去喝吧,我还要看着沙漏呢。”
狩猎神:“也好,喝酒、干活两不误。”
三人下楼。
楼下,有一尊沙漏在漏沙。
鹦鹉:“这是干嘛的?”
更夫:“这是报时的,沙子往下漏一格,我就上楼去撞一次钟。”
鹦鹉:“嘿,好玩、好玩。”
更夫:“小孩看着好玩,我可不敢大意,报错了时辰,轻则打板,重则坐牢。”
狩猎神:“哎哟,那我不该来找你喝酒。”
更夫:“这倒不妨,一个人在这值班,也闷得慌,我看你也是爽快人,今后进城没地方落脚,就常来坐坐吧。”
狩猎神:“好好好,喝酒、喝酒。”
俩人干了一杯。
鹦鹉:“爷爷,你们喝吧,我一点也吃不下了。”
狩猎神:“那好,你在旁边看着沙漏,到时提醒一声,我和兄弟好好喝几杯。”
更夫:“多谢、多谢。”
鹦鹉看着沙漏问,“钟鼓楼是谁发明的,个个地方都有。”
更夫:“远古传说,人们住地,起先还没有城池,有一天,妖魔鬼怪进寨子来抢东西……”
鹦鹉:“大叔在放瑶山蛊吗?”
更夫:“喝酒不是讲酒讲吗。”
狩猎神:“说说说,老百姓就喜欢民间传说。”
更夫:“守卫的发现妖魔鬼怪来了,就大叫着通知大家快躲起来,听到叫声的都跑了,没听到的就被抢了。事后大伙聚在一起议论,得想个办法让人人都能听到报警……”
鹦鹉:“所以就有了钟鼓楼。”
更夫:“聪明,地方高,声音就传得远,后来有了城池,钟鼓楼的任务也就变了,变报警为报更了。”
鹦鹉:“那击鼓呢?”
更夫:“击鼓,官府要通知大家啥事儿就击鼓,大伙听到鼓声,就聚集到钟鼓楼下,当官的就在楼上伊哩哇啦跟大伙说一通,大家听明白了就散了。”
鹦鹉:“那出布告不好吗?”
更夫:“布告是带有法律性质的,击鼓通知都是些婆婆妈妈的事,今天投放老鼠药啦,明天打扫大街迎接贵宾啦。”
鹦鹉:“原来是这么回事,哎,大叔,到格了,到格了!”
更夫过去看看 ,忙跑上楼去,撞了一下钟。
狩猎神、鹦鹉也跟着上楼看。
更夫:“不好意思啊,这回下去喝酒,就安然一点了。”
鹦鹉:“你们喝,我还是看着沙漏吧。”
更夫:“你吃了什么,这样饱。”
鹦鹉:“对门马老板的豆浆油条啊。”
更夫:“哦,天下第一恶人。”
狩猎神:“你说什么,天下第一恶人?”
更夫:“是啊,马老板的爷爷,就是天下第一恶人,他家门头的横匾,不是写着吗。”
狩猎神:“横匾我是见着了,就是上面黑糊糊的,看不清楚字迹。”
更夫:“上面写的,就是天下第一恶人六个字。”
鹦鹉捞着衣袖,“有多恶,看我去收拾他。”
更夫笑道:“小兄弟,人家不是武恶,是文恶。”
狩猎神:“文恶,这是怎么说?”
更夫:“马老板的爷爷,是个讼师,帮人打官司,十有九赢,连官府也畏他三分。后来新一任府台大人上任,不相信马讼师有多厉害,就把马讼师传到衙门里,对他说,现在我让你告一个人,告倒了,我请你喝豆浆油条,告不倒,看我怎么收拾你!”
鹦鹉:“告谁、告谁?”
更夫:“大人说,就告我府台本人!”
鹦鹉:“啊,这不是出难题刁难人吗。”
更夫:“可马讼师不愧是马讼师,眼都不眨就叫笔墨伺候!”
狩猎神:“还真告?”
更夫:“笔墨来了,马讼师抓起笔,刷刷刷就写起来,刚刚写了两行字,府台大人就忙叫停停停,别写了,再写下去,我还真要让你告倒了。”
狩猎神:“写了啥,连府台大人也怕了?”
更夫:“状纸上写着,大人树大根深,吃尽广西浮泥。”
狩猎神听了大笑。
鹦鹉:“啥意思、啥意思?”
更夫:“就是搜刮民财、铲地皮呗!”
