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时,。尤。其。这。种。对。立。关。系。存。在。于。成。人。与。青。年
。人。之。间。时,。多。半。是。年。轻。人。妥。协,。因。为。社。会。的
。枢。纽。终。究。是。操。纵。在。成。年。人。手。里。(后生可畏,不要自
轻。)年轻人要争取,也是有为的,好比爱情、学业、前途……不会有人“为争取
而争取”,因为这种人是搞不清楚争取到了什么的人。就好像,战争之起也不是为
了“打仗为了要打仗”一样的道理。“熄灯号”的最后,让人觉得雕堡山军事学校
多日的理想坚持,已变成了一种无聊的行动。(说得真好,老师不敢插嘴,再说下
去。)中国的武侠电影(和小说。)是在世界上最独树一格的题材。如果我们不能
把它发展成像美国西部片一样的声势,那实在是很丢脸的一件事。(再说!再说!
)据说灸我还没出世以前有一部拍得不坏的武侠片,(什么片名?)可惜我没赶上
。不然拿它来和《名剑》和《决战》比一比,不知会不会把这两部比下去。(“不
知”两字用得留心又客观,在此是一好字。再说!)《名剑》的重点是两场∶一场
救人,一场生死决斗。这两场战好在节奏明快,没有多余的对话和动作,以及剪接
奇佳,所有我看过的电影中,《名剑》这两场的剪接,绝对是第一。
(“绝对”两字终于出来了,你自己看见了吗?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眼光和看法
,好。)除了这两场,《名剑》别无看头。
我认为《决战》和《名剑》是目前武侠片的代表。武术指导两片同一个人,但
《决战》有戏可看,也比《名剑》清新,《决战》的剪接比《名剑》略逊一筹,但
拍摄的技巧不输《名剑》。(语气越来越能肯定自己的看法,在这件事上极有自信
,好,再说下去。)还有许多相同题材,国外拍得严肃,国内处理得轻松。这是可
以比较得出来的。(越说越有信心,再说!)《心跳一百》和《会客时间》同样讲
一个心理变态的男性,为了某种特定的刺激而杀害女性。(用词好。)但是《会客
时间》是恐怖片,《心跳一百》是恐怖喜剧。《小姐撞到鬼》和《密使超生》同样
是鬼附身而有杀害行为的片子,《密使超生》就是鬼片,《小姐撞到鬼》就是黑色
喜剧。(好文好见解,再说!)很奇怪的是,中国人拍鬼片,一定是风声鹤唳鬼影
幢幢的拍来就不好,反而将之为喜剧来拍,倒是拍得好了。(请再去看《聊斋志异
》一书。)现在很流行的社会写实片,不知怎么搞的,有一部非常不错的,就硬三
天下片,叫《无业游民》。导演非常冷静的处理这部片子,而且处理得好。常有人
说∶例如三毛陈平老师,她不爱看国片。其实一些真正的好片子,她根本没有看到
。
(多谢指教。下次改过、注意。)台港两地的导演也可以讨论一下他们的风格
∶张彻是拍武侠片的,捧出了六代的武侠明星。(怎么六代?!愿闻其详。)不过
,他的片子在我看来,都是差不多的━━非常平稳,但人物个性不够明显,早期片
子又比现在好。
(请看《张彻杂文》一书,再了解他一次,由不同的角度。)胡金铨的片子,
画面美,节奏够,但又不够好。(做影评人真舒服,左也不够,右也不够。)有时
候咚咚咚的让我心烦。
(你烦他不烦。)他的影片进行(节奏)速度快过一般同辈导演。(拍片速度
超慢,嘻!)我喜欢他的《山中传奇》,白天的鬼,(四个好字。)很特殊的表现
手法。
李翰祥也是有固定形式的导演,但是《武松》一片他是做了很大的自我突破。
(这末四字又好。)(以上三位导演,念书都极多,才被你注意讨论了,请不要忘
了他们成功背后的原因。)张佩成的《乡野人》是部盯片。
在年轻的新锐导演中,我最欣赏程小东。其他像许鞍华、谭家明、徐克、吴宇
森、黄泰来也好。王童的片子,剧本弱,但他拍得好,像一件艺术品。
大致说来,新锐导演敢于横冲乱撞的拍,但老导演的功力深厚,也是有可看性
的。反正,有好片看就成了,我也不太苛求制片、编剧和导演的。
(孩子,老师耐心等你讲,等你整理自己的思绪和志向。
一篇报告,理出了自己当走的方向。你用父母的血汗钱去看电影,看出如此成
绩,已经不算浪费和只是娱乐。可是还是要乖,暑假再去工读才是。只说不做,在
目前来说,可以。毕业前的功课,照你目前来说,是多看电影,多分析,多观察,
多研究,多接受间接的人生经验。而后的路,其实现在已慢慢的开始在打基础。听
说你旁听许多别系的课,在本系内成绩也第一名,又看了那么多场电影,可见在时
间的安排和知识的追求上都有能力突破,是好现象。更可贵的是,看事不迂腐,不
教条,更不人云亦云,有自己的语体,自己的见解。
风格,慢慢可以由此树立。老师认为,你可走的方向,就在戏剧系。再记住∶
认理修真心莫退,道德处处皆可为。谢谢你的认真,更谢你这清新的松涛。
再介绍一本好书∶《晚清政治思想研究》。小野川秀美著林明德、黄福庆译时
报出版公司出。)你是我特别的天使小姑∶我们一直等您,不想睡。可是也许会睡
著。
您可以在这里做功课。谢谢小姑!
