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朱云有一天突兀的对我说:“阿泰,我想辍学。”我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感到很震惊,问他为什么想辍学?辍学了之后又想做什么?他没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对于第二个,他说:“我想写小说。”
我说:“现在写小说不是写了就能出版,如果写小说没出版挣不到钱,你一个初中文凭到哪混去?”
朱云许久没说话,然后转过身。走到门口时停下来,闪着泪花对我说:“阿泰,你好好努力吧!”我已经明确了朱云的选择。(这里要仔细的在研究一下)
我一直以为文学青年做事都很优柔寡断。但朱云决定下来之后,马上就付诸了行动。他是在星期二的时候离开的。那天天空阴沉着一张脸,欲“哭”无泪的样子。他一个人提着行李箱,旁边只有我。此时,教室里的人都还在上课,我是请了一天的病假。
我们两个默默的走在空旷的校园小径上。走过教学楼时,朱云抬头留恋的看了看。我抱着侥幸心理问道:“朱云,你真的决定了吗?”朱云笑了笑,像自讽、像自嘲,说:“我不知道自己决定了没有,但我现在就这样做了!”这句话很矛盾,但我明白他的意思,说:“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后悔?”朱云拍了拍我的肩,说:“阿泰,这一点我就比你好,我的观点是只要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即便错了,我也不会去后悔。”我点点头,表示对他这句话的肯定。接着又问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留恋学校?”朱云顿了顿,说:“阿泰,说真的,我并不留恋,我只是有点害怕。我害怕自己的未来。学校对我来说是一个避风港,但我现在明白了总有一天我要去面对,如果是这样,我情愿早一点。我会努力的去写自己的小说,如果有一天,我写的小说不能出版,我会无怨无悔的选择做其他的,这和追女孩子一样,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吊死了还没有人来管你。阿泰,你放心,你朱大哥不是猪。”说完,他向我哈哈的笑几声,我表情生硬的跟着他笑,这样的气氛无法让人放心畅怀的大笑。
过了一会,朱云又对我说:“阿泰,临走时我还是想提一下你的缺点,你没自信,也没主见。你有很多的想法,但是往往让别人来决定你的道路。以后希望你能改变这一点,相信自己行,才能我能行。”
这是朱云对我说话中,最认真的一次。我很认真的听着。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朱云从包里拿出一本书,说这是他向吴婷婷借的,到现在还没有还回去。他让我把这本书给乐乐,让她帮忙给吴婷婷。
这像人死后的遗嘱一样不容违背,我只好点点头。车很快就来了,朱云在上车时回过身,对我说说:“阿泰,好好努力,相信你能考上理想大学。”然后灿烂的一笑,这是朱云笑的最有魅力的一次。我闪了一下眼睛,像是按动了照相机的快门一般,把它固定成了一张照片,存放在记忆里。
朱云就这样离开了。
我带着一颗失落的心回到寝室,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于是又坐起身。看到朱云临走时给我的书,那是郭敬明的一部代表作《梦里花落知多少》,女生最爱看的忧郁风格。那时我对郭敬明并不了解,只知道他的年龄很小。也因为这一点,我想这么年轻的作家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无非又是些风花雪夜的事,于是一直没有去看他的作品。但今天因为无聊,好奇的也想看看能不能给我一个崭新的认识。把书随意的一翻,忽然看见几张信纸夹杂在里面。刚打开,又掉落一张小纸条,捡起来一看,写道:“阿泰,我知道你肯定会看这封信,只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好好努力!”我很惊讶,猜测着信上的内容,好奇心引领着我把信看完。这是朱云写给吴婷婷的信,我相信很多读者在看完我前面的论述之后,已经猜测到朱云会喜欢上吴婷婷,这也许是电视剧里的情节,但毕竟基于现实。电视剧只是把它夸大化了而已,而我所做的,就是还原现实。信的内容如下:
吴婷婷:
很荣幸的认识了你,但很不幸的听阿泰说起你家的事。
最近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什么地方了。因为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之后的结果就是辍学。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我知道学习这条路我不愿意在走下去,这不是我所能走通的。其实以前我从来没想过写小说。第一次是阿泰开玩笑的时候提起的,后来你也和我说过一次。我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我想去尝试一番。如果有一天能出版,这里有很大一部分的功劳属于你,因为你改变了我很多。
也许你不知道,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乐乐说你是才女的时候,我偏激的认为你和其他所谓的才女一样,文笔虽不错,却只用来描写美女帅哥之间的爱情纠葛。不过当我听到你比我还喜欢史铁生、看他的书比我还多之后,我对你另眼相看了。在公园游玩的那天,我们谈了很多有关史铁生的平生事迹,坎坷经历。我渐渐的感觉你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具体不一样在哪个地方,我也说不清楚。阿泰他们常说我是个文学青年,说文学青年最注重的是内心世界,但我很难想象你的内心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
