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夏天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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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个夏天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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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他又走了。
  听着他关门的那声响动,方柠已经无法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一次又一次,他看着杜澜来了又走,好像中了毒的重病患者明明看见了解药,却无缘消受。
  只是想让他多留一晚,又有多难呢。
  被杜澜占据的心是满的,像是一只气球被清水灌满、撑大。在反复期待与失望中,早已被寂寞的针扎得千疮百孔,水从四面八方漏出来,留在身体里变冷,变冰,渗入骨髓而仍不自知。
  他又多希望自己根本感受不到疼。
  可惜现实没有留下多少愿望供他回味或追随。
  眼前的世界干涸得像一片荒漠。戚航就像是他偶遇的一颗仙人掌,它可能赏心悦目,或是对自己有益,但没人愿意和它亲密接触。
  好安静。好累。
  方柠难过地关上落地灯,倒在沙发里,躺了一会就睡着了。
  等他僵着脖子肿着眼睛从沙发里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七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窝在沙发上睡,脖子疼还可以理解,可他不记得自己有哭过。
  难道是做梦了?一点感觉都没啊。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充满了电,划开一看,通话记录显示着自己在半夜三点钟的时候给杜澜打了个电话,时长……居然有一个半小时!
  无法想象那一个半小时里发生了什么,更令人担忧的,是他全程都没有醒过来。
  难道这就是常说的……梦游?
  他听到杜澜下楼的脚步声,望过去,杜澜已经整理停当准备出门了。
  方柠握着手机,呆呆的:“你……怎么在这。”
  “还不是因为你。”杜澜沉着脸,显然昨晚他也没睡好,“你半夜给我打电话,说了很多话,边说边哭。之后吵着喊夏千芒接,结果把她骂了一顿。她就把我赶出来了。”
  听起来很过瘾,可惜自己不记得了。
  也许下一次就是提着刀直接冲过去杀人了吧。
  于是一切又可以重新来过。好像杜澜就可以再也不用离开自己。
  方柠知道这样想是不对的。可只要想象一下那个鲜血淋漓横尸家中的场面他就觉得兴奋不已。就算让他即刻付诸实践,他也不会用他清醒的大脑犹豫半秒。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可以盲目到不计任何后果了。
  “对不起。”
  歉还是要道的,只是——
  “那你们会离婚吗?”
  “什么?”
  杜澜眉头一紧,一眼望过去,仍是方柠无害温顺的脸,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却从中看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来。
  “你们,会,离婚,吗?”
  方柠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他能看出杜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杜澜酝酿了一下情绪,不得不耐下心来:
  “柠柠,你听好。夏千芒是我老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从今往后,我不许你再欺负她,不许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许不听爸爸的话不回家吃饭。你明白我说的了吗?”
  方柠睁着空洞的眼睛,声音微弱地像是在大海里若隐若现的呼救:“是啊……要怎样你才肯回来。杜澜。要怎样你才能回来呢。”
  杜澜望着他执迷不悟的神情,心里已翻不起一丝同情或是心疼:
  “下辈子吧。”
  又一次走掉的杜澜就这样把这句话牢牢地关在房间里。
  可那是什么意思呢。方柠呆坐在沙发上,脑袋里反复重播着这四个字。
  他这才注意到沙发上的薄毯。
  是不是……刚才自己睡着的时候,杜澜拿来的?还是梦游的自己……
  这都是些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像“下辈子”这种浪漫的承诺,有时候却是最令人无力反驳的回绝。
  方柠无数次想问,杜澜,你真的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真的要当这些都没发生过吗?