狩猎神:“厉害、厉害,果然厉害。”
更夫:“所以府台大人只好乖乖放他走了,可心里不服气呀,眉头一皱,心上一计,就制了天下第一恶人那块匾送给马讼师,弄得马讼师也是哭笑不得。”
狩猎神:“到底是官场老手。”
更夫:“马讼师得罪的人多了,所以就告诫子孙,别干讼师这一行了,干点别的吧。干别的又没手艺,所以就卖起豆浆油条来啦。”
鹦鹉:“卖豆浆油条也好啊,好吃。”
更夫:“做生意就要讲人和,和气生财嘛,可门头上挂着一块天下第一恶人的匾额,谁敢去吃豆浆、油条啊。”
鹦鹉:“取了去不就得了。”
更夫:“官府送的匾,你一个小小老百姓敢自作主张取掉吗。”
鹦鹉:“那怎么办?”
更夫:“所以马老板就搬到门口炸油条,让油烟把那匾额熏黑去,让别人看不清楚字了,生意才慢慢好起来。”
狩猎神:“聪明、聪明,祖辈厉害,子孙也不赖。”
更夫:“咱们是不是去喝酒了?”
狩猎神:“请请请请。”
五
夏&;#8226;夜&;#8226;内&;#8226;会仙岩
狩猎神、鹦鹉在洗脚。
两只蝙蝠倒挂在岩中一角。
狩猎神一边抹脚一边说:“鹦鹉,今天玩够了吧?”
鹦鹉:“哇,主公,在桂林巡逻了三千年,就休息了今天一天,有半天还陪着你喝酒呢。”
狩猎神:“得,以后每年放你三天假。”
鹦鹉:“我放假了谁来巡逻?”
狩猎神:“让仙姑下来顶替你呗。”
鹦鹉:“别别别,主公,你饶了我吧,耽搁了仙姑的正事,我吃罪不起。”
狩猎神:“知道就好,说点别的吧。”端起茶杯喝茶。
鹦鹉也抹起脚来,“主公,那更夫知道的事也挺多的啊。”
狩猎神:“可别小瞧了老百姓,他们中间能人、奇人、贤人、智人多的是。”
鹦鹉:“不就是敲钟的吗,我看不出他那能、那贤。”
狩猎神:“他敲了几十年的钟,一次没错过,这就叫信誉,不是贤人是什么。他撞一下钟,能声传十里,打起鼓来,鼓锤密得不见影,这就叫勇,不是能人是什么?”
鹦鹉倒了俩人的洗脚水回来,“要说能人,我说马老板还能些,炸出的油条,又酥又脆,进嘴就化了。”
狩猎神:“你小子,就记着马老板的油条,我看马老板还有一能。”
鹦鹉:“啥能?”
狩猎神:“你没见他在案板上,写的永镇三江四个字,跟钟鼓楼匾上的字一模一样。”
鹦鹉:“他干嘛老写那四个字?”
狩猎神:“你知道那四个字是谁写的?”
鹦鹉:“我哪知道。”
狩猎神:“解缙呀。”
鹦鹉:“解缙是谁,我又不认识他。”
狩猎神:“解缙就是明朝的翰林学士,编纂永乐大典、著称于世的大文人,对联大师。”
鹦鹉:“桂林钟鼓楼上永镇三江匾,怎么会是他来写的?”
狩猎神:“他不是得罪了皇上,被贬谪到广西来做过官吗。”
鹦鹉:“这么说,那块匾很值钱啰?”
狩猎神:“名人手笔,当然值钱啦。”
鹦鹉:“永镇三江是啥意思?”
狩猎神:“就是守一方平安嘛。”
鹦鹉:“为什么是三江,五江、七江不行吗?”
狩猎神:“桂林不是有漓江、阳江、小东江吗。这是指桂林市区。要说大桂林,漓江上含湘江,下联西江呀。”
鹦鹉:“你说他是对联大师,他写过什么对联?”
狩猎神:“哎,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就是他写的呀。”
鹦鹉:“哎呀,玉兔要拜了他为师,去当桂州学府的校长就不成问题了。”
狩猎神:“那就是哦,名师出高徒嘛,不早了,睡吧。”
两只蝙蝠,也静悄悄地飞走了。
六
夏&;#8226;夜&;#8226;内&;#8226;钟鼓楼
更夫正准备睡觉,有人敲门。
更夫开门,原来是狩猎神、鹦鹉爷孙俩。
更夫:“你们这是……”
狩猎神双手举起一坛酒和一包荷叶包的卤菜,“天热,睡不着,来跟你聊聊天。”
更夫:“哎,好好好,睌上不撞钟,可以跟你喝个痛快。”
狩猎神、鹦鹉进了门。
更夫:“上楼、上楼,凉快,小兄弟,哎,怎么变成丫头了?”
