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老王谈女贼,诚恳显然不是装出来的,一个个案子说出来如数家珍。有点儿遗憾,老王提的女贼,多半和“骗”有关,专做扒窃的并不是很突出,至少不比男贼突出。比较高档一点儿的女贼,干脆只承担望风之类的事情,自己不出手,想来,这也算贼群中的一点儿性别照顾吧。
案子也算精彩,但是谈不上特色,于是老萨得寸进尺地问了一句:有没有给您印象特别深刻的女贼?
什么印象特别深刻?老王表情依旧诚恳而略显呆滞,显然是不想跟某个女贼拉上关系。
比如手段高超,或者人特别漂亮的……
哦。老王两眼忽然一亮,点头道,有啊,抓过一个,特别漂亮,专偷部队的人。
专偷部队的人?还特别漂亮?老萨有点儿不相信,这贼可够特别的。
没错,脸盘跟张B枝似的,身材跟叶Z楣似的。
叶Z楣?
对啊,老王点点头,四下一望,指指对面的墙上。
对面墙上挂了不少体育运动器械,老王指的,是俩排球。
女贼和排球有什么关系?后来才明白这是一种作案工具……
女贼 (下)
问完,才想到“波涛汹涌”四个字,若有所悟,原来老王的排球,指的是这个啊。
奇怪,老王这人是标准的工作狂,他吃菜的时候也会挑肥拣瘦,也一边跟你说话视线一边跟着靓女走,但是只要一开始办正事儿,那老王看谁都是贼(老尹则看谁都像逃犯……),不是贼他不看啊。他那时候会注意波涛汹涌?难道这女贼的本钱大到让老王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
等他介绍完了案子,我才明白,老王那脑子,跟你讲案子就不会说废话的。他提那两个排球,因为这也属于那女贼作案工具的一部分。
这还能是作案工具?
在犯罪这个领域里,扒窃的多是高智商,那是融技术、胆量与智力为一体的行当。讲扒窃的需要技术、胆量与智力结合,并非夸张。老王就曾经亲手抓过一伙贼,他们盯上了一个去协和看病的老区农民,在扒窃成功后被老王抓获。案子简单,问题是那被盗人的钱,是用块白布绷在*上的,大冬天的外边是挽裆棉裤,如何能偷得到?
硬偷。
判断是凭经验——
根据被盗的和售票员的对话判断是去看病的,外地来北京看病的常常把钱缝在*上防盗,几乎是常识。车开起来后贼靠上去,背对被盗人,把手从背后伸出,解开他的挽裆裤,一个人侧面贴过来帮忙提着。
干吗提着?贼说了,怕进去风,一冷他就觉出来了。另一个拿刀片伸进去轻轻一划手指一勾,一叠子钱取了一半……
为什么只取一半?贼说他要是警觉了按按觉得钱还在,是不会在车上掏出来数的。拿完了,同伙还帮被盗人把裤子系好……整个过程都在车子的晃动中完成。
我听到这儿都忍不住了:人家那被盗的又不是死人,这么折腾还觉察不出来?!
老王给我看材料,真的。
那这人可太迟钝了……
老王说也不是,那被盗人买了票,双手攀了头上的扶手就往外看,很明显是第一次来北京的,有点儿蒙。他向外看得专注,恨不得把头都伸到窗户外头去,一来是怕过站,二来是觉得风景新奇,估计被盗人当时除了窗外景色,心中是一片空白。注意力不在钱上,那贼抓的就是这个空隙。
很多案子,不在防盗措施不够得力,而源于防盗意识的缺乏。这几个贼虽然失败,但是判断准确,观察细致,下手利落,敢于出击,您说这扒窃是不是技术、胆量、智力都需要的行当?
我曾问老王,如果把这扒窃的调些去踢足球如何?老王说那肯定意识倍儿棒,不过,这帮家伙可能体能差点儿……
抓这女贼,是在2路公共汽车上。
那天,老王是随机跟了辆车,上车四处一看,就有了目标。
最初,老王注意的是售票员台子旁边的一个黄毛小子,那人东瞧西看的,照经验而言,有点儿挂贼相。
这时候,有个海军军官上车了,小伙子一杠两花,浓眉大眼,军装崭新军容严整,但脸上皮肤黝黑,看来是经常出外勤的——后来知道原来这位是来京出差的,要去拜访战友,所以特别修饰了一番。他上车买票,随手把鼓囊囊的皮夹子塞在了上衣的右下兜里。眼看那被盯的小子眼睛一亮,自己却没有下手,对另一边打了个花里胡哨的手势。
老王顺着看过去,就看见这位叶Z楣女士了,只见她微微一笑,嘴里嚼着口香糖,大摇大摆地朝那军人挤过去了。
有点儿新鲜。老王想,他认准了这黄毛和叶Z楣应该是一对搭档,不过对他们选择的对象感到有点儿奇怪。要说对军人作案,在北京发生的并不少,不过绝大多数是诈骗,利用解放军的传统作风和好心,多说几句好话,说点儿自己的不幸遭遇,往往得逞。偷?那可有点儿希奇,因为军人讲究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长期训练的警觉远超常人,而且多数正在年轻的时候,精力充沛,对他们下手容易被发现。
但是,这女的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老王有点儿困惑,让助手盯着黄毛,自己靠上去盯了起来。
这一下,照老王的说法——可真开了眼啊!