那天我们还照了一张照片,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存着。我一直把它存放在我的一本书里。那张照片上的我很傻,你看上去很委屈。其实,当乐乐叫我上船和你一起拍照时,我虽然有点扭捏,但心里却欣喜着。我后来在想,也许是在那个时候我就对你产生了好感。但那天上岸的时候,你差点摔倒,我无意中抓住了你的手。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女孩的手,你们的手真的和我们大不一样,很细腻,很柔软。我很想多握几分钟,但我知道,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看到你搓自己的手就像搓衣服一样,我感到自责的难受。
之后的几天,我常常向你借书。你借给我的书,每一本我都很仔细的看了,看完后,我常常在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始终想不明白,可越想不明白我越会去想。就这样,对你的印象越来越深刻。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的喜欢上你。只是很多次我都忽然的就会想到你,在看书的时候,说话的时候,散步的时候,你的容貌频频的在我脑力、思想里出现。我觉的自己很想见到你,想和你说话,想和聊天,想和你在一起出去游玩一次。但我并不认为自己喜欢上了你,只要你永远不在我面前出现,我想我一定会忘了你。
但你又出现在了我面前,而且恰好是在那个会令孤单者更觉孤单的日子。我相信你还记得圣诞节那天,我和阿泰不期然间遇到了你。你是否还记得我问你的第一句话:“怎么会是你自己一个人?”问出这句话时,我很担心阿泰和你一下子就猜出我的意思。当时我已经想好了应付阿泰的说法,幸好这小子没问,否则我的表情仍会出卖我。
阿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开的,我和你都不清楚。我觉的自己有点重色轻友,因为当时我确实希望他能走开。我想和你说很多话,可真到了单独面对你的时候,每句话都害羞的不敢出来和你见面,生怕自己会背叛了其他的“兄弟姐妹”。于是我只好和你聊文学,你说我的思想有点偏激。也许是,但我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我写过很多日记,我只会在这私人地方放纵我的思想。后来你对我说:“朱云,如果你写了一本小说,我会是你第一个忠实的读者。我当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我要为你写一本书。
那天,我和你的快乐持续到你回去的时候。我送你到宿舍楼前,想在你走前和你说出那句令人肉麻的话。但我只说了一个“我”字,你就急切的说:“我先走了”。我知道虽然我还没说出口,但你已经明白了那个字接下来会带来的伙伴和它们所组成的一个意思。而你的那句话,也让我知道了答案。
我想如果是在解放年代,我可以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地下工作者。因为对于我喜欢你这件事,连陆标、阿泰、乐乐都不知道。我相信你也没注意到一点,有很多次,在晚自习结束后,我等在你们教室的楼下,看着你和身边的几个好朋友嬉笑着回寝室。有时我希望你能看到我,有时我又感到害怕。只好背对着身、斜睨着眼看你的背影。呵呵,我觉的自己真的很可笑。
不过,有一次,我感觉你好像也发觉到了我。那天你夹着一本书,和往常一样。但不小心被身边的朋友撞了一下,书掉在地上,你侧身弯腰去捡。抬起头时,我觉的自己的眼光和你碰撞了一下。你定睛想看清我,我因为内心恐慌,立刻走到别人的身后,当我在次看你的时候,你已经背对着我了。
相信你一直知道我喜欢你。只是因为我没有明确的说出口,你不好明确的拒绝。我想过很长一段时间,该不该向你表白。虽然我知道表白后的结果,但我总期待奇迹的发生,也许很多人都会有我这种侥幸心理。有几次,我写过几张纸条,想夹在书里还给你。但写了很多回,我总觉的少了点什么。一想到你看到这封信时的表情,我就没了勇气。不怕你笑话,就在你家发生事故的前几天,我仍旧思索着该怎么写?最后我写了几页的纸。我想我的真诚即便打不动你,至少不会让你有过激的行为。可我没想到,真的从来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封信我把它撕成了很多片,用水冲走了。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相信你心里仍然罩着那天的阴影。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我了解一个人真正悲伤的时候,并不希望有人在旁边喋喋不休的讲大道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句话:“一个人只要继续活下去,就要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快乐,否则就赶紧去死。”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的母亲也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开心。有些不如意的事,我们难免会伤心失望。我只希望你能尽快调节自己。我想和你说个我的秘密:“我最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自己写了这么多,啰嗦了这么久。最后我还是想和你说出那句肉麻的话,我不能保证以后还会不会对别人说,但我敢保证这是我第一次说:“我喜欢你。”
希望你的身心都能尽快好起来!保重!
