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衷文想翻供,但已经来不及了,他悔恨地流下了泪。。。。。。
孙衷文再次被送进了牢房。
区党委的主要干部大都禁闭在一间十分拥挤的道垛里。
这是王须仁有意安排的,他不怕串供,还担心“托匪”们都不说话呢。只有他们互相交流,互相启发,才有可能掌握更多的材料。他需要掌握基本相似的口供。
孙衷文趴在潮湿的地面上,好久没动。
“没有杀他,看样子受得不轻。”
王文彬和张如轻轻把孙衷文搀起来,架到草铺上。
孙衷文不敢正视王文彬和张如,他深深地埋下头,
“同志,你受苦了。”这是安慰。
“又经受了一次死的考验。”这是赞扬。
“头可断,血可流,原则不能丢!”这是鼓励。
“衷文同志,怎么样?”王文彬伸出温暖的手,抚摸着他受
伤的身躯。
“没……没什么……”孙衷文含含糊糊地回答。
“顶住就好,受点苦算什么。”
王文彬掏出一条毛巾,轻轻地细心地给孙衷文擦去脸上的血迹。
张如撕碎一件衬衣为他包扎伤口。
孙衷文的心如同刀扎,深深埋下了头,紧紧闭上了眼,泪珠顺着腮颊滚下来。他顶住了吗?没有。在酷刑面前他屈膝投降了,不仅承认是托匪,还出卖了别人。这样的软骨头怎么配称同志,配做党员,和眼前的同志相比,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做人的价值,他感到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里都注满了羞耻。更加无情地折磨孙衷文神经的还是明天的“反托大会”。在成千上万的群众面前,他要去亮相,昧着良心去坦白,去揭发,去歪曲事实,践踏真理,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去毁灭别人,也毁灭自己!
孙衷文懊悔自己昨天就不该招认,就不该存有幻想,谁知承认了“托匪”不算完,还要去充当反面教材。。。。。。
夜深了,孙衷文蜷缩在草铺上,脑袋澎胀得象个漏斗。牢房里逐渐静下来,可以听到同志们均匀的呼吸和微微的鼾声,可对他,这却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这样一来,对党会造成多大的恶劣影响啊?”
孙衷文在紧张地思索:“不过,这是我的责任吗?我为什么要负这种责任?这不是我的责任,这是王须仁、王凤鸣和白子明他们三个人的责任。首先不讲理的是他们三个人,而他们又是依靠党所给的权和枪不讲理。我要讲理,他们又一句也不听,其实,我所讲的那些都是一面之词,他们为什么就不仔细地问一下?他们根本就没有好好问一问,你自己是不是一个党员?是不是党的负责人?你受过党的教训没有?你自己有没有坚持实事求是和真理的义务?”
“我做了错事,给党造成了损失无法挽回了!我就是死了,他们仍然会拿着我的供词给别人定罪,我真糊涂啊!这不助长了“肃托”的扩大化吗?我欠了同志们一笔大的血帐啊,可他们三个人欠的帐,谁找他们去算呢?。。。。。。”
孙衷文理不清头绪了,他的脑子乱了,真的乱了。
“我明天怎么上台呢?。。。。。。”
1、谷亭公审大会
天空阴沉沉,大地灰蒙蒙。云层显得很低,似乎盖着人们的头顶,也压着人们的心头。
吃过早饭,乡村干部带领各群众团体,排着长长的队列,从方圆十余里内的各个村镇,潮水般地向谷亭汇集。他们昨天接到抗日*政府的通知,说今天在谷亭召开公审大会,要处决一个大“托匪”头子,会后,还要演文明戏。
基干班、妇救会、儿童团一大早都集合起来,连那些老大爷、老大娘也拄着拐棍,坐着推车,从十几里外赶来看热闹。
谷亭小学的操场上渐渐挤满了人。
那些淘气的孩子在人空里钻来钻去,嬉闹玩耍,给严肃的会场平添了几分欢乐。
操场的北面临时筑起了一个朝阳的台子,几个地方干部忙着抬桌子,搬凳子,布置讲台。
眼看人到得差不多了,会场周围马上设了岗哨,架起了机枪。
王凤鸣、白子明、王须仁等先后登上主席台。
王须仁穿着一身黑制服,戴着墨镜,毛发稀疏的大背头梳得整整齐齐,更显得风度翩翩。他的心情特别兴奋,因为这个大会是他精心策划的,他觉得在谷亭召开“反托大会”,更有它特殊的意义。“托匪”是湖边地委首先挖出来的,“肃托”又是他王须仁一手抓的,取得如此辉惶战绩,还不值得庆贺吗?何况在今天的大会上,还要除掉心腹大患。孙衷文这个突破口又算叫他选准了,攻下这个点,震慑住一大片。
王须仁神气活观地巡视了一下秩序井然的会场,大声宣布道:“同志们,乡亲们,静一静,反托公审大会现在开始了。下面就请八路军苏支后方办事处主任、苏鲁豫区党委白书记讲话。”他带头鼓掌起来。
台下稀稀疏疏想起掌声。
白子明还是那身半新不旧的灰色军装,只是没戴帽子,偏分的长发被风吹得莲蓬乱乱,遮住了前额。他双手按着桌子,瞥了一下会场,马上收回了目光。
“同志们,乡亲们,今天我们召开的是公审大会,也是宽严大会。近来,我们边区挖出了一个托匪集团,他们充当日寇侦探,破坏抗战大业,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纯洁了革命队伍,巩固了根据地,这是一件大好事。因此,我们必须把这场肃托运动进行到底,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往日湖边的干部、群众,谁没听过白子明的讲话?他嗓门高,吐词清,开了板 滔滔不绝,是那样激动人,鼓舞人。可今天,他的声音微弱得叫人听不清楚,浑身上下没个精神头,象害了一场大病。
台下的人们心里猜测着,嘀咕着:“今天白书记怎么了?”
