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一位手外伤急诊。我一看表；半夜十一点正；这个夜班又交代了。伤员来自东山矿；四十上下；方头大耳；却贼眉鼠眼；有些面善；记不清在哪儿打过交道。我有个毛病；素来‘只看病。不看人；因而常被人误为贵人多忘事’；其实并非如此。
问病史；伤员吞吞吐吐；满口酒气。送来的人说；是玻璃割伤。我作了初步检查；确定有血管、神经、肌腱复合性损伤。手术做了五个多小时；术中证实；桡动脉丶桡静脉、桡神经断裂；伸拇长肌。伸拇短肌。掌长肌也有不同程度损伤；这样的伤情我见过；多为割腕自杀所致。术后单位。家属都没来人；我正纳闷；他自己作了剖白：“方大夫；我认得你。谢谢你为我做好了手术”。我一愣；搜索不出他是何许人也？
更令人不解的是他不住院；我给他打了个石膏托；还没干；就走了。还是护士长眼尖：“这不是当年不可一世的工宣队清查办朱主任”嘛！我想起'*挨整'的情景；禁不住感叹：“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这位哈巴狗似的小职员；听说已爬上副矿长高位。他在医院清查两年多；跑遍了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我院800余名职工中；都有'问题'；医院没一个好人。左得可爱的家伙；当时还认为自已劳苦功高；还沾沾自喜呢。
八零年之夏（66一309）
今年的夏季好不热闹；巳过了'立秋'节气；热度不减；为了'练笔'；我写了一篇八零年之夏；
【心静自然凉】
今年似乎比往年热；但白昼温差大；早晚还是挺凉快的。
工作压力愈来愈大；幸有进修实习大夫帮忙；否则连病历都完不成。七月份我做了19例急诊手术；慢性病择期手术跟
本收不进来。
我还有一个压力；是每周一次的'英语语法'课；我本是'蜀中无大将。廖化充先锋'；现学现卖；虽说讲得差强人意；但我自已却不能敷衍了事。
麻主任在省城来电；他正在参加'创伤筹备会'；我的那篇'手外伤'被选为'大会报告论文'。入选论文要制作幻灯片；还要编印'论文汇编'。离会期只有一个月；唐主任又把这'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还不能影响值班；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幸为有一点文字功底；终算圆满完成任务。
方方小学毕业；要考重点校初中；我们居地只有'三中'一所；竞争十分激烈。方方平时学习还不错；在班中排名中上；不算尖子；估计努努力；可能考上。鲁华不以为然；但她说得不无道理：“在这后门泛滥的年代；你不去开后门；不去打招呼；考得再好；也有被淘汰的危险。”这一点我是服了；考研时有切肤之痛的亲身体验。于是求人辅导；请家教；甚而求人押题；当然还须拜访有关领导和实力派人物；目的只有一个；进重点中学。
'院团委'通知让我去'市团委'开会；并再三强调；一定准时参加；不要缺席。我寻思；我已三十八岁；难道还能入团不成！？会议在市府五楼举行；我一撒眸；百十来人；女性占三分之一；年龄在30岁上下；各行各业都有；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中国青年联合会'；虽是群众组织；却受同级团委领导。
会议由市团委书记张英主持；市委副书记作报告；他称'青联委员'都是青年精英。宣读这届委员时；竟把我纳入'常委'之列；从来没当过官；令我受庞若惊。会后大摆宴席庆贺*后；新一届'青联'诞生。
时隔不久；我又接到'党办'转来'*部''市政协'文件；上面赫然印着我的大名；也在'常委'之列。林大夫打趣道；“看来有福之人不用忙；吉人自有天相。我费两年时间才入上党；你一上来就是'双常委”好让人眼红啊！”我苦笑着说：“两个常委也顶不上一张党票呀！”“明白就好；你还是有进步的。”他拍拍我的肩膀：“好自为之吧！”
天气热；人焦燥；外科发生了一起不该发生的事；丁娥护长自杀未遂；正在抢救中。这出乎意料；丁护长是系支部委员；历年'劳模'；工作认真；责任心强；最大的优点是不整人；最大的缺点个性太强。她的爱人秦文国现在是我的同事；闽藉；五八年投奔其叔；来到鹤岭；当上药厂工人；不久入伍参军；*时转业；保送上'唐山医学院'。唐山地震时；因病回鹤诊治。我不经意的一句话；使他躲过这一劫。
秦大夫比丁护长小三岁；婚后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孩。他个子不高；性格内向；但颇有心计。趁*混乱之际；把全家父母。兄弟十余口人；从福建山区迁入鹤岭；并安排了工作；在后院盖起三间大瓦房。
