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亦辰脸颊微红,回了我一笑,明眸已如星子灿亮,欢欢喜喜将我扶上车去,再三吩咐了车夫慢行,才徐徐往皇宫方向晃去。
这次中秋宴席,却是放在澄心殿前方的大园里,四处都高高挂了巨大的绯红绫纱海棠花枝灯笼,与殿外开得如荼似火的海棠相辉相映,更显比白日时静谧,却衬得海棠明媚胜春,粉装盈盈如醉,随风晃处,连满天星子都失了光彩一般。
好在月如玉盘,素影分辉,冰雪洞澈,终究不改千年来的妩媚与清洁,望之皎皎,思之缈缈,倒映于殿前流过的莲影池支流中,更见得波痕清浅中月华澹澹,柔光流素。
那样的风光,其实倒也是我喜欢的,若能与安亦辰两人于海棠下并头赏月,头顶一轮,水下一轮,四目交缠之际,情如水流,眸比月明,必是人间胜境,天下无双了。
或者,天下无双的,只是赏月的人罢了。当我们的眼中只有彼此,任何地方,都成了世外仙境了。
而相对而言,如今的澄心殿又太过热闹了。桌椅都已铺排开来,各亲王已携了有名份的妻子家眷一并前来,加上安世远这两年频频纳妾,颇添了几个小儿女,更是笑语不绝,闹得不堪了。
明珠篇:第六章 月华飘缈夜流珠(三)
一时众人来得齐了,安世远和夏侯皇后终于也携手出现。一众儿女妃妾,连同安亦渊、安亦伦带来的孙子辈,全都按品跪到晋见。
安世远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来来,大家都就坐吧。”
懒
而我与安亦辰,就与安亦渊、安亦伦夫妻以及安亦柔坐了一桌,亲近如夏侯明姬,也只能算作外人,远远与安亦渊的侧夫人及儿女们坐在一桌。即便她常年服侍着夏侯皇后,久居宫中,中秋团圆日也该回去和家人团聚才是,我便有几分疑心是不是想见安亦辰一面的缘故。
安世远显然注意到了我精神不济,笑道:“辰儿,你就这么个心爱王妃,须得多费心照顾才成。怎么比上次见面还清减许多?”
安亦辰点头应是。
夏侯皇后笑道:“皇上,你大可不用怪辰儿,他们的事啊,臣妾也听说了,若不是怕美人儿会化了,辰儿就差点没把他的王妃日夜含在嘴里了,养不胖啊,还是因为我们这位金枝玉叶的王妃太过娇贵吧?”
我红了脸不作声;而安亦辰也只得陪笑道:“母后说笑了。栖情就是这样的,天生的细巧个儿。”
大红的绫纱灯笼下,安世远依旧矍烁精神,面容慈和,玄衣帢裳的衮服十二章纹次第排开,山河星辰展开于方寸之间,煜煜生辉;夏侯皇后大红凤袍,缠云绕凤,长裙迤逦,缀珠流玉,加之八宝凤冠,鲜亮明妆,更显华贵异常,颇有母仪天下之风范。虫
只可惜她到底年近五旬,纵然再重保养,再怎么养尊处优,也敌不过岁月催人老,光阴似水流,那般毫不留情地在眼角眉梢划过,留下细纹道道,从渐渐松垮的皮肤上挂下,任是再多珠粉,也掩不了那种垂暮的痕迹了。
与安世远另一桌那帮年轻的妃嫔们相比,她的鲜活水灵之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我侧头看着安亦辰,忽然便想到,若安亦辰终也有一天攀到了他父亲那个位置,今日的夏侯皇后,便是明日的皇甫栖情了。
安亦辰看我眼光怪怪的,悄悄问:“怎么了?”
我见众人也是自在地边吃聊着,凑到他耳边,戏谑地轻轻道:“我想着啊,是不是该向皇上皇后求上一本,让他们再给你赐配几名侧夫人,好为你开枝散叶。你瞧,你的哥哥弟弟,带来的妻妾可是一大堆……哎哟……”
安亦辰侧了脸瞧了我,脸上泛着微微的酒红,目光却有些邪气,却是在我说话时,趁人不注意,用宽大袍袖掩住,狠狠在我腿上掐了一把,生生把我的话给掐回去了。
“丫头!”他微笑着道:“下一次你再说同样的话,我会掐你脖子。想不想试一试?”
安亦柔正坐在我们对面,估料也听不清我们在说什么,只是拍手道:“看二哥和二嫂,天天在府里缠绵不够,到了宫里,还是红了脸说悄悄话!”
一时将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到我们身上,顿时让我手足无措,暗暗瞪了安亦辰不语,而安亦辰却笑道:“小妹你别急,等你成了亲,只怕比我们还要缠绵不够呢!夏侯英表弟那双桃花眼,一眼便可看出是个知情识趣的好男儿,一定比二哥我善解人意多了。”
安亦柔顿时满面桃花,灿若飞霞,喃喃道:“二哥以前老实,现在也会取笑人了。”
我但见她那副模样,便知她必对夏侯英有意了,也微笑道:“哦,那位夏侯公子么?上次入宫,我倒也有过一面之缘,果然是一表人材呢。”
顺手推一推安亦辰,道:“你做二哥的,早该放在心上,做个保媒才是啊!”
