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颐年想想也是,遗憾地大叹了一声。
郑大鹏以茶代酒,向以赵颐年为首的一众将领表示谢意。
众人心情酣畅,即使没有酒,依旧吃得十分痛快。
有了官兵的坐镇,赵大鹏等人原本紧绷的心情都放松下来,一直陪着赵颐年谈笑吃喝到深夜方散。
此时的兵营和村民们之前搭建的木寨相比,已有很大的不同。墙高桩尖,外围十丈距离内遍布陷阱,大路上洒满三角铁钉,附近草深处藏有绊索,树间挂起铁铃,外有无数暗哨,营内更是不时传来巡逻兵相遇时发出的口令声。
由村民组成的民兵队伍直到这时候才真正感觉能放心睡一大觉,不用时刻担心贼人的偷袭。
第二天,天空降下大雨,厚重的阴郁压得苍翠山色都黯淡下来。
如注的山雨中,柴少宁等人淡忘了已是十阵赌输赢的日子,而贼人也没有前来滋扰。
本以为一天会就此度过,不想才到午时,突然有人推开酒楼木门、挟着大篷的风雨走了进来。
“报将军!”一名个头不高、面容白净的副将亲自押解着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进入客厅道:“捉到一名贼人。”
第七十三章 雨大势危
郑大鹏等人正陪着赵颐年在厅中商议省里大军到来后的攻山计划,闻言回过头来。
柴少宁认识进来的汉子,知道他是赵颐年身边的参将何润玉,然而再一看那个大眼大嘴、一脸凶相的黑衣贼人,竟然也认识。
“这不是月芽山的薛鹤鸣薛寨主么?”柴少宁笑道:“你的窝都没了,不老老实实呆在黑虎寨中苛延残喘,怎么会让人给擒进军营中来?”
“我不是被你们擒住的!”薛鹤鸣用他的大嗓门嚷道:“我是趁大雨逃下山,向赵将军投诚的。哪位是赵颐年赵大人?”
“咦!”柴少宁心里面一动,问薛鹤鸣道:“你认识赵大人?”
薛鹤鸣道:“赵大人率领三万精兵来太行山为民剿贼,哪个人会不知道赵大人的威名?”
这就更不对劲了。柴少宁回头看一眼众人,转过身来又问薛鹤鸣道:“你怎么知道赵大人领的是三万精兵?而不是四万、五万?”
薛鹤鸣冷笑道:“我若不知道点内情,凭什么敢来投诚?直说了吧,你们危险了!”
柴少宁道:“你说说,我们怎么危险了?”
薛鹤鸣大手一摆,不客气道:“你不够资格问我,我要见赵颐年赵将军。”
众人听得好笑,柴少宁为之气结,赵颐年开口道:“我就是赵颐年,你说吧,有什么要求?”
薛鹤鸣大指一挑道:“赵将军果然痛快!”接着狮子大开口道:“太行群寇相互倾轧,我手下没了人马,在太行山已无法立足。我希望官府能对我的过往既往不咎,另外给我百万两银子,供我起宅买婢,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说着嘿嘿一笑道:“如果可以,最好能有个一官半职,我老薛也算没给祖宗蒙羞了。”
“你志向不小!”赵颐年笑道:“第一个条件我答应你,只要你以后不再为非做歹,哪怕住到太原府衙门旁,我老赵也可以罩着你。但恕老子没钱,官你更不用想,”
“别看你们过几天就会有三万精兵开到。”条件没有谈成,薛鹤鸣顿时冷下脸来道:“但千里太行,处处山寨,弟兄们加起来超过十万之众——”
“柴兄弟!”赵颐年突然转头对柴少宁道:“听说王忠一心想为妻子报仇,你去叫他进来,就说我老赵送他一颗脑袋!”
“大人且慢!”薛鹤鸣一听,连忙摆手,凶巴巴的大眼珠子也变得畏惧起来,快速道:“大人身边出了叛徒,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骆花平已经对大人的计划了如指掌,因此决定在三万山西人马到来前一举全歼你们于此地。”
“他凭什么?”赵颐年抚着椅手轻蔑道:“我这里连官兵带村民加起来一万六千人,怕是不比他骆花平势弱吧?”
薛鹤鸣摇头道:“单只骆花平的人马,或许赵大人你可以凭这临时建起的木寨抵挡几天,但柳定坚为防骆花平另有企图,此次来时也带了三千人马,就驻扎在黑虎峰下,距此不过半日路程。更重要的是,骆花平已经成功说服六寨十八岭各家寨主协力抗敌。罗豹、林江雄都已经返回自家山寨召集人马,至多明天夜里,你们就会被多达五万的兵马包围。除非赵大人的三万精兵能于明天赶到,否则,今天的大雨,将是各位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众人心中震惊。面面相觑之际,有人来报,胡总兵失踪了!
