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铐和麻绳
说到手铐,俺一定比您玩得多。吹点牛皮,俺还专门搜集、收藏过包括日本侵略时期,民国时期的手铐呢。但有一次俺想摆摆欣赏,结果大家猜怎么样?效果像渣滓洞似的。得!再也没那心情搞什么收藏了。
俺平时带的装备多啊,都还带在衣服下面。这里有两个原因。
第一, 是俺身体素质差,搏斗起来总不占上风,所以家伙越多力量越强,胆子也越大。第二,在衣服下面有它的隐蔽性,经常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那时一撩开俺的上衣,腰里大手铐、小警棍、瓦斯罐、警匕,俺还经常附带两个你们所说的拇指铐,总之是滴里嘟噜一大堆。说到拇指铐,还有一个特殊功能,就是这玩意是极好用的瓶起子,每到后半夜,大家忙完,一起喝点啤酒的时候,那叫一个方便,这玩意还是精钢的,怎么都用不坏。
说到给戴手铐人的待遇,那可差别大啦。怎么呢?案情越重大捆得越紧,一遇到够“咔嚓”的(死刑),都是背铐,而且起码两副,还要注意拧好保险。要是押送或者带出去看现场,有时还把人打扮得像宇航员似的——戴上摩托头盔。不让看时还要反着带趟上脚镣,有时腿弯处还绑几根竹筷子。
俺给贼上铐子一向小心又小心。试想,你给人家戴上铐子往号里一扔,或栓楼梯、暖气管子上,人家一待就是半天几小时,没事肯定在研究你的铐子呢。贼的动手能力多强啊,什么扫帚苗啊、小木片啊、塑料片啊,都有能把手铐捅开的。俺小心再小心,每年还断不了跑人,而且跑的都是重大的。
说到为什么带手铐多,那是因为怕遇到抓的人多,不够使的。拇指铐小,便于携带。您要知道,被抓的紧张,抓人的也紧张啊,不拴好能随时出危险不是。
还有不够戴手铐“资格”,可又非得控制住的,用什么呢?绳子。
哈,这里俺忽悠个绳子的段子。
那是一年夏天,俺干警察大约有十个年头了。一天,一个捡破烂的中年妇女来找俺,见她穿件蓝布旧褂子,瘦瘦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样(这里是俺借用“样板戏”的一句台词,是用来对穷苦人的描述),她哭着对俺说,被人欺负了。怎么呢,原来她捡破烂的地段又来了个捡破烂的哑巴,这哑巴一来就欺负她,欺负了一段时间,人家妇女不理他,他还变本加厉,竟提出要跟人家发生性关系,还美其名曰一次二十块钱。人家说我有老公,不干。结果哑巴一顿嘴巴上来,打得人家跑派出所来了。
娘希匹!俺就见不得欺负人的!叫联防员马上把这小子给我找派出所来。到晚上几个联防员把哑巴给带来了,就见这哑巴结实呀,一身的肌肉。我们北京话,这叫浑吃闷壮。脑袋上还染了撮黄毛,一进门就双手一通乱比划,意思是他有理,那女的胡说。等俺问得他没理比划不出来了,竟回身要抄凳子!
让你嚣张的话,俺派出所要换牌子改面铺了!
一声喊,放倒!
让几个联防员给俺按住,从包装纸堆里扯了根尼龙绳,把那小子两只手背过来捆上,一看,老实多了。
让联防员看好了,俺先去忙别的。
先从法律角度说俺用绳子的道理。对方是被人举报有违法行为,但证据确实不够充分,不够戴手铐的条件,可他抄凳子要打人,就构成对他人安全的威胁,俺约束他,正当。您问:为什么用细绳子啊?俺那可有得说——条件所限,找不到粗绳子不是。
有过牢狱之灾的朋友都知道,监管场所惩戒犯罪嫌疑人,最让人怕的之一就是俗称的“回头绳”。什么叫“回头绳”呢?就是把要惩戒的人背后捆得很紧,过一段时间放下来,再进行第二次重来。这第一次一般人就受不了,大都是解开后自己都放不下来,您要是再来第二回,那除非是没有痛感神经的,正常人就要了命咯。
话说这哑巴给捆在那里,还没到20分钟就开始求饶了,转着弯找地方磕头,意思是自己错了。这时候俺忙啊,请你先等等吧,时间短了你印象不深不是?等俺忙得差不多有一个半小时才过来,看这哑巴形象大变:一脸的灰啊土的,让汗水流出一道道清晰的沟沟,脑门锃亮,那是因为连汗都不出了,开始出油!
得,知道错了吗?这哑巴头磕的呀,像鸡啄米似的。俺就告诫小子一句话:再欺负人,让你小子铁树开了花!