丁护长的自杀缘于婆媳不和；常因经济问题夫妻反目；战火不断。所以；经济是家庭稳定的基础；护士的自杀形式和常人不同；有'会打针'的优势；丁护长也不例外；她乘秦大夫夜班；孩子睡熟之际；净身更衣；往自已静脉里注射''；想无痛苦地一死了之。她刚把针头刺进血管；又后悔不该这么早离开这个世界；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她全身一震；滚下床来；惊动了孩子；围着喊妈；这时；她已身不由己；阵阵抽搐；昏迷过去…在她身上有三封遗书；一封给党组织；声明她不是叛党；一封给父母；表示歉意；还有一封是给秦大夫的；只有短短一句；“我死后不要送太平房；直接送火葬场”。大家分析；丁护长从事护理工作巳有十余年；太平房留给她的记忆太深刻；不愿与尸体为伍。也许潜意识中；她还有生的希望吧。
奇迹出现了；经过半个月的抡救；除了肝肾功能有损伤外；丁护长完好如初；上班了。人们议论；她比前任齐玉荣仁义；好人自有好报！
【金钱面前】
谁在金钱面前不动心？！有句老话说得好；金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行的。从三月份开始传达'调薪'文件；半年过去了；还没落实；这马拉松式的调薪工作；令人兴奋。期待。烦恼。忧愁…有人说：“这样的调薪会乱人神经；使人发疯的。”
血库老护士老苗1946年参加工作；因患肾结核；常年住院；依照规定；每年休工三个月以上；不予调资；气得她七窍生烟；到处上访；四处奔走；但也无可奈何 。这位有卅五年工龄的老护士的工资只有56元；她焦急上火；一病不起；旧病复发；引发尿毒症；肾功衰竭。一命鸣呼。这样的事例俯拾皆是；为区区几元钱断送生命；真不值得。
由于近几年；我频频出差；我和鲁华进修；俩个孩子南下；家里早己债台高筑。经济压力挺大；眼下风气；盛行请客送礼；求人办事；逢年过节；还须给领导‘进贡’。今年又是调薪晋级；那儿都要‘烧香’。为‘借钱送礼’；我和鲁华常发生口角；她的观点是；送礼是：吃小亏占大便宜；平时不进香；有事抱佛脚；就来不及了。我觉得'借钱送礼'得不偿失；弄不好鸡飞蛋打。
我向谢树荣借钱；他慷慨地借我300元；并说：“啥时还都行”。他眨了眨眼：“矿上当大夫；那有你这么穷的？你到别的大夫家看看；吃的。穿的。住的。摆的。那个不比你强！？”“我明白；矿工虽然工资高；那是拿命换来的血汗钱。我不能要。”老谢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鲁华近来因不顺；犯了神经衰弱；为钱的事大动肝火；整夜睡不着觉；经常为一点小事而大发脾气。我也找不出合适的话安慰她；只有借酒消愁；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全国煤矿创伤会】
八月一日～八日；全国煤矿创伤外科学术经验交流会；在鹤岭隆重召开。全国性盛会在北疆煤城举行是破天荒的；来自全国统配煤矿250名正式代表。120名列席代表以及特邀代表参加会议。会序分三部份；大会报告论文。专业交流论文。学术讲座。
我的论文报告排在八月三日的上午；在台上望着下面黑鸦鸦的人；有些紧张；与会的同行大都是我的师长；焉能班门弄斧。？我想起张教授的教诲：“不要迷信权威；要敢于创新。”我镇定下来；认真的亮出我的观点；博得专家和代表们的好评。
北京积水潭医院陈嘉尔；上海新华医院胡清潭等教授做了学术讲座。北京中医研究院孟和教授研制的‘复位加压固定器’引起大家兴趣。
最感人的是孙雪良主任‘断指再植’报告；他原是‘哈医大’骨科主任；*初；调‘马鞍山钢铁公司医院’工作。从1968年～1980年；收治133例209个断指；成活率达95℅；成功的要诀：勤学苦练基本功==显微外科技术。这对我是一个启发一次鞭策。
煤矿卫生系统；涉及全国27个省。市；不乏能工巧匠；医院更是藏龙卧虎之地；有自己的医学院校；进修学习基地；*中；各大医院下放农村厂矿的高级人才；有不少流入煤矿；充实了技术力量。旨在改变煤矿‘黑。大。粗’的形象；降低百万吨死亡率。与之有关的主要是创伤；它涉及多个学科；五官科。胸外科。脑外科。泌尿外科。；腹外科；特别是骨科。烧伤科。应运而生的‘全国煤矿创伤学会’就是在此基础上成立的。这是*后第一次盛会；我能以‘正式代表’与会而感到欣慰。
鹤岭矿务局财大气粗；拨专款；调专人接待；安排活动；组织参观。赠送每位代表；野生黑木耳一斤。大豆十斤；还有当地特产‘陈酿红粮’白酒两瓶。散会后；专车送代表到佳木斯上卧铺车。相信与会代表对这次盛会高规格的接待；会留下美好的印象。
我正在查房；给来参观的同行们介绍典型病例；护士长拉了拉我的白大衣：“院长有请；在小会议室。”“你看；我不正在查房嘛！”不一会；唐主任上来；跟我说：“你先去吧；我替你查房。”
