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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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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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霞问他道:你当时想到过后果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会问这个问题。二舅,父亲,还有一些亲人。

  他苦笑了一下,在董霞面前,第一次回答这个很多亲戚都问过的问题。他说:不管有没有想到后果,我都会义无反顾的。

  董霞笑了一下。

  他不想让董霞说自己,咬牙死不悔改。他又重复了一下刚才的话。从能因为张明是党委书记,就要任由他欺压。或许是自己此时年少气盛,活得率真。当然在经历过岁月的蹉跎磨难后,不知道会不会像父亲一样,遇事瞻前顾后,在妥协后以求事情的圆满。但此时,自己不会。

  他对董霞说:虽然张明抓了人,但现在不是放了吗。

  董霞不赞同他的话,说:放了。还可以再抓。假如不让你们上访,你们能把被抓的人救回来吗。万幸你逃了出来。牢狱里的滋味应该是不大好受的。

  假如。当他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十分的气愤,激动得浑身颤栗,说:人生那有那么多假如。如果我的人生有一个假如能成立的话。我不会是今天的样子。不会有村民跟乡政府打架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也不会坐在这里跟你探讨关于假如的问题。人生是实实在在的。来不得一丁点的幻想和虚构。也没有什么奇迹会发生。脚下的路要一步步的走。似乎每一步路都是固定好的。有时生活也是未知的。但冥冥中就是有那么一种力量支配着。或许是命运。我的命运大的方向在出生的那一刻儿,都已经定下了。或许会起一些意想不到的波澜。但大的方向是改变不了的。

  说完之后,他又喃喃自语道:人生没有那么假如。

  董霞瞥了一眼他,说:人生方向也是可以改变的。只是看你有没有这个意愿。我毕后,就没有回家。我以后也不会回去。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说:当村姑,当村妇有什么不好。

  听了他的话,董霞不觉脸一下子红了,又羞又怒,却发作不出来。阴着脸瞪了他一眼,说:吃你的面吧。把你的嘴堵上。

  吃完饭,他们一起走出去。董霞告诉他,请假了,可以陪他到街上去逛一下。他心想这街上有什么好逛的。董霞说那去公园吧。他想了一下,说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在这里上学时,曾和全班同学一起去过一次公园。此时在去回忆,仿佛感觉已是很久远的事了,虽只是三年前的事。他们从火车站坐的车。车上人不多。这车在市里转来转去的。转得他头晕晕的。感觉连方向也辨不出来了。下车以后,他猛然察觉到三年前到这里迷失了方向。现在依然如此。又走了一段路,才到公园。

  公园门口,有几个卖东西的小摊。公园的门口的房子是一栋仿古似的建筑。沿着台阶走上去。门前有一排拦杆。还有售票的人。二元钱一张门票。他买了票之后,便和董霞一起走了进去。草地,各种树木依次跃入眼帘。一群小孩子在一个很大的蹦蹦床上,高兴的蹦呀跳呀。他看得有些入神。他去问了一下,一块钱可以到上面玩一下。他听了以后,很想到上面去玩一下。于是,他问身旁的董霞要不要去。董霞摇头说不去。他便付了一块钱,上去和小孩子们一起去玩了一下。脚下的海绵垫子弹性很好。他使劲的蹦啊。觉得浑身很轻。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下面站了很多人。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东倒西歪,躺的,卧的都有。他蹦够了,才下来。

  董霞看着走下来的他,笑着说:你可真是童心未泯呀。

  他伸了伸手脚,说:挺好玩的。你不上去真是可惜呀。

  董霞看着他,很认真的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他瞅一下天,又望了望四周,然后答道:这个问题问得好。但也挺沉重的。我喜欢那种无忧无虑,自由自在。钱不多,却花的。没有多少压力。最好是什么事,都顺风顺水的。想到哪儿,就到哪儿去。全世界的山山水水都可以去看看……。

  董霞听着,禁不住笑了。她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他有些愕然的望着她。她瞟了他一眼,说:你这要求挺高的。

  他感叹着说:是呀。以前觉得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很容易实现的。也觉得这样的要求也不算太高。可是现在……。

  他说着摇了摇头,没接着往下说。

  前面有一群小矮马,小巧的很可爱。看着也挺温顺。还有几个人在试着骑。骑在上面的人,双脚都挨着地。不用担心摔下来。既使摔下来,也摔不痛。他在心里又是一阵感叹,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呀。似乎也有些少见多怪。他们沿着绿荫夹道的小径,继续往前走。一条小河把公园从中间一分为二。河上一架青石砌的小桥。桥下的流水哗啦啦的响着。过了桥,走到一座堆起的土山前。山坡上的草有些枯黄,稀稀疏疏的,勉强盖着下面的土地。