大约过了一星期,俺又遇到那捡破烂的妇女,问:哑巴还欺负你吗?那妇女是一脸的晴空万里,笑着告诉俺,哑巴现在懂事着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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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交过手的一个“老二”
“老二”是东北话对所谓二百五这种人的一种称呼。(东北朋友请多包涵啊。)俺所说的“老二”是个盲流,大名孙横,内蒙人。这小子个子不高,瘦了吧唧的,留撮小胡子,脏兮兮。这小子平时什么活也不干(当年火车站的盲流有卖小商品、提包拉客、捣腾火车票的……),可天天小酒喝着,身边还不乏女人。
“老二”每天端个大号的破搪瓷缸子,不管遇到多横的盲流角色,一定说:“过来!给姐夫到站里打点开水去!”还别说,就是没人敢不去。要说为什么,答案很简单——这小子是个标准的亡命徒,打起架来有两招,一个是身后永远藏根木头棍子,一打架回手就抄;二是善使“羊头”,而且使起来没完没了,非把对方撞迷糊了不可。(说起“羊头”,年轻人大概听得不多。所谓“羊头”,就是打斗中抓住对手的双肩,用前额拼命往对方脸上撞。据说动物的额头都硬,野狗要拖棺材里的尸首吃,都是先排队用头猛撞棺材板,把棺材撞开,俗称“狗碰头”……)
“老二”横啊,别说盲流们都怕他,连联防警察都懒得惹他。小子宣称:“谁敢收容我,我就一头把警车玻璃撞了!”那时候俺年轻,刚分配到这个地界,琢磨着怎么先把这小子收拾了,否则咱怎么混啊。“老二”也觉得俺要收拾他了,也憋着跟俺干一场呢。正琢磨着呢,这机会就来了。
那天万里晴空,俺刚走到街上,就远远的见旗杆下面围了一群人,人群中间“老二”正挥舞着棍子打人呢。
俺进去说,别打了。这小子理都不理。靠,俺近前一抹腕子就把这小子两手铐上了,心说戴上铐子你小子该老实了吧,没想到这小子反倒更疯狂了,两手腕高举着铐子喊:“我三下就给你砸开信不信?!”俺心说信你?咱铐子是那么好砸的啊。当着那么多人别丢了面子啊,说:你砸!就看他高举双腕在旗杆的底座上拼命几下,哐!哐!哐!哗啦,真给砸开了一头,周围是一片惊呼声,都拿他当疯子了。
俺那个臊啊,只好按着小子又把铐子捏上,再没敢松手,一直提溜到所里。进门向所长一汇报,所长说,进炮楼!
这里有两个地方要解释。一个是那把铐子,那把铐子是一个老同志临退休给俺的,据说是国民党时期留下来的,俺看它独特,所以一直带着。没想到这手铐和别的工具不一样啊,别的工具是越用越好用,这玩意是越用越容易出危险啊。就这把铐子,以后再没敢实战用过,只是骑自行车出门,要是把车搁在觉得不安全的地方,就在车锁外再加把铐子。再有是“炮楼”。炮楼是我们老所长的创意,在所院子中间盖的小号。老所长是刑警出身,知道江洋大盗的厉害,所以小号设计得特别高,大约有5米高,红砖水泥,门是两寸左右厚包了层铁皮的大门。懂行的朋友一定要问,哪有派出所设小号的,那是分局才有的地方啊。——当时我们特殊啊,火车站地方乱,抓的贼多,是上面特批的。
话说所长说了,俺就提溜着“老二”往小号走,心里想,用什么法子整治这小子呢?那时候要求一定要守纪律,讲政策啊。
“老二”进了小号就开始疯狂:“你放不放我出去?!不放我碰死在这!”我说,不放,你碰吧。那小号进深大约有个三米多四米的样子,就见这小子一个助跑飞身跃起往大门上撞去。快要撞上的一瞬间,俺从后面揪了他裤裆一把,但他的力量依然很大,大门哐一声就给撞开来,俺伸手哐再关上。“再来!”小子说:“你别拉我!”我说,不拉,来吧。结果,撞开了关,关完了撞,连着有六七下,小子开始迷糊打晃了。我说不撞啦?他不吱声,不撞好。来外面休息一下。
说到撞头,我给大家多聊几句。那个时代,在公安机关里经常有撞头的,大都是判刑教养回来的,目的无非是威胁,想闹出去而已。俺进派出所第一天就来了个撞头的,俺还用手给垫着,结果把手都给撞青了。后来老同志告诉俺,撞头关键是第一下,即便真是想寻死的,第一下没撞坏,后面就不用管他了,因为人都是肉长的啊,哪个能不知道疼呢。所以,“老二”撞第一下俺拉了,后面不但不拉,还鼓励。
看来这小子这回是真知道疼了,再批评什么他都接受了,承认错误。咱想那就算了,回去吧。
第二天见到我,老远就跑过来了,非拉俺手摸他头顶。俺这一摸啊,靠!没起包啊,是整个头顶都起来啦,厚厚的一层。俺心说,你哪是人呀,整个一个牲口!