只见那叶Z楣迎面挤到军官面前,好像是被人流带动身不由己,越贴越近,很快进入了贴面舞的距离。那军官眼看一张俏脸越贴越近,后来他自己说连人家嘴里嚼的口香糖味道都闻见了,子弟兵在作风问题上的意识还是很深刻的,这位军官于是一点儿一点儿,硬梆梆地把脸转向了侧面。——我有纪律,我不看你!
然而,老王很清楚地看到,那两个大“排球”就和军官的前胸挤到了一块儿,改贴饼子了。——军官的身体骤然僵直,一时似乎手足无措,就这样待着固然不妥,马上离开又……
就在这时候,那女贼的手已经进了军官的口袋了。
一分钟以后,老王上前,咔嚓,铐上,那边助手把要上去帮忙的黄毛也抓了,转身问:“解放军同志,您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我?”那军官一愣,“没有啊。”
“这钱包是您的么?”
“噢,是我的,哎呀,怎么被人把钱包都掏了我还没注意呢?”
“那是,”老王抓了贼心里高兴,随口指指胸口,“您是没注意,您的注意力都在这儿呢……”
腾,军官来了个大红脸。
我后来把这事儿讲给一个老军旅听,老头子听了大笑。我问他:您要有这样的兵,是不是特丢人?老头说不丢人啊不丢人,正常,正常得很,当兵三年,看老母猪都是双眼皮的……
老头子一定是很得军心的人。
这事儿后来审得满大,原来这女贼是个对部队官兵下手的“专业户”,光在她住处找出来的军官证就有十几张。(审问的时候,问:你保留这些军官证干什么?答:这几个比较帅。问:那不帅的呢?答:……)
有趣的是核对报案记录,这些军官报案的时候(补办军官证,必须报案取得警方丢失证明)却无一提到丢失的时候附近有个叶Z楣——大概,是想明白过程后觉得情节有点儿丢人吧。
遗憾的是把那海军军官的钱包打开以后,发现鼓鼓囊囊的钱包里除了不到十块钱,全都是北京军区招待所的专用饭票。
那女贼看了物证杏眼圆翻,道:靠,走眼,姑奶奶的便宜让他白占了……
打了大师(上)
“范进中举”这个词几乎可以当成语用了,而这段小故事里,让人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范进听说中了举人,发疯,被他岳父一巴掌打过来,而他那位平素凶横的岳父大人,却因为打了文曲星,巴掌都弯不过来了。
要这么说,老尹也有过类似的时候,不过,倒是比这位文曲星的岳父大人心理素质好些。
侯宝林讲话了——这解放以后不准随便打人了啊。
尽管侯宝林先生这样说了,但是我们知道,警察因为打人引起纠纷这类事情今天也并不少见,这属于警风问题,也分地界,有的地方警风好,这种事儿就少,有的地方警风差,这种事儿就多。什么事儿都没有个绝对。老尹所在的北京站派出所算是个管得比较严的地方,因为这里属于京师门户,说白了,南来北往,京城六扇门的门面,这地方丢不起人。
可是,也有一种动手的情况不受限制,那就是有人袭警,这种事儿说破天去,也没人能说警察不对。
北京站派出所有警察讲老尹因为袭警打过一个大师,过程好似行为艺术。
我怎么这么多废话? 有事儿说事儿,对不对?
事情很简单,在北京站前中央大道上有辆车停在那儿了,警察去管,被人家骂回来了,好像很牛,只好请所长过去。
老尹过去一看,车里的人已经进站了(可能是去接人),这地方肯定不能停车,当即下令拖走。
刚说完,有人从后边过来了—— “谁敢拖我的车?”
来的是俩人,跟我说这事儿的警察回忆,老尹回头也就说了一句话,可能是“这儿不许停车”之类的,有一个看着特壮的一边儿骂一边就抡过来了——“你他×敢动我的车?你知道我是谁吗?”
狂啊,真狂!
