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实的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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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实的小偷-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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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老爷不知是在豌豆街还是花园街,不小心把一张钞票掉在地上。有个农民见了,说:这是我的福气好。可是另一个农民这时也看见了,他说:这是我的福气!我比你先看见……’”
  “‘唔,叶麦里亚·伊里奇!’
  “‘随后两个农民就打起来了,阿斯塔菲·伊凡内奇。一个警察走过来,捡起那张票子,把它交还给老爷,他还威胁说要将那两个农民送去坐牢。’
  “‘呶,那又有什么呢?这有什么重大意义吗,叶麦里亚努什卡?……’”
  “‘我倒没有什么。围观的人都笑呢,阿斯塔菲·伊凡内奇。’”
  “‘唉!叶麦里亚努什卡!围观的人算得了什么呢!一个铜板你就把自己的灵魂给出卖了。你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吗,叶麦里亚·伊里奇?’
  “‘说什么呀,阿斯塔菲·伊凡内奇?’
  “‘找个什么活干干,真的得找找。我已经对你说过一百次啦,你找找吧,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我有什么活可干呢,阿斯塔菲·伊凡诺维奇?我甚至不知道我找什么活干好,而且谁也不会催我,阿斯塔菲·伊凡内奇!’
  “‘你之所以被开除,叶麦里亚,就是因为你好喝酒!’
  “‘可是今天有人把店伙计弗拉斯叫到账房里去了,阿斯塔菲·伊凡内奇。’
  “‘为什么叫他去的,叶麦里亚努什卡?’
  “‘这我就不知道了,阿斯塔菲·伊凡内奇。这就是说那里需要,所以才叫他去罗……’
  “‘唉,’我心里想道,‘我们两个都要倒霉了,叶麦里亚努什卡!因为我们有罪过,上帝一定会惩罚我们的!’唉,你对这种人有什么办法呢,先生?
  “不过,这小子可狡猾呢!他听着听着,后来就厌烦了。刚刚看到我在生气,抓起那件破大衣就开溜,溜得无踪无影!白天在外面游荡,傍晚喝得醉醺醺地回来。谁给他喝的,酒钱是从哪儿拿的,只有上帝知道!这可不是我的错!……
  “‘不,’我说,‘叶麦里亚,你非把老命送掉不可!别喝啦,你听见吗,别再喝啦!下一次如果再醉着回来,你就在楼梯上睡觉吧,我决不放你进屋里来!……’
  “听完我的嘱咐,我的叶麦里亚在家坐了一天,两天,到第三天,他又溜了。我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他回来。应该说,是我把他吓破了胆,于是我开始可怜起他来了。我对他有什么办法呢!我想,是我把他吓跑的。唉,现在他这个苦命人走到哪里去了呢?我的主呀,他大概会失踪的!到了深夜,他还没回来。第二天早晨,我走到过道里一看,原来他住在过道里。脑袋放在小台阶上,躺着,冷得全身都快冻僵了。
  ‘你怎么啦,叶麦里亚?愿上帝与你在一起!你到哪里去了?’
  ‘您,阿斯塔菲·伊凡内奇,前些天您生气,心情不好,要我睡在过道里,所以我没敢进房里来,阿斯塔菲·伊凡内奇,就睡在这过道里……’
  “我真是又气恼,对他又可怜!
  “我说,‘叶麦里亚,你随便找个活干不是很好吗,何必在这儿擦楼梯呢!……’
  “‘我找得到什么活儿呢,阿斯塔菲·伊凡内奇?’
  “我说(我又怒火上身了!),‘你这个倒霉的家伙,那怕是,那怕是学学裁缝手艺也好嘛。你看你的大衣破成了什么样子!全是窟窿且不说,你还拿它擦楼梯!你拿颗针,把那些窟窿补起来也好嘛,面子上总会好看一点吧。唉,你这个酒鬼!’
