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旋笑了笑,只是笑容中藏着无数的忧伤和黯然,“我也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已经太晚了。如你那天说的,我们都需要重新开始,所以,我想回到我们最开始的那个地方。”
罗旋说的诚恳,张砚砚一时间都不知道用什么来反驳了。
良久,她才是点点头:“也行,罗叔年岁也大了,听说膝盖也不太好,你能在他的身边,自然也是好的。”
张砚砚想了想,事情都说这么快了,罗旋的决定她也不能左右,于是点点头。
现在的事情,就是走一步算一步。
“那,明天早上九点,我们机场见。”
张砚砚点头,答应。
回途的路上,张砚砚难免感伤。
五年前,他们相携而来,带着各自的梦想,还有未来的规划,来到这个城市,以为,他们可以把他们的未来创造得更好。
但是怎么想到,五年后。
他们携手离开。
却已经是永远别离。
命运啊,就是这么神奇的事情。
回到家的时候,李小姐迎了上来,见到张砚砚,点点头:“少夫人,你吃了晚饭没有,我熬了鲫鱼汤,给你盛点上来。”
张砚砚正想摆手,称不用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李小姐,还对她那么客气么,很快的,她就不是你的主子了。”
声音甜腻,但是带着无数的阴鸷,不是沉鱼,又是谁。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砚砚对着沉鱼的时候,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是越过沉鱼,直接的往楼上走去。
沉鱼大病初愈,脸上还带着病态的白,见到张砚砚这幅漠然的样子,她的回应是直接的挡在了楼梯口。
“张砚砚,我还没有输。”
李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闪远了,张砚砚有点疲倦,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沉鱼,“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你输了。”
所以,请不要纠缠她了。
真是无比的厌烦。
张砚砚冷下脸,又要离开。
而身后的沉鱼愣了一秒,忽然又是几步串了上前,挡住了张砚砚的路。
鉴于上次的事件,张砚砚真是害怕了,沉鱼靠近,她立刻倒退了三步。
拧着眉,张砚砚看了一眼沉鱼,“你到底想干什么?”
沉鱼嘴角浮上一抹笑容:“我不会放走罗旋的,他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而你,我也不会让你呆在我家,我的哥哥,我的爸爸,都只能是我的家人!”
沉鱼阴森森的说完,嘴角的笑容越发的诡异,而张砚砚却是瞬间明白了。
她说了,沉烈为什么这么爽快的答应放她走,原来……
原来不过是因为沉鱼。
可笑,还可悲。
一年前,开始在沉鱼,现在结束还在沉鱼。
亏她……她还以为……
两人这么久……
张砚砚忽然觉得心口涩涩的,眼眶也胀得难受。
“你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好半晌,她才是深吸一口气,对上沉鱼的脸,静静的说道。
沉鱼没有动,脸上的笑容也卸下来。
她慢慢的向前走了一步,看了一眼故作冷静,但是眼眶都开始发红的张砚砚,忽然又是扑哧一声笑出来。
“砚砚,你可以求我的。求我的话,或许你就能留下来……毕竟,我哥哥那种男人,你应该这一辈子都难在遇上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张砚砚酸涩的心情在沉鱼的刺激下,终于是控制不出的倾泻而出:“滚,你给我滚!”