  还有,你真的确定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当然可以问,可每次话到嘴边的时候,都变成了杀人不见血的毒药,它令他爱的人难过不已,也令甘愿咽下它的人满是内伤。
  他也不想这样。
  可他更不想听到杜澜亲口说出自己根本不愿意承受的答案。
  他从床头翻出他的百宝箱,无声地爱抚着箱子上陈旧的皮革,道道纹路像是记忆一样绵绵不绝。
  学生时代杜澜写给他的所有信件,无非是对爸爸的问候和学校里的琐事,同学,导师,论文,毕业;一只款式老旧的手机和塞满的信息箱,里面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信息——可是因为充电器已经绝迹很多年所以现在几乎不舍得打开来看;杜澜的礼物,小时候做过的飞机模型,或是认真誊写过的作文《我的弟弟》;大一点时候的谁谁亲笔签名的书,什么限量版的专辑;再到后来昂贵的手表、精致的袖扣……
  一起看过的演唱会的门票,一起旅行过的登机牌——每次找杜澜索要的时候总会被嘲笑爱留着这些没用的东西。可是怎么办,他不愿意放弃任何机会证明他们的生命曾这样亲密而深刻地交集过。
  一些写着不知所谓的诗歌的纸片,钥匙扣,影集……还有当时从家里搬出来发现的那部坏掉的遥控汽车。
  那时他们还小,遥控玩具对于杜舜之这样的家庭都还算是个稀罕物,买来之后一人一部毫无异议。只是没过多久,方柠手上的就被玩坏了。他当然清楚要是爸爸知道了一定免不了一顿苛责,情急之下也只好向哥哥求救。杜澜鼓捣半天也修不出个所以然,想了想于是说:“我们交换吧。”
  几天后,在书房里被劈头盖脸教训的,自然是杜舜之口中“不懂得珍惜”的杜澜。
  那时年幼的方柠已经知道了自责是什么滋味,连杜澜都没想到,自己弱小的弟弟竟然会主动跑去承认错误,换回了本就属于自己的坏玩具。
  这件事被杜澜写进那篇作文里还得了奖,他们也因此开始站在了一起。
  方柠喜欢那种感觉。有这样一个人可以为自己挡在前面,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那样坚不可摧的安全感。
  只是现在,他能真切地感受着这种安全感在一分一秒间离自己远去,带着他已所剩无几的勇气和力量。
  “下辈子吧。”方柠默默念着这四个字,如鲠在喉。
    

  ☆、没有关系了

  
  戚航仍是在那条街上兢兢业业地接活干。本以为脱离了组织境况会大不如从前,没想过了一个星期后他发现收入还比以前多了。这当然多亏几位老主顾的惦念,要不然另起炉灶哪会是那么容易的事。
  比如今天过来的这个家伙,长得又矮又胖,生的一副猥琐的相貌,办事的时候又喜欢玩各种令人作呕的花样。虽然如此,戚航总会看在他出手阔绰的份上做他的生意。毕竟没人跟钱过不去。
  那些一上来你好我好大家到好掏钱时候开始磨叽的客人他也见过不少了。
  胖子跟戚航并排走着,他只到对方肩头的身高倒方便他一伸手能摸到戚航紧俏的屁股——就不用说他盯着戚航的眼光早已写明“揩油”两个字了。
  “喂,我说你啊,没想过自己单干吗?”
  “啊什么?”
  “自己再找一票人呗,这不难吧。到时候你舒舒服服地只管收钱就可以了。”
  “说的是呢。”
  哪是那么容易的呢。戚航言不由衷地保持微笑,见他掏出了烟盒,就随手拨开打火机送上前去。
  “我还想几个人一起上是什么感觉呢。哈哈哈……”胖子抽着烟,愉快地幻想了起来。
  戚航乐得揶揄他:“你现在也可以啊,叫一屋子都没人管你。”
  “是吗?你也来?”胖子的小眼睛一下有了光彩。见戚航有些犹豫,就开始拍着自己鼓鼓的口袋暗示着什么。
  “以前试过。还是算了。”戚航耸耸肩——要是再向上次那样玩进了医院,他可不一定能吃得消了。毕竟不是几年前那么年轻的承受能力了嘛。
  “随便你咯。有的是人想赚这钱呐。”
  胖子说着就伸手一把拍在戚航的屁股上,拍得他本能地直起了腰,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方柠。尽管没有扎眼的红色跑车相伴,灰色的罗纹背心和水洗牛仔裤的穿着也算是亲民。可不知道为什么,戚航还是觉得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和周遭格格不入的气息。
  看起来他似乎等了很久了。
  戚航上前几步,笑得格外真诚:“嗨,你怎么来了?”
  方柠冷着脸,直奔主题:“晚上有时间吗?”
  “呃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来晚了。”胖子果断挤进了两个人中间,到手的鸭子可不能就这么飞了。他两腿斜着叉开站着,一条腿还在得瑟地抖着,尽管也需仰视才能看到对方的脸,但也不妨碍他露出轻蔑的眼神,“嘿哥们,看你样子不常来吧。”
  方柠瞥了他一眼,心想不知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个胖子,本想不理他就算了,可胖子伸出夹着烟的手在自己跟前指指点点的样子还是让他感到了冒犯。
  “跟你有关系吗?”他同样轻蔑地回敬道。
  “当然有了!”胖子两眼一瞪,对着方柠上下打量一番,忽然色眯眯地笑了起来,“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还不如跟我们一起……”
  没想到对方还得寸进尺地上手了,方柠更加恼火:“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服气?爷看得起你才带你玩!”
  “你?还敢称爷?”
