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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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开花-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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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翠花想做父亲的女人,所以她把最里面的那件衣服脱下来,连同她的体香送给父亲了。
  父亲把它烧了,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在那边重新穿上它,漂漂亮亮的。
  父亲把屁股上挂着的那杆土枪埋在刘翠花的坟前,让心爱之物永远陪同心爱之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父亲都沉浸在一种悲痛之中。
  有事没事,父亲都要到后山走走,往往一走就是半天。
  触景生情,整个田湾里都回荡着父亲催人泪下的歌声——
  放声哭倒城隍庙,
  借扇子摇过阴山,
  过了阴山你不转,
  伙计呃,
  这辈子,
  床上眼泪能洗澡,
  地上眼泪能撑船。
  

第十章 踩湾入圈(1)
协合乡第九保保长是由乡长杨士基委任的。
  当时推行新政,必须重新委任保长。协合乡第九保实在是找不出符合新保长条件的人选,父亲正好从宏际中学毕业,因此被委任为第九保保长。
  按照民国《乡镇组织法》规定,保长必须兼任保国民中心校长及保国民民兵队队长等职,保长必须符合如下条件:要么是师范学校、或初级中学毕业;要么是当过公务人员、或在教育文化机关服务一年以上,著有成绩者;要么是训练及格者;要么是搞过地方公益事务者。各乡镇为了推行新政,只得重新委任保长。
  然而,对保长的任命与县长任命乡镇长不同,要考虑到人员的所属地,基本上都是本地或者附近符合条件者担任,很少有外来者充任的。而且,开始建立保办事处。其中,保长和副保长均由乡镇长委任,干事由保长呈报乡长备案。保长虽然是本地人,但大都由乡镇长采取委派任命方式产生,其职权和权威来源于乡镇长。
  父亲虽然管好几个寨子,但实际上没有什么权。
  第一,不拿一分钱报酬。全保上有报酬的就三个人:保书记,保队副和一名保丁。保书记相当于文书,就是保管一些公文、账簿、户口册之类的东西。保队副相当于民兵连长,有一杆长枪,下属保丁一名,也有一杆长枪。这三个人每月的工资是两半箩筐谷子。保长、副保长和甲长都没有工资,只是尽义务而已。
  第二,土地是私有的,保长除了自己的土地,谁的土地也管不上。
  第三,公粮是县上统一收缴的,保长的责任不过是通知欠缴公粮的户按期缴纳。过期不缴的,自有县里的催粮队,保长只要把欠粮户的家长或主要成员叫到保公所,或者把催粮队领到欠粮户的家门口就行了。公粮不经过保长的手,也就无从贪污作弊。
  第四,保长的另一个任务就是通知征兵,但征兵都有明确的政策界限,譬如兄弟两个都在服兵役年龄,必须有一个当兵,也只能派一个壮丁。没有什么可以这样可以那样的模糊不清的政策空子,保长也就没有任何作弊的可能。
  不过通知村民纳粮当兵,都是得罪人的事情。
  当保长不过是尽义务,白受气而已。
  军阀混战,匪盗猖獗。湘西山多林密。从军事角度看,这是一个特别适合土匪生存与发展的地方。宋代开始,历代政权对于匪患基本上是束手无策。清朝末年,土匪已经成为当地一种显赫的职业了。民国期间,湘西土匪发展到了高峰期。国民政府没有办法,只能请土匪头子当县长,请土匪头儿当国民正规军的营长团长。有个湘西土匪头子正儿八经地当了几个月国民正规军的营长,感觉没有什么卵味道,就带着整个国民正规军的一个营的人与枪,仍然回到老地方当土匪。在湘西,不少土匪代替了地方政权,他们安排村民生产粮食,种植鸦片,然后收取“粮饷”。土匪之所以被称为土匪,是因为他们的武装还不够强大,还摆脱不了被统治阶级消灭的命运。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以来,土匪与政府都是被消灭与消灭的对象,两者之间是对立的,且势不两立。因为土匪干的都是对抗官府的事情,随时都有被官府消灭的可能,所以,做土匪的更需要自强不息,不断地壮大自己。他们维护治安,收取“粮饷”,购买更多更好的军火,他们控制着越来越大的地盘。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 踩湾入圈(2)
