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吴田的来由
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我叔叔是个很热心的人。他总是奔波于邻里间的事情,张家要修墙了,被他看见,他便会跑过去帮忙,王家的电视坏了,被他知道了,他就会主动帮人家修。帮张家修墙,他就成了一个土模样,东蹦西窜,远观的人会以为是个猴子在给修墙的人捣乱,并且这个猴子着实调皮,它竟然还戴副大黑框眼镜。给王家修电视,就意味着这个电视不能做电视用了,但有可能用作无线电话或录音机。这导致尽管叔叔很热心,却被邻居恨透了,大家一见他就躲的远远的。叔叔很无奈,满腔的热情只好都洒在了我的家里。当我们家吃饭的时候,他担心我们吃不完,就帮我们吃。我母亲那时本来要做四口人的饭,我、我爷爷和我父母,却只好做五个人的饭。然而我叔叔并不是每天都“帮忙”,他来的时候也不会提前打招呼,所以我家经常有剩饭的情况。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做过长工,深知粮食的来之不易,他禁止我母亲把剩饭丢掉,到下一顿他就吃这剩饭。偿若在夏天,剩饭就容易坏,爷爷吃了便拉肚子,买药一次就花二三十块钱,计算起来远远大于剩饭的价值,但我爷爷对于吃剩饭是一直坚持不懈的,在他看来这是原则问题,浪费粮食和卖淫一样是违法的。后来我爷爷因为常常吃剩饭,弄坏了身体,就一命归了西。在我爷爷死后,叔叔经常在梦里遇见他,叔叔很害怕,以为老头子是要索他的命。
我叔叔名叫李吴田,这个名字很有来由。我叔叔的父亲姓李,母亲姓吴,他父亲娶他母亲是倒插门,所以我叔叔姓李他母亲自然不大乐意,干脆给他起名叫吴。李吴是他结婚前的名字,结婚后他的名字后又多了一个田字,因为我婶婶姓田,叔叔为了表示他对婶婶忠贞不渝的爱情,就托人并花了两千块钱在户口本上改了这个名字,但邻居却谣传是婶婶逼他改的,说婶婶早在结婚前就一直怀疑叔叔对她不忠,结婚后就叫他改了这个名字。她大概是受了古罗马奴隶主的启发,在古罗马,奴隶主为了表明哪个奴隶是自己的就在奴隶身上烫上烙印,如果给叔叔烫烙印,未免太野蛮,并且也属于违法行径,婶婶就在叔叔的名字后加了自己的姓,以示叔叔是她的私有财产。叔叔结婚的时候很穷,是我家借给他的钱才结成的婚,叔叔很感激,无以为报,在改名字的时候,打算把我们家的姓也加上去,我家姓伊,如果加上去就是李吴田伊,很像日本人的名字,大概管户口本的人憎恨日本,所以没有改成。
尽管邻居都很厌恶叔叔,我还是很崇拜他。在我眼中,叔叔是个很博学的人。他主学的是西医,但对心理学和哲学都有研究。因为他学了心理学,大家见了他就不敢说谎了,说了慌他能察觉,那是自取其辱。他研究哲学,就爱跟人家探讨人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没人能答上来,别人问他,他也答不上来,这样看来,他的哲学算是白学了。倒是他的医学在邻居间起了大作用,我发烧感冒总是直接找他,他开点药打上一针,我立刻就好。我小时候是不晕针的,小时候叔叔给我打针,父亲会在一边蒙上我的眼睛,让我聚精会神的体会屁股上的疼痛,再加上我想象力丰富,针还没扎,我就已经疼起来了。后来有一次,我受好奇心驱使想看叔叔是怎么打针的,我见叔叔取了针,吸了药拿酒精在我屁股上擦了一下,然后跳出一米多远,像扔飞镖一样把针像我掷了过来,我当场晕倒。从那以后,只要一打针,我就提前晕过去,这倒减轻了我不少痛苦,而叔叔之所以敢于这样打针,说明他的打针技术已经练到了“疱丁解牛”的份上了。等我学了医,给病人打针时也像叔叔那样在远处掷,却不是十分的准。
叔叔除了给人看病也给畜生看病,什么猪啦,狗啦,驴啦。给畜生打针和给人打针用的针是不同的。人用的是一次性的,针筒很细,但畜生用的却很粗,直径足有五厘米,并且一直都会用一个大针头。叔叔做起事情来总是犯糊涂,又给人看病又给畜生看病,看着看着就迷糊了。他拿着给畜生打针的针头给人打,那人回头一看那么粗,大叫一声,妈呀!提着裤子就跑。
尽管叔叔总是犯错误,他却有医学和心理学两个博士学位,有人认为他这两个学位里至少有一个是假的,但我深信不疑,毕竟他是我叔叔,我得向着他,况且我叔叔向来深藏不露,他有多少能耐又有谁知道呢?
