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按照父亲的嘱咐,把一切都处理好了。母亲安葬在雀山,府第留下兴伯看管,来太原之前,我去与运城令辞过行……”
李渊听着,频频点头。世民走后,他曾在心里责怪自己:怎么就让一个16岁的孩子,来处理这么大的事情?当时心里还真有些担心,有些没有底,没想到,世民把事情一件件都做得清清楚楚,做得这么出色。李渊看着一个个生龙活虎、知事明理的儿女,一颗泪珠,夺眶而出。“窦惠,我娶了你,是这一生最大的幸运!感谢你,给我养育了几个这么出色的儿女?窦惠,我的夫人,你为何这么早就离我而去?!”李渊在心里哭喊着,静静地望着世民兄妹,又一颗泪珠滴了下来。
“父亲!”李世民轻轻地呼唤。
“父亲!”儿女们都齐声呼唤着。
“你们的母亲,是天下无双的好女人。”李渊止住泪水,对儿女们动情地说道:“我有今日,也多亏了你们的母亲。”
李渊想起窦氏当初的劝他献马给隋炀帝的事,叹息地说道:
“当初我要早听你们母亲的话,也不至于今天这个样子!你们母亲不仅见识卓然,对我更是体贴入微。想我当初身负重伤,你母亲昼夜服侍,最讲究干净的她,竟然一个月不*服鞋袜。可是,现在她过世,我竟然不能去相送!咳!”
李渊不无遗憾地重重叹息一声,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流下来,一张瘦长的脸,早已是泪飞似雨。四个儿女看着,都伤心不已,大声哭喊着“母亲”。
好一会,李渊擦干泪水,又一声长叹说:“为父对不起你们的母亲。”
“这不能怪父亲,要怪得怪那个皇帝。” 李世民愤愤地说:“那个隋炀帝,他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弄得我们公侯之家,连母亲过世也见不到亲人!”
李渊听了,慌忙一摆手,示意李世民住嘴,然后严肃地说:
“我的儿,这样的话,可不能说!”
李世民一时愣住,玄霸在一边见了,偏了头问父亲:“难道二哥说的不是实话么?”
平阳听了,也开口说:“我看二哥说的就是实话。”
“住嘴!”李渊冲着儿女吼过之后,沉默了一会,这才放低声音说:
“我告诉你们,今后在任何场合中,凡是对皇上不敬的话,你们都不可以说半句,听清了没有?”说完,李渊目视李世民:“特别是你,一定要记住了!”
“孩儿知道了。”李世民低声应答。
看到儿女们一付焉焉的样儿,想到他们刚刚失去母亲,李渊的心软了,语言也温和了许多,说道:“你们,不要怪父亲发恕。对皇上不敬,是要杀头的大事,你们千万要记住。”
李世民点着头,却突然想起小时候一时恼怒打了元吉的事。为这事,他后悔莫及,甚至吃不下饭。母亲先是责怪他,后来又开导他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他又记得勤王时云定兴说“皇上永远是对的”这话,不由得脱口问李渊:“父亲,孩儿想问一个问题,不知可以吗?”
“当然可以。”李渊爽快地回答。
“皇上难道永远都是对的吗?”
没想到儿子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李渊心里一动。皇上虽然与他是亲戚,可是对他并不怎么样。自从文帝死后,就一直没于给他升职,如今需要用人,要他为边境的安宁卖命,这才给了一个重要的官职。尽管如此,皇上还是对他存有戒心。一边给他加官,一边又派俩个心腹监督着,这使他心里非常不痛快,认为皇上这么做,很不应该。还有就是,在李渊看来,这么些年皇上所做的许多关于军事、建设的事情,都是不应该的。可是,这一切他只能憋在心里,对儿子是不能说的。没想到儿子竟然还就问这种事情,这使李渊有些为难,他神情肃然地望着世民,说:
“皇上是一国之主,不能对他有半点不敬。这一点,你们几兄妹都要牢记在心,知道吗?”
“知道了!”李世民避开父亲的目光,低声地回答。心里却在问自己:是不是对皇上的不满,只能在心里,流露出来,就会惹祸上身?
“你们呢?”父亲的目光又转向玄霸、平阳,还有元吉。
“知道了!”兄妹三人,似乎还有些不理解,心中还有些不平,声音都很小。
第二章:反感炀帝3
三节、将门虎子
16、
太原的晋阳宫,是隋炀帝的行宫,不但建造的宏大瑰丽,而且藏物甚丰。粮米彩段,兵甲刀枪无数不说,还有五百美女,专等皇帝到太原时享用。而今隋炀帝南下扬州,为避高君雅、王威俩人耳目,李渊便成了这里的常客。
这是个 “秋气清如水,推蓬夜不眠”的好日子,李渊忙完诸多的烦心事,应裴寂之邀,来到宫里喝酒聊天。同他一道前往的,还有晋阳令刘文静与二子李世民。在尚留着隋炀帝余温的品斋居,斐寂笑容可掬地端起酒杯,朝刘文静摆了摆,又对李世民示意了一下,然后伸到李渊的面前,说:“这是黔郡特意为皇上献来的美酒,其味妙不可言,大家一干而尽。”
李渊紧锁眉头,摇摇头,摆摆手。
裴寂将酒放下,关心地问: “烦事太多?”