你的朋友:朱云
看完这封信,我沉默了很久。我发现自己并不了解朱云。我也不知道吴婷婷看完这封信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但我相信无论怎样,她还是希望朱云能为她写本书,一本属于他和她之间的书。可到现在,我还没有在书市上看到有朱云的作品,也没有在见过他。也许他会像古代的那些落魄文人一样,也有可能在认清了现实之后,弃文经商,或者替别人打工,挣着得不偿失的工资。我不知道,都有可能。
晦涩高中(九)
坏运气和我一样怕孤单,所以结了伴的来。朱云走后不久的一天,班主任叫我打个电话回家,说我母亲打过电话给我。没想到这个电话打破了我家往日的平静。
母亲和我说这个星期回去的时候,直接到“康复医院”,说爸爸生了病,在医院里已经住了几天了。当时我没反映过来,因为在我印象里,父亲从来没有生过严重的病要住医院。我预感到这病的严重性。
走到病房的一刹那,我一下子就呆了。父亲靠在床上,头发像劳改过一样剃了个光头,母亲坐在床尾,掩面沉思着。父亲看到我,对我点点头,居然叫不出名字。母亲抬起头看到我,没有一点表情,转脸问父亲说:“你还认识他吧?”父亲蹩脚的笑了笑,说:“自己儿子的姓名怎么可能忘了呢,阿泰吗?!”
我感激的点点头,不是哭不出来而是不敢哭。我问母亲爸得了什么病?母亲说是脑梗塞,是中风的一种类型。母亲说我们是不幸中的万幸,说还好抢救及时,只是轻度的。以后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好起来,但不可能在像以前一样做重的体力活。说完,母亲像受委屈的小孩一样哭起来。我知道在她哭的成分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担心我上不了大学了。
我刚想说点什么,母亲急忙的拭掉眼泪,沉痛的说:“阿泰,你中考失利,家里没钱让你上好的大学,但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学习,我们在怎样也会让你上大学。”
我回想起自己过去一年的所作所为,想起父亲生病的几天我在教室里做着什么?很想痛骂自己一顿。看着母亲眼里透露的对我的期望,也许她不知道,她越相信我,我越对自己没信心。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好点点头,说:“我会的”。母亲笑了。
我在病房里整整呆了一个星期,每天就是服侍父亲穿衣脱鞋,喝水吃饭。父亲的病要靠多锻炼,使经脉活络起来,所以偶尔也会扶着他到外面走走。母亲几次催我回学校好好读书,我给了她一个很肯定的答案,说我一定会考上大学,但不在乎这几天,母亲才犹豫着答应下来。
病房里来往过很多亲戚朋友,有的是真诚,有的是虚伪。我有一位有钱的叔叔,在城里工作,在城市里他很普通,看上级的脸色做事。但一到过年回来,就趾高气昂的不尽人情。他来过一回,放了几百块钱在桌上。母亲偷偷的把他叫出去,聊了很长时间,我知道母亲是在向他借钱。我走到门口,看着叔叔手上夹根烟,和母亲说了一通之后扬长而去。母亲失望的走回来,我走到走廊边,看着叔叔在楼道口出现,然后把他之前吃的一个苹果核扔到他身上,叔叔抬起头,我对着他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叔叔怒视着我,我说:“你他妈的给我滚。”
那几天,母亲很焦虑,饭量明显减少,能量的补充跟不上体力的消耗,渐渐消瘦下去。看着母亲的憔悴,我有一个坚定的想法:我不想永远当一个穷人。穷人家好不容易生的起孩子,但生病这一关怎么也过不了。年轻时用身体挣钱,老了用钱养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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