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保财一进屋,就奔向水缸,咕咚咕咚喝光了一瓢凉水,确实,一下午的奔波与担惊受怕让这个庄稼汉体力大大消耗了。
“山上的抗联?”他问
七狗坚定地点了点头,周保财竖起了大拇指。
“在这吃吧,趁夜走,鬼子兵这几天可来得不少!”朴实的庄稼汉,象东北土地上的作物,伟岸而踏实,不大有寒喧的意思。
七狗作了难,在这吃,六个如狼似虎的大小伙子,很可能把周保财的“家底”(春天的保命粮)都给吃空,可不在这吃,又没地方可去,因为周围的情况他们不太了解。
周保财看出了七狗的难处,闷闷的声音开了腔:“谁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年,鬼子这些移民户一来,好地全占了,眼看就逼得这些个苦哈哈出走了。我这几亩地,幸好在山边,还不是熟地(多次经过耕种的好地),留下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老秧子,看谁今年的粮食打得多,没事,老天爷心疼庄稼人,就在这吃!”
周保财的一席话,庄稼人的自豪与对自己子弟兵的诚意让七狗感动,不相识的一个人,能豁上自己与家人的性命,就是为了一句话“抗联”,这样的老百姓又如何不让人感动。
七狗小队,吃上了近一年来第一顿锅里的热饭:红红的灶火(点不起油灯),热热的苞米面和着小姑娘挖回来的“婆婆丁”(野菜)窝头、大块的咸菜,让队员们如同身在天堂。
(日本在东北大地上,从国内迁移来了大量的移民,他们以每十五亩地一块银元的价格,夺取了东北大片肥沃的田地,而在当时,每十亩地,在中国就值*百银元)
七狗小队,走的时候给周保财家留下了他们所有财富,三块银元,好让这个已经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一家人,还能保留活下去的一点机会。
后半夜,七狗小队出发了,大路上鬼子来来往往频繁,但是他们攻打鬼子司部的意图并没有改变,而影响了他们作战计划的,是另一件事。
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日本人在那天的路口上,点起了灯笼,应该是纪念他们死去的亲人吧,因为小柳子在一丛日本小孩抱着的照片中,认出了那个日本小个子密探,路上的鬼子都自动地给这一队平民让路,并注视着他们离去,七狗小队快步前进,走出居民点,向远处的大片灯火偷偷靠近,他们认定那是日本鬼子的司令部,最少是个重要的地方。
也许是狗肚子里存不得二两香油吧,一年没见过油腥的队员们出了点意外情况:七狗他们刚到野外,大头第一个痛苦地蹲下了身子,“七狗,你们先走,我马上跟来。”
“怎么了!”小柳子关切地问。
“咕咕”一阵肠鸣,大头捂着屁股,一头钻进了树丛后。
“看你这点出息!”三皮不屑地撇着嘴。但随既,他的脸上的笑容尴尬地僵住了,“不好!”他也冲了进去。
就这样,七狗小队在这片田间,进行了大面积的“施肥工作”。过了一阵,每个人都晃荡起来,使不出力气。
“饭里有毒!”三皮判断说。
“去你妈的,还是你的肚子太长时间没了油,受不了罢,谁叫你吃那么多。”
“你怎么不说大头,油帖的窝头都供不上他造。”
所以,攻击鬼子要害部门的“战役”,被迫取消。
但是也有好处,队员们为了活命冬天强吃进肚子里的棉花、不消化的皮革等存货,一下子被“清算”了。
(日本兵在出国前,往往会参加由政府组织的大型集体婚礼,随便挑上一个新娘,度过几天,就会走上战场,而东北的日本移民中,也大多是这些与新郎只见过一面的来自农村的新娘们,而他们的集体户主,多是在东北被抗联与其它抗日武装打成残废的日本退役士官)
七狗小队向北强走了二十多里,脱离了鬼子包围圈,这一道几乎没碰上多少鬼子兵,这也归功于小队一冬天的战斗让鬼子集中的所有手头的兵力,来进行次这次扫荡。包围圈的外围,反而没有平时的警戒兵力。
进五月头,七狗小队进入了萝北县境内,又从大五岔子出发,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来到了中苏边境。
东北黑土地上的春天,虽然被漫长的冬天压得太过漫长,但是必竟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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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章:骑兵
1939年的诺门坎事件中,日本鬼子受到了惨重的打击,并且由于东北地区抗联的不顾自身自杀式的频繁攻击,让日本鬼子在14年中,始终陷入在抗联的泥潭中,无力实施对苏作战的计划。日本总共被牵制的兵力达到近百万,受到教训后,在黑龙江上的日本鬼子,被迫对苏联红军采取了守势。
七狗他们到达时,黑龙江已经开江,激荡起的水声在几里地都能听到,感受着江水带来的阵阵寒气,七狗望着这空阔的水面,与大头一起吐出了舌头。
“再抱块石头走过去!”三皮在揭他们的老底。
小柳子也有点惊讶,“这浪,这水!”