  “你说怎么着,先生!他真的拿起了一颗针,其实我是说着玩的,可他不好意思,便拿起针来了。他披上破大衣,开始穿针引线。我望着他,不用说,他两眼红肿,几乎快要流脓了。双手颤抖不已,穿呀,穿呀,总是穿不进针眼。他一会儿咬咬线头,一会儿又搓搓,穿来穿去,还是不行!于是他放下针线,直勾勾地望着我……
  “‘喂,叶麦里亚,你饶了我吧!要是当着众人的面,那就太丢人啦!其实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随便责备你两句罢了……快别作孽啦,愿上帝同你在一起!你就这么坐着,别干丢人现眼的事,别再在楼梯上过夜,别再丢我的脸啦!……’
  “‘那我到底干什么呢,阿斯塔菲·伊凡内奇?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老是酒醉醺醺,什么用也没有!……只是让您,我的……恩人,白操心了……’
  “这时,他发青的嘴唇突然抖动起来,一颗泪珠滚到他灰白的面颊上,挂在他那没有刮去的胡子上面,开始抖动,我的叶麦里亚突然放声大哭,接着就泪如泉涌……天啦!简直像是一把刀子插在我的心坎上。
  “‘唉,你还是个多情善感的人呢,这一点我可根本没有想到!不过,谁又能想到,谁又能猜到呢?……我想,不,叶麦里亚,如果我完全不管你,你会像一团破布,被人抛弃掉!……’
  “哎,先生,这事说来话还长呢!其实这是小事一桩,空洞无聊,不值一谈。先生,你大概会说,你为它连两个破铜板都不会给,我可不同,如果有钱,我会拿出许多许多的,为的是希望这种事不再重演!先生,我以前有过一条裤,真该死,裤子很好,兰色的,带格子,是一个地主让给我的,他常来这里,本来是他订做,后来他不要了,说太小,所以这条裤子就落到了我的手里。我心想,这可是件珍贵的东西啊!拿到托尔库契大街上,大概可以卖整整五个卢布,如果不卖,我拿来可以给彼得堡的老爷们改做两条衬裤,剩下的布还可以给我做一件坎肩。对于我们的穷兄弟来说,这一切可是来得正好!而叶麦里亚努什卡当时正是严峻、忧郁的时刻。我看他一天不喝,第二天也没喝,第三天也是滴酒不沾,完全失去了精神,所以显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闷闷不乐地坐着。我心想,你小子要不是没钱,要不就是真的听从了别人的劝告,自己走上了改邪归正的路。先生,事情正是如此,当时正好碰上一个大节日,我去参加彻夜祈祷,回来时发现我的叶麦里亚坐在小窗口上醉醺醺的,身子一摇一晃。哎,我心想:你小子还是这样!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去开箱子,打开一看,那条好裤子不见了……我东寻西找,还是踪影全无!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翻遍了,还是没有,使得我心烦意乱!我跑去找老太婆,先是骂了她一通,但后来觉得骂错了。却根本没有想到叶麦里亚会偷,虽然有证据证明他醉醺醺地坐在那里!‘不,’老太婆说道,‘先生,愿上帝与你同在,我要裤子干什么?我能穿得出去吗?前不久我的一条裙子,还被你的一个好兄弟拿走了呢……对了,就是说,我不知道,我没看见。’她是这么说着。我说‘谁在这儿,谁来过?’她说:‘先生,没有任何人来过。我一直呆在这里。叶麦里亚·伊里奇出去过一趟,后来又回来了。你瞧,他在坐着呢!你问问他去。’我说:‘叶麦里亚,你没拿我的那条新裤子吧,你还记得吧,就是给地主订做的那一条罗?’他说:‘没有,阿斯塔菲·伊凡内奇,也就是说,我没拿。’
  “这就是怪事了!于是我又开始寻找,找来找去,还是没有!叶麦里亚呢,照样坐在那里,身子一摇一晃地。我就蹲在他面前,对着箱子,突然用一只眼睛斜了他一眼……嘿,我想,眼看着我的心快在胸腔里燃烧起来啦,脸也红起来了。突然,叶麦里亚也看了看我。
  “‘不,’他说道。‘阿斯塔菲·伊凡内奇,我没拿您的裤子……您可能以为是我拿了,可是我没拿,先生。’
  “‘那它又跑到哪里去了呢,叶麦里亚·伊里奇?’
  “‘不,’他说着,‘阿斯塔菲·伊凡内奇,我根本没有见过。’
  “‘这么说,叶麦里亚·伊里奇,裤子自己会跑罗?’
  “‘也许是这样吧,阿斯塔菲·伊凡内奇。’
  “我就这么听他把话说完,然后站起来,走到窗前,点上油灯,坐下来缝制衣服。我正在给住在我们楼下的一位公务员改做坎肩。可我自己忧火如焚,胸口闷得慌。要是我把挂衣柜里的全部衣服拿来生炉子,心里一定会轻松得多。现在叶麦里亚发觉我真的怒火中烧了。先生,一个人作了坏事,大概他老早就会预感到灾难的到来,如同天上的飞鸟在大雷雨前的表现一样。
  “‘是这样的,阿斯塔菲·伊凡内奇,’叶麦里亚努什卡开口说道(他细小的声音在发抖)‘今天医士安季普·普罗霍雷奇同前些日子死去的马车夫的老婆结婚了……’
  “我望了他一眼,你知道,是恶狠狠地望了他一眼。……叶麦里亚明白了我的眼神。我发现他站起身来,走到床前,开始在床边搜摸什么。我在等着看。他摸了好久,同时不停地叨念:‘没有就是没有,这鬼东西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我等着他还干什么。我看到他跪着往床底下爬去。最后我忍不住了,说道:
  “‘叶麦里亚·伊里奇,您干吗跪在地下爬呀?’
  “‘看看有没有裤子,阿斯塔菲·伊凡内奇!我是想看看它是否掉在里面。’
  “我说:‘先生(我一气开始对他以“您”相称了),您何必为一个像我这样普普通通的穷汉费心劳神,白白地磨破您的膝盖呢!’
  “‘这是哪里的话,阿斯塔菲·伊凡内奇,我没有什么,先生……也许,找一找就会找到呢。’
  “‘唔!……’我说:‘你听听吧,叶麦里亚·伊里奇!’