“嘘……别这样大声……还有,应该滚的是你,而不是我。”沉鱼轻轻的笑,看见不动的张砚砚,忽然停了笑容,满满的走了过来。
长长的手指挑起张砚砚散落的发丝,她忽然有些懊恼的说道:“其实,我有点好奇,张砚砚,你到底是哪点本事,把我爸都迷了进去。”
张砚砚只觉得那股战栗从发尖一直到头顶,从上到下蔓延到全身。
她全身都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好半晌,她愤怒到了极点,居然是笑了出声。
转过身来,打掉沉鱼的手,冷笑出声:“沉鱼,你想知道答案么?其实,我也好奇,你为什么就没有人喜欢你。你不是抢走了罗旋么,人家不要你啊……不要说你那好本事的哥哥,还有爸爸……没有血缘关系,除却了血缘关系……你们什么都不是……沉鱼,我是弱者,但是,我从来不会主动的想去害人,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择手段。”
张砚砚说到最后的时候,全身奇迹的已经没了刚开始的愤怒了,她只是摆摆手,说道:“算了,就算怎么说,你也不会明白的。”
张砚砚一直觉得人可以自私,但是这个自私要有个限度。自私的想用别人的痛苦来成全自己的幸福的人,就算一时站在金字塔的尖端,总有一天,也会有衰落下去的。
什么可以沦陷,但是道德和良心,是一个人的底线。
张砚砚回到卧室的时候,看到满屋子收拾好的行李,忽然觉得无比的轻松。
无名指上还闪烁着夺目的光彩,那是沉烈要她一定要戴上的。
只是,现在。
张砚砚有些轻忽的一笑。
原来,其实,她不算什么的。在沉烈心中,或许和沉鱼一样吧,只是一个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可怜虫。
反正,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一个很疼爱妹妹,关爱家人的男人而已。
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现在想来,他对她的好,不过是一场梦。
她自己对自己的种下的一个好梦而已,让她在孤单寂寞的黑暗中,不至于抓不到一点光明,不至于绝望到底。
翻开行李箱,张砚砚拿出那条本想带走做纪念的玫瑰项链,可是,现在想想,其实没有这个必要。
分开之后,他们都尘归尘土归土,老死不相往来了,何必留着这个原本就不属于她的方小说西呢。
掏出珠宝盒,张砚砚把玫瑰项链重新的放了进去。
叹息了一声,才是把珠宝盒放回原来的地方。
做完了一切后,张砚砚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是的,明天开始,一切都会是重新开始。
那一晚上,不知道是想通了什么,还是真正的明白了她处的位置,张砚砚睡得很好。
一夜到天明。
早上,她起了个大早了,拖着方小说西,去给李小姐告别。
“李小姐,这一年麻烦你了。”
李小姐看了她一眼,似乎有话有说,但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握住了张砚砚的手,“少夫人,我会等你回来。”
不用了,她不会回来了,张砚砚本来想这么摇头,这么说道,最后,她觉得现在连否认都没有意义,点点头:“那,李小姐,保重。”
“少夫人……”李小姐追了上来,眼眶有点红,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吐出嘴边的却是两个字。
“保重。”
“嗯。”张砚砚点点头,朝李小姐挥挥手,转身走出这个住了一年的房子。
再见了,连云市。
再见了……
沉烈。
044
出租车上,两边的景观林快速的往后退去。
张砚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飞快退去的景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那么一些小小的黯然。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健谈的中年男人,一路上话很多,而且还有点愤青的感觉。
见到张砚砚没有说话,便主动的搭话起来。
从天气聊到城市,从城市聊到市政规划,最后到最近一天的化工厂暴动。
张砚砚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出租车司机的话,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到机场应该是绰绰有余。
沉下心,张砚砚捏紧了手。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我说啊……这位小姐,窗外那些景观林有什么好看的,真是的,这些当官的也是,浪费国家的钱。你看,这些树都还输营养液,比人的命还好……哎……对了,最近不是化工厂暴动么,听说啊,昨天晚上化工厂爆炸了,据内幕消息,好大一个官也在里面,现在还没出来……让我想想,什么秘书长来着……”
张砚砚本来是不想听这个啰嗦的司机废话的,但是一听到化工厂爆炸事件,张砚砚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回过头,难掩心中的焦急,“师傅,你刚刚说的,是真的么?化工厂爆炸,当官的没有出来……”
见到张砚砚来了兴趣,那司机也得意的点点头:“我有个远方表哥在市政府当公务员,小道消息啊,听说他们的什么秘书长……进去了,却没有出来……”
“什么!”张砚砚不知道自己大吼了一声:“师傅,你说什么?那秘书长,是不是姓沉?是不是市委秘书长……”
司机被张砚砚的大声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才是说道:“哎呦,小姐,你这么大的反应干什么啊……要我说啊,那些当官的一天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死一个在里面,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我也是好奇了,事故发生后,一般不是当官的跑得最快么,怎么这次居然没有跑出来呢……哎,说不定是报应……让他平时什么不做,只
知道欺压百姓……”
真是忍无可忍。
张砚砚捏着电话,电话拨通了,却一直是暂时无法接通。
“住口!不要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权利这么评论别人!”是,沉烈是不是好官她不知道,但是在她看来,在半夜还在看文件,甚至一个电话就要出去解决突发事件的人正是沉烈。
他现在或许生死未卜,可是,外面的人呢,他日日夜夜辛苦为了保全的人,却希望他死。
一瞬间,张砚砚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前面不远处就是机场了,张砚砚几乎可以看到罗旋在门口等她了。
时间,已经是八点四十五了,九点的飞机,她只要等出租车过去,就能赶到。
但是,现在,她居然犹豫了。
那个男人,为了妹妹才娶她的男人,为了妹妹,又轻易的把她赶走的男人,她不应该牵挂的。
可是……
化工厂爆炸了。
他生死未卜。
眼睛酸酸的,张砚砚绞着手,心乱如麻。
到底怎么办,怎么办?