就在薛鹤鸣准确说出三万大军一事时,赵颐年已经暗中给何润玉使出眼色。
此事赵颐年只对有限几个人说过,内奸必定出现在这几人之中。
然而当何润玉去寻胡总兵时,却发现胡总兵的大帐内空空如也,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得到禀报,赵颐年气得一拍桌子道:“老子来时就想夺了他的兵权,只是怕动摇军心,没想到这姓胡的果真不是个东西。什么胡日鬼,再让我看到他,我让他变成胡见鬼。”
郑大鹏道:“为今之计,应当先决定怎么对付骆花平的袭击!”
赵颐年问薛鹤鸣道:“你知不知道骆花平此次来袭的详细布署?”
“知道!”薛鹤鸣虽然失势,但了解到的情报还真不少,当即蹲下身以指划地道:“这是黑虎峰,这是迎客酒楼。骆花平已点齐一万人马,只等雨停便从岭东大道开下,会齐柳定坚的三千人马后,翻过迎客酒楼前面峡谷两侧的山头扑下。到时候罗豹的五千人马在西南、林江雄的五千人马在西北,其他各家寨主聚集的五千联军在正西,切断赵将军的退路,将你们全歼于此,再合兵一处,对付山西来的三万人马!”
“骆花平他可真敢想,居然想把老子一口吃掉!”赵颐年嘴角溢出冷酷笑意,目光阴森道:“无毒不丈夫。老子既然知道了他的计划,就不会让他白来一趟!”
“赵将军你想干什么?”薛鹤鸣吃惊道:“这场大雨可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赵颐年不理薛鹤鸣,吩咐何润玉道:“你把咱们带来的一千铁骑分散安插进胡日鬼的一万人马中,绝不能让这些人受主帅离开的影响。”
说到这里,赵颐年才看一眼薛鹤鸣,对何润玉道:“派人看好咱们的客人,在老子踏平黑虎峰之前,绝对不能走漏任何消息!”
“天呐!”薛鹤鸣听得吓了一跳,对赵颐年道:“赵将军你们算上那些村民也不过一万六千人,对方可是近三万经验丰富的惯匪,光凭熟悉地形这一项,骆花平就吃定了你们。”
“谁说他有三万人马?”赵颐年大眼一瞪,狠辣的气势顿时透体而出,嘿嘿冷笑道:“你不是说罗豹、林江雄他们明晚才能到么?老子就欺负骆花平想不到我敢主动出击,趁雨摸到岭东,在骆花平下山后立足未稳之际,把他的人马一口吞掉!”
“你简直疯了,你们都疯了!”薛鹤鸣害怕起来,大声嚷道:“放我走,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们放我离开。你们疯了,我可还不想死!”
“走?”赵颐年凶睛死死盯住薛鹤鸣,冷笑道:“这次老子不灭了黑虎峰绝不离开太行山。只要你的消息不错,老子就有把握把他们分而歼之,但如果你小子敢欺骗我,老子当场取你的狗头祭旗!”
薛鹤鸣被赵颐年一瞪,慌忙低头避开赵颐年的目光,口中哀叹道:“不想我出卖骆寨主,竟落个如此下场。希望大人您的计划能成功吧!”
“少他妈废话!”何润玉一推薛鹤鸣,把他押离酒楼。
薛鹤鸣刚离开,郑大鹏便开口问赵颐年道:“老赵你当真相信薛鹤鸣说的话?”
赵颐年狡猾一笑,用手指指耳朵,指指这楼,嘴里却大声道:“我本来也有所怀疑,但胡日鬼失踪,显然是怕事情败露,慌忙逃走,这就令人不得不信。”
郑大鹏明白赵颐年手势的意思,虽然怀疑,依旧配合道:“但骆花平发现薛鹤鸣失踪,就一定能猜到咱们已有所准备,他还会领人下山么?”
“你忘了薛鹤鸣给咱们的建议么?”赵颐年装腔作势道:“贼人都以为咱们听到消息,必定仓惶逃走,骆花平不但不会取消计划,反而会加速追来。我就是要在他们全无心理防备之际,打他个措手不及。”
“大人高明!”郑大鹏挑指称赞。
“走!”赵颐年一拉郑大鹏道:“陪我一同派兵遣将,今天要辛苦大家了!”
楼外大雨依旧,柴少宁等人撑开雨伞,族拥着赵颐年、郑大鹏到达军营大帐。
等帐帘放下,门外有士兵层层把守,赵颐年这才道:“各位可还记得我刚进酒楼时闻到的一丝酒气?”