“怎能不多?”李渊叹息一声说:“如今最棘手的事情,有这么三件:一是翟让的瓦岗军、窦建德的河北军、杜伏威的江淮军,这三股势力,已经做大,从东、南、西三面对太原产生威胁;二是北方的突厥始毕可汗蠢蠢欲动、咄咄逼人,从北面对太原产生威胁;三是皇上对我有猜忌,而且越来越重,从根本上对我产生了威胁。”说到这儿,李渊叹 口气,说:“我一个留守,有多大的官,要蒙这四面八方,甚至皇上都来关照,真让人受宠若惊,寝食不安呐!”
刘文静本来已端起酒杯,听李渊这么一番感叹,便放下了酒杯,看着裴寂,又看看李世民,说:
“留守可不能枉自非薄,官虽不及宰相,却是一方封疆大吏。在这多事之秋、混乱之世,最后来收拾局面的,还只能是留守这种手握重兵的人。更何况,就目前形势来看,似乎是将太原团团围住的三股大势力,虽然已经使得皇上无力掌控全国的局势,对我们太原却暂无直接威胁。留守心中早已也能料定,三股坐大的势力之中,不可能有谁会来进攻太原。倒是北方的突厥始毕可汗,象只老鹰一样悬在天空,似乎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扑下来撕咬得血流满地。”
刘文静说到这儿,稍作思考,又缓缓地继续说:“当然,最可怕的,还是皇上的猜忌。”
这位刘文静,字肇仁,本是彭城人。他的 父亲刘韶,隋朝时死于战事,蒙文帝赠上仪同三司。刘文静长得一表堂堂,足智多谋,遇事颇有见识。因他的父身死于王事,刘文静袭父仪同三司,任晋阳县令。又因与晋阳宫监裴寂志趣相近,俩人一直关系很好,经常聚在一起闲聊谈心。有一天晚上,他们同宿一处,望着远处城墙上的烽火,裴寂苦着脸仰天叹息,说:“我们现在真是卑贱到了极点,家徒四壁,什么也没有不说,偏又遭遇这战乱的时代,升职没一点希望,还弄得整日里提心吊胆,何处才是我们安身的地方啊!”刘文静听了笑着说:“我们身处乱世,前途无望,但对时局却看得非常清楚。既已是卑贱之人,又何必去为卑贱发愁呢?今后的任何变化,对我们来说不都是好事情吗?”
李渊为太原留守后,经裴寂引见与刘文静相识。俩人一见如故,特别是对刘文静的远见卓识,李渊非常赏识,每每有事,总愿意与他聊一聊。现在听了刘文静提起皇上对自己的猜忌,李渊非常有感触,点了点头,痛心地说:“我李家深蒙皇恩,难道会反了不成?!”
“自古忠诚难做!” 裴寂深表理解与同情地望着李渊说:“皇上,怎么就不明白留守的一片苦心!”
“这也难怪皇上。”刘文静接过话来,分析道:“而今皇上,他从来是雄心勃勃,总想干一番前无古人的大事情。凭强借狠,他杀兄弑父,得了帝位。接下来做的,自然是些随心所欲,穷兵黩武、祸害王朝的事情。结果,朝外有四方起义不断,朝中有大臣不断反叛。其他人还好说,连他最信任的越国公杨素之子――杨玄感,也想来要了他的命。这,实在使他伤心,也让他警惕,有了这样的经验,他自然不可能再放心一个手握重兵的大臣。”
“可是,若没有手握重兵的大臣,这边关又如何能够稳定?”裴寂有些气愤地感慨道:“想当年,炀帝年仅20岁,亲统51万大军南下进攻陈朝。隋军在他的指挥下,纪律严明、英勇善战,一举突破长江天堑。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对百姓秋毫无犯。攻下陈朝之后,对于陈朝库府资财,一无所取,天下纷纷称赞他的贤德。没想到,这事情还刚刚过去二十多年,往日的贤德就荡然无存,变得这么……”裴寂止住了话语,再次端起酒杯提议说:
“我们,还是喝一杯吧,边喝边谈。”
李渊不啃声,端起满杯的酒,一干而尽。裴寂、李世民都喝光了杯里的酒。独有刘文静端起酒杯,望着李渊说:
“对大臣猜疑之事,古往今来的皇帝,都是这样,当今圣上,又如何能例外?三征高丽惨败,除了于文述,其余的大将不是都杀光了么?”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李渊说完,端起刚斟满的酒,又一口喝下,两眼楞楞地瞅着窗外新雨后的绿树。