白子明的话音一落,王须仁紧接着宣布:“把大托匪头子押上来!”
会场立时鸦雀无声。人们伸长脖颈,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望着雾气笼罩的土台子。
一个身材魁梧的人被两个战士推上了讲台。他被五花大绑着,面色显得青紫,络腮胡须上沾着血疤,上身穿的红背心已破烂不堪,下身穿的白裤头被血染得红一片紫一片,赤着双脚,走起路来一瘸一跛。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2、台下的群众瞪着惶惑的眼睛
台下的群众瞪着惶惑的眼睛,张着吃惊的嘴巴,一时很难辨清这个犯人到底是谁。
但还是有人惊讶地说:“难道这是王文彬?”
犯人那双深邃的眼睛,给人们的印象太深了,那两道墨染似的卧蚕眉,人们又太熟悉了。
不一会,台下的议论声就象开了锅——
“不假,是王部长。”
“他怎么也成了托匪?”
“这是咋回事,我看有些蹊跷。”
犯人正是区党委组织部长王文彬。
王文彬往台角一站,抖抖宽阔的肩膀,耸耸浓黑的双眉,用深情的目光向台下扫视,象是对乡亲们问好,向同志们致意。他的目光投向哪里,哪里就引起了一阵骚动。
王须仁有些惊慌,觉得这种现象必须马上扭转。
于是,王须仁急忙摆动着荷叶般的人手对台下吼道:“同志们,没想到吧?王文彬这个人多么狡猾,伪装得多么巧妙,隐藏得多么深!长期以来,他骗取了党和人民的信任,竟窃据了组织部长的要职。这次肃托,我们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通过群众检举揭发,终于用大量的事实证明了:他就是边区托匪集团的总头目。今天,就要彻底揭开他的假面具,让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现出原形!”
王须仁见群众的情绪趋于稳定,立即转身大声命令台下的战士:“快把托匪孙衷文带上台来!”
停了一阵,竟没有动静。
群众的眼睛—齐注视着主席台,只见那些一向稳重的首长们也都显露出焦灼不安的神色。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一个战士慌慌张张跑到台上来,附在汪须仁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王须仁的面孔立刻阴沉下来,气愤地说:“抬也得把他抬上来!”
孙衷文被两个青年战士连拉带拖送到了前台。
孙衷文躺在台上,面色蜡黄,脸血污,低垂着脑袋,闭着眼睛。
台下又响起—阵嗡嗡的议论声。
“怎么像个死人?”
“是审的吧?“
王须仁急忙自我解嘲地说:“大家看看,托匪多么顽固、狡猾。他本人要求在会上揭发,立功赎罪,可事到临头又耍赖皮,碰头自杀,威胁组织。这吓不倒革命者,吓不倒群众。越是这样越得让他亮相,越得叫他当众出丑!”说着,他走到孙衷文跟前,厉声喝道:“孙衷文,坦白揭发问题!”
孙衷文不抬头,不睁眼,不说话,没有任何反应。
王须仁恼怒地抓起孙衷文的头发,狠狠摇晃他的脑袋:“你听见了没有?”
“哼,哼……”孙衷文在昏迷中发出微弱的呻吟。
王须仁听到呻吟声,来了精神。能呻吟就说明有知觉,有知觉就有办法让他说话。
他对着孙衷文的耳门大声呼喊,声音象震雷:“你说说,站在台角的是什么人?”