柴少宁难以置信道:“大人是怀疑那座酒楼另有古怪?可我们进入前已经做过仔细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骆花平肯把酒楼让给咱们,说不定里边果真有什么名堂!”郑大鹏也起了疑心道:“当时被赵大人道破,那股酒气立刻消失,的确有点不正常。”
“别的不敢说,对于酒,我姓赵的绝不会闻错。”赵颐年道:“不是我小瞧胡日鬼,他充其量不过是个小人罢了,他的本事仅限于欺凌弱小、搜刮民脂民膏。至于私通山贼,给他个胆他也不敢。依我看,姓胡的平时认贼做父、左右逢缘,现在混不下去,怕朝庭追究他责任,因此吓得弃官而逃,这时候必定是在回城的路上,准备带着他积蓄的银两,携家潜逃。”
“他如果真有本事,也不会落下胡日鬼的外号。”柴少宁鄙视一句胡总兵后,问赵颐年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颐年眼珠一转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骆花平的人马必定就埋伏在咱们后撤的路上,如果咱们当真逃走,人心惶惶、艰难跋涉之际突遭袭击,恐怕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柴少宁点头道:“近三万人马对一万六千人,就算公平对决,咱们也没有丝毫胜算。”
第七十四章 意外兵败
“你当真相信薛鹤鸣那小子的鬼话?”赵颐年哈哈大笑道:“所谓罗豹、林江雄等人的一万五千人马,纯粹是薛鹤鸣杜撰而来,他的任务就是要吓得咱们仓皇逃窜。贼人心性自私,你觉得罗豹、林江雄他们会为了骆花平的一句空头许诺,就冒险与官兵开战,引杀身灭族之祸上门么?”
“原来赵大人是要利用酒楼内贼人的耳目给骆花平传递一个假消息。”柴少宁有点明白赵颐年的计划了。
这位赵颐年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粗中有细,对人情世故了解透彻,能升为将军,绝非侥幸。
“就是这个意思。”赵颐年咧嘴大笑道:“骆花平得到消息,怕咱们趁虚端了他的老窝,必定撤伏追来,那就是咱们以逸待劳,反过来杀他个片甲不留的时候……”
————
接近傍晚,山雨暂歇。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进了被赵颐年舍弃的军营。
看着酒楼伙房内那早已冷却的灶灰,骆花平眼中射出恨意道:“没想到赵颐年竟是如此狠辣的一个角色。”
“咱们快追!”身旁的柳定坚催促道:“赵颐年发现不对劲,必定会对薛鹤鸣用刑。一旦那个脓包讲出实话,以赵颐年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多半会趁山上空虚,向黑虎寨发起进攻,那时候弟妹就危险了!”
骆花平点点头,面露感激之色道:“听说要与官兵开战,罗豹、林江雄他们全都找借口离开了山寨,只有柳大哥肯留下来助兄弟我一臂之力——”
“我说过了。”柳定坚摆手打断骆花平的话道:“我老了,但却希望看着咱们太行山出一位人杰。骆贤弟,你可不要让做哥哥的失望!”
二人眨眼间已由柳老、骆寨主变为兄弟相称,关系一时间融洽无比。
然而这两个太行山最大的匪首却不知道,当他们领兵离开军营的时候,已经一脚踏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一支响箭突兀间升上半空,爆出一树银花,从树后、石后、山坡、山顶,飞出的无数箭矢遮蔽了因刚刚雨停而变得稍亮的天空,锐啸声瞬间由高空扑压下大地。
猝不及防的贼人这时候刚好位于一处山凹地带,慌不择路下挤成一团,顿时死伤惨重,活者慌忙躲往身边任何一个可以藏身的角落,甚至钻入死尸堆下。
好不容易捱过可怕的无边箭雨,喊杀声四面响起,大量人影在周围坡顶现身,挥刀枪向下冲来。
贼兵争相后退,自相践踏下又不知道踩死多少人?
骆花平大惊失色,明白赵颐年已经识破楼中布置,反过来设计让他上当时,突然发现官兵发起的攻击远没有想象中猛烈,大部分人竟然滞留坡上,只是挥刀呐喊,却不当真冲下。
带人冲在最前面的赵颐年也很快发现己方人马后继无力,回头一看,勃然大怒。
赵颐年之所以让何润玉把自己带来的一千铁骑分散安插进胡总兵的一万人马中,一来是因为山中作战,骑兵完全发挥不出本来的优势,二来就是怕那些人在胡日鬼的长期影响下,懒散成性,丧失战斗力。可哪知道那一万人马关键时刻仍是采取了观望的态度,脚下越跑越慢,最后真正随一千铁骑冲下坡底的人还不足两千之数。
“日你妈的胡日鬼!”赵颐年气得大骂。然而那一万人马早已和他们的主将胡总兵般,变成一群油条,根本无法指挥。相反,憋了一肚子气的贼兵却是个个意志顽强,很快站稳脚根,开始向官兵发起反击。
留在坡上做为后援力量的宋媞兰、秋菊、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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