  “嘿你个——”
  “哎哎哎误会误会……”看见两人快动手了,戚航赶忙陪着笑脸上来把两人分开,“别吵别吵啊。”
  胖子不依不饶地扯过戚航的胳膊:“哎哎我说你,你他妈还想不想赚钱了?这都几点了?”
  戚航苦笑地退后两步:“当然当然,您先别着急……”
  “不废话了。我出两倍。”方柠抱着臂,望着戚航的眼睛有种欲说还休的意味,“你看着办吧。”
  胖子再一次冲过来:“你叫板是不是?!”
  “没有没有……”戚航努力让两人保持距离,以防真发生什么肢体冲突,“这个事情是这样的……”
  “五倍?十倍……”
  戚航拍拍方柠瘦削的肩膀似是安抚道:“好好好知道你今天志在必得,等我一分钟——不,半分钟?”
  得到那人首肯之后戚航才回过味来。这他妈哪里不对吧,几天前才一脸嫌弃地把自己轰下车,这会又非他不可地来抢人是几个意思?
  药可不能停啊。
  方柠总算不说话了,看着戚航在那胖子耳边嘀咕了几句,就把人欢天喜地地哄走了。
  戚航咧咧嘴,笑得无比灿烂:“我们去哪?”
  可方柠一点也笑不出来:“随便。”
  “……”
  戚航忍不住又想起上回被中途叫停的悲剧,今天要是再来一回简直要心理阴影了。
  “那就……去我那吧。地方比较破,你别嫌弃。”
  “有酒吗?”
  “啤酒可以吗?”
  “嗯。”
  方柠虽然烟不离手,但却很少喝酒。一来是因为杜舜之管得严,二来是因为尝试过几次后他发现自己酒量实在差的可以。最重要的,是因为他自己实在痛恨那种晕头晕脑的感觉,以及所见之处都是重影错乱的世界。
  他热衷于保持清醒地记录自己每一刻的感受,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尤其还是有某人参与进来的时刻。
  而此刻他却拿着酒瓶,坐在戚航卧室里那这张狭窄的床上,环顾着这间勉强能称之为“公寓”的出租屋,尽管知道也是徒劳,可他还说想尽力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脱落的墙皮、破旧的纱窗还有床头昏黄的小灯上,而不是去思念此刻可能正在享受阖家欢乐的……什么人。
  满脑子都是杜澜。他已经快被自己烦死了。
  “你热吗?空调好像还能用,你先开电扇吧——哦等我把蚊香点上。”
  一股变了调的檀香气味幽幽地传过来。大概那些夏天里恼人的蚊子都是这样被熏走的吧。
  戚航边擦着头发边走进屋,身上只穿了一条宽松的短裤。望着他一身清爽的样子,方柠恍惚地以为自己到了什么大学生的男生宿舍。
  “没想到会有人来,就有点……乱。”戚航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快速地收拾起桌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书和纸张,还险些碰倒了桌脚的杯子。
  可这些方柠都不在意。他打车过来找他,目的是再明确不过的。悲伤把心搪得满满的,他想找人喝点酒,说说话。他也知道戚航未必是最好的人选,可想起通讯录里的那些狐朋狗友已经让他失望到连去扫一眼他们名字的心情都没有。
  趁着戚航忙碌地整理书桌,方柠才注意到他的腰侧有半截纹身露在了裤子外面。
  ……说不清是猫还是老虎的图案。仔细一看,好像说是狐狸也说得过去。
  见他看入了神,戚航调笑地解开裤带:“要我脱下来给你看看吗?”
  “哦,不,不用。”方柠匆忙地移开视线,支吾道,“实际上……我不是来——我不是为了——不是想……”
  “没关系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戚航拎着酒瓶坐到方柠旁边,一起吹着电风扇,“毕竟你付钱了嘛。”
  是啊,这话不假。
  “不过,不做的话,我真的会加倍地收哦。”戚航望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心理医生肯定收的比我们多很多吧哈哈哈……”
  方柠总算被逗笑了一次:“心理医生可不会说要脱裤子给我看的。”
  “哈哈哈,说的好像你真去看过似的。”戚航大大咧咧地灌了口酒,直到发现方柠表情有些僵才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言中了什么,“你不会真去看过吧。我说你有病什么的是开玩笑的啊。”
  方柠摇摇头:“这也没什么,以前的事了。他们觉得我不爱说话,就把我送去看心理医生;他们觉得我对姑娘不感兴趣,就把我送去;我也……我也习惯了。”
  戚航皱皱眉:“这都……其实……没什么吧。”
  “不过他们也有有用的地方。小时候我就有梦游的毛病,后来就被治好了——也许是自己好的也不一定。”方柠把玩着酒瓶,他发现自己已经有点晕了,“最近这个毛病又出现了。”
  “……呃你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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