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鲁滨逊"翟墨航海传奇:一个人的环球航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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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鲁滨逊"翟墨航海传奇:一个人的环球航海-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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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
“高烧五天,孤岛无医,风大浪高人无力,是否命归菲?”
  我发出这条短信后,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母亲,儿子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看您了。
  2008年12月,我从关岛起航回国,本来打算前往台湾,却流落在这座隶属菲律宾的无人之岛。大风把我的船吹到了这里。大雨,我着凉了,发起高烧,好几次不省人事。半醒半迷糊中,脑子里浮现起“绝望”这个念头。骨头像散了架,肌肉变得异常敏感,碰一下就疼,怕冷,海风呼呼地吹着,从没有这样怕过风,头痛欲裂。
  我挣扎着爬起来,抓起一把药塞到嘴里。这只不过是对自己的一个安慰罢了,这些抗生素是我在日照起航前准备的,如今早就过期了。
  我扯过被子——已经被海风和海水打得潮乎乎的被子——盖在身上,软绵绵地躺在船舱里发抖:就这样认输了?就这样结束了?
  不,没完,一切都没完!耳边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
  这个声音曾出现在山东日照的海边。我还记得把“日照号”推进海里的情形。为了这条船,为了这次航行,我拉下脸皮四处求人,最终筹到一百万,这面帆才得以高高扬起。迎着别人讥笑讽刺挖苦的目光时,我从来没有想过,那就是我的结束。
  这个声音随着那断掉螺丝的舵吱呀作响。在印度洋遇上风暴,船舵的螺丝被风浪打断,我用手固定着一个备用舵七天七夜,两只手臂都快断掉了,已经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船以贴着海面的姿势被浪涌颠来倒去,我随时可能被抛进水里,和“日照号”一起永远沉没海底。我想过死亡吗?想过,可没怕过。
  这个声音回荡在印度洋美军基地的码头。好几支枪对着我,我不会英语,一个动作不对劲,那些大兵们绷紧的弦就会突然迸裂,随时会开枪,打死我,然后扔到海里喂鱼。死神似乎都露出微笑,可我退缩了吗?从不想这个!
  这个声音曾游弋在莫桑比克海峡之间。嘿,现在想来他们应该是一群胆小鬼。但那时候太惊险了,黑洞洞的夜晚突然出现一条船,只远远看见一点灯光,不知道上面有多少人,不知道他们是朋友还是强盗,它像幽灵一样掠过水面,跟着我,带来不祥的征兆。我浑身冷汗,手握唯一的武器——鱼叉,想象把恐惧无限放大,脑海里是悲壮惨烈的搏杀。但我想过放弃吗?没有。
  这个声音曾卷着好望角的海浪向我扑过来。他们把那海浪叫做“杀人浪”。当它腾到半空中的时候,遮天蔽日,仿佛能看见一个巨大的黑袍死神挥舞着镰刀扑过来。我有没有做过胆小鬼,发出过哪怕一声的求饶?同样没有!
  是啊,还有安琪和阿美,当然还有那位酋长的女儿,她们都有那么明亮的双眸,她们都是那么一往情深。离开她们的时候,我的胸膛里就像有什么东西被撕扯下来一般疼,每每回想起来我都无比怀念。可是当海洋召唤我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回到海洋的怀抱。我始终难以忘记她们的笑容和眼泪,可是我更加难以忘记的,是那一碧万顷之间高高扬起的风帆。
  我已经将自己托付给你了,大海!在向你朝拜的路上,我义无返顾,绝不回头!
  当海水一次次泼到脸上,让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受刑的犯人时;当闷热的赤道一丝风都没有,整个世界像在一个蒸笼里面静止时;当我的脚在风浪中被划开一道口子,我自己给自己缝针时;当身上起满了湿疹,整日整夜地困扰我的睡眠时,有个声音一直在脑海中质问我:为什么来航海?

楔子(2)
我不为钱,我掏干了口袋买来“日照号”,一百万都花出去了,我还在乎钞票?我甚至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这种拿命去换的成功!我要炒作自己太简单,二十年前我就是一个扛着摄像机,带着明星四处拍广告的导演了,我又何必抛开安逸的生活,去闯荡那片生死难卜的海洋?
  迷迷糊糊中,我开始做梦(也许这段长达两年的航程,本身就是一个梦?)。在梦里,我掌着舵,夜风托起风帆,船体离开水面,在半空中飞行。黑影划过月亮,在星辉斑斓里面撑一支竹篙,我就变成了一个空中的渡客,渡向梦想的彼岸。
  是的,这个梦想激励着我一直走下来。我的童年、少年时期体弱多病,可谁都没想到被呵护着长大的我,会做出这么一件特爷们的事情!