刘文静也一口喝下杯中的酒,叹息一声说:“伴君若伴虎,在皇帝身边做事,本来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李渊听了,扭头望了刘文静一眼。心想,这人虽然颇有头脑,说话做事,还是锋芒太露。比较而言,倒是裴寂,更让人喜欢。李渊之所以到普阳宫来,一来是因为要避开皇上安置在他身边两个亲信的耳目,二来是因为他被封为太原道大使后,自然也兼领这晋阳宫的宫监,来晋阳宫坐坐,也就非常自然。更主要的是,他与这晋阳宫具体管事的副宫监裴寂,很早就相识,而今共事虽然不久,却是彼此信任,无话不谈。
这裴寂出身河东望族裴家中“西眷裴”,汉未魏晋以来,累世高官显爵,家势炫赫。其父亲裴孝瑜,曾任绛州刺史,奈何命短早逝,待裴寂出世,家道中落。裴寂14岁时,靠祖荫补州主簿,走上仕途,因无人提拔,始终在六、七品圈子内徘徊,曾慨叹道;“天下方乱,吾将安舍?” 裴寂一直为不能发达而重振家门耿耿于怀,而今乱世之际,能在手握重兵的李渊手下做事,自然非常用心,尽力投其所好,使其欢心。
裴寂见李渊心烦,两眼瞅着窗外,便移步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说:“唐公不用心烦,我看还没到可怕的地步。”
李渊听了,回过头来看着裴寂,那目光分明在问:“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来消除皇上的猜忌?”
裴寂仿佛是猜透了李渊的心事,把目光移向李世民,很有把握地点点头。
李渊之所以带李世民在身边,目的在于要尽全力地培养这个儿子。在受封太原留守之后,李渊就感到自己新的起点正在开始,不久必将做一番大事情。可是他身边的能人太少。而李世民这个儿子,自他回家葬母归来后,李渊分明地感到他已经长大了,并且很出色地承接了李家的特点:不仅善于骑射、强悍骁勇,还熟读兵书,懂得谋略,很会办事。于是,便让元吉、玄霸与平阳去长安去学习,留李世民在身边,想将他尽快培养出来,替自己办大事情。
李渊566年出生,比刘文静大两岁,比裴寂大三岁,刚进来的时候,李渊就让世民见过这两位叔叔,意思就是要他们对世民多多指教。现在见裴寂在看着世民,一时竟不知他这时何意。于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裴寂。
17、
裴寂看到了李渊投来的目光,微微地一笑说:“我要说你们李家,忍不住多看看世民。”
李渊听了,这才明白裴寂的用意,不无自豪地说:“有世民这样的儿子,我也很欣慰。还有建成,他们都是上天赐给我的骄子。”
“你们李家,是个根深蒂固的军事家族,又是皇上的亲戚。” 裴寂对世民点点头说:“而今乱世之际,皇上的江山社稷,自然得托福你们李家来守卫。可是,正如适才文静弟所言,当今皇上自己曾凭强借狠,得了皇位。有如此的经历,皇上自然会将心比心。这样一来,猜忌便是在所难免的了。其实说来说去,皇上他之所以有猜忌,主要是顾虑到留守会象他一样,有谋逆篡位的野心。依我看来,要解皇上的猜忌,留守不妨沉于酒色,给他一个只会带兵打仗,却是胸无大志的印象,若能如此,定可消除了他的猜忌。”
李渊听了,苦涩地一笑,沉思着把目光投向刘文静。
在分析了隋炀帝为什么会猜忌以后,刘文静虽然也在听裴寂的一番看法,但目光却一直暗暗地注意着李世民。在李渊出任太原留守后,刘文静曾颇费心思地对他进行了一番观察,终是认为李渊是个“有四方之志”,可以结交托福的人,因此,他这才与李渊相交日深,以至无话不谈。如今见李世民:一个刚满16岁的小青年,一旁听着他们交谈,一直威武沉静地坐着,不露半点声色,以至裴寂要他父亲沉于声色,也没有半点反应。刘文静的心中,对李世民的表现不由暗自称奇,对裴寂的话反而很是不以为然。刘文静很想谈谈自己的看法,只是更想听听李世民有什么样的高见,便避开李渊的目光,对李世民说:
“二公子听了这么多,也谈谈看法?”
李世民是个颇有心计的人,由其爱结交朋友,从他出生的武功直到运城,再到太原,他对于一切有缘遇上的人,总是留神他们的言行,细心作一番观察,想多结识些朋友。只可惜,一直以来,自己交往圈子不大,多半又都是些同龄人,总有些相去甚远的感觉。现一到太原,就进入父辈的朋友圈子,听刘文静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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