芷晃地处湘黔边境,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首当军阀混战之要冲。民国初年以来,更是天灾人祸,兵荒马乱,弄得哀鸿遍野,饿殍满途,加上绿林盗匪“关羊”剪径,他们风高放火,月黑杀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民不聊生。湘黔著名土匪杨白狼、灰石包、姚大榜、杨永清等先后结伙*,大肆烧杀掳掠,气焰十分嚣张。村民们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土匪每到一个寨子,强迫寨子里的成年男子向他们“踩湾入圈”,强令村民们筹备“粮饷”。慑于土匪的淫威,胆小怕事的村民纷纷交了“粮饷”,低着脑壳“踩湾入圈”了,希望能够借钱消灾,息事宁人。
  所谓“踩湾入圈”就是土匪强迫村民加入帮会圈子,交五十块光洋的当大哥,交五块光洋的为“兄弟”,列为土匪的保护对象。“踩湾入圈”的村民表面上虽然没有遭到抢掠,但实际上为了供给土匪“粮饷”弄得家徒四壁,生活濒临绝境,真正成了脚踩乌龟背痛在心里。加上土匪各自占山为王互相不买账,“踩湾入圈”的村民还得“踩湾入圈”。
  土匪对不肯“踩湾入圈”的寨子大肆烧杀掳掠,骚扰不断。
  中和乡的土匪头子杨白狼是个狠角色,年轻的时候在我们协合乡里杀过敌人。据说当年,协合乡从贵州来了百余名敌人,他们光着上身,嘴里咬着一块红布,手里拿着钢刀,见到男人就砍,见到女人就日,见到东西就抢。
  杨白狼得知自己在协合乡的老相好也被这群敌人奸杀了,肺都快气炸了,心里暗自发誓,要把那些人的玩意割下来,祭奠老相好。一天夜里,他手执钢刀,光着上身,嘴里咬着一块红布,混进敌人的营地,见人就杀,犹如切瓜一般,硬是把百余名敌人的脑袋全切下来了,并且割掉了他们裤裆里的家伙。
  杨白狼只是绰号而已,没有人记得杨白狼的真实姓名。狼在当地人的眼中,是最狡猾最残忍的肉食动物,专门挖人或养生的直肠吃(注:应该是一种叫豺的猛兽,豺生性狡猾、残忍,专门挖人和养生的直肠,豺又叫红狼)。杨白狼一夜杀了这么多人,割掉了这么多人的*,和狼没有么子区别,加上他左眼睛上有一块白色的胎记,所以当地人都叫他杨白狼。
  杨白狼杀敌有功,当地政府奖他良田一百石,“保家卫乡”的锦旗一面。
  杨白狼的母亲是苗家女。杨白狼从小就认定自己是苗族英雄张秀眉转世,自从当上大英雄后,更是雄心勃勃,在中和乡以“保家卫乡”的名义拉帮结伙,组织了一支两三百人的队伍,在乡里挨家挨户要保护费。
  随着势力不断的扩大,杨白狼开始对抗政府。
  杨白狼两三百人的队伍驻扎在岑兰屯。
  岑兰屯位于中和乡境内的岑兰坡上,是一个有四五十户人家的侗族山寨。岑兰屯在海拔一千米以上,四时青翠,云霞缭绕。屯的东南西三面都是刀砍斧削的峭壁,北面仅有一条羊肠石径往白云缭绕的深处延伸,供人上下。从头家寨沿着曲折而陡峭的石径向上攀缘,可以到达屯里,但必须具有坚强的毅力和爬山的本领。因为越往上爬,山势越陡,直觉得悬崖鼻端起,云自脚下生,前面走的人可以踩后来者的脑壳,后来者可以舔着前者的脚跟。半山腰有一个小山坳。在山坳里仰望,山势更加险陡,像斧头劈开的两座陡峭的山峰对峙着。山峰上,青松和云杉罩着轻烟,直插云天。两座山峰像一扇微微开启的大门,那条羊肠石径直穿大门,蜿蜒伸向更陡峭的峰顶,隐没在白茫茫的云雾里。这道大门是进出岑兰屯唯一必经的总关口,加上正面是悬崖峭壁,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章 踩湾入圈(3)
岑兰屯由于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历来是当地侗族人民藉以保护自己的天然堡垒。这里还有一段充满神奇色彩的故事。相传在清朝同治年间,有位农民英雄在这里起义,政府派了近万人马前来攻打,清兵不但攻不上陡峭的绝壁,也攻不开险要的大门,反而被掀下来的石头和檑木砸死砸伤不少。后来,他们把山团团围住,企图把义军困死在山上。他们认为山上粮草不足,不出一个月,个个都会变成瓮中死鳖。没想到半年下来,烟云里依然有义军在巡逻,清兵大惑不解。后来,义军干脆从鱼塘里捞了一条十多斤的大鲤鱼从山上扔下去,清兵见了,才晓得山上水米不缺,没办法,只得退兵而去。杨白狼的队伍上山后,效仿传说中的起义军,在山头上设置了滚石和檑木,在必经的关口架起两杆抬枪。国民政府几次派兵围剿都无功而返。
