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明令-剑衣白羽·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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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明令-剑衣白羽·第一部-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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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韬道:“别说尚轼一根指头就能捻死你。李穆尚能支撑到尚轼登场,那场中其他人,却多得是可以把你打下去的。”
  郑吉说:“我有剑衣诀。”
  闻韬笑道:“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但在比武之时,使出阴明录上的功夫,是十分遭人忌恨的。”
  郑吉道:“我现在是不是你的剑衣?”
  闻韬将他重新从地上扶起,却答非所问:“我是你的兄长,本该保护你。你在琅琊,已经让我束手束脚了。”  
  郑吉道:“我是来助你的,不是来掣肘的。你要在会上开刃,为何不借这最后的机会,让他们见识剑衣诀?”
  闻韬还在沉默,郑吉却知道他已经松动。“我先回去。”他说,“这些日子连番赶路又生病,倒生疏了功课。”  
  闻韬问:“你不怕蜘蛛了?”
  郑吉答道:“我比较怕死。”  
  闻韬突然说:“就在这里练,练得不好不许去。”
  郑吉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自在。
  但他到底将剑衣诀在闻韬房中练了一次。
  他的武功绝不是阁中最好的,却绝对是最好看的。
  只见郑吉做了一个起手式,便一招一招地将剑衣诀层递使出。闻韬的卧室大而空旷,屋顶也高。但他尚未使出轻功,此间便似已拘不住他的轻移点步,旋卷圆曲。屋中十分温暖,一丝风也无,而他翻转起落之际,却如携风带雪,又似要乘风归去。
  别人也许可以有他这般柔韧矫健的身法,但有了这般身法,便再难有这份挥洒自如的风度,有了这风度,却难有他这般雍容含蓄的韵律,若有了韵律,却又难以有他这风雪般凛然的力量。      
  很少有人知道,郑吉入门比聂英奇早两年,是闻韬第一个弟子。他入门时根基极浅,年龄也不小了,而闻韬却只将剑衣诀授给了他而非别人,甚至不是聂英奇。因为他相信,他人来用这剑衣诀,也许更可怖;却再无一人,可以将这剑衣诀用得如此美。
  郑吉练完掌诀,又从架上瓶中拔了一枝白梅,练起了剑诀。此番以梅枝为剑,比起掌诀雍容态度,平添一份任情超逸。甫一出“剑”,枝上花便悉数四散飘去,而他于其间动作,却柔缓从容,无分毫急迫。从起式直至整套剑诀使完,所有花瓣竟无一片落地,俱为他剑气所卷,凌空飘游未止。及至末招,他手中梅枝应声断成数节,落入一地碎花中。郑吉从中轻盈越出,由始至终全身没被那碎花沾上半分。  
  剑衣诀之剑诀最末,确实是以剑毁做结。剑衣诀本意不为相抗,而为护人与自保。习诀者通体上下便是一把容忍利刃的剑鞘,连他手中的剑也不例外。鞘毁则刃出,这诀便也被破了。
  这几乎已经是阴明录中最重要的一部残卷,完整的部分却也只剩剑诀与掌诀,拳诀与步诀已经零落佚散,残缺不全。而这已经足够郑吉以此为傲。  
  “够好吗?”郑吉问他,他站在闻韬面前,还在喘息。  
  他身上有一层薄汗,还有一层薄薄的中衣。
  这件中衣被一根丝带缚着,衣摆下面是瘦削修长的大腿轮廓。
  房中地龙烧的很旺,熏炉中焚烧着降香檀木。郑吉身上风雪的味道,与梅花与熏香混杂着,愈清澈,也愈旖旎。  
  闻韬不禁隔着这层的布料,轻轻安抚郑吉的窄背,等待着这喘息平息。他的手指一节节地按压过那薄而光滑的背上凸起的脊椎。
  如果一个人的身体有韵律,那么他现在岂非就是抚琴者?
  而郑吉又不像是琴,他有那般孤独,却还没有那般拔峭。琴只有丝弦柔韧,而郑吉整个人便是柔韧的。而琴又怎么会如他这般沉默?
  郑吉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十分脆弱难耐,却因为平日刻意禁欲,此时半句□□也不肯漏出来。但现下,他浅浅的喘息中,已经带着情‘欲的气息;他的腰背还如修竹般挺拔,双膝却有些酥软了。    
  闻韬坐在榻上,握住他的窄腰,在他耳边道:“好几年没见你练给我看,现在比以前好了太多。”又亲了亲他浅色的嘴唇,道:“可惜……如果现在要了你,你明天就下不了床了。”  
  郑吉紧闭着眼睛,胸前依旧剧烈地起伏着,气息不稳地问:“你答应了?”
