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伤,开放性粉碎型骨折。准备做截肢手术。矿、井的两级领导非常重视,并向局里作了汇报。这小宋是位'虎将',青年突击手。局领导指示:要想方设法保住双腿,至少要保住一条。
这出头露面的都是蔡若冰的事。我一边将伤员送进手术室,一边组织输血,抗休克。蔡若冰请来了总院的任达,唐效大夫。看了伤员之后,术前讨论会诊:因有诸多领导在场,蔡表现得非常活跃。
涉及到治疗方案时,谁都不吱声不表态。吕矿长就请任达先发表意见。任达经过这场'*洗礼',学乖了许多,不以'骨科权威'自居了。只是对伤情作了分析:“…两下肢外伤严重,胫腓骨多段骨折。左膝关节开放,韧带损伤,皮肤撕脱,肌肉组织捻挫…”涉及敏感的'是否截肢'问题时,他打了个哈哈:“大家谈谈治疗意见吧。”讨论一时陷入僵局。,唐效瞟了我一眼。不可置否地说:“先救命,后救肢,这是创伤的治疗原则,但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说:“这么严重的外伤,如果保腿;一旦发生感染,恐怕后患无穷,有生命危险。”吕矿长嗓门提高了八度:“当然是又保命,又要腿。命都没有,要腿干啥?!你们都是专家,要敢想敢干嘛!”唐效又瞟了我一眼,好像鼓励我发言。我一看这架式,可不敢贸然,佯作思考状。其实,我心中也有'小九九':冒这种风险,是双刃剑。决不能'出此风头'。尽管手术成功的把握挺大,也只能谨慎从事。
蔡若冰已看出些门道,冒出一炮:“我看,在座的专家;代表我们鹤岭最高水平了,处理开放骨折,神经血管,肌肉韧带都不成问题;关键是创面的修复。”*接茬说:“正是这样。病人双小腿以下几乎全被挤伤,皮肤捻挫撕脱,大部分已失去血运;可能发生广泛坏死,一旦感染;不可收拾。”蔡又问:“能否植皮解决?”唐效赞许地点点头;大家的目光一下投向了我。蔡又将了我一军:“方大夫,你是上海学整形的,出出高招吧。”
我忽然想起了那些流言蜚语;不禁心头一颤:“我在上海只学了点皮毛;这样严重的外伤没处理过。”*不知出于什么动机;瞪了我一眼:“你不出手;谁能知道你的水平呀!”我顿觉面红心跳;有些羞惭的说:“植皮是闭合创面行之有效的方法;植皮成功的关键是彻底地清创。皮片只有植在有良好血运的软组织上,才能成活。”唐效此时才发表意见:“我看伤员软组织大部分没有‘失活’;可以植皮。保证肢体不遗留创面,就可以防止感染。即使植皮不成功,再截肢也不迟,不至于危及生命。但这种手术以前我们没做过。这要听听方大夫在上海学习的经验了。”想不到,唐效也逼我走上'前台'。任达这才悟出了几分,盯住我问:“皮肤的来源呢?”蔡抢着作答:“我们有切皮机。”任达一时发懵:“什么切皮机?”“鼓式切皮机。一次可以取80—100平方厘米皮片”我答。任达不断地翻楞眼珠:“那就好;就好!”吕矿长拍板:“只要大家尽心了。有啥问题,由我负责。”蔡紧接着表态:“有领导的支持,我们就干,一定干好!”
手术分三组;任、唐各领一组,负责清创,内固定。一组负责一个下肢。由我取皮。我估计一下创面,将'撕脱皮肤'无明显捻挫的部分,用切皮机刨成'中原皮片'备用。又在胸腹部取了'三鼓半'皮片。手术从下午2点做到次日凌晨2点半;顺利结束。
吃手术饭时;*借敬酒时敲打我:“你咋这么不开窍!领导面前不表现自已;更待何时?你看看人家蔡若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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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之后,由于'取暖'需要,煤炭一时紧张起来。许多客户都到鹤岭'坐等'要煤。矿务局迫于压力,开展了'大战红十月'活动。全局职工总动员,夺高产,作贡献。矿医院更不例外,除抽调年轻力壮的下井之外,全体医务人员背药包,到井口保健站,直接为矿工服务。
我去了四井。这是个'斜井',巷道就有几千米;矿工每日上下班;费时2—3个小时。每见到一位头戴矿工帽,身穿工作服,脚穿大胶靴的矿工,我都心生一种崇敬的心情。正是他们养活了我们。别看他们一个个黑漆燎光的,可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啊!