  我证明了自己,我交了许许多多的朋友,他们看着我的国旗赞扬我,赞扬我是一个勇敢的中国人,赞扬我的海洋情结,以及推动海洋意识的做法,同时他们也开始赞美我的祖国,特别是华人华侨朋友们,他们会传递那些有我的消息的报纸,对他们来说,那个船上插着五星红旗的我,是乡愁派来的使者,来安慰他们那些充满思念之苦的岁月。
  我被这个梦感动着、激荡着,它使我迫不及待要航行在海洋上。这绝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我为它放弃了爱情,也放弃了财富。但它却是这么一件宏大的事情,从没有哪个中国人,一个人,一面帆,一条船,挑战占地球十分之七的海洋。而我,离这个目标已经触手可及。
  两年多以前,我曾抵达菲律宾,那是我从中国海域驶出抵达的第一个异国。现在,我已经完成了一个轮回。我不能躺在这里呻吟,更不能死在这里。我要继续前进!两年多的长征快结束了,家近在咫尺,我都可以听见母亲的呼唤,以及兄弟们、朋友们为我庆功的欢呼了。
  我在迷迷糊糊中,想起了在航行中看过的一个故事,是作家史铁生的小说《命若琴弦》。
  故事讲述一个老瞎子带着小瞎子弹琴云游。老瞎子的师傅曾经告诉他,弹断一千根弦,他就可以从琴匣里掏出一张方子,去抓药治他的眼病,重见光明。一定要真心诚意地弹断一千根琴弦——这是药引子。
  老瞎子就这样弹啊弹,弹了好多年,终于有一天他弹断了第一千根弦,于是兴高采烈地拿着药方找大夫去了。老瞎子从大夫那里得到的消息让他瞬间崩溃:这张方子居然是张白纸!
  老瞎子失魂落魄地回来,却发现小瞎子病倒在破庙中,命悬一线。原来因为眼疾,小瞎子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姑娘,这人生遭受的第一次重创,使小瞎子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师傅,您的眼睛能看见了吗?”听见师傅回来,小瞎子强打精神问。老瞎子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瞎子,突然明白了自己师傅的苦心,原来,这一千根弦,维系着一条命,如果不是这个美丽的谎言,他老瞎子这些年哪能活得劲头十足?人啊,总得有个盼头!
  于是,老瞎子哈哈一笑:“我的师傅记错了,不是弹断一千根,而是要弹断一千一百根啊!”在老瞎子的鼓励下,小瞎子接过了弦子,和老瞎子重新上路,他决定真心诚意地弹断一千一百根琴弦,然后去治眼睛,看一看他心爱的姑娘……
  在菲律宾发着高烧孤身一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那个老瞎子,带着希望航完大半段旅程,却发现拦在终点的是绝望。有时候的确命若琴弦,关键看你是为了弹断它,还是带着美妙的弦音上路。这如同唐僧取经,意义永远是在路上,《西游记》让我最感动的,是唐僧师徒为理想奋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与妖魔鬼怪斗争的过程,至于他取回的是什么经,谁也不知道。
  结果并不是最重要的,人生的意义在于过程。人生必须有目的,信念给人以力量。弹断其实并不是命运的结果,让生命奏出应该有的旋律,才是若弦之命的目的。
  我现在就将奏响这根弦,讲述一个孤身驾着帆船航行在地球十分之七的海洋上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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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起锚(1)
1.被哮喘折磨的童年
  我不愿去回想我的小时候,因为那种状态太封闭,太孱弱,太自卑;但我时常又下意识地想起那段时光,当我驾着船驶过赤道,看着漫天繁星时,当我在寂静得令人发疯的大洋上时,童年的一切都会浮上脑海。童年是一段亏欠,它并不美好,让我备受折磨;但是童年又是一段蕴藏,没有那样的忍耐、坚持和爆发,我也许至今庸庸碌碌,直到终老。
  一切就从我的童年开始讲起。
  我是一个矿工的儿子。1968年11月10日,我出生在山东省一个叫做新汶矿务局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矿产的原因,父亲给我取了个“墨”字,他或许没想到,几十年后,我真的变得像墨一样黑,但我皮肤的墨色里,是蕴含着太阳的能量的,是多少年曝晒在大海里储存的太阳能。
  我们这里解放前叫新泰,有丰富的煤矿资源,有一条柴汶河在这里流过,所以煤矿取名“新汶”。自我懂事起,我的视线里就充满了开矿扬起的灰尘,以及那些现在看来陈旧落伍的工程车辆、挖掘机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至今还常常回荡在我耳边,相伴随的,是我自己咝咝呀呀的喘气声。
