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传出去。杀死百里少侠的人,名叫厉初篁!”
“厉初篁……”韩休宁将这个名字反复念叨几遍,抬头又问,“这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杀了无殇哥哥?”
沈百翎叹了一口气,问道:“韩姑娘,你可知百里少侠为什么要到中原去?”
“我怎么不知!他是去——”韩休宁正要脱口而出,但想起韩黎的嘱咐,又将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反哼着问,“那你又知道他为什么要去中原了?”
沈百翎淡淡笑道:“我不知你们灵巫族有什么机密,但百里少侠曾对我说,他来中原是为结交正道人士共抗妖邪。只因为灵巫族被一群歪魔邪道暗中觊觎,凭借灵巫族的结界虽能挡住妖邪一时,却不能将惨事杜绝。百里少侠只盼着能联合一批中原高手,将这群人制服以绝后患,可谁知……”
“谁知他却被厉初篁杀死了!”韩休宁不等他说完便抢着接道,眼中悲愤之色愈发浓烈,她自言自语道,“这姓厉的与无殇哥哥有什么仇,啊,我知道了,他就是那群妖邪的头目,见我无殇哥哥要坏他的好事,便先下了手!这厉初篁在哪里,你告诉我,我要去杀了他替无殇哥哥报仇!”她说到后来,又激动起来,一把抓住沈百翎袖子喝问。
沈百翎大为苦恼,且不说他还不知厉初篁现在是否渡魂成了欧阳少恭,单就韩休宁现在的修为,真找到了厉初篁也只有送掉小命的份儿,但要阻止这少女,要费的功夫更是不小。他正无可奈何,忽然听到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咳嗽着喝道:“休宁,不要胡闹!”
☆、第一百五十四章 计劝无忧
柴扉吱呀一声敞开,月光从门外倾泻而入;将门前一人佝偻的影子拉长在地下。沈百翎和韩休宁齐齐回首看去;只见一个乌衣赤面老者正拄杖立在当地。韩休宁倒抽一口冷气,惊叫道:“爹爹!”
突然出现的老者正是韩黎。自沈百翎前去中原;他便一直在家中闭门修养;对外则称自己忙于修行无暇露面;族中一切事宜都放手交予女儿;韩休宁倒也不负所托,将大小事务俱都管理得井井有条,人也较之以往沉静稳重不少;韩黎看在眼中满意在心底。哪知这日韩休宁从外归来却脸色大变;在屋中心神不宁,时而悲痛时而愤恨;韩黎一看便知她心中有事,不由得十分留意,果然见她夜间独自溜出门去,他心系爱女,又自忖近日伤势略有好转,干脆便暗中跟了上来,谁料竟听到了这些消息。
韩休宁本就将百里无殇之死一事隐瞒未报,如今见父亲已然得知,顿时大惊失色。韩黎陡然得知爱徒竟死在异乡,心内震撼自不必说,但眼见亲女如今还不知轻重,更是又怒又失望,张口正要斥责几句,先吐出的却是一连串咳嗽。
沈百翎见师父咳得两腮涨红,周身更是热气蒸腾,顿时猜到他旧疾又犯,忙上前将他扶到床边坐下,长袖轻扫,真力到处空气中点点冰晶飘落,一股沁人凉意霎时间在茅舍中蔓延开来。
韩黎正闭目运功,忽觉一股极醇厚的真力自手腕流入,顺着经脉直涌而上,不多时便与他体内灵力回合,朝着翻滚不休的煞气推去,真力到处炎煞立退,浮于体表的火热也随之渐褪。韩黎见这股真力绵延不绝,浩荡若海,心下暗惊,缓缓吁出一口气,睁开眼朝身旁瞅去,恰恰望见沈百翎担忧的眼神,不由得微微一怔。
沈百翎这才将搭在韩黎腕上的手与探入的真力一并收回,冲着他微微一笑。
韩黎咳嗽稍止,又想起站在一旁的女儿来,指着她怒道:“休宁,你好不懂事!如今族中内忧外患,你却只顾自己一时激愤,还说什么为无殇报仇,无殇……咳咳……”提起自己一向得意的大弟子,他面上浮现一抹悲意,“无殇殒命,难道我就不心痛?但你也该好好想一想,别说你那点微末修为,便是百里巫祝也尚不如无殇,连他都不敌的恶人又该有多强?这般贸贸然跑来,还对客人无礼,难道就是我们南疆人的作为?”他说了许多话,呼吸又急促起来,喘息了一会儿又道,“更何况你身为下任大巫祝,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族中诸事都得你一人顶住,你怎敢任意离开?若是你离去时恶人欺到咱们家门前,谷中却连个主事之人都没有,族中这些人又该怎么办?本以为你这几个月大有长进,想不到行事还是如此莽撞,叫我……咳咳,叫我怎么放心?”