  闻韬又在他合着的眼睫上亲了一下,推他起来,要他将残卷中的步诀也练一次。
  郑吉顺从地下了地,练了几招,便说:“不行,腿软。”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闻韬说话,柔软而沙哑,几乎就是在撒娇。
  【脖子以下不能描写部分】
  闻韬听了也不禁情动,柔声细语地去叫他旧时的小字,“小宇,小宇。”
  郑吉听了,浑身一颤,哑着声音道:“别,别这么叫——啊……”
  闻韬将他抱在怀内,感到郑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
  郑吉似乎非常地后悔,这悔恨已经掩去了遗韵给他带来的快乐,却无法掩盖他的恐惧与紧张。
  他还在发抖,嘴里却对闻韬说:“待会儿,我让闻帆夜里送封信回去。”
  闻韬点头允了,拍了拍他的背,温声道:“怎么回事,我不害怕,你怕什么?”
  十四年…… 
  既然韬光晦迹已如此之久,是时候来一场尽致的鏖战,借此破鞘而出,尽露锋芒。                    
作者有话要说:  完整版见TXT

  ☆、琅琊一战

  项禹来到琅琊的这天,恰巧是腊月二十三。
  琅琊城东有一家酒馆,是一位崂山派俗家子弟开的,武林中人都喜欢来这样的酒馆,只因这样的酒馆中闲人多,闲聊多,闲言碎语也最多。只是今日,众人都来去匆匆,只吃个囫囵半饱,往往屁股还没坐热就走了。
  今天所有的人都去了海边,而海边有大热闹可看。即便是项禹这样的人,也愿意去凑一凑这样的热闹。只是他要等到这热闹收场之时再去。
  傍晚项禹从这酒馆中出来时,佟方已经为他找好了一艘结实的油布小船和一位可靠而博识的船夫。
  船到渡口的时候,台上战意正酣。
  岸畔浅海之中,这用数千根楠竹筑起的干阑高台,便是为这一年一度的琅琊群英会而作。
  渡口边最大的两艘方艄,便靠在高台南北两侧,秦门与剑衣阁各据一艘。剑衣侯闻韬一身白衣,端坐于南艄二层干阑台正中央。更有百余艘大小油蓬船与各色帆船聚拢于方艄两侧,船上具是些体面人物。栈桥上也挤了不少人,却都是些衣衫粗陋租不起船的穷鬼。
  项禹从船头远眺。台中那高壮矫健,持着一双平棱锏的,大概便是那秦门掌教尚轼。
  而另一位,竟是郑吉!
  佟方也认了出来,道:“李穆没来,不知今日又会有几般变故。”
  丽日正要投入海中,海水如浮金般把越来越低斜的日光往眼皮子底下射过来,人和高台都只剩下黑的剪影。再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郑吉的细剑正楔在尚轼的双锏之间,二人侧身而峙。
  佟方与项禹在船头并肩而立,瞧着这情形,倒也觉得有趣,道:“倒不知此二人要僵持到几时。”
  那舟子居然道:“左右不过这半个时辰。”
  项禹笑道:“你如何知道?”
  舟子道:“正午之时我便在这里,看他耍了两个时辰滑头。”
  佟方奇道:“两个时辰,他居然没有下去?”
  舟子道:“没有。倒是在尚轼掌门之前,他已经把十一个人打下去了。但谁都想不到,他最后居然邀战了尚轼。”
  项禹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舟子道:“我不知道。”
  项禹笑道:“如你这般见闻广博,年年在此地做这趟营生的船家都不知道他是谁。有人偏偏知道他,还特意邀战此人,倒也十分奇特。”他已经觉得这舟子很有意思。
  琅琊群英会有令,只有被邀战的人,才有权邀战他人。
  舟子笑道:“那人邀战的本是剑衣侯。谁知剑衣侯却说佩剑未开刃,先派了他上来。”
  佟方道:“原来还是剑衣侯的意思。”
  话音未落,郑吉突然将长剑抽了出来。尚轼顺势一锏回护前胸,另一长锏大力拍向郑吉肩头。郑吉身势微动,居然不避反迎,扑向尚轼右臂与前胸间的空门。
  他如此轻盈,不会比一只早春的燕子更笨重。他速度太快,动作太微妙,那裂空而来凌厉迫人的平棱锏居然来不及击到他的肩头,而是顺着他窄窄的胸膛滑了下去——细剑已迫近尚轼咽喉。
  而这却远远不够。
  下一瞬,那细剑竟被弹了出去,郑吉连人带剑滑开一丈开外。而那粗锏,倒也没有击穿他的肩胛骨。方艄与廊桥上的人群喝了几声彩。
  项禹看了,道:“原来能留他到此刻的,便是剑衣诀。”
  佟方道:“想不到众人竟对他如此容忍。”
  舟子却插话道:“倒也并未太过留情。两个时辰之前,那人的左臂就被地安宫的晋飞云打中过。”
  项禹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郑吉的左臂,无力地垂软着。
  舟子又道:“半柱香之前,尚轼刚上来,他的后背就被锤了一锏。”
  郑吉此时提剑而立,刺目的夕照下,他原本笔直的脊柱微微弯向一边。果然如此。