  “他说:‘听什么,阿斯塔菲·伊凡内奇?’
  “我说‘难道不是你从我这里把它偷去的?你是小偷,你是骗子,我好好地待你,你竟如此对我!’也就是说,他跪在我面前,在地下爬来爬去,使我非常气愤。
  “‘不,先生……阿斯塔菲·伊凡内奇……’
  “可他自己还是趴在床底下,躺了好久,后来爬出来了。我一看:他脸色惨白,像块白床单。他稍稍站起身来,坐在我身边的窗户上,就这么坐了十来分钟之久。
  “他说:‘不,阿斯塔菲·伊凡内奇,’他突然站起来,走到我的跟前,样子非常可怕,如同发生在现在一样。
  “他说‘不,阿斯塔菲·伊凡内奇,您的裤子我没拿……’
  “他浑身颤抖,用抖动的手指指着胸脯,他细小的声音不断地抖动,先生,使我自己都有点胆怯了,身子好像和窗户长在一起了。
  “我说:‘好吧,叶麦里亚·伊里奇,就照您说的,请原谅!就算我是个蠢人,错怪了您。至于裤子嘛,丢了就丢了,没有裤子我们也能活。我们有双手,谢天谢地,可是偷窃我们不干……就是向别的穷哥儿们,我们也不伸手,我们自己可以挣钱餬口……’
  “我发现他听完我的话后,在我的面前站了站,后来就坐了下来,一坐就是一整晚,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就是我睡觉去了,叶麦里亚仍然坐在原地不动。直到第二天清晨,我起来一看,他还躺在光秃秃的地板上,弯着身子,盖着他自己那件破大衣。他感到痛心,所以没到床上去睡觉。先生,从这时起,我就不喜欢他了,或者说,在最初的几天,我就开始恨他了。打个比方说吧,这就像我亲生的儿子偷了我的东西,使我伤心极了。我心想:‘哎呀,叶麦里亚,叶麦里亚!’先生,打这以后,叶麦里亚大概一连两个星期都不停地喝酒,也就是说他喝得晕头晕脑的,完全喝醉了。一清早就出去,深夜才回来。两个星期里,我没听见他说过一句话。也就是说,很可能他当时内心痛苦极了,要不然就是他自己想折磨自己。后来他突然停止喝酒了,大概他知道,什么都喝光了,于是又坐在窗户上。我记得,他一连默默地坐了三昼夜,后来我看见他在哭!先生,这就是说,他是坐在那里哭呢!他简直像是一口枯井,好像察觉不到他在簌簌地流泪。先生,看到一个大人,而且还是像叶麦里亚这样的老人,伤心落泪,心情确实沉重。
  “我说:‘你怎么啦,叶麦里亚?’
  “他浑身哆嗦,我也身子抖了一下。从那时候起,我是第一次对他说话。
  “‘没什么……阿斯塔菲·伊凡诺维奇,’
  “‘愿上帝同你在一起,叶麦里亚,让一切过去算了。你为什么像只猫头鹰一样老是坐着呢?’我开始对他可怜起来了。
  “‘对,阿斯塔菲·伊凡内奇,我不是为那个事伤心。我想找个什么活干,阿斯塔菲·伊凡诺维奇。’
  “‘找个什么活呢,叶麦里亚·伊里奇?’
  “‘随便什么工作都行。也许我找一个像以前一样的差事干干。我已经去求过菲多谢·伊凡内奇了……我惹您生气很不好,阿斯塔菲·伊凡内奇。我也许会找到一个差事,阿斯塔菲·伊凡内奇,到时候我就报答您,加倍交还我的伙食费。’
  “‘算了吧,叶麦里亚,算了。即使过去有那么点过错,也过去了。真该死!让我们照老样生活下去吧!’
  “‘不,阿斯塔菲·伊凡内奇,您也许还有点……,不过,您的裤子我确实没拿……’
  “‘算了,就照你说的吧,愿上帝与你同在,叶麦里努什卡!’
  “‘不,阿斯塔菲·伊凡内奇。现在已经很清楚,我不再住在您这里了,请您原谅我,阿斯塔菲·伊凡内奇’
  “‘愿上帝与你在一起,叶麦里亚·伊里奇,是谁生你的气,赶你走呢,是我不是?’
  “‘不,我再住在您这里就不好意思了,阿斯塔菲·伊凡内奇……我最好是走……’
  “他真是生气了,所以老是叨念着那件事。我望着他,他真的站起身来,把他的破大衣往肩上一披。
  “‘你这是打算到哪里去呢,叶麦里亚·伊里奇?你听着,你是怎么啦?你到哪里去呢’
  “‘不,您我再见了,阿斯塔菲·伊凡内奇,您别留我了(他自己又哭了起来)。我要离开犯罪的地方,阿斯塔菲·伊凡内奇!您现在已经与过去完全不同了。
  “‘与过去有什么不同?还是那个样子嘛!可你却像个小孩子,不懂事,你一个人会倒霉吃亏的,叶麦里亚·伊里奇。’
  “‘不,阿斯塔菲·伊凡内奇,您以后出门,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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