他这一番话说下来,韩休宁不由得低下头去,见韩黎咳嗽又剧烈起来,又愧又急,忙道:“爹爹,休宁知道错了,你别气,我担心你的身子……我、我只是心里好难受……”说着不觉小声呜咽起来。
韩黎见爱女哭得如此可怜,又早已猜到她的心事,当下也不好再斥责,只沉声道:“再也不许提什么报仇之事,也不想想你娲婶婶心里又何尝不难受!这些事都得从长计议,万万不可任性妄为,听到没有!”
韩休宁默不作声,只轻轻点了点头,两颗泪珠从她雪白的俏脸上滚落,簌簌落在衣襟上。
韩黎又向沈百翎道:“我这女儿素来任性鲁莽,但绝不是有意无礼,也是我没有管教好她,还请不要怪责。”
沈百翎摇头道:“韩姑娘率直可爱,我怎么会见怪。”
韩黎又道:“但我也有些话要问问你,方才在门外我依稀听到了几句,你说无殇是被厉初篁杀死,临死前托你将他的骨灰送回南疆,但我灵巫族素来有族规不许族人轻易将乌蒙灵谷方位泄露给他人,算算他出谷的时日,与你相识不过数月,怎么会如此信任于你?”
沈百翎听出他话里的疑心,好整以暇地微微一笑:“我与百里少侠一见如故,又有着共同的仇敌,自然无话不谈。实不相瞒,许多年前那厉初篁险些要了我的命,后来还曾夺走我的魂魄,更威胁过我一位至交好友,我与他之间有着深仇大恨,自然不愿见这等妖邪之辈如愿,百里少侠又有意联合中原侠士共同抗敌,我得知后自然十分乐意。只可惜……唉。”
他故意轻叹一声,果然引来韩家父女的注意,韩休宁擦了擦眼泪,追问道:“只可惜什么,你快说呀。”
沈百翎看了她一眼,道:“只可惜厉初篁身怀异术,行踪不定,青玉坛虽不能跟他一起躲起来,却也毕竟是昔日名门,实力犹存。百里少侠本想联络昆仑诸派合力将其压制,但殊不知越是名门大派,行事越小心谨慎,不肯落人一点口实,若想他们相助,必得拿出青玉坛作恶的证据,否则纵使人家有莫大慈悲也不会出手。好在天墉城有我一位故友,他向来嫉恶如仇,得知此事后当即派遣弟子暗中到衡山一带探访,只盼能找到青玉坛作恶的蛛丝马迹,到那时离青玉坛覆亡也就不远了。”说着又一叹,“如此一来,也算是完成了百里少侠的遗愿罢。”
韩黎也深深叹息,起身向沈百翎行了一礼:“若真如你所说,你和你那位好友都是我们乌蒙灵谷的恩人,灵巫族一族都承你的情。”
沈百翎忙回礼道:“韩大巫祝不用客气,我与百里无殇情同兄弟,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他的族人自然也是我的族人,也希望韩大巫祝不要将我看做外人才好。”
他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诚恳,韩黎一听也不觉有些感动,先前对沈百翎的疑心顿时去了大半。沈百翎又取出一柄小小玉剑递了过来,说道:“我正在中原四处寻查厉初篁下落,不能守在谷中,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只需将这柄玉剑灌满灵力发出,它自会传讯给我,届时我定会赶来相助。”
韩黎更是感激,当下便命韩休宁将玉剑收起,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女儿告辞。
第二日灵巫族便将百里无殇的骨灰正式下葬,葬礼足足举办了一日,直至晚间百里无忧才将清水食物送出谷来。沈百翎现如今功力本就高,又是妖族,修行可谓一日千里,早已对口腹之欲不甚重视,只随意取用了一些,抬眼时却见百里无忧神情郁郁,沉闷中还带着一丝不快,便问道:“谁得罪了你,怎么这般神色?”
百里无忧愣了一下,欲答不答。他本对这个相貌风姿犹胜大哥几分的人无甚好感,甚至隐约有几分羡妒,但两日相处下来又觉得这人身上的气息颇引人亲近,忍不住便想要对他倾诉。踟蹰了片刻,终于还是支支吾吾地道出了实情。
原来今日一早,韩黎便令韩休宁独自前往祭坛为族中祈福,三日不得离开,名义上虽是如此,但实质却是对韩休宁的处罚。百里无忧嘟囔道:“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这般不通情理,当我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罚休宁么,明知她和大哥最是要好,还不许她去看大哥最后一眼……现在休宁还不知道多难过呢。”
沈百翎看他眼中满是关切,不由得心底一动,道:“我倒是有个办法让韩姑娘不那么伤心,不过得靠百里少侠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百里无忧当即道:“当然愿意!我……我就是见不得她伤心,如果能让她高兴,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沈百翎莞尔,弯着眉眼循循善诱道:“那便好了。我看百里小弟你对韩姑娘倒也情深意重,只是不大懂她的心思。要知道姑娘家本就多愁善感,难过时若是独自一人,更是喜欢胡思乱想,越想越是悲伤,若是想要她不难过,那便得时时刻刻陪伴她身旁,她喜欢什么,你就给她找来,想法设法也要逗她欢喜,时间长了,那些让她愁闷的事自然也就淡了,到那时百里小弟你在她心中的地位也会和现在大大不同,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呢。”说着笑容愈发意味深长。
百里无忧深以为然,搔头摸耳地想了半晌,忽然沮丧地道:“她喜欢什么……她喜欢我大哥,我总不能闯入鬼界去给她找来啊。”
沈百翎摇了摇头,道:“死者已矣,生者犹可追。若韩姑娘总想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她一生一世都不会快活,唯有让她看见眼前人,才会知道守在身旁的才是最可贵的。难道百里小弟你不希望她眼里有你?”
