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她是不是受到刺激出毛病了,正准备大着胆子去摇摇她,看她有没有反应,她突然说:“不成就不成吧。”
我昏昏然的痴情地冒出一句:“我会把你记在心里的。”
兰英摇摇头,把手帕递给我。我刚伸出右手,她一把抓住,迅速低下头,用劲全身力气在我的手臂上一口咬下,顿时我的手臂上出现了她深深的牙齿印,血也流出来了,我都差点叫出声来。
兰英似乎出了一口恶气,狠很地说:“这回你跑不了啦!”
用心良苦
我后来才知道,在兰英他们这里有个传说,哪个女的爱上男的,怕他变心,就在手臂上深深的咬上一口,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男的就不会离她而去。兰英也想留下我。
我确实感到痛,但那是兰英留下的永恒的真爱。
正当我还在为我们的事进退两难的时候,训练休息的时候,连里的通讯员来通知我马上到连部。
是不是要上前线了?要是真的,我就可以把心思放在战场上,用时间和距离冲淡和兰英难分难舍的感情。
到了连部,看见只有连长、指导员一脸严肃做在那里,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开军事会议!
“把门关上!”连长平时和我们经常开玩笑,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跟我说话。
指导员看我坐下,严厉的说:“我们不跟你绕弯子。说,最近犯了什么错误?”
我知道东窗事发,是哪个小子告发的?但还得耍赖:“没有啊。”
“哼,没有?这里还有物证呢”,连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手帕,上面带着血迹。
我一下回过神来,那是我的手帕,昨天下午递给兰英檫眼泪,她把我的手臂咬出雪后用手帕给我檫过,但拿着就跑了。难道是她?
“人家到我们这里反映了,”指导员证实了我的想法。兰英怎么会这样,爱不成,就要置我于死地吗?
“兰英说,你口口声声说爱她,现在又想抛弃她,有没有这回事?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不知道违反纪律吗?”
“我保证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你们可以调查。”
“我们已经调查了,幸好你还没有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幸好事情没有闹大,否则,你就不是坐在这里,而是蹲禁闭去了。”连长语气稍微有些缓和。
指导员接着宣布:“鉴于事情不大,当事人也一再要求不要给你处分,但已经造成一定的影响,经我们研究并请示上级,不给你处分,口头批评。今天下午,你们班重新调换驻地。”
临出门时,连长以长者的口吻告诫我:“兰英那里我们已经做工作了,这个犟姑娘,偏要等你打完战回来跟她结婚。你要把人家这份情化为战斗的动力。至于以后,再说罢。反正现在不准再见面。”
我终于明白了,兰英,你太用心良苦了。我这辈子欠你的,只有下辈子来还。
回到兰英家,我叫战士们挑水把她家的水缸装得满满的,把她家前后院子干干净净打扫一遍。杨大爹问我们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走,我只能说部队要进行调整。大爹叫大妈把家里存着的鸡蛋全部拿出来煮给我们,大妈流着泪,一边分发鸡蛋,一边难过地说:“一起在了几天,真舍不得你们这群孩子。打完战,一定要回来看大妈,大妈杀鸡给你们吃。”
班里当兵才三个月,年纪最小刚满19岁,还长着一副娃娃脸的王红生听着听着也哭了。我的鼻子也酸了。虽然还不是真正的再见,却已经有生离死别的感觉了。
我想见兰英,但她下地劳动了。她不知道因为她,也因为我,我们要离开了。我也不想看见她,担心她伤心,担心她流泪,更担心我的不辞而别会给她带来什么。
这也许就是多少有情人常常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的缘故吧。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无言离情
离开兰英家的第二天,我们接到命令,向战区集结。
开拔是在清晨,那是一个凉气十足,白雾笼罩的清晨,似乎老天爷也要为我们营造一个悲壮的气氛。
尽管天气很冷,驻地的父老乡亲们听说我们要走了,还是纷纷到街道、公路的两旁为我们送行。当我们的车队打响马达的时候,一阵阵鞭炮声、锣鼓声响起,“英勇的解放军叔叔们,你们是最可爱的人,我们等你们凯旋,祝你们早传捷报”,中学的孩子们质朴的祝愿从广播里传出。许多大妈们象送自己的孩子一样,老泪纵横,不停地向我们挥手告别。战友们被感染了,也都激动得泪水汪汪,拼命地挥着手。
我在欢送的人群中四处找寻,杨大爹看到了,杨大妈看到了,小弟也在中学生队列中找到了,但却没有兰英的身影。
我不知道那天她向连长、指导员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连长、指导员跟她说了什么,反正从那天以后,兰英就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我们的车队驶离了小镇,我还在不停的回头张望,但除了在路边零散的几个扛着锄头下地干活的大哥、大嫂向我们挥挥手外,仍然不见兰英的影子。我一阵茫然,兰英,你在哪里?
