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门，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正用冷水冲洗自己脸部的羽无音。
水珠从他脸上滚落下来，羽无音纤长的睫毛沾了水，小小水滴凝结然后滴落。
“……小音。”店长的声音里夹杂着令人不解的情绪，包括他自己。
他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也有些许不敢置信，似乎心底一直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他却根本无法去捅破。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明明白白的，由羽无音亲口告诉他的答案。
羽无音转过头，苦笑了声，缓缓开口：“……你知道了吧？”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更多的却是释然。
就像一个即将被送上刑场的死刑犯。
“我希望你亲口告诉我。”店长咪了咪眼，一步步朝着羽无音走去。
羽无音想退开，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僵硬得根本走不动了。只能就这么无奈地看着看似无害的少年一步步逼近，却无能为力。
“我……喜欢你。”说完这句话，羽无音眼中，满满的都是绝望。看得店长心里一揪，却沉默地没有多说什么。
店长本应是善意的沉默，在羽无音眼中却是炼狱般的煎熬。他只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悲鸣，随后缓缓地、缓缓地用双手捂住脸，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要说什么，羽无音只是一昧地在那道歉，除此之外他根本想不出自己到底能说什么。
泪从指缝间滑落，悄无声息，他悲怆地发现自己哭了，像一个女人一样、软弱地哭泣，他知道这很丢脸，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对不起……”道歉的话语慢慢转为根本听不清的低声呢喃，羽无音缓缓滑落到光洁的地板上，把脸埋在腿与肩之间。
店长就这么定定望着他，羽无音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直白的视线。
他只是觉得对方的视线里应该有不屑，有嘲讽，有不解，更多能使他无地自容的情绪。
但店长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淡淡地看着，目光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一丝情绪。
直白、锐利的目光，就仿佛能把人给一下穿透。
时间一下被静止，走动着的只有彼此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店长说：“我出去了。”
羽无音深埋着头，没有答话。方才发生的一切太突兀，使他精疲力竭。
皮鞋蹬在地上的脆响淡去，羽无音才抬起头，目光空洞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店长出了厕所，将门带上了，这店里没有男顾客，所以与其说这是男厕所，还不如直接说是员工专用。所以并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到羽无音，也不会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小姑娘和其他客人聊得来，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就把方才还有些生气的红发美女给哄得咯咯直笑，其他客人也围着她谈笑，丝毫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
看到店长出来，小姑娘举起酒杯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过来，等他过来时，她已经起身了。
旁边的客人还似乎有些为她的离开而不舍，小姑娘笑了笑，毫不在意地抬起其中一位客人的一束长发，微微吻了吻，说：“鄙人在不远处开了花店，欢迎阁下的到来。”那女人红了脸，连连答应。
然后她靠近店长，在他的耳边，以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
“——你欠我一个人情。”
店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小姑娘顿了顿，接着说：
“我叫LINWOR。还有，别放手，如果失去了，真正会后悔的，是你。”
还未等店长明白她说的是什么，LINWOR已如一阵风席卷而去。
☆、九朵蔷薇 独为你
第九章 独为你
下班时间，羽无音不敢和店长见面，但心里隐隐有预感会有事发生。
等从门缝里看到店长离开后，他也跟了上去。
店里已经熄了灯，静悄悄的，不祥的预感在他心里蔓延。
他看向那束蓝色妖姬，黑夜中红与蓝的搭配竟显得分外显眼，甚至让羽无音有了一种蓝色妖姬的花瓣在发光的错觉。
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捧起那束沉甸甸的蓝色妖姬，却赫然发现深红色的塑料包装纸上裹着一张发光的纸条。