我进了摆满'沙发'的小会议室；却不见院长的影子；刚想退出；一转身；正和他撞了个满怀；把我眼镜都碰掉了；幸好没摔坏；“院长；这么急召我来；有啥事？”“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煤炭部劳资司卫生处杨处长；这位就是方昊大夫。”院长寒暄了几句；说到正题：“杨处长慕名请你看看脚。”我一愣；脱口说出：“有这么多高级大夫；找我看？”处长年纪不大；高高的个子白净的脸；笑容可掬的说：“有志不在年高；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听说你去上海进修；学回一身本事；学而致用；大家反映都不错。”这位领导真会说话；我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检查完之后；院长问：“咋样？”“诊断明确；右足拇外翻。嵌甲；合并甲沟炎。要根治必须手术”。“有把握吗？”“这是门诊常见的小手术。”“那就交给你了；我去‘高干病房’落实床位。”“现在就做吗？我还没查房昵。”“先做手术！”院长肯定地说。“谁批？”院长沉吟了一下；皱紧眉头嘟囔：“那我来批。”他接过‘手术通知单'扫了一眼；“”不是让你'代主治医'吗？“这大夫也能代吗？”院长语塞”：“你的问题会解决的；你先去做手术吧。”
手术十分顺利；还不到一个小时；先矫正拇外翻；拔甲后再切除两侧部分'甲母组织；'估计效果不错。
杨处长感喟不巳：“这病看了好几年；大医院也去过；不是说不要紧；就是说'慢性甲沟炎'。一犯；疼的厉害；走不了路；你可帮了我的大忙。”我说：“大大夫看大病；可能忽视了小病小伤。“”我看这是责任心的问题”杨处长有些激动：“看来医德医风建设刻不容缓。”院长唯唯是诺。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院长：“方大夫这样的专科大夫连'手术审批权''贵麻药处方权'都没有吗？这让人怎么工作呀？！”“那是上面规定的；主治医生以上；科主任才有手术和贵麻药审批权。”‘你们就不能机动灵活一点？”院长看了看他；又瞧了瞧我；我直筒筒的说：“我可没打你黑报告”众人都笑了。 。 想看书来
第六十七章 入'政协'别有天地 会‘故友’各有千秋（67一310）
（67一310）一九八零年九月二十六日 周五 天晴
党委书记约我谈话：“…组织上让你进'政协；意在参政。议政；你还是'常委'；更应以身作则；希望你安排好工作；积极参加社会活动。…
林森对这些事十分敏感；并且判断准确。他问：“书记和你谈'政协'的事吧？”我点点头：“啥事瞒得过你！”林大夫有几分自负：“可能我还比你了解得多；你想知道你是怎当上'双常委'的吗？”我还未置可否；他就滔滔不绝地'白乎'起来：“政协。青联都是党领导下的统一战线组织；你属于‘无党派知名人士’。委员由党组织推荐指派。名额。性别。学历。职称都有严格规定；在业内有一定知名度。至于青联；多为官宦子弟；只有个别行业拔尖青年。老百姓都知道；政协青联是*''团体；共产党的陪衬而巳。入围者；有的欣慰；有的认为是一种政治荣誉；还有谓：提供了一个沟通民意的平台。
我对政治不感兴趣；甚至有几分惧怕；在*后第一届市政协会上；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苏明。何必成。。燕淑娴。。…工程师马光宗； 还有青联的哥们；麻璜被推为政协副主席； 他满怀喜悦； 溢于言表。
人大。政协在一座楼里办公；被百姓戏称‘议会楼’。俩个会同时（相差一天）召开；党政军领导压阵，例行常委预备会，审查资格，大会报告，小组提案，讨论，通过议案，列席人大会，在庄严国歌声中胜利结束。感触最深的，除了走形式的隆重，就是丰盛的宴会。
在政协会上见到几位文友，一位是郑文； 笔名砥柱； 诗人； 我们相识相交廾年； 共同见证了*前后煤城的变化； 听说他不日将调省城工作。那天我们在一桌上喝酒； 喝着喝着，他又故态复萌，歇斯底里般地控诉*对他的*，说到动人处，禁不住老泪横流；泣不成声…；绐‘双会’ 添了几分不和谐音符。
还有一位文友，正与其相左，他是鹤岭日报副刊编辑刘迪，科班出身，性格内向，归国华侨，他和老武是同校同系同学，又是同时分配在报社工作，十几年一直默默无闻地作着奉献。不知在何时，何种情况下，结识了‘革命自有后来人’ 的作者罗国士‘红灯记’ 始作俑者，并没从江青身上捞到什么实惠。在一次创作选题会上，他俩一拍即合，准备合著一部反修题材的长篇小说“黑水魂”， 经过几载寒暑春秋，大功告成，这里凝结着刘比罗更多的心血，但此时中苏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书中塑造的‘高大全’式人物不再受到青睐，这鸿篇巨制的政治注解书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