天恩
天慈 留的条子
一月二十六日 晚上十点钟
夜已深了,知道太深了。还是在往父母的家里奔跑。软底鞋急出了轻轻的回声
,不会吹口哨的少年,在心里吹出了急著归去的那首歌。
今天的心,有些盼望,跟朋友的相聚,也没能尽兴。怎么强留都不肯再谈,只
因今天家里有人在等。只因今天,我是一个少年。
赶回来了,跑得全身出汗,看见的,是两张红红的脸,并在一起,一起在梦里
飞蝶。
这张字条,平平整整的放在桌上。
再念了一遍这张条子,里面没有怨,有的只是那个被苦盼而又从来不回家的小
姑。
“您”字被认真的改掉了,改成“您”。尽心尽意在呼唤那个心里盼著的女人
。
小姑明天一定不再出去。对不起。
您可以在这里做功课,你们说的。你们睡在书桌的旁边。
仍然知道小姑的夜不在卧室,而在那盏点到天亮的孤灯。
那盏灯,仍然开著,等待的人,却已忍不住困倦沉沉睡去。小姑没有回来,字
条上却说∶“谢谢小姑!”
恩、慈并排睡著,上面有片天。
十点钟的一月二十六日,小姑没有回家,你们说∶“也许会睡著”,又是几点
才也许?天慈的手表,没有脱下来,是看了第几百回表,才怅然入梦?
我想靠近你们的耳边去说,轻轻的说到你们的梦里去━━小姑回来了,在一点
三十七分的一月二十七日。小姑今天一定不出去。对不起,谢谢你们的也许。
“我们早上醒来的时候,看见你的房间还有灯光。再睡一下,起来的时候,又
没有了你的光。后来十一点的时候,又来偷看,你就大叫我们倒茶进来了……”
一句话里,说的就是时候,时候,又时候,你们最盼望的时候,就是每天小姑
叫茶的时候,对不对?
今天小姑不跟任何人见面,小姑也不能再跟你们一起去东方出版社。小姑还要
做功课,可是你们也可以进来,在书房里赖皮,在书房里看天恩的《孤雏泪》,看
天慈的《亚森罗苹》。也可以盖图章、画图画、吃东西、说笑语、打架、吵架,还
有,听我最爱的英文歌∶“你是我特别的天使”。听一百遍。
十岁了,看过那么多故事书,写过五个剧本,懂得运用三角尺,做过两本自己
的画,还得到了一个小姑。
十岁好不好?双胞胎的十岁加起来,每天都是国庆日。双十年华,真好,是不
是?
初见你们是在医院里。
再见你们已经三岁多了。
你们会看人了,却不肯认我━━这个女人太可怕,像黑的外国人。你们躲在祖
母的身后,紧紧拉住她的围裙。那个女人一叫你们的名字,你们就哭。
不敢突然吓你们,只有远远的唤。也不敢强抱你们,怕那份挣扎不掉的陌生。
“西班牙姑姑”是你们小时候给我的名字,里面是半生浪迹天涯之后回来的沧桑和
黯然。
你们不认我,不肯认我。
我是那个你们爸爸口中一起打架打到十八岁的小姐姐,我也是一个姑姑啊。
第一次婚后回国,第一次相处了十天总是对著我哭的一对,第一次耐不住了性
子,将你们一个一个从祖母的背后硬拖出来痛打手心。然后,做姑姑的也掩面逃掉
,心里在喊∶“家,再也不是这里了━━这里的人,不认识我━━”小姑发疯,祖
母不敢挡,看见你们被拚命的打,她随著落下了眼泪。不敢救,因为这个女儿,并
不是归人。
祖母一转身进了厨房,你们,小小弱弱又无助的身子,也没命的追,紧紧依靠
在祖母的膝盖边一对发抖抽筋的小猫。
呜呜的哭著。
那么酷热的周末,祖父下班回来,知道打了你们,一句话也不说,冒著铁浆般
的烈阳,中饭也忘了吃,将你们带去了附近公园打秋千。他没有责备女儿━━那个
客人。
那一个夜晚,当大家都入睡的时候,小姑摸黑起来找热水瓶,撞上了一扇关著
的门。
这里不能住了,不能不能不能了。这里连门都摸不清,更何况是人呢?也是那
个晚上,镜里的自己,又一度没有了童年,没有了名字。看见的反影,只是陈田心
的妹妹和陈圣、陈杰的姐姐那个不上不下,永远不属于任何人的老二。没有人认
识我,偏在自己的家园里。不能了,真的再也不能了。
三件衣服、两条牛仔裤,又换了起来。那个千疮百孔的旅行袋里,满满的泪。
告别的时候,你们被爸爸妈妈举了起来,说∶“跟小姑亲一个!”