羽无音一惊，在他的记忆中，应该是没有纸条的才对。小心翼翼地揭开纸条，就听到“哐当”一声器物落地的脆响。
羽无音捡起，发现那是一支钢笔，缠着钢笔的纸条上赫然写着“羽无音，拿去保护你需要保护的人。”。
羽无音手一抖，钢笔险些从手上脱离控制而再次落地，不过幸好他眼快，立即接住了。看着安然躺在手上的钢笔，他松了一口气。
这束花起先是在那个花店老板手上的吧？而以电站的性格，绝对不会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
想到店长，羽无音的心忽地就绞痛了下。
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何花店那小姑娘会说出“去保护你需要保护的人”这样的话。
冰凉的钢笔触感使得羽无音心里的不祥预感愈发浓烈，他关好店门，就马上走了出去。
不行，必须保证店长的安全。这是羽无音唯一的想法。就算只是看着他走一路也好，至少能看着他。
刚出店门，便发现不远处店长被一只手拉进了一旁漆黑的小巷。
羽无音像是忽然被窒住了呼息，脑海中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在和那个来历不明的黑衣男人搏斗了。
男人的脸绝对不能说是正常，五官就像是随机生成然后拼凑在一起似的，看上去很是怪异。声音也颇为沙哑，就像是生锈的齿轮没有上油，一开口那齿轮就咯吱咯吱地响。
更为让人反胃的是，他竟然竟是从口中吐出些污言秽语，而且尽是冲着两人说的。
“本来只是想抢些钱回去消遣消遣，后来发现你们也能拿来玩玩。”
“小伙子长得不错啊，哥哥给你几百你陪哥哥回去怎么样？”
“敢打我？反正你们那种店就是和客人出来搞的，嘿，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乖乖跟我回去，我还尽量让自己下手轻点。”
“刚刚那个小伙子也挺俊的，那滋味，啧啧，尝起来一定很销魂。”
……
即使是好脾气羽无音，也被那个不明来历的猥琐男人给激怒了，更何况对方的那些话语不仅仅是冲着羽无音来着，还有对店长图谋不轨的意思。
听到最后一句话后，羽无音怒了，顾不得身上和男人对打而浮起的伤，狠狠地给了对方一拳。
那个只能用猥琐来形容的男人嘴角一下被打出了血，“呸”地吐掉一颗还带着血的牙，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狠狠瞪住羽无音。
“小兔崽子，你敢打我？嗷——”
话还没说完，他的头就被垃圾桶给倒扣了，刺鼻的臭味熏出，原来是店长不知何时已经从惊慌中回过神来，而且还不知道从哪找了个垃圾桶直接扣在了猥琐男的头上。
“快跑！”店长一把拉起羽无音的手，就开始在安静的大街上狂奔。
但他们两个受了伤的人始终比不过一个已经被激怒的，而且还持有武器的凶手，眼见凶手就要慢慢接近了，羽无音一咬牙，直接挡在了店长面前。
“快走，去报警！”羽无音吼道。
“妈的！”猥琐男一刀划过去，另一只手拍开羽无音的手臂直接抓住店长。
店长只是被不知轻重的压得手臂发疼，但羽无音则是直接被伤到了眼睛，血液顺着脸颊从脸上滑落下来，蜿蜒后滴落。
“小音！”店长着急地大喊了一声，狠狠把刚拿出的手机往对方身上砸去，眼里闪着泪花：“滚！”幽幽的血红从他瞳孔中透出，似乎能将人撕裂的恨意此刻奔涌而出。
“你伤了小音的眼睛……”店长声音颤抖，“你竟敢伤他的眼睛！”那么美丽的、纯净的瞳孔，就像能揽下整片蔚蓝的天空。店长很愤怒，更多的还是对羽无音的深深心疼。
那个温柔的男人竟能不顾一切地冲过来而不是远远躲开，毕竟这是对他自身最有效的保护。但他冲过来了，还是几乎要发了狂的，根本不在乎歹徒手上那把明晃晃的尖刀。
羽无音诧异地看着店长，奈何视线里几乎是一片血红，他根本无法去看清店长此时的表情。
歹徒似乎是被店长一下震慑住了，一时间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他由心底觉得此刻的少年可怕且不能冒犯。
就在僵持不下时，一阵警笛声打破了这条街的宁静。
歹徒一听到警笛声，下意识地就想跑，却被跳下车来的POLICE狠狠按住，反扣住手，然后被手铐咔哒一声锁上。
紧接着是救护车的到来，羽无音听到这声音，安心地笑了一下，便直直倒下。
“小音！”店长连忙上前抱住快要闭上眼的羽无音，焦急道：“小音，不要睡！我。。。。。。”似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少年紧咬住下唇，眼里似有泪花闪动：“对不起。。。。。。小音。。。。。。”
羽无音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伴随着昏暗下去是深红，他费力地牵扯出一丝笑容，用安抚似的语气，艰难而温柔地对不知所措的店长说：“。。。。。。我们。。。。。。安全了。。。。。。别怕。。。。。。”随后脱力般，慢慢闭上双眼。
痛觉，黑暗，亦或是死亡，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羽无音就保持着这样的想法，陷入了昏迷。
店长咬着唇，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滚落。
小音，小音，你不要有事啊。。。。。。
看着被担架抬上救护车的羽无音，店长乞求般地拉住一个护士的袖子：“护士姐姐，求求您，让我看着他，让我在车上看着他吧。他是因为我受伤的，拜托让我上车。”