从那以后,“老二”确实打人少多了,但不是没有。彻底根治他的不是俺,是铁路警察。站里铁路警察来了几个火车头体协下来的摔交运动员,听说这一带有个“老二”猖狂,就来找他过过招。“老二”是谁啊,来者不惧。结果后来“老二”说,只记得几个凌空飞跃,不知道是怎么出去的。见到他已经是歪歪的不能动了,说腰完了。
要问“老二”怎么不告状啊,人家“老二”是谁啊,冻死迎风站的主。
后来“老二”改了,干点力所能及的活糊口,再没听说他打过谁。
诸位有觉得俺忽悠的,可以到北京朝阳区双桥地区的东柳西柳村打听打听,“老二”多年来一直在那一带租房住,没准现在还在呢。
夜空下伸出的一只大手
那年冬天的一个夜晚,上半夜23点左右,坐在马路边上的几个联防员正在闲聊,发现从路边女厕所里溜出来个中年妇女,扎着头巾,双手揣在胸前。
其中一个年轻的联防员发现对方步态有点怪异,不像女人。上前想看仔细,结果越看对方越低头躲避。
询问中,联防队员忍不住伸手想揭“她”头巾,结果这“妇女”嗖地伸出手来,一把就把小联防员的手给攥住了!这一攥不打紧,把个小联防员攥出浑身的鸡皮疙瘩来!小联防员说啦——这哪是女人的手啊,那么大!在夜空下凌空而来,分明是只男人的手么!小联防员一声大喊:这是个男的!!!
结果,大家三下五除二把这小子送派出所来了,正赶上俺值班。小子!男扮女装闯女厕所,够坏的!指不定祸害惊吓过多少MM呢!俺斗志昂扬,开堂审案,想替MM们伸张正义啊。
证据都摆在了桌上:几缕用猴皮筋捆扎的头发,一顶绿色军帽,一块红地暗格女头巾,再看这位,大约四十来岁,没长胡子,白白胖胖,中等个头,上穿蓝布褂子,一条绿裤子,脚上一双女式布鞋。
俺那时年轻啊,正襟危坐,拍桌子瞪眼,一顿呵斥。可人家态度诚恳,有问必答啊,咱再怎么也要讲态度不是,所以就聊啊。
问完了姓名、地址、籍贯、年龄,一系列格式化提问,该问主题了。
问:你进过多少次厕所啊?
答:我家住宣武,每晚自己老婆睡觉以后自己都穿上她的鞋,把搜集到的长发用皮筋扎成小捆搭在前额上,再把解放帽反扣脑袋上,再扎好头巾。您想啊,这快一年了,自己从宣武到东城,沿着胡同溜达,见厕所就进。(当然是女厕所啦。)
问:你说清楚,一共有多少个厕所?
嘟囔半天,答:起码有八十多个吧。
提高了声音:你都做了些什么啊?(当时想的是要是问出几起*案就好了。)
答:自己就蹲着看。
问:你就没干别的?!也没被人家发现过?
答:没有。只有一次在宣武,有两个女孩子看自己像男的,一边看一边惊恐地退出去了,自己赶紧溜了。别的行为确实没有。
问:这么长时间,进了这么多次女厕所,就这点行为吗?
答:确实就这点。
问: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这时候屋里还有一位值班的女联防员,他说:让她出去,可以么?
俺只好请人家暂时出去一会。这小子趴上来说了句话。就这句话,让俺忍啊忍,实在是忍无可忍,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他说了句什么话呢?
他说:“女人的皮肤真白啊!”
俺当时哪里懂什么性变态、性癖好啊,加上他一口一个“自己”“自己”的,像在大会作报告讲用似的,那种认真激动劲啊……俺极力想挺住威严,结果没挺住。
处理结果是行政拘留15天。搁现在看来,处理得还是重了。您想啊,他是说进了八十多间厕所,但没事主啊,这玩意没事主就没证据啊。
当时北京晚报的记者还把这事给发出去了,记者问俺,通过这件事,要提醒广大妇女同志们注意些什么呢?俺没法回答,这可真是个难回答的问题啊,您能让妇女同志们进公共厕所先把蹲着的都叫起来检查性别吗?这也太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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