我叔叔现在在省卫生厅里工作,搞的是科研。在别人看来,科研相比于官场便是冷衙门,但叔叔在卫生厅里的地位却是举足轻重,他研究的课题总是那么惊世骇俗。比如前些年他研究的是人的基因和植物基因结合,单就这个课题来看就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叔叔取了自己的基因和我家的苹果树基因结合,结果长出来的果子都是叔叔那张苦瓜脸,没有人敢吃,小孩见了那果子也吓的呜呜直哭,父亲无奈,只好把树砍掉。
如今叔叔什么也不研究了,整天做在办公室里发呆,其实他是把研究从医学转向了哲学。哲学不用配药也不用解剖,只要静静的思考就好,叔叔思考起来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不管是开会还是陪领导谈话,他都在那思考,有一次一位知名的外国专家去拜访他,他依旧在思考,这倒给了那专家一种讳莫如深的印象,临走一个劲的对我叔叔挑大拇指。说,Perfect!
三儿
我大学毕业了却找不到工作。叔叔知道了,就要我去做他的助手。我父亲坚决不同意,我母亲一听就要哭。因为做我叔叔的助手是要付出代价的,叔叔从前有两个助手,第一个助手在的时候,他研究的是解剖学,因此那个助手一年下来,全身上下都被解剖了一遍,叔叔很聪明,把他的五脏六腑打开又用针线缝合好,再在那疤痕上纹上龙啊,虎啊的纹身,这样别人就无法察觉,想告他也无法找到证据。那人离开了叔叔后就做了黑社会老大,现在很有钱,用他自己的话说,能混到现在这份上,多亏了叔叔。第二个就没第一个这么幸运了。第二个助手在的时候,叔叔研究的是心理学。结果第二个助手不久就被送进了疯人院,那人住在疯人院里疯的着实厉害,帮他治疗的医生也受了他的感染,发起疯来。关于这件事情,有人怀疑是叔叔研究了一种传染性神经类病毒,但好在找不到证据。
我很崇拜叔叔,叔叔让我做他的助手,我一口就答应了。离开家时父母做了丰盛的饭菜为我饯行。母亲边给我夹菜边痛苦流涕,她以为我这一去变永远不会回来了。好在我给叔叔做助手时,他研究的是哲学,他没这方面的天赋,我也很安全。
我叔叔有个女儿,实际年龄要比我小两岁。我做了叔叔的助手首先去了他家一趟。当时叔叔已经从我家我附近搬走了,搬进了国家送他的一栋别墅里。那别墅在郊区附近,周围长满了各种植物,环境很好。一开门,我见一个有叔叔一张苦瓜脸的大概四十岁的女人站在我面前,我以为这一定是叔叔的妹妹或姐姐,我就恭敬的叫了声阿姨。结果那女的伸手就给了我一巴掌,我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还手给了她一巴掌。就这样我俩你一巴掌我一巴掌的打了起来。当时我叔叔下去取忘在车上的钥匙,等他回来,我俩脸已经肿的像两个大头蒜了。那女的见叔叔来了,立刻跑过去搂着他哭道,爸爸,他欺负我!
叔叔的女儿叫三儿,初次见面就发生不愉快,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三儿去因此喜欢上了我。我以为,被女人喜欢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被三儿喜欢却是人生的一大苦难。三儿总缠着我陪他逛街,走在街上,我把自己的头套起来,免的被熟人认出来,带这么丑的女孩逛街,我觉得没面子。好在三儿喜欢蝙蝠侠,对我蒙头她并不反感。我深刻的体会到,三儿是真正的喜欢上了我,但我真的不喜欢她。虽然中国古代有个叫诸葛亮的人娶了个丑女人被传为佳话,但我不是诸葛亮,我没那么多才学,娶个丑女人只会着人笑柄。但我不敢当面拒绝三儿,一是碍着叔叔的面子,二是据说三儿感情脆弱,失了恋是要自杀的。在我之前,三儿曾喜欢上了一个搞建筑的青年人,那人就因害怕三儿自杀自己被追究责任,只好委身做了三儿的男朋友,不久自己便自己吞了三十粒安眠药。好在叔叔医术高明,把他救活了。叔叔在救那年轻人的时候,还顺便取出他的内脏做了几个实验,赚了不少便宜。我觉得那个青年人实在太傻,想不开也不至于自杀,逃跑总是可以的吧!