  两个一起往山顶上爬。山坡虽然不高,却陡峭的很。董霞爬到半山腰,已气喘吁吁,摇着头冲上面的许建说:你往上爬吧。我爬不动了。

  他听了,回过头,对她说:快上来呀。不能半途而废啊。

  董霞只是摇头,似乎边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伸着手,对她说:来,我拉你一把。

  他往下走了几步,董霞伸出了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两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爬到山顶。到了山顶以后,两人都傻了眼。原来在山的另一边是有一条路的。董霞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还惊动了旁边一对谈恋爱的。人家扭过脸,有些不耐烦的瞪了几眼。

  董霞对他说:我们真是一对傻冒。明明有路,还偏偏费了这么大的劲儿。

  他瞭望着这个公园,有些不大愿意承认自己笨,说:我就是想找找爬山的感觉。

  董霞没理他的话,继续说道:有时,人一生要走的路,就我们刚才爬山一样。走过了,才知道还有捷径可走。

  他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触,接着董霞的话说:是啊!我们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样的路,也不知道怎么走。所以必免不了要走弯路。等走过了。才知道许多的东西可以省略掉。

  凉凉的秋风吹着。他觉着此时被这样的风吹着,心里很舒服。在风中似乎能释放掉身上的所有压抑和疲劳。那种轻松感让他全身都软绵绵的。他缓缓的坐在了草地上,董霞坐在他旁边。两人一起呆呆的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似乎被雾笼罩着,远方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风继续吹着。远处的草地上,有三三两两的人走着。还有老头,对着树在练功。脚压在小树上,几乎快把小树给压断。前边不远处,有一个人工湖,湖水清澈,湖边有老头儿在钓鱼。岸上坐着许多人,在看老头儿们钓鱼。

  董霞在他身旁喃喃自语地说:听你刚才的话。觉得你好像对现状不太满意。

  他笑着摇了摇头,反问她道:你对现在自已的生活,很满意吗?

  董霞说:还好。

  他说: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总是望着一山还有一山高。站在一个山顶,却向往着更高的山顶。恐怕没有几个对现实生活满意的。总认为惨酷的现实剥夺了他们的理想。

  董霞说:人应该知足。理想的实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能会覆盖一个人的一生。

  他接着说道:是呀。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不可必免的会产生一些痛苦。

  董霞叹道:都是欲望。

  他默默,像讲述一个动听的故事,说:我刚才的话没有讲完。你不能断章取义。其实现在,我对自己的生活还是相当满意的。许多不切实际的现想,都被我埋藏在心底了。不过,不能来到这里。一来这里,好像许多的欲望都在心里,像遇到了春天,开始复苏。

  董霞说:那很好。欲望也能给动力。人不能没有追求。

  他转过身来,望着董霞说:你有信仰吗?

  董霞迷惑不解,不知他所说的信仰指的是什么,反问他道:你有吗?

  他斩钉截铁,非常坚定,似乎也挺自豪地说:有。我信佛。

  董霞疑惑地摇了摇头,问道:有何为证。

  他挽起衣袖,亮了亮手腕上的佛珠,说:这就是证据。

  董霞不服气地说:我戴个十字架,是不是可以对人说我信基督教。

  他笑了笑。然后,似乎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再也想不起要说什么。便一言不发,沉默地坐着。听着风吹动树叶,瑟瑟的声响。

  两人在山顶沉默地坐了一个多小时,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觉得这样一句话也不说,似乎有点太冷落董霞,毕竟人是陪自己来玩的。他转过头,冲董霞说:你怎么不说话呀。

  董霞说:男人在沉思的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他听了,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拭去眼角的泪痕,跟董霞说:我还不算一个完全意义上的男人。

  董霞有些不屑的说:装什么嫩呀。上学时,可以叫男生,男孩。现在不能再把自己当成是小男孩了吧。

  他不想与她辩驳这个话题,于是就说: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董霞有些战战兢兢地问他道:你相信这世间有真正的爱情吗?

  他听了,惊慌失措。从来不想和人谈起这些。在与王芳相识这半年里,也从未与她谈过这个。他心想这该怎么回答呀。什么叫爱情那。他抬起头,看着董霞,有点惊诧地问:你说那?