“格老子,好吓人哟!”溜子接着话。
“唉,溜子,你不是说你十岁的时候就游过湘江吗?湘江大还是这条河大?”三皮笑问。
刘铁石老脸一红“我那时是在延安保育院,是让人背过去的,只是我一不小心,落到了水里,说笑吗,哪那么多当真!”
“操,原来老八路也会吹牛……”
小柳子一拉三皮的衣服,几个人向后转,几步扑进了树林中,一队鬼子巡逻队走了过来。
不巧,鬼子带着狗,狼狗向着树林不断地吼叫,让小鬼子起了疑心,七狗手一挥,带头开了枪。
为了节省狙击步枪的子弹,小柳子用得还是三八式步枪,三枪,打倒了两个目标明显的鬼子,几个人马上转身向后狂奔。
出了树林,就是一片开阔的草甸子,一大片的青草草场。鬼子在后面急追,不断地开枪射击,好在小队队员都是运动战的高手,逼急了,回头就打,小柳子七狗两人枪法奇准,溜子的枪法在小柳子的指导下也是日渐成形,只要目标好,三个人几乎是一枪一个,所以鬼子也不敢过份逼近,必竟他们的人数也不是很多。
但是鬼子经常碰到这种情况,因为三九年开始,就不断地有小股抗联部队到达黑龙江边,想要冲出鬼子封锁线,鬼子受到不断地打击,也总结了一整套应对经验。
七狗小队刚到草场中部,鬼子出动了骑兵,瞬间就冲了上来,七狗打倒了一匹马上的鬼子,鬼子尸体被马拖着仍然在往这边冲锋,七狗跑不快,落到了小队最后,离鬼子只有四五十米的距离了!
小柳子三皮大头三枪齐发,这回射击对象改成了骑兵的胯下之马,效果明显,鬼子马上放慢了进攻速度,要等后面的步兵跟上来,再集结冲锋。
大炮溜子拖起七狗,几个连滚带爬地向草甸边的树林跑去,这时马上的鬼子开始还击,由于三个人连在一起,目标大,几个鬼子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个目标。
砰砰的几枪,打得身边的青草乱飞,七狗一挣,扑倒在地上,回身开了枪,一把推开要再拖起他来的大炮,他不跑了。回过头,七狗向大炮露出了一个笑脸,让大炮快走。
张大炮哪肯扔下七狗,根本不动,他端起枪和溜子一起开了火,六个人成了两个火力点,都不走了。但是远处几个小队的鬼子开始迂回了,包围圈马上就要形成。
突然,从山坡的另一面,冲出了一小队骑兵,他们光着脑袋,长长的头发散在脑后,呼喝声震荡在林海之中。“哟—喝—哟!”边跑边向鬼子骑兵开了枪。
他们的枪可不是吃素的,在马上一样十分精准,转眼就干掉了三四个鬼子骑兵,几个人始终呼喝声不断,虽然只有五六个人,但是声震山林,象有千军万马一样。整齐,彪悍的马蹄声,把大地都震动得轰轰作响……
鬼子骑兵一见他们,吓得转头就跑,步兵由于不好瞄准,马太快了,阵脚被冲得大乱,也开始撤退。
鬼子一退,距离变远,小柳子摘下了背后的狙击步枪,专打步兵,只要有鬼子兵向已经分散开追逐骑兵的那伙人一瞄,马上就会被小柳子放倒!鬼子吃了大亏,包围还没形成,正面就被冲了一个大窟窿,两边的鬼子回身向这边树林靠拢,攻击前进了。
几个困兽犹斗的鬼子骑兵进行了垂死挣扎,由于距离太近了,他们亮出了马刀,而那些个身穿鱼皮衣的战士们,亮出了一条条棍子,棍子头上,弯弯的一条倒刺,明亮而又恐怖。
这是一小队鄂伦春骑兵!祖祖辈辈生活在山林里的他们,也受到了小日本的残酷*,另一个在东北黑土地上的少数民族赫哲,几乎已经被日本鬼子灭绝了。所以他们组成了骑兵,对鬼子进行了反击,以马为生的鄂伦春骑兵,也成了小鬼子骑兵的噩梦。只要一听到他们协调马步、激励士气的呼喝声,转身就逃。
几个鬼子骑兵被顺利解决,两个鄂伦春战士圈回了鬼子的几匹战马,向着七狗他们奔来,大声吆喝着。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手势明白无误地告诉了七狗小队,上马!