  我的父母已经有了五个儿子,但他们意犹未尽,又再接再厉把我给造了出来。轮到我的时候,大概“原材料”已经没有最开始质量那么好,而且矿上的空气、环境情况可想而知,所以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我的身体就不好,从小嗓子里就呼哧呼哧的,只要稍稍运动就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都说我这是哮喘,也可能是气管炎。这是我五个健壮的哥哥没有的毛病。所以从小父母和哥哥就给我特殊待遇,他们的眼神里常常流露出对老幺的怜爱之情,但男子汉是绝不需要那种眼神的,那反而让我更自卑。
  母亲对我很好,好得有些过分。她最怕我感冒,因为一旦伤风着凉,我就会剧烈咳嗽,然后开始哮喘,咳得母亲焦急不安、心神不宁。为了给我治病,她带我跑了不少地方。先是上大医院去看,大医院治不好,又去乡里搜罗那些土方偏方。只要听说有什么法子能治哮喘,不管有没有科学依据,母亲都要逼着我试一试。
  记忆中最荒诞的治疗方式有两种:一种是采用特殊的方式来吐痰,就像《神雕侠侣》里的裘千尺吐枣核钉一样,把痰含在嘴里酝酿好了,再瞅准一个目标,爆发力十足地喷出去;还有一种是把明矾化在醋里,让我一仰脖喝下去,那怪味直熏得我恶心反胃,鼻子眼睛都挤到一块儿,跳着脚转圈……唉,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后来上中学时读到鲁迅先生的小说《药》,我当时那个后怕呀,暗暗庆幸母亲没读过鲁迅小说,不知道华小栓吃人血馒头治痨病的事,否则……想到这里我就寒毛直竖。
  童年的我身上一年四季都弥漫着一股中药味,这是一种自卑的气味。哥哥们被熏得不愿靠近我。可这种气味越来越浓烈,身体却也没见好起来。秋冬寒风一起,我又开始咿咿呀呀地“拉二胡”。
  晚上睡觉也是母亲陪着我,因为哥哥们都不愿意跟我睡。我总是带着吱吱呀呀有如二胡一样的声音进入梦乡,这让他们不胜其烦。有时候他们会过来推我一把:“老六,闭嘴!”直到我尴尬地醒过来。
  为了我的病,母亲以泪洗面,我见她悄悄捶着胸口跟父亲抱怨:“对不住老六,不该带他来世上受苦,他这身子骨,将来可怎么找工作怎么娶媳妇……”父亲鼻子里哼一声:“哭什么?老六要真是个熊包,我养他一辈子!”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章 起锚(2)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父母的话让我无比地恨自己。那时候我还小,还想不到娶媳妇那么遥远的事情,但是有一点我明白:因为是老幺我最受宠,可是又与别家的老幺不同,这种宠爱不过是一种可怜罢了。想到这里,我又开始激动地喘起来。
  六岁那年,我上小学。上学第一天,母亲带着我去见了班主任。只见她和班主任耳语了几句,班主任的眼睛扫过我的面庞,似信非信地点点头。
  当孩子们一窝蜂冲向操场时,我便被老师拦住:“你娘说了,要我好好照顾你,这些活动你都可以不参加,就在场外休息吧。”滚铁环、扔沙包、打弹弓,都没有我的份,看着男同学们滚打在一起,我只能在操场边装作毫不在乎地望着天,或者蹲在角落里数蚂蚁。
  和同龄的孩子打闹是被禁止的,其实哪怕出去转转,母亲也会担心我中途出事。“翟墨,过来,我们踢球少一个人!”“翟墨,你有没有弹弓,打鸟去!”每当有孩子在我家门口发出这样的召唤,母亲就会非常委婉地帮我拒绝:“翟墨他身体不舒服,你们去吧!”
  1975年冬天,特别冷,母亲到学校来看我,见我有点哆嗦,便径直走向了班主任办公室。第二天老师就调动了座位,在同学们注视下,炉边的温度把我的脸烤得发烫。但我很清楚,绝不是炭火让我的脸发红。
  此后的每个冬天,火炉边的位置肯定是为我留的,我觉得连班上的女生看我的眼神都不对。“翟墨,你是个弱者,你他娘的是个弱者!” 我一边骂自己没用,一边用铅笔在作业本上无聊地划动,只感觉一股热血在往脑袋上涌,眼睛都有些发酸发胀。每次听到有人在说,某某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时,我就会下意识地想到是我,就会不自觉地躲闪别人的目光。
  教室里的冷清和操场上的喧腾被玻璃隔成两个世界,阳光映照着孩子们脸上的欢笑,是那样美好。而我被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抛弃,只能做一个病弱的旁观者,默默躲在阴暗的角落承受着孤独和寂寞,心情像溺水一样沉到谷底。而在上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我会条件反射般迅速离开窗口,回到座位上拿起书,背挺得笔直,脖子骄傲地高昂着,装作一门心思温习功课,无视陆续走进来的同学们。
  多年以后,我一个人在海上航行时,有时几个月时间见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甚至见不到一只动物,那时我就会想起我的童年。按照父母的说法,我能够顺利地长大成人,就已经该谢天谢地了,怎么还敢去孤身冒这么大的险呢?当我在海浪中摇摆、挣扎过后,偶尔也会冒出这样的念头,但是我更加相信,正是童年那种病痛和心态,让我有更多的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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