旁边的司机见张砚砚红肿着眼眶的样子,好像也明白了什么:“怎么了,小姐,你的家人也在化工厂么?别伤心了,听说大部分人就救出来了,现在在市人民医院呢。”
“是么?沉烈没事了?”张砚砚太过急切,眼泪刷的掉下,整个人却是期待的看着司机。
司机大叔有点不明白她突来的喜悦到底是因为什么,只能胡乱点点头:“那个,我也不知道沉烈是谁啊,只是听说,大部分现在都送到了医院。”
送到了医院……
大部分人……
张砚砚看了一眼还是没有人接的手机,抬起头来。
前面,就是机场了。
她可以不顾不顾,为那个男人的绝情,还有当初的狠戾,做出报复的。
你不要我。
我也不要你。
甚至,我的生命里,一点你的气息都没有。
可是,这样想,想这么做,可是,为什么眼泪还是掉下来。
心里不再想报复,不再向不管不顾,而只是,想看见他。
看见他平安。
只是想看见你。
平平安安就好。
就算,不爱我。
也没有关系。
是的,没有关系。
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张砚砚笑了笑,认输了。
“师傅,回头吧,去市人民医院。”
此时的市人民医院已经是被封锁,除了病人医生,还有警察在外面。
张砚砚看了一眼这排场,回头,对司机说道:“师傅,你等我一下,待会儿我给双倍车钱。”
“哎呦,小姐,你去吧,我会等你的。”
张砚砚道谢了,直接的往医院冲去。
当然,门口有警察立刻拦住。
“对不起,小姐,这里不能进去。”
张砚砚急的眼泪都要掉了下来,“求求你,我的……我的丈夫在里面……让我进去,我只想看看他是不是平安……”
张砚砚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但是那小警察还是铁面无私的摇摇头:“对不起,这是上级的命令,闲杂等人不能进入。”
“求求你,我只是进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不行就是不行……”
僵持之际,忽然背后一个迟疑的声音响起。
“夫人?”
听到这个声音,张砚砚好像得到了拯救一般,倏地回头,抓住来人,眼泪喷了出来,“张允,沉烈呢?沉烈怎么样了?”
“夫人。”张允想安抚张砚砚,但是对方现在激动万分,抓着他的手,一个劲的哭。
“夫人,你先冷静一下,秘书长救出来了,只是现在还没有醒……”
“没有醒……怎么……怎么……他受伤了么?”张砚砚听见沉烈被救了出来,心放下来了一大半,但是听见他受伤现在还没有醒,又是悬起。
“他……张允,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快死了?
张砚砚眼泪往下滚,电视,电视不就是这么演的么?
张允隐隐有些头疼,最后抓着张砚砚的手,叹息了一声:“夫人,秘书长没有大事,只是当时爆炸的时候,抱着一个女孩跳下的时候,被爆炸的气浪冲到,只是跌断了腿,没有什么大碍的。”
“真的?”张砚砚眨了眨泪眼迷糊的眸子,还是有些不相信。
张允想了想,“这样吧,夫人,你跟我进来吧。”
有了张允的关系,张砚砚很轻松的到了沉烈的病房。
如同张允所说,沉烈只是断了腿,整个人昏睡着。
“等等……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躺下……”
进了病房,张砚砚发现,沉烈是被隔空靠在一张椅子上,居然没有被放在床上。
张允叹息了一声,“夫人,你去看秘书长的背后,就明白了。”
张砚砚闻言,过去,轻轻的扶着沉烈,揭开他身上披着的柔软的纱布的时候,顿时眼眶一红,眼泪又是倏地掉下。
他的背。
“秘书长被爆炸气浪冲动,背上有伤,所以不能躺下。”
何止是伤啊。简直是血肉模糊一片。有的是被烫伤了还起了小珠子大小的水泡,亮晶晶的,看着,看着就让张砚砚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