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在懵懂中进入指挥校,和所有准备踏进大学校园的人一样怀着纯洁的梦想和幼稚的幻想。“肩负保卫祖国的神圣使命”早已被不要脸的说教玷污,有时候喊出来底气虽足却远不如只有感情不必想事的小学生来得真诚。但是作为我们对国家承担的责任,它应该提上我们心灵探寻和理性思考的议事日程。
八十年代的大学生从踏进大门起就成为大人,他们抱着纯真高贵的理想;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在踏出大门后才成人,他们面临严酷的生存和世俗的蝇蝇苟苟。我们,因为自由的被束缚,将前者的自我深深埋藏,因为如八十年代人无就业压力又幸运逃脱了后者。在梦想和理想的代代传承中,我们似乎更大程度上是在实现我们父辈的理想,无论是物质上负担的减轻还是精神上荣耀的获得。而我们自己的原始的年轻的梦想或者理想或者幻想,却不得不因为既成的事实和特殊的责任进行强制转换,有人隐藏保留,有人全然放弃,有人试想着能够将年少冲动时的向往留到中年时有机会再实现。到底能否将上军校视为一种个人自由与追求的牺牲呢?至少对那些不是走在合乎自己天性道路上甚至完全违背自己天性道路上的人来说?若跳出这个圈子,以一种胸襟去俯视,这种“牺牲”是否成就了更多其他的自我?而若这样的状况不是某一个特殊环境所独有,当你被迫从你一种选择转向另一种选择,只能简单地评论一句有得有失或有失亦有得,抑或干脆就不能称之为有什么损失,因为庸俗地讲,别人其实比你更“惨”,现实点讲,生存问题面临困境才是更大的损失,这岂不是整个社会的悲哀?
至少,无论如何,如果有自大,不能因自大懈怠了责任,如果有自卑,不能因自卑禁锢了创造。
仅仅经过高考在可耻试题上的淋浸,未有过心灵上的浇灌和呵护,直接贯入一条厚重的长城,人们在长城上浏览,我们在长城下承载。一种在古老沧桑的城墙下坚强隐忍生长的力量,在一片厚重之中显得嫩弱的回响,他们需要关怀防止边缘破裂,需要责任稳住身形,需要理性维持凝聚而炽热的核心——一种让人温暖而不是心寒、颤抖和恶心的关怀,一种缘于独立思考后如青藏高原般隆起的责任感,一种建立在睁大眼睛、放开心胸的科学精神上的理性。
指挥校清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不存在导游带着游客观赏军校风景,只偶尔看见温柔漂亮的年轻女幼师领着一群小朋友参观解放军,这跟在路上撞见校长政委的机率差不多,且前者的回头率和后者的回避率极其相近。某个星期天出去一次,走在街上看着外面的世界,竟有两三秒钟的晃晃悠悠感。指挥校清静,却也难得清静,一群一群的人整天寝室、教室、食堂、操场四点一线地拉来拉去,像套在三角框里的台球,往哪推就往哪滚。高中的三点一线倒也不算什么,把厕所加上也就成了四点一线,至少每天可以选择看看黄昏,看看太阳落下,而现在只能在七点钟看着地球准时在宏伟的宇宙升起,听那几十年不变的经典音乐和白痴语调。过了多久才在偶然间发现,竟有好久没见过落日和晚霞这一类的东西了,除了一只孤骛,那架这一城市唯一的破巡逻直升机。好容易有一次下午别人都带出训练去了,出完鸟公差回来一个人躲在寝室里,难得的空幽和清静,拿本书靠着墙角坐在小凳上,刚闭了会眼睛睁开,窗外不知哪个队发狂飙练口号,一二三四换着节奏数来数去只差没用R&B,真是恼人得很,气流再强劲也始终没有吹出五来,叫喊声再响也翻不动这静止的书页。独处竟成为一种大奢侈。
《直击痛处——第2。5只眼看当代军校生活》(三十五)
三十五
时不时写一份思想形势分析,字数不多,也就三五千字。没事补几百页政治笔记,党个日从正午日到傍晚,写几千页心得体会。基本天下大话一齐抄,骗了泽民唬锦涛,全军上下一起搞,傻了刚川愣了家宝。
听心理学家说,人在失去了生活的自主权后,意志容易变得消沉,健康容易恶化。意志消沉是瞎扯,明明那样高昂;健康恶化也是瞎掰,神经衰弱泡在药罐子里也保证看不出来。大部分人都能明显感到的恶化可能是扔掉多年的脏活又捡回来了。
其实,人首先应挖掘自己,不能过多埋怨环境,埋怨什么环境啊,只要你有决心,肯努力,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就能成才,人的精神能量不可估量。想想两千五百年前,那是什么生产关系啊——奴隶社会,还不照样产生了孔子、孟子这样的圣人先哲?你现在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生产力高度发达的社会主义社会,又有何理由说三道四呢?