我还是不死心,脑子里在播放着电影了的镜头:我们的车子离小镇越来越远了,兰英突然出现,她手里挥着一条红丝巾,追着我们的车子,一边跑,一边喊:“洪超,我等你!”
但这样的镜头被无奈的情感剪辑删除了。我感到我的双眼湿润了。
突然,陈勇使劲地拉我的手:“快看,快看!”
我顺着陈勇所指的方向看去,在渐渐散去的薄雾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公路边的山坡上,我差点叫出声来,那不是兰英吗?
我的手抬了一半又放下来。山坡上的兰英也似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她似乎没有看到我们。她应该也在找我吧?
要不是在那个特殊的环境,要是在今天,我可能会跳下车,冲到兰英的身旁。但那是不可能的了。
兰英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逐渐变成一个固定的点,也在我的心中留下一个永远的梦。
已经看不到兰英了,我还是不住地回望,但除了山坡就是山坡。一场只有开始,没有结局的爱情就这样结束了。
陈勇默默地拍拍我的肩。我感到手臂上兰英咬出的伤口隐隐作痛。 txt小说上传分享
壮士出征
带着满腔的惆怅,我和战友们行进在南疆的山道上。气温逐渐热起来,我们知道快要到真正的前线了。虽然沿途只要有村庄小镇,我们就会受到当地政府和老百姓热烈真挚的欢送,但战友们的情绪逐渐从感动转为凝重,谁的话都少了,默默的坐在车里,睁着眼,闭着眼,各想各的心事。我在想着兰英,她那样痴痴地站在寒风中,会不会出问题了?要是我不当兵,要是没有这场战争,我会不会娶她做我的妻?无情的战争!
快速行驶在为战斗新修的坑坑洼洼的公路的车子一路颠簸着,我扫了一眼我身边的战友们,就要真刀真枪拼命去了,我该怎样带着眼前这些弟兄去战斗?我们能不能气昂昂地走上战场,又全部雄赳赳地回来呢?
“你知道哪是什么树吗?”呆子也许为了缓和沉闷,指着路边的几棵高大挺拔的乔木问陈勇。我顺眼看去,那棵棵大树充满刚气,树干直立,树枝上没有树叶,却挂着一个个花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树。
来自四川攀枝花的呆子得意地说:“哈哈,不知道吧?那就是攀枝花树,学名叫木棉。”
“那怎么会没有树叶就有花呢?”陈勇奇怪的问。
“攀枝花树是春天开花,夏天长叶。他的果实成熟后包着白色的棉絮,我们把它打下来,用来做枕头。开花的时候,满树满枝都是红彤彤的,好看得很呢。”呆子说着说着,突然低下头。我知道,他想家了。
我眼前浮现出一片火红,那是兰英咬我时我的手臂流下的点点鲜血,也还会浇注我们——青年军人为国戍边流出的阵阵热血。(后来当我们胜利归来以后,那些文人墨客从木棉花得到启示,木棉花又有了一个崇高的名字——“英雄花”,木棉树也叫“英雄树”。)
到达前线的第二天上午,部队召开战前动员大会。首长铿锵有力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同志们,祖国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立功的时候到了,我们一定要不怕牺牲,英勇杀敌,报效祖国和人民。”
“坚决完成任务,不负祖国重托!坚决打击敌人,维护领土完整!”我们也有力地举起右手,庄严宣誓。
大会结束后,按照指示,理发、照相。理发,离的是光头,要在平时,可能就会一个指着一个开玩笑,可这会儿,大家都像听话的孩子,默默地坐下去,理好马上默默地站起来就走。照相时,气氛更是非常的压抑,大家心里都明白,也许这是每个人最后的留影了,拍完个人的半身照,我们班又集体合影。多少年来,看着照片上个个英姿飒爽,气势昂扬,但我知道,大伙都是强装欢颜。
回到帐篷,刚才心潮澎湃的激动场面荡然无存,大家久久不说话。坐着坐着,王红生突然“妈妈呀”一声大哭起来。几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战友过去抱住他,想去劝慰他,话没说,嘴角抖抖,也抱头大哭。我和陈勇拉拉这个,抱抱那个,也眼睛都红了。这时连长、指导员走进来,指导员一改往日用政治术语教导的习惯(其实我们也理解,他也是不得以),拉着王红生的手说:“想哭就哭吧!等到上战场就不会哭了。”我本来还心想着带大家喊上几句“为国牺牲,无尚光荣”的豪言壮语,但嗓子已经噎住了,这个时候不是喊口号的时候。
到吃完壮行饭,大家在含着热泪的连长带领下一口气喝完壮行酒,把酒碗朝地下使劲一摔的时候,弟兄们又热血沸腾起来。残酷是不可避免的,牺牲是无法逃避的。与其悲悲戚戚,不如轰轰烈烈。
我们一个不少,坦然踏上征程。
呆子牺牲
1979年2月17日清晨5时许,隆隆的炮声响起,各种火炮发射的炮弹怒吼着冲向预定目标。一道道红线在天空飞驰,大地剧烈地颤动起来。第一批次,第二批次,第三批次,听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我们的血管膨胀起来。战斗打响了。
强攻的信号弹在天空划出一道弧线,连长第一个兴奋起来,高声大喊:“同志们,祖国人民看着我们,前进!”就像革命战争电影里的英雄那样,手臂一挥,和指导员一起带头冲上前。早就按耐不住的我们跳出隐蔽的战壕,向敌人的高地发起猛烈的进攻。
我端着冲锋枪,冲在我们班的最前面。我盼望了多少年的愿望终于在真正的枪炮声中实现了,我终于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了。
开始的时候,越军似乎被我们的炮火炸懵了,一点还击都没有,我们的进攻很顺利。但刚到半山腰,一阵猛烈的枪声从山顶的阵地上向我们扫过来。前面的战友倒下一片。
连长马上回头大叫:“卧倒!”