不少认得我的矿工和我打招呼,还有的要把刚领的'面包'送给我。有一位矿工,还伸出手让我看:“你技术真高,我的手开刀后;干活一点都不影响。”看着这些纯朴的矿工,我油然而生一种惭愧和负疚感。
其实,我们支援一线,形同虚设;每天只不过是发几包止痛药、消炎药、胃药而已。虽说在井口'待命',除了闲聊,就是和井口干部下棋。打扑克;我不娴此道;常望着井架出神。中午,照例到矿食堂撮一顿:没什么菜,但酒是有的。就着咸菜喝白酒,一样醉人。没有工伤;我们一般不下井,但'保健面包'一定给的。有时,献殷勤的人;还给我们领了'双份'。每天都是'满载而归'。奶奶和孩子们都喜欢吃这'保健面包'。听说,三年灾害时,一个面包要卖十块钱呢!
那天下午,听说井下出了事故,我们都没走。不一会,上来几个矿工,搀着一个伤员。我给他作了检查,没有骨折,只是多处软组织挫伤,问题不大,就地作了包扎。包完之后,这人开了腔:“能否给我开几天休工诊断书?”,我一听声音,好熟;细一看,竟是老武。我失声叫出:“是你啊!老武。”听护送的矿工说:“好悬哪,再慢一步,就砸在下面,到阎王爷那儿去了。”还有个矿工比划着;“这塌下的'偏帮'少说几千斤,碰上就没命了。”我知道:老武正经受过一场生死考验。我要了'救护车,护送他回鸳鸯楼。
一夜没睡好。一早,我跑到南山矿去看方晟。果然,他报名要上一线采煤,并说:下井挣得多。我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他哪里知道这井下的凶险?!万一有事,我这当叔的怎么向他父母交待?
晚上我又去兴山矿看望范东,他们聚在宿舍里打牌,听说招来的知青;经不起下井的考验;全体'*'了。
我把范东拉出屋来,诚恳地对他说:“来到矿山,混个职号不容易;你不能跟他们混。说实在的,要调井上工作;光你一个人好办,你们十几个人一攀比,就难办了。”我给他指出:“要想调到'井上';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好好干,抽上来当干部。二是泡蘑菇,弄个病伤轻工作什么的;但都需要时间”。我的推心置腹可能并没打动范东。也许,他有更高的志向吧。这位'表弟',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宋成术后十天打包拆线,植皮90%以上成活,病人双腿得以保留。人们惊叹整形外科的神奇。一时;我的声名鹊起。矿上给予了表彰,功劳都记在蔡若冰头上。*为我鸣不平:“你种树;却让他摘桃子。岂有此理!”我淡然一笑“这桃子可不是那么好吃的;不过群众自有公论。那些流言蜚语;不攻自破;就是对我最好的褒奖。”
又应邀到南山医院、东山医院、兴山医院去主刀整形手术。蔡若冰有些妒意挂在脸上:“你老外出手术;病房没人管;大家都有意见。”我明白他的用意:“那以后去不去;由你决定。”开展整形工作;竟成了众矢之'的'。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但也动摇不了我的诺言和信念。
进修回北一年多,我价始终怀念南方的师长们,不时去信问候请教。尤其是张涤生教授,他每信必复。信中勉励我:要在工矿创出开展整复外科的一片天地;天道酬勤,必有所成。我将牢记恩师的教诲,在勇攀医学的高峰中,一步一个脚印。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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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气候反常,全国大部地区农作物歉收。秋菜供应十分紧张。矿务局用煤炭在黑河地区换回一火车九节车皮的土豆。我们双职工分到了三袋,约五百斤。
听说不少家在大城市的职工都往家乡发运土豆。我一打听,发往南方的最多。也求人在火车站发出两麻袋:大袋两百斤邮往上海,送给张教授和九院整形科的医生护士,小袋壹百斤送给杭州的表姐及肿瘤医院的友好。礼轻义重,聊表心意而已。
因耽心秋菜供应紧张,冬季没有菜吃;四处托人求购。这一来,倒买多了。光白菜就二千余斤,还有萝卜、土豆、大葱、胡萝卜等。谢、边帮我在后院挖了个大菜窑,还渍了一大缸酸菜。居家过日子,缺啥也不行。
礼拜天,来了位客人。是大哥战友卢畏的长子卢远。他在鹤立河农场四分场。离鹤岭市区70多里地,在鹤立河的西南侧。'朋友来了有好酒',按北方的习俗招待。几杯白酒下肚,他就不那么拘谨,话也多了起来。从他的谈吐中,我发现,这是位挺有几分才气的知青,不甘于沉沦。从杭州美丽的西子湖畔,来到北国边疆的北大荒,反差可想而知。鹤立河农场居合江、鹤岭两市之间。以前是劳改农场,目前已被京、津、沪、杭等地的'知青'取而代之了。不知我的这些小老乡是否真能扎根边疆?!