人们喜欢描述,月光在那样清朗的天空上如水银般直泻下来,把我整个人都浸在月光里,觉得心也变得透明起来。这样的比喻固然美丽,但难道他不知道水银易挥发且是有毒的吗?我们初中时的女物理教师一直拒绝为我们做水银柱大气压实验,因为她只要在水银盒旁站上十分钟就会明显头晕,曾经还差点把整盒水银打翻在地。
当许城说如果真的要整人最能整的会是他这话时,我也并没感到多意外。我早已惊恐地发现每个人都会成为一种可能,且在紧迫的时势中每个人都会不遗余力,不必提那种“如果你不能制止,至少能让自己少干一点”的幻想,水量的多少不是洪水的关键,一条看似不起眼的小溪足以制造任意肆虐的泥石流。光华的外表下是人的自私和低劣在驱动,尚未涉世可直接跨至久经官场,权利和利害在本就属于它们的世界里撩不起半点高尚。
当个人淹没在群体中的时候,我保持着警惕。
在任何一个环境中总有人感到空虚无聊,且空虚无聊的状态往往会成为诅咒所在环境的根据。也没有人空虚无聊到去追求空虚无聊,多是拜环境所赐。在对下症良药的孜孜以求中发现,之所以经常感到空虚无聊,是因为没有紧跟时代脉搏,导致气血两虚所致。
所发装备中,有两条绿色制式内裤,体积之大令人匪夷所思,用以系紧的不是松紧带是一跟同材质的布条,捏住两头往前一扯拉紧后打个蝴蝶结,若布料不是麻布而是绣上龙凤的黄色丝绸,倒颇显几分皇者气质。我曾试图猜想这样宽大的设计到底有何特殊作用,莫非身体哪部位受伤的时候可以根据伤口大小任意裁剪一块下来作止血绷带,而不损其原始功效?我的臀部不大就跟我的脸皮不厚一样,所以一直压在箱底没动过。一天突然想到拿出穿上试试,晚上换上了睡在床上真是舒适,没有外物压着,布料就隔着薄薄的一层悬撑在皮肤之上,身子转动一下,粘着的撑开,撑开悬着的又轻轻贴住,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中间地方轻松悬挂,人体最敏感的感觉神经末梢只是偶尔跟布料相触,且部位不断变换,似乎在空间游荡,远离了一层收缩膜的裹缚,拒绝了自以为是的协助承担一部分托起的力道,有如人置身两座高山之间的峡谷,没有攀登时对峭壁的依附,只需融入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的旷远豁达,偶有清风拂面,似将拔地而起,腾云直上,逍遥游于峰巅。人体最为有益的睡眠方式是全裸睡,但“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虽只能上身裸露,下身漂游之感却已蔓延至全身,仿佛浴后披着全真丝睡袍,亦如负离子烫之长发猛然弹下。闭上眼睛,维纳斯真的出浴了。怡人的惬意只限于夜晚的幽静,白天行走时一股凉风溯裤管直往上钻,气流在终端处突破风口急剧改变方向几个回旋后停止,极无安全感,实在另人受不了,站着不动亦仿佛是在等待提脚时清风的侵入,中午赶紧换了。 。 想看书来
《直击痛处——第2。5只眼看当代军校生活》(三十六)
三十六
一只老虎要生存,有一条生存半径,这是它早上出去找食的前提,必须有一个不受人干扰的、有果腹食物的、隐蔽而安全的半径十公里的地方,归它所有。在宽广的活动范围里,它能够虎形似病,而不是饿得真的生病。新疆虎的灭绝就是由于自然资源的毁坏使它们丧失了生存半径,现在仅存的东北虎和华南虎也差不多这个境地,除了关在笼子里时焦躁的悠闲。
几个表哥表姐都在大连做小本生意,我决定暑假去那儿玩一趟,可省食宿费,地方也不错,还有对我超级崇拜的铁杆小Fans,我的调皮小外甥。他每次在学校打假闯祸都会把我给搬出来做靠山理直气壮地大喊,我回去告诉我小舅舅!然后无比坚定的语气果然能把敌人吓住。
提起行李,出校门,打的,到火车站,上车,下车,井然有序,顺畅得好像宇宙不是随机的,有种力量已经将宏观世界安排妥当。不是因为我在运动所以时间向前驶进,而是时间的缓流裹挟着我在一个一个的意识清醒处跃迁。
九个小时的特快像感冒药的作用时间,只能轻微地感觉症状的缓解。昏昏沉沉中穿越扩散的人群走出广场。堂哥开车来接我,他接过我的拉杆箱时差点没提起来,“放什么东西?这么重。”车子在凌晨空荡的城市疾驰,打开车窗,可以看见天上被城市灯光照亮的夜晚的白云,几颗黯淡的星星时隐时现,等分着午夜与黎明之间的距离。很困,却睡不着,大脑细胞似乎在僵着,想打一下盹,它们也不愿意降到半放松状态,只好闭上眼睛以舒服些。