连长的话音未落,我身边的陈勇一个趔趄倒下了,我回头一看,鲜血映红了他的左臂。我侧身滚到他的身边,赶快替他包扎。陈勇眼睛瞪得迸裂似的,像一头发狂的斗牛。
“狗日的,才第一次打战,敌人都还没见到,就挨一枪子。老子要开杀戒了!”说完,陈勇站起身就要往前冲。弯腰跑过来的排长一把把他按倒:“不要命了,瞎冲什么?”
“杨班长,”排长对我说,“敌人的火力太猛了。你看,他们的火力点是在暗堡里,炮火是无法消灭的。你赶快组织人员摧毁它。”
“我上!”在我后面的呆子李永生手拿爆破筒第一个抢先报名。排长看着他有些瘦小的身子,怀疑地看看我。
“行!”我的兵我知道,呆子并不呆,他单兵战术动作可娴熟的。
在战友们的火力掩护下,呆子三窜两纵眼看就快接近敌人的火力点。突然暗堡里的敌人发现了他,机枪马上向他扫射过来。只听呆子“啊”的一声,倒在地上。我估计他是活不了了,大叫起来:
“呆子!”
谁知这一叫,倒在地上的呆子又站起来,他的身子晃了晃,又倒下去。其他几个弟兄正要冲上去,呆子的头又立起来。他回过头,挥挥手示意战友不要去救他,然后拖着爆破筒一步一步向目标爬去。他每爬一步,我的心都要碎一次。
离敌人火力点大约一米时,呆子突然“呼”的站起来,一下跃到敌人射击孔旁,迅速拉燃爆破筒飞快地塞进去。他刚想转身隐蔽,冒着烟的爆破筒又被敌人推了出来。
只见呆子又是迅速一个鱼跃翻身,再把爆破筒使劲推进去,身子同时一扑,用胸部顶住爆破筒,敌人的机枪被呆子的瘦小的身躯堵住了。
“轰”的一声,敌人的火力点被炸了。浓烟中,呆子被巨大的气浪冲下山坡,我们班的战友们不顾战斗还没有结束,全都向他扑过去。
但呆子已经闭上了双眼。上半身都是枪眼,鲜血还在不停地涌出来,腹部一个大洞,一截肠子流在外面。他象他的名字一样——永生了。
全班“哇”的一齐痛哭起来,又一起端起冲锋枪,枪管不断飞出愤怒的子弹。我们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前进。
(本章节取材于老山战斗中“黄继光式的战斗英雄”马占福的英雄事迹,向英烈致敬!)
高地遇险
我们快冲到高地边缘时,敌人工事里又突然响起各种枪声,敌人扔出的手榴弹也在我们当中爆炸。冲在前面的战友又倒下一大片。有了前面的战斗经历,连长卧倒的命令一下,大家都学会迅速隐蔽。但几个新兵可能看见战友牺牲,心情紧张,一卧倒,就把枪扔在一边,双手捂住脑袋。实在不能说他们熊包呀,俗话说,养兵前日,用兵一时。可我们这些兵,大多都是参军才二、三个月,佩上帽徽、领章就直接上前线。王红生还聪明,躲到一块石头后面,目标也没搞准,两只手哆嗦着,不停的放枪。三班的两个战友卧倒,又站起来身,结果被密集的子弹打翻在地。
回想起来,我们那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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