问题是在北京这地方,最好别这样儿,你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在北京藏龙卧虎,扔一块砖头就不定砸着谁,收敛点儿好。这不,一抡就抡一公安部二级英模。
你要不抡,光骂,那老尹还真没辙,他顶着个二级英模的牌子,当众乱来,太显眼了。
你打,那就对不起了,这叫袭警,我管你是谁呢?到公安部也是我有理!
周围警察只见人影一晃,咣,那小子就被撂进地下通道里去了,顺楼梯轱辘下去的。
追进去一看,那位趴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肚里的东西可全出来了,吐了一地。
后来老尹跟这几个警察说,要知道他是谁,我还真不敢打他。
不是怕别的,是这人太有名了。
知道他是谁以后,老尹说自己也嘀咕,这位不是刀枪不入么?怎么一下就趴下了?
凑近再看,这位一边呕酸水一边还叨唠呢:你敢打我啊?你知道我是谁么……一抽一抽的,眼神可还挺狠。
这时候旁边警察把一块儿过来那位也“请”到地下通道来了——所长,他打电话叫人呢。
这位比较老实,直哆嗦——你们别乱来啊……
老尹比较好奇,指着那个呕酸水的问一句:这谁啊?这么狂?
这位哆哆嗦嗦说:他就是张×宝啊。
谁?
张×宝,那什么,气功大师啊……
警察们已经把地下通道封了,一听是张×宝,着实吓了一跳。您知道,那时候很多人都很信他的,家里老安人闹不好就是大师的信徒,想进礼堂听大师讲一回课得费老大劲呢。
真是他?老尹把那位揪过来看看,别说,跟电视上还真有点儿像。
老尹的确是有底子的,抓人一般就一下,最多两下,还真没跑得了的。老尹讲过,他们这一行的功夫讲的是实用,没花哨。一下,指的是针对看着比较老实的,攻击他大腿侧面比较硬的地方;比较不老实的呢?攻击他胸腹接合部,一击,基本人就瘫了。两下?两下是保命的,我不好讲,反正对这张大师一下就够了。
问题是据说此人自幼修行,神功盖世。据说是经常神出鬼没、飞檐走壁,或者是刀枪不入、先天神功,反正是天下很少有对手,怎么一下就趴下了?
不会是冒充的吧?赶紧问那个打电话的: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是×××办公室的,请张大师去吃饭……
警察们吓了一跳,这×××的名字我不提了,五大常委级别的,虽说现在退下来了,还是跺一脚北京乱颤的水平。前几天老尹他们清理盲流,刚把李瑞环家的服务员错收容一个,那档子事儿还没理清呢,再加一个×××,吃得消么?
一般情况下,有些人碰上这种事儿会赶紧道歉赔不是,争取人家大师原谅,不然一个大师气儿不顺了发功,没准儿你当场要翘辫子,一个领导不高兴了也是麻烦。
大伙儿都看老尹,就看老尹脸一寒……
人家说,您看,这就是老警察的道行。
这后面有一小段情节我模糊一下,想来大家都能理解。具体的呢,大家在萨斯群上要看见老尹可以问他自己,我不想给人家惹事儿。反正呢,你往起撑的时候要正好按在一块砖头上,可以理解你是想站起来借把劲儿,也可以理解成你想持械袭警——比刚才还暴力!
反正是一分钟以后,这位原来眼神冷冷的主儿就剩下哭腔儿了:别打我啊,我真是张×宝啊。
还冒充?!
真的,我真的是啊,没冒充……
刚才还准备打电话的那位赶紧过来拦着:我证明,我证明,他不是冒充的。
看着警察们不信任的眼光,这位忽然想明白了,过去一把扶住那大师,说,要不,你给他们表演一个隔空取物,证明一下?
大师:……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打了大师(下)
大师隔空取物了么?
没有。当然没有,怎么说也不肯献演一下。
为什么不肯呢?
听不懂,好像是这种动作得天地人什么什么都配合好了才能成,时辰、方位不对可是做不出来。再说了,大师说了这是真本事,跟跑步破世界纪录似的,又不是文艺节目,哪儿能“表演”呢?
最后大师是拿出身份证来才确定身份的。
车,老尹还是给扣了。最后是×××办公室的人来办了手续,该怎么办怎么办,才把车领回去。
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后来问过讲这件事儿的哥们儿,老尹当时真不明白打的那是谁啊?
人家说了,怎么不明白?头天晚上我们还聊张大师,听说有一省公安厅把他请去破案呢。
据我所知,请张大师破案这事儿不假,不过那案子可没破了。气功还管破案,所谓病急乱投医,大体如此。
萨问了,知道是大师还下那么黑的手?
那哥们儿想了想——大概……大概老尹想让大师火了发功,玩一个“张大师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