  这舟子当真十分心细。
  尚轼此时突然又向郑吉前胸拍出一锏,这一锏却已用了八成的功力。青年被罡气震开三丈有余,身形迅速委顿下来。但他把细剑□□竹子的空隙间,居然没倒下去。
  南边水上忽然一阵骚动。众人循声望向剑衣阁方艄,见到有人将剑衣侯的佩剑拿了上来。
  剑已开刃,夜色之中,如紫电如青霜。
  此时日已落,长庚现。
  渡口四周点起了烛天而燃的巨大火把。
  把目光回转到筑台,借着火光,项禹第一次看清郑吉。冬夜的海边极冷,他却只穿了一件浅灰的薄袍子,布料紧贴着后背,似乎湿透了,胸襟前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尚轼垂下双锏,朗声道:“你在这台上缠斗已久,早已体力不支。现在认输,请剑衣侯出阵吧。”
  此语既出,北艄中一片喝彩之声,与周边大小船只应和着。
  为了不激怒闻韬,为了给剑衣诀面子,尚轼留足了耐性。即使对方几次三番借着剑衣诀迂回纠缠,他都没有用内力将这不知好歹的青年从干阑边上震落下去。而现在,既然闻韬已开刃,便是郑吉走人之时。
  郑吉却摇了摇头。
  他挺直脊背,缓缓道:“晚潮还未涨起。”这声音本该比尚轼年轻得多,而血流进了他的肺,使他的声音变得粗粝而单薄,如同流水里夹杂了砂砾。
  人群登时一静,随即哗然,夹杂着嘘声一片。
  潮涨之刻,便是今日琅琊群英会落幕之时。众人从正午等到傍晚,一来是想见识剑衣侯十四年后开刃之盛况,二来是想见到剑衣侯与秦门掌教一战。三来,剑衣侯手下爱将李穆也是成名已久的剑客,更是秦门弃徒,传闻本该由他出战尚轼,更有热闹可看。
  谁知李穆竟未露面,出场的竟是这无名青年,教这三台大戏迟迟开不了场。现在他不但要自己送死,口出狂言,令众人也没了热闹好看。
  项禹又去看对面方艄上的闻韬。烈风与火光之下,男人平静的面容显得阴晴不定。
  佟方也在一旁道:“属下不明白,今日场中近千人,能赢尚轼的不足五指。郑吉输给他,不算什么不光彩的事,剑衣侯也便是等这开刃之际迎战尚轼。为何这郑吉却不肯认输,宁可拂了闻韬面子,也要这般强出头?”
  台上尚轼又在问:“你不怕死?”
  郑吉摇摇头,却举起了手中长剑。
  琅琊令如山,若他不愿认输,谁也无法阻止。闻韬也无法阻止。
  那么只有尚轼来阻止。
  他掷出双锏,解开了手腕上的皮具绑带,露出青色的铁手套来。
  众所周知,秦掌淬毒。
  蜀中秦门,向来与唐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秦门之锏叫秦锏,而秦掌之毒却也叫情茧,为唐门所出。唐门之毒以奇诡阴狠著称,江湖之中人人悚惧。令人若中此毒,却不敢去解;解了此毒,却也不至于活得下去。
  比武之中,本不必使出此毒器。而尚轼以秦掌成名,此番郑吉又犯下大忌,用阴明录中武功一再挑衅,这又另当别论了。
  众人此时都去看南艄,只见剑衣侯的手正松散地按在剑柄上,身边人却是一脸愕然。各船中已是议论纷纷,人人都在疑惑,为何这青年要逼迫尚轼对他下杀手?剑衣侯与他之间,到底还有无默契?
  项禹心中已了然,道:“他不肯认输,却正是故意要输。”
  佟方道:“可他这么做,便是要将阁老拱手让与尚轼。”
  项禹道:“这便是他的目的,只是要赔上的,却是他自己的性命。”
  话音未落,郑吉已经提剑朝尚轼冲去。对方不慌不忙地卸去力道,铁掌鬼魅般拂过郑吉细剑,斗兽般袭向他几处大穴,来势刚劲迅猛,毫无方才的周旋之态。郑吉拧身避过一掌,勉力刺向尚轼右肋,却被那铁掌轻易架开,牵制不前。郑吉剑气被生生逼退,人与剑均被尚轼精纯的招式所困,又苦于对方内力深厚,挣脱无门。暗夜光火映照下,项禹在十丈之外,也看得出郑吉面上已是毫无血色。
  而即便陷入绝境,青年身形竟毫无颓势。瞬息过后,郑吉左臂一推,竟双掌合力,将细剑直直击向尚轼掌心。饶是秦掌由精铁铸成,尚轼也不得不分心收势,生生挡下这挟风带血的一剑。
  只听得咣当一声,那佩剑居然于尚轼掌中寸寸而断!郑吉趁势挣开,飞出一丈余远。
  这般拼命的招式,倒激得众人叫了几声好。
  但这已是剑衣剑诀最后一式。
  郑吉招已老,力已竭,气已乱,不过苦苦支撑。接下来以剑衣掌诀,去对抗尚轼精铁所铸成秦掌,也不过是濒死挣扎。
  事已至此,已不必再看。项禹摇摇头,对舟子道:“回栈桥上。”
  舟子道:“这里看得更清楚些。”但他依旧将船划了开去。靠岸后,船夫忙不迭地划离岸边,要泊到那已被层层大艄芥舟包围起来的高台边上,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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