安亦辰但笑不语,而安世远已道:“呵呵,反正两个孩子都还小,英儿那边常要外出打仗,皇后又想把柔儿多留两年,不如过段时间再说吧。”
我便知安亦柔的亲事,恐怕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说不准和夏侯明姬一样,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呢!可惜和那夏侯英不熟,若是相熟,说不准可以劝说上几句。这样身份尊贵而且温淑宁和的女孩他不要,到底想要怎样的?
一时酒过三巡,奉上了沧江独产的大螃蟹,各有宫女在一旁侍侯着剥蟹壳,安亦辰却亲手剥了,用小匙将挑了蟹黄,一匙匙地堆到我面前的小银碟,堆得满满的,悄声笑道:“我亲手剥的蟹黄,你不会不吃吧?”
我笑道:“我可真是饱了。”却还拿了匙子来,挑了两匙吃。
这时只闻不远处似有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忙回头看时,却是夏侯明姬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去,吃着自己的螃蟹,脸上却还泛着薄怒的红晕。
当下也不理会,只吃安亦辰给我挑的黄,然后帮安亦辰也剥了一个,看他吃得眉开眼笑,不由格格地笑。
“啊,放月华灯了!”安亦柔忽然站起来,拍手笑道。
我愕然道:“什么是月华灯?”
安亦辰道:“是我们老家的一种风俗,用轻质的油纸糊了灯,放在河中,点燃,然后那灯渐渐会飞起来,飞到天空高处。有人说,这个灯,最终会飘月亮上去;也有人说,此时若对一盏灯许了愿,那愿望就一定能实现,所以又叫中秋许愿灯。”
“这个是好玩!”我笑着,眼看那些孩子们首先耐不住,离坐到莲影池边去了,一些年轻妃妾,也随之赶了过去,正要拉安亦辰一起过去看时,忽听夏侯皇后唤道:“亦辰,你过来一下。”
=====================
可怜偶啊,两台电脑一齐崩溃了,连杀毒软件也让病毒给杀了!这年头,还真啥事都有
明珠篇:第六章 月华飘缈夜流珠(四)
安亦辰拍了拍我的手,道:“你等着,我呆会回来陪你看灯。”
我实在有些无奈了,这个夏侯皇后,瞧来还不是一点半点地不喜欢我,连我们看个灯也要找岔把他叫走,呆会儿灯放完了,我还看什么灯啊?懒
这时安亦柔已走过来,挽了我的手,笑道:“二嫂,我陪你去看灯吧!”
她的笑容妍媚清新,秀雅皎洁,如凝月华,又不失少女的天真烂漫,由不得我笑道:“好啊!”
因我身体不便,我们也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只到人少的一处碧绿阑干旁侧了头观看,果见池中浮了无数的荷叶,每片荷叶上均飘了一盏小灯,均是用半透明的白油纸糊成,油纸上画了各式的画儿,有观音送子,有佛佗渡劫,有金珠元宝,有美人首饰,有四季花草,有鸟鱼虫虾,竟将凡尘世间一应俱有的物事,都画上了油纸了,不觉笑道:“若是嫦娥见到这些月华灯,只怕也要思凡了吧?”
正说间,那些灯忽然陆续在河面升起,渐渐脱离荷叶,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数百上千盏油纸灯越飘越高,越飘越高,越过碧绿阑干,越过人影,越过海棠,越过树影,越过重楼叠宇,如无数朵招展风华的淡黄百合,径向空中升去,瞧那方向,竟真的飘向月亮一般。
虫
“二嫂,快许愿,快许愿!看准天下哪一盏你最喜欢的灯许愿!”
安亦柔说着,小小俏脸已经涨得通红,双手合什,垂了长长的黑睫,果然许起愿来。
我只觉身后的人越来越多,挤挤挨挨,只得又往安亦柔身畔靠了一靠,默默想着,许什么愿呢?母亲一生只盼我找到一个可栖情处,如今我遇到了安亦辰,应该算是找到了吧?那么,就为我这个孩子许愿吧,愿他平平安安出世,平平安安长大,以后和萧采绎一般健壮漂亮。
我看住天空中新升起的一盏,合起双手,心中暗自为我的孩子祈着福。
这时身后以及身侧愈发得挤了,估计不只宴席上的家人,连得些脸面的宫女太监都有冲过来许愿看灯的了。
我心中不安,忙睁开眼,准备让到一边去时,正在许愿的安亦柔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惊叫一声,身子往我身上一侧。我忙扶住她,却禁不住那股子的冲力,刹不住脚向后退了一步。
可我这退的一步,居然没踩稳,却踩在甚么圆形物事上,迫得我的身体飞快向后滑去。
身后的人惊呼着,有来扶的,有往后退的,可到底没止住我倒下去的躯体,竟结实摔倒在地上。
“二嫂!”我听见安亦柔惊惶地叫了一声,匆匆赶来扶我。
我半撑起身,趁着大红灯笼迷蒙的光,清晰地看到,我方才站立之处,有数十粒颗颗滚圆的蜿豆!