晚,去看了一场电影'火红的年代'。电影票求邻居鲍大爷买的。他在'矿工影院'上班。这年月除了几个'样板戏',看场电影不容易。一放电影,电影院门口人满为患。僧多粥少,我连'售票窗口'都挤不上。小姐俩最爱看电影了,虽然看不懂,但总要问:好人坏人?阶级斗争把不懂事的孩子也绷紧了这根弦。
这鲍大爷听说是'抗联'的。曾在'萝北县凤翔镇'当过财粮股长。因'闹胡子'(土匪),而迁居到煤矿。要不是'*'被揪出是'变节分子',怕也能当上不小的官了。他有两个女儿;老婆'肺心病'常年卧病在床。
我们这栋房共七户:老住户:一户是鲍大爷的妹妹,夫妻都是'教师',有两个儿子。长子患'侏儒症',身高不到一米二,但智力正常。六户姓刘,是'机修厂'的工程师,福建人。三儿两女一大家,妻子不上班。小儿子是个'小儿麻庳'。七户是南京人,男的在'选煤厂'工作,女的是裁缝,一大堆儿女。新迁入的二户,是干部处的副处长,转业的,二男二女,妻子来自吉林农村。四户是上海人,男的在设计处,女的是医院护士。有三个儿子,我们和邻居相处都挺好。
老武让我陪他去总医院看一个病人;他介绍说:“这个人是'鹤岭日报'的编辑;叫司马春。我刚分配来煤城时;他曾给我关照和帮助。不幸在*中;下井劳动;砸成胸椎骨折;造成下半身瘫痪。听说因泌尿系感染,高烧,住院抢救。”
我们去看他时,他正打着'静点',手里还拿着本书;显得十分憔悴。他见到老武;想挣扎着坐起来;我忙按住他:“你打着静点呢;不要动。”他瞄了我一眼:“你是方大夫吧?”我和他从没谋面;他却对我十分了解;知道的比老武还多;真是怪了。回来的路上;老武有感而发:“这是个好人哪;他虽只有高中文化,却挺有才气。可命运如此多舛。”
他的妻女日夜守护着;也已心力交瘁。司马春长叹一声:“人活得不易啊!我要一蹬腿,全家只能喝西北风了!为了他们;再难;我也得活下去啊!”生活啊,生活。生活本是严峻的现实,谁能不面对呢?
第四十三章 迎新年旧桃新符 搞计生国策所系 43一228)
今日'冬至'——白日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也是“数九”的开头。气温是零下26…28度,寒风凛浏。冬神的肆虐,预示着新的一年又快开始了。
天才朦朦亮,准确地说:天还没亮。早5点我就悄悄地起床了。漱洗、引炉、烧水、做饭,而后匆匆扒了一口饭。就开始全副武装:皮帽、围巾、手套、棉袄、棉鞋。这些动作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完成。冲门而出,在10分钟内走完约一千米路程,登上6点20分启动的'通勤火车';人们习惯地称之为'票车——小火车'。在临开车前的五分钟,车厢一下就爆满了。稍来晚的人,怕上不去车,喊着'号子'往上挤,一直把车厢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似的。
乘车的都是家住市区;在矿上上班的职工。这趟南行的通勤车,沿途停靠六个站;到岭东后,再返回市区。车厢多为'国铁'淘汰下来的,车窗玻璃残缺不全,门和厕所不能使用。四面透风,没有暖气,也没有电灯。虽然也有乘务员,但形同虚设。不验票,也不查票。
乘车的职工以工人为主体;围着大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是女职工,穿得稍整洁的大多是机关干部。车厢里弥漫着浓烈的烟味;呛咳声、跺脚声、喀痰声,还有谈话声、咒骂声,还有很不协调的'甩'。毙','扣了'的打扑克叫喊声,混杂交织在一起,构成一首特殊的交响进行曲。要不是下基层矿医院,焉能有这种体验?
下矿已四年了,这'乘小火车'的体验仅仅是一朵生活的浪花。说真的,基层真锻炼人,让我懂得了生活的另一面,让我学会了如何在比较中掌握心态的平衡。
静下来没人时,我常托颌沉思,反省自己,是进步还是退步?从某些方面讲,我是放任了;但却给了我更多的生活感悟。严以律己谈何容易,要想在技术上有所进取,我必须跳出目前这个圈子。因为在基层开展工作,是件危险的事;我已意识到这一点。
最近读了鲁迅的杂文集,他的精神,尤其是那种'敢于解剖别人,也敢于解剖自己'的精神;值得我学习。相信:往前走,又是海阔天空。
今年元旦和春节都在阳历的一月份,节日的气氛似乎更浓了些。鹤岭是煤矿,开采有近百年历史。也是个移民城市,多数来自山东、河北、安徽的农民。解放后,招聘和支边以及大中专学生的分配,注入了新鲜血液;几乎全国各个省份的人都有;但以山东籍和辽吉一带人居多。
节日的习俗也不尽然相同。但有两点非常突出:一是燃放鞭炮;二是高挂灯笼。在矿区民居的院子里,几乎家家有一杆十几米的松木杆,上悬红灯笼,内有电灯,整个正月都不灭。一到晚间,闪亮的盏盏红灯,宛如下凡的星星,甚是壮观动人!
为了答谢各方人士对我的帮助和支持,元旦那天,设家宴请客:同事有唐效、林森;乡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