狩猎神:“这、哦,她本来就是女的,女扮男装,省得让人欺负。”
更夫:“桂林有嫦娥仙姑保佑,谁敢欺负妇女、儿童。”
狩猎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更夫:“那是、那是,丫头,麻烦你把桌子、板凳搬上楼去吧。”
“好嘞。”鹦鹉动手搬桌椅上楼。
更夫也拿了碗筷、扇子、灯笼,和狩猎神一起上楼。
七
夏&;#8226;夜&;#8226;内&;#8226;钟鼓楼
三人喝酒、吃菜。
更夫:“上午你啥也不吃。”
鹦鹉迷茫地望着主公。
狩猎神:“喝、喝,我丫头说,你肚子里的故事真不少,她就是想听你讲故事。”
更夫:“在哪说哪,在楼说楼,水浒里有浔阳楼、狮子楼。江南有四大名楼,武汉的黄鹤楼,湖南的岳阳楼,昆明的大观楼,还有咱们桂林的逍遥楼。”
狩猎神:“那滕王阁呢?”
更夫:“滕王阁是阁不是楼。说到阁也有四大名阁,除了南昌的滕王阁,还有山东的蓬莱阁,浙江的藏经阁和北京的宝云阁。”
鹦鹉:“这些楼呀、阁呀,有故事吗?”
更夫:“当然有呀,四大名楼的故事,大家都知道,我就不说了,跟你讲个胜棋楼的故事吧。”
鹦鹉:“是不是朱元璋跟徐达在莫愁湖下棋,大将赢了皇帝的故事。”
更夫:“原来你知道,那我就另讲一个角楼的故事吧。”
狩猎神:“是不是北京紫禁城的四个角楼,每座九梁十八柱,七十二条脊,鲁班师傅出的主意。”
更夫:“你也知道,那太白楼的故事你们知道不?”
狩猎神、鹦鹉摇头。
更夫:“那好,我就讲太白楼的故事。安徽歙县有座酒楼,有个叫许宣平的隐士常到那喝酒,还在墙上题了一首诗,隐居三十载,筑室南山巅,夜静玩明月,闲朝饮碧泉,樵夫歌垅上,谷鸟戏岩前。牙矣不知老,都忘甲子年。后来李白听说了这首诗,拍案叫绝呀,就千里万里到歙县去找许宣平,结果没找着,李白也在酒楼题了一首诗,我吟传舍诗,来访真人居。烟岭迷高迹,云林隔太虚。窥庭但萧索,倚柱空踌躇。应化辽天鹤,归当千岁余。李白名气大呀,老板就借他的名,题为太白楼,从此生意更火红。”
鹦鹉拍手道:“好听、好听,再讲一个,有诗的。”
狩猎神:“喝酒、喝酒。”
俩人干杯。
更夫:“讲有诗的,好,我再讲一个云山阁的故事,云山阁刚建好的时候啊,太守邀文人墨客在阁里聚会,文人秦观写了一首诗,云山檐楯接低空,公宴初开气郁葱。照海旌旗秋色里,彻天萧鼓月明中。香槽旋滴珠千颗,歌扇掠围玉一丛。二十四桥人望处,台星正在广寒宫。可诗刚写好,天就下起雨来了,太守说,彻天萧鼓月明中一句就要不得了,秦观马上改成自是我公多惠爱,却回秋色作春阴。你看看,一会翻手为云,一会覆手为雨,厉害吧。”
鹦鹉又拍手,“好听、好听,再讲,有诗的。”
狩猎神:“别只顾讲了,喝、喝。”
俩人又干杯。
更夫:“楼也讲了,阁也讲了,楼亭台阁,我再讲个观海亭的故事吧。唐朝有个诗人叫宋之问……”
鹦鹉:“宋之问我知道,在桂林写过好多诗。”
更夫:“对呀,所以他游西湖灵隐寺时,想好了两句诗,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之后怎么也写不下去了,寺里的老和尚说,何不写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宋之问看了,拍案叫绝,再想去拜访老和尚,老和尚却不见了。”
狩猎神:“好好好,喝酒、喝酒。”
俩人又干了一杯。
更夫就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狩猎神、鹦鹉蹑手蹑脚,来到窗边,取下“永镇三江”匾,悄悄拿走了。
八
夏&;#8226;日&;#8226;内&;#8226;钟鼓楼
捕快头拔出半截钢刀,“哼!”
更夫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捕快头:“一个大活人,守不住一块死匾额!”
更夫:“我有罪、我有罪。”
捕快头:“说,怎么回事?”
更夫:“昨天、昨天,上午、晚上……”
捕快头:“到底是上午还是晚上?”
更夫:“先是上午,后是晚上,来了俩个人……”
捕快头:“这就对了,上午来踩点,晚上来作案,俩人长个啥模样?”
更夫:“男的是个老头,小的上午来是小伙,晚上来又变成姑娘。”
捕快头:“把你迷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