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的家境和赵林相似,妈妈也跟人跑了,只是父亲还没死,但是却生不如死,
因为活得不像人样,整日酗酒滋事,
打骂翠儿更是家常便饭,兴许是因为他看到翠儿就像看到了自己逃走的妻子。
翠儿和赵林从小就亲密无间,一直到赵林下青岛之前,他们都从没有想过要分离。
但是,自从林场老板的侄子看上了翠儿,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林场马老板家富甲一方,自己又没有孩子,因此他和那唯一的侄子亲如父子。
马老板甩给了翠儿的爸爸几万块钱,
这个嗜酒如命的恶棍就全当自己卖掉了女儿,只等着哪天女儿出门好再要上一笔彩礼。
翠儿是一点都不喜欢那个老板的侄子,
他有着一双色咪咪的眼睛,个头不高,肥头大耳,体型溜圆,只知道成天抱着电脑玩。
她不可能嫁给他,哪怕逼死她,也不可能。
但是在双漠,赵林和翠儿要想成家立业,却是不着边际的事情。
她不止一次的央求赵林带着她远走高飞,但是他却犹豫了,
关于此事,他一直沉默不语,他有很多的顾虑。
一,他当时还有八十多岁的爷爷需要照顾;
二,他妈妈留给他的心理阴影,始终笼罩在他的心头,他不相信女人;
三,他一无所有,私奔的结果就是吃更多的苦,他不怕吃苦,却不愿意她因他而吃苦。
这一切在他爷爷去世之后变得简单起来。
他两手空空,只有几间不值钱的,破败不堪的房子。
他选择默默离开,离开这块没有尊严,没有空间的伤心之地。
然而,离开却没有一了百了,这些天他就时常做梦,梦到双漠,梦到家人,梦到翠儿。
雪儿的父母倒是很恩爱,但是却恩爱过了头,
生下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因此家里一贫如洗。
雪儿又是老大,于是为了分担家庭的负担,念完了初中就外出打工。
两年前,她辗转来到了青岛,
几经辗转,在和平村落了脚,在辛酉路上的和平酒店当起了服务员。
辛酉路位于和平村西,毗邻市南区,
路两侧尽是私人酒店和夜总会,是一条初见繁荣的餐饮娱乐街。
和平酒店是辛酉路上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酒店,日日高朋满座,夜夜歌舞升平。
由于天生丽质,没多久她就被经理发现,当起了酒店迎宾。
这是一份她很喜欢的工作,既体面,又轻松。
虽然对工作很满意,但是,两年来,她一直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除了睡觉就是工作,生活逐渐枯燥乏味起来,她感觉自己就像机器人,
一个只会鞠躬,说“你好,欢迎光临”和“你好,感谢光临”的电动娃娃。
这两句话,她从羞于开口说到麻木不仁。
最近两个月,她迷上了网吧,并非是因为聊天和游戏,而是因为电影。
只需要八块钱,就可以享受通宵十个钟头的豪门盛宴,外加一瓶水,
她可以在海内外海量的电影中自由地冲浪,既省钱又解渴。
只有沉浸在电影中的悲欢离合,才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心不再是僵的。
雪儿和翠儿都是朝鲜族,而赵林不是,他是汉族,地道的山东血统东北味。
之前,她们三个都曾经在双漠林场工作过,雪儿和翠儿是临时工,而赵林是保安。
他们三个同年同月生,雪儿最大,赵林其次,翠儿老小。
五
五、
第二天一早,眼镜就来店里接班,他一进店门就用眼神示意赵林可以休息了。
赵林站起身,径直走进了里屋的寝室,此时雪儿依然睡的很香,他不忍叫醒她,
而是躺到了铁军的床上,脑海里思绪万千。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一睁眼,已是中午十二点。
他伸了个懒腰,发现雪儿已经离去,于是他起身洗漱一番,准备吃午餐。
一出寝室门,他就被暄杂所包围,网吧被鼓满了腰包的本地儿童所占领。
在去往门口吧台的途中,
赵林发现眼镜正在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而收银小蔡的表情也很奇怪。
小蔡也是东北人,有二十几岁,是眼镜的情人,在青岛混了有些年头了,
却和赵林不是同类,尖嘴皮子功夫了得。
“咋地了,恁俩这怪样?”
这一张嘴不要紧,小蔡直接笑地喷出了声,
“咋地?一美女从你屋里走出来,你还回过头来问我们咋地?