孙衷文微微睁开浑浊的眼睛,瞅瞅王文彬,没说一句话,又合上了眼皮。
“知道吗?这是你立功赎罪的机会!”王须仁急了,他扭着孙衷文的脑袋转向王文彬,连威吓带诱导。他知道,只要孙衷文咬定王文彬是“托匪“,下步棋就任他走了。
3、孙衷文要利用还剩下的一丝呼吸去洗刷身上的耻辱
孙衷文完全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上半个身子被人拖着,下半身子瘫在土台子上,这才知道自己并没有死,还实实在在地活着,不由得惶恐起来。
“还不如死了。。。。。。”他心里念着。
昨天晚上,他被押回牢房,难友们纷纷伸出友好而温暖的手,向他表达了同志间的信任、爱护和鼓励。他的心灵受到强烈地震撼。尤其是王文彬、张如等对他慰问备至,更让他羞愧,悔恨,懊恼,火一样灼烧着他的神经。经过一番痛苦的反思,他暗暗下了决心:宁死也不到反托大会上去。
可他还是被强行拖来。面对着黑压压的人海,千万双闪动着的眼睛和被捆绑着的王文彬,他恨不得钻到地底下,避开这无情的现实。
万般无奈,孙衷文用头向身边的一棵大树撞去,恕以死向坏人抗争,向同志们赎罪。然而,命运之神又一次捉弄了他,他恨自己没有一头撞死。现在,王须仁硬逼他去揭发,去出卖同志,出卖灵魂,充当他们的一条疯狗。
“怎么办?绝不能!”
今朝未死,也是好事。孙衷文要利用还剩下的一丝呼吸去洗刷身上的耻辱,他要借此最后时机,当众揭露于王庄事件的真象,揭露王须仁等人的阴谋,为那些无辜遭受残害的同志鸣鸣冤,叫叫屈。即使碎尸万断,也死而无憾。想到这里,孙衷文挣扎着要站起来,可严重的脑震荡,大量的失血,使他已经力不从心了,只有剩余的血液还在脉管里燃烧。他咬着牙,攒足力气,终于蹦出了一句话:“王文彬……是好同志……”
这一声从胸腔中发出的呼喊,如同惊雷,把刚趋于平静的会场又炸乱了。
王须仁浑身打了个冷颤,窜上去一脚踢在孙衷文的太阳穴上。
孙衷文扬起的脑袋猛地垂了下去,额头上的历口又冒出一股鲜血。
“王须仁,你……”王文彬一声怒吼。但他的脖子马上被麻绳勒紧,一阵窒息,面孔越发黑紫了。
天空越来越阴沉、灰暗。
群众眼前似乎泛出一片红光,那是孙衷文洒下的热血,是王文彬眼中喷出的怒火。
“把孙衷文拉下去!”王须仁的嗓子有些沙哑,墨镜后的那双眼睛十分地凶恶,他万万没有料到孙衷文这个懦夫竟敢公开翻案。他被现实嘲弄了,一时间,头上冒出了热汗,心态几乎失去了平衡。众目睽睽之下,这将如何收场?他马上想起了后盾和靠山,不由得瞟了一眼王凤鸣。
王凤鸣竟不动声色,任凭风浪起,稳坐钩鱼台。这无疑是对王须仁的无声支持。
王须仁重新振作精神,环视了一下骚动不安的会场,摆出主宰一切的架势,挥着双臂,大声吼道:“同志们,老乡们,千万不要上了托匪的当,公审大会还要继续进行,下面请王政委讲话。”
对这突然发生的变故,王凤鸣也感到震惊,担心事态继续扩大,难以收场。但他一想到拥有的武装,又觉得顾虑是多余的。孙衷文已成了即将熄灭的风烛,王文彬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的困兽,都成不了大气侯。值得注意的,倒是群众的情绪需要及时稳定下来。 对付群众,他王凤鸣自有办法,他们不是最拥护抗战,最爱戴八路军,最听党的话吗?好,就打起这几面旗帜。
4、王文彬怒狮般地奋力往台下冲
王凤鸣迈着军人的健步走到台前,睁大朦胧的眼睛,傲然地对会场巡视一番,然后掏出白手绢擦擦嘴巴,先给人一种沉着稳重的感觉。
“老乡们:肃托是党中央布置的战斗任务,也同打鬼子一样,是和隐藏在革命队伍内 部的敌人进行你死我活的拼搏。所不同的是,托匪披着革命的外衣,说着革命的词藻,干着反革命的勾当,难于发现,不易识别。从这一点讲,肃托更为复杂,更为残酷。”
王凤鸣略微停一下,突然提高嗓门说:“正因为这样,对揪出来的托匪,我们更不能心慈手软,必须坚决*!”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日记本,翻了翻,取出一张纸条,浏览了一遍,态度越发威严:“现在我就来宣布托匪头子王文彬的罪状。王文彬,男,现年二十八岁,江苏丰县王寨村人,一九三二年混入党内,窃取了苏鲁豫区党委组织部长的要职。他一贯坚持托派观点,反对革命,与人民为敌。抗战爆发后,在边区大肆活动,发展托派组织,自封为托派苏鲁豫特委书记,死心踏地充当日寇内奸,破坏抗战大业,实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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