你们转开了头,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小姑,笑了笑,提起了手里拎著的九个爱檬芒果,向父母中国,重重的点了点
头,转身进了出境室。
那本写著西班牙文的护照,递上柜台的时候,一片又一片台北的雨水。唉!这
样也好,转开头吧!
你们是被妈妈推进来的,推进了今天这一间告以在里面做功课的书房。
两人一起喊了一声小姑,小姑没有回答,只是背过了身子,不给你们看见变成
了两个大洞的眼睛。
孩子的身上,没有委屈,大人的脸,却躲不掉三年前的那句问话∶“提那么多
的芒果又去给谁吃呀?”
那一年,你们进了新民小学。第一次做小学生,中午打开便当来,就哭了。虽
然妈妈和大姑一直在窗坍守著你们。可是,新的开始还是怕的,怕成了眼泪,理所
当然的哭。
也是那一年,小姑也重新做了一次小学生,对著饭菜,也哭了起来,不能举筷
子。
“你是什么树?说!”洞穴里的两个女巫凶狠狠的在问。
“芒果树!”变树的小姑可怜兮兮的答。
“怎么变成树了呢?不是叫你变成扫把给我们骑的吗?!”
女巫大喊,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打。
“你们的魔咒弄错了!”
“再变!变三个愿望给我们,快点!不然打死你这棵树━━”“给你恩,给你
慈,再给你一片蓝天━━”“这个游戏不好玩,我们再换一个吧!”
三个小学生,玩了四个月,下学期来了,一个没有去新民小学。她,没有再提
什么东西,也就走了。她,已经被女巫变成了树,一棵在五个月里掉了十五公斤叶
子的树。
树走的时候,是笑了一笑的,再见,就没有说了。
不,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又一场儿童的游戏。我们卖爱情水、迷魂膏、隐身
片、大力丸。我们变九头龙、睡美人、蛋糕房子和人鱼公主。我们变了又变,哈哈
大笑,里面千千万万个名字,里面没有一个叫小姑。
唉,这样也好,远远的天涯,再不会有声音惊醒那本已漫长的夜。
“我们回家*□!你最好在后阳台上看一看我们经过。”这么不放心的一句话,
只不过是∶放学,下校车,奔上祖父母的家,做一小时的功课,吃点心,看五分钟
卡通片。然后极少极少的一次,妈妈下班晚了赶做饭,爸爸事情见赶不来接的经
过一条巷子,回父母的家。
恩慈两个家,忙来忙去背著书包每天跑。
“小姑明天见!小姑明天见!小姑明天见……”
一路碎步走,一路向阳台叫了又喊再挥手。
那个明天,在黄昏六点半的联合新村,被哗啦哗啦的喊出了朝阳。
阳台上的小姑,想起了当年的游戏和对话∶“再变!变出三个愿望来给我们,
快点!不然打死你这棵树━━”这个游戏不好玩,太重了。可是我的回答,再也不
能换。
因为,你们喊了三遍我的名字。第八年就这么来了。
然后,同样那只旅行袋和牛仔裤,又走了。
“小姑,我们一直在等你。阿一丫阿娘(宁波话祖父母)去了美国l□行。爸
爸妈妈在上班,我们暑假在大姑家玩。请你快快回来。你在做什么?快快回来跟我
们玩游戏和教dao我们好不好?妹妹和我画了两张tu画给你。在这里,寄给你
看。天恩”一张甜蜜,都是花和小人,还有对话。一张内脏密密麻麻的机器人,咕
咕咕的说著看不懂的符号。也是开信的那一刹间,迦纳利群岛的天空有了金丝雀飞
过的声音。邮局外面的女人,不肯再卖邮票。她去买了一张飞机票。为了一朵花和
一个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