当车子跑出市区,路旁不再是楼房,而是田野,想到怎么很快就到家了?思绪闯进一种原先只在书上见过的感觉——恍如隔世。当我意识到自己已处在一袭一袭缥缈的淡雾之中,嘴角瞬间掠过一丝惊讶;但这份惊讶强度不够;不能将我带出;好像是有意克制。恍若隔世,隔世,这种“世”不是生与死之间的“世”,没有那么多人经受着生与死之间天堑的永别,一杯咖啡、一场小雨也能盈造出来的隔世只能证明反向的变态,因为咖啡因、负氧离子居然全成了无缘无故的抑郁剂。当开始“恍若”的时候,是大脑中两个或者几个不同的世界相互干扰,像星系靠拢时星球的动荡 ,这不是“隔世”,因为无论你向往哪一个,躲避哪一个,它们都真真切切地并列存在。倘若不是“恍若”,子弹击穿的深洞将人纳入另一个世界,那便成了真正的隔世,一条永远只允许灵魂来回飘过的渊谷斩断去路,雪白的燧石照遍全谷,耀得如同黑暗一样也见不到底,只是这是光线的喷薄不是黑洞的坠落。同样的流质如同引力波在霍金的多重宇宙间扩散,是灵魂超越时空相聚驾驭的风。视线只会在身体倒下的刹那恍若,随后便异样的清晰。恍若隔世,当渗入国家和民族,还需要“恍”,还需要“若”,还需要“隔”么?陡然澄明的刹那,就已在同一个世界。
舒舒服服洗个澡;美美地睡上一觉,直到自然醒,上大学不能一觉睡到自然醒是种遗憾,回家要好好补补,什么破生物钟,原子钟也奈何不了我睡眠,把窗帘拉紧再钉层棉被,我要夜晚有多长就有多长,我要黎明消失黎明就得消失,刘德华来我也不去。
把书拿出来摆进书柜里,第一次塞满了两个格子,挺有成就感,这间卧室终于也能名副其实地称为书房了,不再有那些可耻的复习资料玷污光线。看着他们安静而不安分地摆成一行,觉得这几个月不能上白过。一团有份量的东西守在家里,身体再怎么在外面飘,竹根处还是有些根基的,心有个依傍之处,也不至于晃得厉害。如果无处可去,缩到家里也不致空房一间,床可以空,书桌不能空。若哪天有了一万册私人藏书,我会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幸福和恐怖的一件事,后宫佳丽三千会有铁杵磨成针的危险,三千册好书已够天上地下百孔皆入意淫个遍。。 最好的txt下载网
《直击痛处——第2。5只眼看当代军校生活》(三十七)
三十七
一到家身体便整个懒下来了,一点也不想动,卧室、客厅、厨房、厕所,蜗牛般来来回回。同学聚会也没兴趣,还不就是上网、吃饭、K歌、散会?打开音响,花了两个钟头一边听音乐一边把卧室跟客厅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擦到最后恼火了,干嘛死跟一条门缝过不去呀,不去抠一抠心里就不舒坦似的,抹布一扔不干了。我妈见我干活那样式,以为我会把整栋房子都擦个干干净净,还试探性地希望我能把几十斤窗帘布也取下来洗洗,可我连换下来的几套衣服也堆在那懒得动。一年前我天天自己洗衣服,一年后时代不同了。我也不明白究竟有何不同。我妈边泡衣服边奇怪,别人的上军校回来都变勤快了,你怎么回来反而变懒了?我只回一句,谁让你不多生个女儿!
买好火车票,我很火眼金睛地将23号看成24号,并且放进钱包后神奇地一次也没有掏出来看看,于是在火车发车后大约20个小时,一趟列车在我喉咙里鸣笛冲过。
又推迟了两天出发。妈嘱咐我路上一定小心,我说以我的警惕性不会有事,已经吸取教训了。在了车上碰上同路,一位温文尔雅的少妇带着三岁的女儿也去大连玩,到了北京转车,我帮她看女儿跟行李,,她拿钱去插队买票,一路上互相照应着,人与人之间相互信任也不错,唯一不好的是在北京逗留时间太短且太过平淡。
往大连的车上,对面坐着一个中年人,像政府部门职员去出差的,侃侃而谈,眼光远大,我也乐意聆听、探讨,还有点收获,我一直以来过度在乎社会弊病,而完全忽略了邓小平的先富论这条基本准则,经他一番宏观讲解,开了窍,社会前景似乎又一片豁然开朗。他继续口若悬河,慢慢地我就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对“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再带动身边其他人也富起来”的热情程度,像从二十年前来的一样,一个劲地维护、宣扬,形势被他喷得一片光明,贫富差距、社会不公、法制不全,像落下粘脸上的几根头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