有人容不得我!有人要害我!
“亦辰!”我吃力地呼唤着,想要站起来,只觉腰间阵阵坠胀,渐渐欲要撑成破裂的痛楚。
“亦辰!”我惊慌地叫着,顺了安亦柔的手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无法撑坐得起来。
“二哥!二哥!快来看二嫂!”
安亦柔大叫着,一面让身畔的家人帮忙,将我扶了要让我站起来,我却觉得腰仿佛断了一般,阵阵坠疼瞬间变成了刮拉撕扯般的疼痛,一道暖流,迅速喷涌而出,飞速向外流逝,快得竟如流星一般,似要迅速将我的生命和血液瞬间淘空。
我像面条一样软着,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觉在朦胧的月影里,安亦辰满脸的惊怒,飞奔而来,迅速用臂腕托起我。
下腹的绞痛愈不可忍,我只是尽力地攥紧安亦辰的前襟,从牙缝中努力地吐字:“亦辰,救……孩子……”
月华灯越来越远了,看来已经与星辰接近,一起在漆黑如墨的天际,眨啊,眨啊……
却不知我许愿的那盏月华灯,有没有把我的愿望带到月亮上,我还有没有机会看到我那个和萧采绎一样漂亮的孩子,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啊,眨啊……
那样似梦非梦的朦朦胧胧间,是安亦辰一直在呼唤我么?
我一直听得到他在耳边叫着,栖情,栖情,栖情……
我听得烦死了,想叫他闭嘴,可就是说不出话来,连眼睛都似睁不开一般。
眼前是蒙蒙的一片,淡红色,似泊了血光般不真切。
又听到安世远在呼喝:“再传御医,再传御医!”
杂沓的脚步,似有什么东西往肌肤上扎着,却觉不出痛。
唯一让我痛的地方,只有小腹,还在拼命地往下坠,往下坠……
不要走啊,我的孩子,不要走啊,那是绎哥哥最后一点骨血啊!
亦辰,亦辰,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一定要……
血光,又是血光,是谁在叫,血崩,血崩?
难道我血崩?我要死了么?
“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娇弱?摔一跤就这样?亦辰,这样的身子骨,能为你传宗接代么?”又有人在说话了。
一直盘旋在耳边的呼唤声忽然消失,化作了一声愤怒咆哮:“母亲,够了!最好不要让我查出是谁在害栖情!否则,不管是安家的人,还是夏侯家的人,我都要她为我们的孩子陪葬!”
陪葬?陪葬?为我们的孩子陪葬?
我浑身颤动着,用力的嘶喊出声:“啊……不……”
=====================
如果亲喜欢小安、白衣,或者栖情的话,请送本文鲜花啊,请送本文鲜花,虽然偶更得很慢!(郁闷地对手指,有几天蛋涨得比花还快,真是伤心,哭!)
已经月底啦,花不送出去的,下个月会作废清零重新计算滴,有花比较多的,很希望能送给皎的另一篇《迫君同寝》哦!
明珠篇:第七章 烛明香暗思难任(一)
有一瞬间的静默,随即有着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颤抖的手紧握住我的手,惊颤的声音在问着:“栖情,栖情,你刚刚说话了,是么?我听见你说话了?”
“孩子……孩子……”我用力地嚷着,用力地睁开眼,可我只听到了自己微不可闻的呻吟,而睁大的眼睛前,只是一片红光。懒
“栖情,你振作点,我在这里,在这里呢!”安亦辰的手抖得厉害,我从没发现过他有那么激动过。但他的手还算温暖,比白衣的温暖多了。
“亦辰,我要孩子……”我呢喃着,想用手去握一握他的手,告诉他,别害怕,我不会死,我只是要找回我的孩子,可手指似乎完全不会动弹了,难道我真的快死了?
“栖情,我们会有孩子的,我们一定会有的,哇呜呜……”安亦辰哭了吗?那么大声,跟个孩子一样,也不怕人笑话。
他说我们会有孩子,那这个孩子呢?
我胸口好闷,心跳突然加快,我的孩子难道没有了?没有了?身下继续有热流向外喷涌,而心跳在突然快到一定程度时,忽然直接沉了下去,就似从高山一下子掉到深渊。
深沉又深沉的失重状态,让我再次头重脚轻,轻轻呻吟一声,只觉整个身体都已飘了起来,就好象那直往无边无垠夜空中飘去的月华灯一般。虫
“栖情!栖情!”我听到安亦辰疯狂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