  枫树寨大部分村民“踩湾入圈”后,杨白狼为了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他把贪婪的目光盯向了由芷江管辖的协合乡。竹子寨是协合乡与中和乡之间的一个大寨子,有吊脚楼百余栋,居民五百余人。寨子位于芷晃交通要道边,土匪上上下下,必经此地,而且每次都要顺便“光顾”一下,寨子里所有来不及转移的财物,均被土匪“顺手牵羊”,掳掠一空。但竹子寨的人个个都有一腔正义感,从来不向往来的土匪势力勾脑壳,包括杨白狼的土匪势力。
  竹子寨的背后有一大片竹林,每当土匪来时,个个都躲进竹林里,土匪走后,又回到家中,重振家园,恢复生产。杨白狼屡次放出话来,要村民派代表前往岑兰屯洽谈“踩湾入圈”事宜,但每次都被村民们拒绝了。
  杨白狼虽然痛恨竹子寨,但也不敢乱来。
  因为竹子寨是块硬骨头,弄不好会坏了自己的牙齿。竹子寨的村民大都会一些武功,特别是婆娘王,从娘家带来的霸王拳无人能敌。
  父亲回协合乡第九保当保长后,开始组织民众抗击土匪。竹子寨的村民杀鸡宰羊,歃血盟誓,订立款约,坚决不屈服,不“踩湾入圈”,同心协力,誓与土匪抗衡到底。
  寨子中间有一栋用石头与土砖砌起来的窨子楼,高两丈有余,类似碉堡,东、西、南三面被土墙堵死了,只有北面有一大门供人出入。登上楼顶,可以鸟瞰寨子四周。款约议定,土匪来时,除了老弱妇孺进入竹林外,身强体壮者一律进入窨子楼,持土枪、鸟铳、梭镖、大刀、钩腰刀等武器,以土墙作掩护,与土匪抗衡。同时,还派人与其他寨子联系,互相声援,合力抗击土匪。
  有一次,杨白狼手下有几十号人到茶树寨打家劫舍回来,路过竹子寨时,父亲带民众拦下所劫货物,归还茶树寨,从而激化了与杨白狼之间的矛盾。
  是年八月,杨白狼联合黔东南的土匪头子灰石包对竹子寨进行了一次大洗劫。那灰石包是寻仇来的。灰石包是灰包石的弟弟。灰包石当年在大洪山当土匪砍了爷爷的脑壳,后来被婆娘王一窝端了。
  两路土匪的六百多乌合之众气势汹汹地扑向竹子寨。
  父亲闻到匪警,立即疏散了寨子里的老弱妇孺,其余的人都操着家伙进了窨子楼。
  众匪徒冲进寨子里,首先窜入各家各户,将所有来不及藏匿的财物席卷一空,然后集中起来,一次又一次地向窨子楼疯狂地进攻。窨子楼里的人,凭借着土墙,利用石块、土枪和鸟铳一次次把他们打退。

第十章 踩湾入圈(4)
双方相持了一炷香的工夫,窨子楼丝毫未损,居高临下的石块、土枪和鸟铳反而打倒十多人,杨白狼和灰石包两个土匪头子气得暴跳如雷,当即命令手下的喽罗四下放火。霎时,全寨百多户人家,家家起火,户户冒烟,加上大风助火势,整个寨子顿时火海一片。
  窨子楼里的人看到自己的房子被烧,心痛不已,一时人心惶惶,加上烟熏火燎,晕头转向。有不少人竟然从两丈高的窨子楼上跳下去,想夺路逃命。
  但哪里逃得出去。显然,土匪是想把竹子寨的人斩尽杀绝,各个路口都被他们堵死了。
  冲出去的人不是被土匪打死了,就是被扔到火中活活烧死。
  四周的房子被烧垮后,窨子楼变成了一座孤堡。
  土匪到后山砍来竹子,灰石包和杨白狼组织了一支梯子队。他们在西墙上竖起了梯子,两丈多长的梯子是用竹子绑起来的,也许是怕窨子楼上的人掀翻梯子,土匪没敢把梯子直接架到墙头上,而是架在离墙头还有一两尺的地方,数十名土匪呐喊着,在快枪队的掩护下,不要命地爬上来。
  伯父天流守的正是西墙。
  墙头突然冒出个脑壳来,情急之下,伯父用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了那个脑壳,屁股后面的土匪没辙了,根本上不来。伯父死死地按住了那名土匪的脑壳,大概用的劲太大了,他右手的两根手指都变形了,直到死,也没能直过来。
  伯父用一只右手与土匪僵直了半袋烟的功夫,这才大喝一声:“下去!”
  那土匪以为按在脑壳上的手要发力了,硬生生地往上顶,哪想伯父把手一收,千钧之力顿时化为乌有,那名土匪突然失去了掌控,在梯子上弹了一下,然后掉下去了。屁股后面的土匪一慌,全乱套了,“啪”地一声,梯子折断了。
  十几个土匪掉在地上,死伤了好几个。
  梯子队没能攻破窨子楼,灰石包和杨白狼又组织了一支挖掘队。
  挖掘队在快枪队的掩护下,用锄头铲子等工具拼命地挖掘墙脚。
  一时间枪声、挖掘声、喊杀声震裂人心。
  婆娘王。
  ——窨子楼里唯一的女人。
  婆娘王的三个儿子都在窨子楼里,土匪迟早要攻破窨子楼,弄不好会让土匪一锅端了。婆娘王当机立断,把三个儿子叫到一个墙角里:“与其让土匪攻破大门,不如咱们娘四个一路杀出去,老大你带着老三往西边下去,老二,你跟我往挖掘墙脚的土匪里跳,饲机杀出去搬救兵。”
  除了老三,老大与老二的功夫都相当了得。
  老大,也就是我伯父。虽然是民国八年了,但伯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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