  董霞很果断的回答道:不是说实践出真知吗?我对没有经历过的事,持怀疑的态度。我不信。

  他听了,犹豫了一下,说:我也没有经历过,不知道。也说不清楚。

  董霞似是玩笑地说:有空可以去实践一下。

  他想着董霞的话说得真是轻松。感情是个不能轻碰的东西。似乎一碰就永远的纠缠上了。他不想与谈这些,便说:不说这个了。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伸了一下腰。想起成为一个男人,就要担负一个男人的责任。不知道那责任会不会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相比较,还是做一个男孩好点。只是这种犹如使命一般的重任,几乎每个人都逃避不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心想且不去想这些,回过头对董霞说:下去到湖边去走走吧。

  董霞伸出手,想让他拉她起来。他假装看不见,忙转过身去。董霞看着他的背影,脸不禁一下红了起来。索性赖在地上不起了。他走了几步,发现董霞还坐在地上没动。知道她是生气自己没有拉她。他心想,这是纯粹的同学关系,干吗非要搞的跟恋人似的。既使是王芳也没有跟自己这样撒骄,不拉还不起的。他有些无奈,觉得董霞是个不好惹的主。以后还是要注意跟她保持好距离。当董霞再次伸手时,他心知这次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再假装看不见了。他伸手拉起了她。她得胜似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湖边的老头儿们悠闲自在,一心钓鱼,对其它的事。一概不闻不问。湖水清澈,平静的湖面被风吹皱,泛着一点绿波儿。老头们在钓鱼,岸上的人在看老头们钓鱼,他看着岸上的人,董霞看着他,不知道谁在看着董霞。

  他对董霞说:那天你有空,也可以买副鱼杆来钓钓鱼。

  董霞说:这里的鱼,岂是随便就能来钓的。这里钓鱼要钓鱼证的。

  他说:我也就随便说一下。

  围绕着湖边,又转了一圈儿。然后往回走。

  他对董霞说:明天就回家。越呆在这里,越留恋这里。城市还是比农村要好得好。

  董霞则说:既然想呆在这里,就呆在这里吗。我不是都呆在这里两年了吗。

  他摇了摇头,说:那有这么容易呀。

  董霞对他说:我劝你最好别回去。张明那人会放过你吗。等过个一两年,他调走了。事情也渐渐淡忘了的时候,你在回家吧。

  他笑着说:市里都说没事了。他张明还能怎么样呀。

  董霞说:我也说不好。反正我感觉事情好像还没有完。你最好谨慎点。

  他说:好的。谢谢你。如果能不回去。我也不想回去。毕竟外面的世界要比家里广阔,美好的多。

  地都起起伏伏的。沿着草地。过了桥,路过公园里的地下鬼城。董霞问他要不要到鬼城去看一下。他不想去。再说天也不晚了。公园外,三三两两的人在走着。相对于这么大的一个地方。也算是人迹罕至了。

  公交车稀疏的坐着几个人。车在市里晃荡着,走走停停。整个城市仿佛被尘埃遮住了。入眼的一切都有些沉旧。似乎像刚出土的文物。火车站上人潮如涌。他们在火车下了车。路上,汽车过后腾地而起一阵灰尘,挟杂着汽车尾气。遮天盖日而来。呛得人,灰头土脸的。他们从一条小路上绕过了这条满是尘土的路。这条小路,他第一次走。与去火车站的大路虽近在咫尺,却不曾想起过走这条路。这条路上也是尽带着风尘味。美发厅,洗头城,一家挨一家。他们快速的走过这条路。来到凯旋路上。路对面的一些楼房在拆掉重建,那景象热火朝天的。城市在变。或许多年后,再重来这里。一切都会的崭新。让人不敢去辩认。

  他在路边给张伟打了一个电话。张伟说,半小时内过来。两人沿着凯旋路向南走。凯旋路与八一路的交叉的西南角有一个三角形的广场。广场不大也不小,处在东北角的路口上,矗立着巨大的毛泽东的塑像。多少年来,他一直遥望着东北方向的远方。

  他站在塑像旁,对董霞说:怎么样,我像不像伟人。

  董霞细细的打量着他,说:你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他笑了一下,从上面跳下来。

  董霞又补充了一话,说:你好可爱啊。

  他答道:一般对成年说可爱,都是傻的一种委婉说法。

  董霞没言语,笑了起来。

  广场上除了几个老头儿,似乎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了。刺耳的车鸣不时传来。他们找了一个长椅,坐了下来。他瞟了一眼南边的市政府,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中来。想找一点浪漫也没有了心思。他想,这浪漫是有代价的。不是自己想找就能找的。也不是想找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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