因为羽无音的保护，店长甚至连皮外伤都那么轻，可羽无音自己就不一样了，眼睛被划伤，可能还被伤到了其他部位。
护士神色复杂地看了店长两秒，随后点点头，答应了。店长匆匆道谢，便上了车。
手术室外，羽无音的父母也赶来了。
看着几乎已经是失魂落魄泪流满面的店长，羽无音父母反倒成了安慰店长的那方。
“孩子，不要担心，这事错不在你，无音是个好孩子，我们相信他不会有事的。”伯母一脸忧心地安慰着怎么也不肯坐下，执拗站在手术室门前的少年，轻声劝道。
“不。。。。。。”店长摇摇头，声音里透出浓浓的自责和失落：“都是我的错，如果小音他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会。。。。。。”
伯母望了一眼伯父，伯父摇摇头，示意还是让孩子站着吧，毕竟这是人家的意愿，看到这孩子这样，他们也很心疼。
羽无音喜欢店长这件事，他们是早就知道的。只是羽无音一直不愿意他们和店长说，看着自家儿子这么执着，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刚开始时，其实他们也同大多数父母一样，并不理解自家儿子的心思，但渐渐地也就放开了，毕竟儿子的幸福，是由他自己掌握的。
其实无音父母在知道无音喜欢的人之后，和店长的父母谈过了，向来开明的店长父母表示：“孩子爱怎么样是他们的事，如果我们孩子也喜欢对方那么何不让他们在一起。”就是这样直接坚定的说明，才间接让羽无音父母放宽了心。
“孩子，无音不会有事的，就算你现在站着，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身子，如果受不住，那就坐下来歇歇，啊。”伯母好声劝慰，看着这个此刻失魂落魄地令人心疼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出了事，他们的心里固然是十分痛苦的，可是他们也知道，自家孩子把这个苦苦守在手术室门外的少年看得几乎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若是这少年出了什么事，自家孩子一定也是不会好受的。
“谢谢伯父伯母，我。。。。。。我站着就可以了。”店长微弱地笑笑，但很快却又低着头一言不发。
伯父伯母看着少年几乎已经丢了魂的样子，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微微叹息。
无音，爸妈就希望你不要出事，醒过来后，好好和那孩子谈一谈，或许以那孩子的表现来看，你俩可以在一起。。。。。。
无音被抬出手术室时，店长几近空洞的双瞳终于焕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芒，他期待而又惴惴不安地问从手术室里走出的医生：“医生，请问，小音他。。。。。。”
医生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抱歉，病人的右眼。。。。。。我们尽力了。”
店长眼中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他紧咬着唇无力地退后了几步，拼命抑制自己的悲伤。
小音。。。。。。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也好，奇迹。。。。。。一定会出现的。
你不要有事啊。。。。。。千万不要。。。。。。
☆、十朵蔷薇 对不起
羽无音闭着眼。
他感到窒息，仿若有无数块巨石压在他的身上，也好像是被抛入冰凉的海水中沉浮。
浑身都不能动，越来越沉重，越来越令人绝望。
他有时真的在想，就这样死了算了。
就像是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朦胧的意识总是呼唤着，坚持着让他记起些什么，但他真的记不起来，脑袋发胀发痛了，他也记不起来。
终于在某一刻，他感到了光芒覆盖于他双眼。
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对方阴沉着脸，嘴角噙着冷笑。
“你不愿意醒过来吗？”对方问。
“不，我不是。。。。。。”羽无音想否认，可是喉咙里只能发出空洞的出气声。
“我知道你不想醒。”对方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是因为害怕着你的那位竹马吗？”
“真是懦弱啊。”
“想着，他会不会厌恶你，拒绝你，用异于常人的眼光看待你？”
“羽无音，你就是个孬种。”
似乎根本不能看到羽无音悲伤的眼神，“羽无音”轻轻地说着，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直直刺入羽无音的心脏。
疼得滴血。
“不。。。。。。不是这样的。。。。。。”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却又无力去确认般，羽无音的声音弱得根本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根本就是如此，想想啊，光是因为你恐惧他会厌恶你，就恨不得去死吧？”对方恶劣地笑了。
望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上浮现出根本不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