七狗望向已经逐渐聚拢的鬼子(必竟鬼子兵力占绝对优势),翻身上了战马,几个队员也开始陆续找上了战马。
刘铁石干净利落地上马得到了鄂伦春战士的喝采,小柳子也是身手灵活与三皮一同翻上了马背,但是大头和大炮可就不成了,大炮急急窜上,马一动,又从另一侧一头摔了下去;大头用错了腿,一跨上战马,竟然发现自己骑倒了。。。。。。
鬼子已经开始射击了,几个鄂伦春骑兵也快速向这里撤退,拉马过来的一个浓眉大眼的战士着了急,下马一把把大炮重新摁回了马上,来不及了,他又狠狠地抽了大头倒着骑的马一鞭,几匹马旋风般向上山上狂奔。
小鬼子养的战马竟然真不含糊,居然能与鄂伦春战士精选的蒙古马齐头并进。一口气跑进树林,那个浓眉大眼的战士下了马,回头望向林甸,大声吆喝着让那几个断后的战士快点。由于距离太远了,鬼子的枪声密集但是没什么准头,那几个战士安全退回了山上树林。小柳子不甘心,在树杈上架起了狙击步枪,用瞄准镜套住了一个鬼子指挥官,一枪,偏了,第二枪,那个鬼子一头倒下。
鬼子的枪声被吓得停了一下,马上每个鬼子不是卧倒就是躲在了树后,随后枪声空前密集地又响了起来,但是乱射的成份居高,打得山林中的树叶乱飞。
忽然一声嘶鸣,一匹战马中了一枪,不住嘴地叫起来。
那个鄂伦春战士跨上了刘铁石的战马,刘铁石帮助大头上好了马,与大炮共乘一骑,十二匹战马侧着山势,向南跑远了。
跑着跑着,张大炮突然一头摔下了马,大家扶起他,见他满脸是血十分担心,鄂伦春战士队长掰开大炮的嘴巴看了看,打了个手势,“没关系!”,七狗长出了一口气,张大炮“啊”的一声醒了过来,摊开摁在腰侧的左手,满是鲜血。
刘铁石忙查看他的伤口,是被鬼子一颗流弹打穿了,流了一下血,溜子惶急起来,鄂伦春队长上来看了看,拍了一下七狗,一行人相互帮忙上马,溜子扶住张大炮,折向东方。
跃过两三条小溪,到了一条大河边,一个战士拖出了藏在草丛中的桦皮船,几个人依次渡过了大河,战马在骑兵队长的大马带领下,小鬼子的战马已经被那匹大青马“修理”得服服帖帖了,早就过了河,在河对岸等待多时了,几个人又上马,这回不再急着赶路,大青马队长又布置了一个战士在河边警戒(怕鬼子跟踪),带领众人向山窝走去。
山窝里,是鄂伦春族人的聚集地,在鄂伦春人好奇的目光中,几个人走进了村子,村子很怪,没有房屋,只有用桦皮、树枝支起来的一个个上面露天棚子,大青马队长引领张大炮走到一个老阿婆“家”,那个阿婆慈祥地端出了一碗“清冻”。这是鱼皮胶,鄂伦春人止血治红伤的圣药,的确见效,不久,大炮的血就止住了,腰侧更是一片清凉,大炮这才有机会打量这个小村庄。
溜子由于有着孩子样的脸,虽然他已经与小柳子一样,有了突出的喉结,但是他还没有小柳子一样的小胡子,所以被婶子大娘们的目光“扫荡”来“扫荡”去,一个老大娘都流出了眼泪,激动地与他说着话,可是他听不懂,可能是可怜他这么小的年龄就出来打鬼子吧。这让这个“老八路”在窘迫的同时,也是十分感动。
小柳子的狙击步枪被族里的青年在反复传看,大青马队长已经把小柳子这支枪的神奇给他们讲了,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大份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敬佩小柳子是明白的,心里一高兴,他就想把这支枪送给大青马队长。
三皮一把拉住了他,压低声音小声说“老子知道你想干什么,但这枪是我和大头也有份的,做好人不能你一个,要送三个人一起送!想吃独食,没门!”
三个人一齐走到了大青马队长的面前,送上了枪,但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用目光望向他。
大青马队长十分欣喜,但是他拿起枪仔细地看看又送了小柳子身边。他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抗联!”并竖起了大拇指。
多么简单,就两个字,沟通了两个民族的心灵,但应该说,是对日本鬼子的仇恨,让他们先天就有了共同的语言!
二十三章:野营
当晚,七狗小队住在了鄂伦春的村子,白天没有活动,他们也跟鄂伦春人一样隐蔽起来,是为了防备日本侦察机的侦察。第二天晚,吃过老阿婆的咸鱼晚饭,大青马队长引领着他们,上了路。
这次的路与上次不同,一行人多带了六匹马,垂直顶着山势一直走向东北,天已过夜半,他们终于又望到了夜色中黑沉沉的那条大河—黑龙江。在一个江水湍急,但河岸间距最短的地方,大青马队长领着他们下了马摸到了江边。
黑龙江的初夏,雨季还没到,水位并不高,大青马队长让他们一个一个把自己绑在了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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