我和叔叔在一起,渐渐发现叔叔江郎才尽了。他的研究一无所获,叔叔怪罪说是我缘故,他说一看到我就没了灵感。但他原先是主动提出让我来的,不好意思赶我走,何况他女儿喜欢我,我真走了,他女儿也不会善罢甘休。
我和叔叔在单位里无事可做,就找看门的王大爷聊天。王大爷七十多岁年纪,喜欢穿一身中国八十年代小流氓穿的碎花衣服,见了男的就恶声恶气的像条狗,见了女的就眉开眼笑。单位附近有个卖茶鸡蛋的老大妈,突然在某一天告王大爷性骚扰,法院以为,即使王大爷确实存在坏念头,都七十岁一把年纪了,性功能全无,不会对当事人够成实质性伤害,所以结果不了了之。
我和叔叔都喜欢王大爷,并且我俩都称他叫王大爷。叔叔认为,既然他称他做王大爷,我是叔叔的侄子,就应该叫他王老太爷,我以为既然我管他叫王大爷,那么叔叔就应该叫他王大伯或王大叔才对,我俩为此常常争执不休。我们与王大爷在一起算得上互惠互利,叔叔给王大爷讲哲学,王大爷给我们讲他七十年来的泡妞经验。最终下来,我和叔叔没有学会泡妞,王大爷却依据叔叔的谈话写了本哲学著作,成了举世闻名的人物。在原来,王大爷对我们俩很热情,成了名人后就不再理我们了,好在他也不再守门,互不见面,落个眼不见为净。据说很多人以为看卫生厅的大门就能成为哲学家,纷纷抢着当这份差事,最后这个职位被拍卖了二十万元。但我和叔叔从此再也不理会看门人,这二十万算是白花了。
我叔叔后来把精力放在养花上,这导致卫生厅里的花全都得奇形怪状的病死去,连一种叫“死不了”的花也未能幸免。我则觉得跟叔叔在一起没什么前途,又加上三儿的骚扰,决定逃跑。
紧急任务
就在这时省里发生了大事,一个村子里的人相继自杀。电视报道说,那些病人先是多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满怀猜忌,之后把自己封闭起来不理会任何人,最后发疯发狂,自杀而死。国家初步定为瘟疫。这件事情发生时,叔叔正在写一份五万字的意见书,指责上级对他不加重视,说这是浪费人才的行径,影响了社会主义的发展。他的意见书一递,立刻被派去疫区进行考察。上级下这个决定是有诸多理由的:关于疫情,有两个专家持两种不同的意见,一位是医药学家,坚持认为这病是某种病毒引起的,另一位是心理学家,坚持认为这是一种心理疾病,两个专家每天都利用传媒互相对骂,一个扬言要派黑社会砍死对方,另一个则说要亲自掘了对方的祖坟。中国的最高领导人认为,这两个专家讲的似乎都有道理,但都有些片面,最好找个既懂医学又懂心理学的专家去考察一番,于是就想到了叔叔。那两个专家对于派叔叔去一致同意,原来他俩和我叔叔是小学同学,当时他们三个都早恋,并且同时爱上了一个女孩,就是我现在的婶婶,我叔叔最终竞争成功,那两人到现在还在为这事情耿耿于怀,就盼望着我叔叔能够死在疫区,他俩好再来追婶婶。另外,省卫生厅的领导也认为我叔叔这人没事就爱往上头来捣蛋,很讨厌他,也盼望他去送死。
叔叔一见有事可做了,精神焕发起来,灵感也来了。我又看到了原来那个我引以为自豪的叔叔,就放弃了逃跑的计划。
我和叔叔决定去,并不以为这有多危险,倒是心情兴奋,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就连夜合不上眼。实际上卫生厅为了动员我俩去,隐瞒了很多真实情况,后来我才知道在我俩之前,已经有中国的三名教授进入疫区,音信全无。国际红十字会派了一个小分队进去,也全军覆没。这个染病的村子简直成了死亡之谷。假如我和叔叔事先知道这种情况,是打死也不会去的。当然,国家要我俩去而我俩不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俩临走时,领导送我俩饯行,摆了丰盛的宴席。在他们看来这是我俩的“断头饭”。席间专门请了一个乐队演奏,那乐队死气沉沉的,演奏出来的音乐直叫人捣胃口。后来领导又逼我俩写遗嘱,我俩从没写过遗嘱所以觉得很新鲜。可我实在没什么财产,临走时只剩下了没有洗的三条*和四双袜子,还有一件千疮百窟的皮夹克,我那台电脑算是最值钱的东西了,里面收集了不少日本的经典*片。我把这写统统送给了邻居一个十五岁的小男孩,那孩子平时对各国*片都有研究。他以为*片尤以日本和美国的最为经典,那时日本和美国都很发达,当时小男孩学究似的说,从*片的发展就可以看出一个国家实力的强弱。我听了觉得很有道理。我现在把这些送给他,也算投其所好。
染病的村子已和外界彻底的隔绝开来。最初是派了国家军队将村子团团围住,不准任何人进出,不仅不准人进出,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不准,那些村子周围的动物都被视为危险枪杀了。国家派的是一个名叫“卡拉347”的特种部队,里面的人各个都是神枪手,天上的鸟一经过那村子,就成了马蜂窝,地上的野兔、刺猬一经过就打成了肉泥。一些国家的保护动物也未能幸免。后来国际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就此事对中国提出了抗议,要求中国严格遵守《野生动物保护法》。政府无奈,只好撤去军队,连夜筑起了三十米高的水泥钢筋的围墙,弄的村子更像法西斯的集中营。那围墙连门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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