“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希望她眼里有我……”百里无忧磕磕巴巴地辩解道,脸上悄然浮起两坨红色,“可是我就是想陪她,师父也不许我上祭坛啊……”话说了一半,抬眼触及沈百翎似笑非笑的眼光,顿时挺起胸膛,改口道,“不许就不许!难道我不会偷偷溜去?休宁在祭坛呆了一整天,只怕一口水都没喝过,师父不心疼,我还……给师妹送些吃食本就是身为师兄应当做的……”话音却在沈百翎愈发笑意盎然的目光中渐渐降低,一张脸也越来越红,不等沈百翎开口调侃便如猴子般一跃而起落荒而逃了。。
沈百翎望着他连蹦带跳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过了许久,他面上那缕笑意终于渐渐隐没,化作一丝茫然。他也不知自己这样怂恿百里无忧去哄韩休宁到底对还是不对,但或许这样对韩休宁、对百里无忧都好罢,他们曾经仰慕的那个百里无殇本就早已死去,又何必再徒惹伤悲?
☆、第一百五十五章 纪村瑾娘
百里无殇既已下葬,沈百翎也了却了一桩心事;不日又有涵素真人传讯;说探得江都一带有青玉坛弟子出没;得知此信,沈百翎当即向韩黎等人告辞;启程向中原匆匆而去。
御剑一日千里,没几日便入了江都地界。沈百翎不欲惊动寻常百姓;在城郊一处树林中落下地来。时值盛夏,天气颇为闷热;地上走兽飞鸟俱都躲入洞巢以避炎日;唯有夏蝉鸣声此起彼伏;沈百翎快步走出树林;只见林外好大一片田亩,参差着十数间农舍,原来是到了一个村庄之畔。
他依稀记得自己落下时江都城似在西北,有心寻个村民细问一问路途,谁知转来转去竟不见一个人影。沈百翎心下起疑,正当晌午用饭之时,缘何田间院中一个人也没有,偌大一处村庄,总不能人人都不在村中罢?
正满心疑惑,忽听东面隐隐传来喧哗,似是市集一般。沈百翎循声走去,不觉走入村中,只见一块空地上聚了好些人,乌压压的一片,似乎全村村民都到了此处。他好奇心起,随手拉住一名大汉问道:“这位大哥,不知你们村子出了什么事,怎么都聚到了这里?”
那壮汉向沈百翎瞧了一眼,见他衣着华贵,姿仪不凡,不由得心生敬慕,忙不迭答道:“俺们村出了个妖精,近年来不知惹下多少祸事,如今实在容不得她,所以村长和几位叔爷商议决定今日正午便要将她烧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只盼老天爷看在咱们除妖的份儿上保佑全村人!”说着朝天合掌拜了又拜,满脸都是期盼之色。
“除妖?”沈百翎眉头一蹙,疑惑地朝四周环顾一圈,以他如今功力,方圆百里内大小妖怪的妖气都逃不过探查,但附近分明半点妖气也没有,难道是出了什么千年道行的大妖,又或是对方身携帝女翡翠之类的宝物?
他正寻思,旁边又有村人见有人打听,你一言我一语地滔滔不绝起来:“大爷你有所不知,这妖精从小就古里古怪,生得也不似个庄稼人,长着一副妖妖娆娆的模样,看着就是个不安分的。连她爹娘都叫她咒死了,不是妖孽又是个什么?”
这“妖孽”二字一入沈百翎的耳朵,反倒勾起他旧日心事,几个村民见他突然沉下脸来,心中一颤便不敢再说下去,先前那大汉一直仰着头朝场中央张望,忽地喜道:“看,村长来了!”
沈百翎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果见有一老者排开众人走向场中,还有一名手拿铜锣的年轻汉子走在他身后。那老村长走到场中一个柴禾堆前站定,将手一挥,那跟在他旁边的汉子忙用力在铜锣上击了几下。锣响声传开,村民议论渐低,终于场中一片安静,村长这才大声说道:“今日召集大伙儿到这儿来,想必都知道缘由。咱们纪家村平平安安了百多年,没想到这十几年里竟出了个祸害!她年纪幼小又失了父母,若不是众位乡亲怜悯接济也不能长到这么大,谁知这妖孽却不知感恩,反而给村子带来不少天灾人祸!如今我与村中几位长辈商议决定,再不能将她留下害人,今日正午定要将她烧死以除大患,大家也给做个见证!”众村民似是早已深受那“妖孽”所害,当即齐声应诺。老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