我们正好要问问你,咋地了,你昨晚干啥坏事了?”
眼镜没说话,只是笑。
“这个……”,赵林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搞上了?”,眼镜道。
“什么搞上了?”赵林道。
“装,使劲装,你说没搞上,难道她进去打扫卫生来着?”,小蔡下套。
“对,就是打扫卫生了”,赵林顺水推舟。
“打扫卫生需要脱衣服么?”,小蔡得意道。
“脱衣服?”,赵林瞪大了眼睛。
“对啊,她出来一边走还一边穿衣服,我们俩都看见了,这怎么解释?”,小蔡道。
“这个……”他有嘴也说不清了,心想她为什么不穿好外套再出门呢。
“搞对象有什么大不了?”,眼镜道。
“是啊,男人要敢做敢当”,小蔡道。
“敢做敢当?我还没做,怎么当?我饿死了,先吃饭怎么样?”
“吆,干什么饿的?看不出来年纪轻轻很有一套嘛”,尖嘴皮子果然了得。
“我还能干什么,蔡姐快把饭拿来,你也不叫我吃饭。”
小蔡一脸坏笑的拿出赵林的饭盒,但是还没有递给他,
“我怕进去了,万一屋里再藏一个两个的,岂不扫了您的雅兴?”
“瞎说,臭女人。”
“吆,刚送走女人就说女人臭,你们男人才臭呢,臭男人。”
眼镜就是笑,一直笑不作声。
“蔡姐,我错了还不行,快把饭盒拿来。”
“这还差不多,承认错误还是好同志嘛。
过年加餐,这一顿顶两顿,眼镜亲手做的,多吃点,好有精神干坏事。”
早餐就没吃,肚子饿的够戗,赵林懒得再理她,赶紧接过饭盒,回到了寝室。
坐在床上,打开饭盒,果然了得,诺大的饭盒塞的满满当当,底下是香喷喷的米饭,
上面是两片红烧牛肉,两块红烧排骨,两块鸡翅,两条炸鱼,两个荷包蛋。
看一眼就垂涎欲滴,吃起来更是津津有味,
风卷残云之后,赵林手里只剩下了空荡荡的饭盒。
他摸了摸嘴,感情这好事成双啊,每样两个,
平常伙食就不错,这过年还给一盒大餐,他庆幸自己遇见了贵人,老板真是有情有义。
到卫生间刷完了饭盒,赵林懒洋洋的走向吧台,
将饭盒交给了小蔡,之后,坐在电脑前若有所思。
“林子,想什么呢”,眼镜递给他一根香烟。
“没什么”,赵林笑了笑,点上香烟,顾自抽着。
“能让咱林子忘了打CS,这人不一般,迷上了?”
说没有是假话,谁家少年不多情。
他心里细数着她们俩的相同和不同,两人长像酷似,却性格迥异。
雪儿性格内敛,是书香闺秀型,翠儿性格外向,是奔放狂野型,
人是环境的产物,可能她们的性格多半受家庭的影响吧,他心里想着。
倒是两个极端,哪个都有所长,有所短,无论与哪个为伴都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眼下,一个千里之外,生死未卜,一个近在眼前,扑朔迷离。
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过于保守,以至于明明很好的机会都会错过。
如此一见倾心、情投意合,聊了一夜,竟是不着边际,
连她住哪,电话多少都不知道,真是失败。
如果这都算爱情的话,会不会是世界上最短暂的爱情,
如果这也算一夜情的话,会不会让人笑掉大牙。
她还会来找他么,他们会更进一步么,他一无所有,他心里没有底,
兴许,她昨天是心血来潮呢,女人真是难以捉摸。
“林子”,眼镜道。
“啊”,他如梦初醒。
“让这个小朋友上机,满机了。”
“噢,噢!”,他连忙起身。
眼镜拍了拍他得肩膀,笑了,“累了就睡一觉,白天有我顶着。”
说着,眼镜搂着赵林向吧台走去。
“不用,刚才想事去了。”
“想事?想美事了吧,那个晚上再想也不迟,成天想光累着。”
“老大,连你也不相信我?我跟她没那个,昨晚上我们光聊天了。”
“又叫我老大,我才比你大两岁,叫老大多不亲切。”
“哦,好,老二我真没跟她那个。”
“打住,你还是叫老大吧,真是一天比一天油了。”
“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有前途,不过你说你没跟她那个,我怎么地都不信,一晚上什么都没干?”
“光聊天了。”
“聊天?”,眼镜噗哧笑出了声。
“恩呢。”
“躺床上?”
“恩呢。”
“聊一晚上?”
“恩呢。”
“你真行,这事恐怕就我信。”
“那就是不信了?”,赵林也无奈。
眼镜依在吧台上,抽出一根香烟,往烟盒上戳了戳,眉开眼笑道,“信,我信。”
“怎么又信了?”
眼镜一甩打火机,潇洒的点上香烟,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然后朝门口努了努嘴,
“呐,她又来找你聊天了。”
赵林转过头,果不其然,是雪儿。
六
六、
只见她穿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羽绒服带着一个毛茸茸的大帽子,
“你来了,电影主机修好了,可以看了。”
“现在不想看,有空么,出去走走。”
赵林转过身,欲言又止,因为眼镜正在笑着挥舞手指。
赵林穿上外套,和雪儿出了门。
“你不用戴个帽子么?外面很冷。”
“我不冷,上哪?”
“还是戴着吧,海边风很大。”
“哪儿?”
“海边。”
“海边?”赵林惊诧。
青岛的数九寒天,虽然不如双漠的气温更低,
但是在双漠的大山里没有风,雪静静的落,冷是干冷,
而青岛的数九寒风,夹杂着大海的湿润,冰冷刺骨,吹到皮肤,透到骨髓,
初来青岛的赵林就深有体会。
“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天赐良缘,他岂能错过,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
他赶紧回寝室拿了一顶棉皮帽扣在头上,又钻出了大门。
“不过,为什么要去海边呢?”
“因为想去,就去呗。”
显然,理由很充分。
离开网吧,沿着香港路向西走,
大约五百米就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路口冲南的那条就是辛酉路。
辛酉路长约一千米,穿越东海路,直通大海。
此时,笔直的辛酉路上,北风肆虐,
贯穿整条辛酉路,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只需抬脚,无需迈步。
他们就这样被风推着一溜小跑,来到了海边。
看大海,赵林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大海的波澜壮阔使他叹为观止。
这会儿,大海正值低潮,平静的出奇,露出了大片的海滩,海滩上空无一人。
也难怪,谁会在大年初一去赶海呢。
雪儿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线手套和一个厚实的塑料袋递给他,笑了笑。
“捡海螺吧,很好吃的。”
赵林接过塑料袋,笑了,“我以为陪你看大海呢,原来你是馋海螺啊。”
极度的热情征服了极度的寒冷,不出半个钟头,塑料袋就被装的满满当当。
赵林掂了掂,少说也有十斤八斤,里面除了海螺,还有五星,鲍鱼,螃蟹,等等。
这时潮水涨了起来,初次约会,他们就满载而归。
逆风而上,在辛酉路东面不远的一户民宅的院子里,
两人来到了雪儿的住处,一个只有七、八平米的小平房,里面的陈设很简单,
一扇窗,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两把暖瓶,
墙上挂满了各种海报,以小虎队的居多。
赵林环顾了一下房间,“你就住这儿?”
“是啊,我一直住在这儿,房东是一户老渔民,人可好了,还免我的水电费。”
“好是好,可这墙也太薄了,像是单行砖,你不觉得冷么?”
“冷啊,晚上我都是到房东那里烤火看电视,直到睡觉了才过来打开电褥子睡觉。”
“那这海螺怎么办?”
“你等着,我去房东那里煮。”
“我站着等?”
“傻瓜,当然是坐着了。”
“那我坐在哪儿?”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当然坐床上了。”
“这合适么,头回来,就上了你的床。”
“去你的”,她白了他一眼,拎着袋子跑了出去。
赵林脱下外套,只穿着春秋衣,坐在雪儿的床上,
打开电褥子,盖上被子,果真不怎么冷,只是太过无聊,
除了窗外凌厉的北风,别无它响,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这里就如同囚牢,冬天更是难熬,他难以想象一个女孩如何在这里住上两年。
他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这是一本言情小说,
讲述了一个草根青年追求高官女儿的爱情故事,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小时。
当他看到小说的男主人公第九次求婚失败的时候,
雪儿笑嘻嘻的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海螺走了进来。
“尝尝吧,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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