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地上的乡村事- 第50部分

　　酒桌上，老驴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老丈人，想听听老丈人啥意见。老丈人喝口酒不紧不慢的说句，养驴中吗？老驴说，中。老丈人又不紧不慢的说，我听说有养猪专业户，养兔专业户，你们村立国的家人办有养鸡场，我从没听说过养驴专业户。老驴说因为没人干，咱干才会发大财。老丈人说，我知道你当年在生产队是养驴的好手，可那是在生产队，你现在养群驴在家象什么，人家会笑话的。老驴说养驴是发家致富怕谁笑话？老丈人看眼女婿说，你养驴，我不赞成也不反对，你们想养就养。老驴还想说什么，见女人瞪他一眼，话没说出口。女人劝爹快吃菜，老驴也劝老丈人多吃菜。老丈人必竟是七十多岁的人，几杯酒下肚便不省酒力。老丈人放心酒杯说，不能喝了，吃点饭，我要躺会儿。老驴的女人把一碗糄子端给爹。老人吃了半碗放下筷子说，吃饱了。说完，老人站起来到床上去。老驴见老丈人站起来忙把老丈人扶到床上。老丈人躺在床上对老驴说，爹老了，不能多喝酒，爹如果年轻二十岁，乖乖，你不是爹的对手。老驴陪笑说，爹说的是。老人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女人对老驴说，你和爹喝酒谈啥养驴的事。老驴说这事给爹说说怕啥。女人说爹不喜欢你提养驴的事。老驴问，为啥？女人说你别忘记你年青时有个啥球绰号。老驴说那是过去的事，现在我是有老婆和孩子的人还怕啥球？女人笑笑说，你还好意思提老婆和孩子。老驴说这有啥。老驴说完吃口糄子又说，我现在不怕人家喊我老驴，就怕人家说我养不起老婆孩子。女人说，别吹了，吃你的饭。

　　老驴到周围的的集市了解生驴的行情，正如卖肉的所说，不怕你有驴卖不出，就怕你手中没有货。老驴对女人说，养驴应该是不错的行业。女人说咱先养几头试试。老驴很赞同女人的观点。养驴，说起来容易，本钱哪儿弄？老驴犯了愁。女人问老驴养驴需要多少本钱。老驴说买驴的钱加上盖驴屋的钱至少要二万块。女人说二万块不是小数目，家里没有一分的存款，要全部的借。老驴对女人说，你问问孩子的舅舅能借给咱多少。女人说咱哥最多能借咱五千块，剩下的一万多块钱还是要向别人借。老驴说，向别人借钱是很难的事。女人说咱如果凑不够钱，驴屋不盖了，先搭几间驴掤。老驴说这不行，草掤四面没墙壁，夏天难抵风雨，冬天不能御寒，驴很容易生病，驴子没有舒适的环境条件，长得慢。女人知道男人养驴有自己的一套，自己在其它方面能管住男人，但在养驴方面自己必须听男人的。女人看着男人说，先向别人借，能借多少是多少，实在借不齐，咱贷款。贷款！老驴睁大眼睛看着女人说，你开啥玩笑，贷款不象你想的简单，贷款手续复杂，利息也高，银行不会轻易贷给咱。女人说贷款不行，钱又借不到，该咋办？老驴说咱还没向人借，你咋知道借不到呢？老驴吸口烟又说你把孩子舅舅的几千块借来，其余的我去借。女人说，好吧。

　　老驴的娘知道儿子养驴的事，对老驴的爹说这孩子真的一生离不开驴？老驴的爹说孩子的事你少操心，孩子也是当爹的人，自己的事自己管。老驴的娘不高兴，说，我听到驴字心里头就不舒服，可这孩子真……老驴的爹打断老伴的话说，你是不是忘不了当年自己说过孩子要养驴，就不要娘的话。老驴的娘说我是为孩子好，当初他要是不听我的话，继续养驴，真的要打光棍。老驴的爹说，过去的别提了，咱都是七十多岁的人，过好自己的日子行了。老驴的娘满脸不悦的说，不为儿子考虑，也要为孙子想想，过几年孙子找媳妇，人家一打听公公是个养驴的，这多难听。老驴的爹摇摇头说，一辈人不管二代事，咱人老了，吃不准年轻孩子的想法，我劝你别多管事了。老驴的娘说不行，孙子的事我也管，绝不能让孩子胡闹。

　　老驴的娘到他家时，老驴出去借钱没回来，老驴的女人在收拾院子里的杂物。老驴的娘看见媳妇便问，我儿子哪里去了？老驴的女人笑着对婆婆说，他有事出去了。婆婆问媳妇，我听说恁要养驴。老驴的女人点点头。婆婆问媳妇，你咋让他养驴呢？老驴的女人对婆婆的话不解，心想俺养驴又不是啥坏事，我为啥阻拦？老驴的女人心里虽这么想，但嘴里没说出口也没有问婆婆为啥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养驴。她想，婆婆来过问此事应该是有原因的。老驴的女人看着婆婆问，娘有事吗？老驴的娘一屁股坐在櫈子上，把自己为孙子长远着想的话对媳妇说了一遍，只是瞒去老驴年轻时因养驴差点打光棍的事。老驴的女人听罢婆婆的话感到可笑，心中说现在是什么年代啊，孩子的事我们当爸妈的还管不了，您当奶奶的多操啥心。现在的学生整天是跟着时代的节拍走，他们的想法是一年一变化，他们和爸妈的那个时代比，更讲究现实和物质追求，家里只要有钱，人家才不管你爸是养驴还是养王八。你家养的东西越与众不同，年轻人越喜欢你，说你老爸具有创意性，还说你老爸真好好历害，真潮流。女人想起老驴告诉自己的儿子说爸爸想养驴发家致富，读初三的儿子张开大嘴巴说，哇，老爸好历害，竟能想出养驴的妙招，我好崇拜老爸。老驴的女人在旁笑着对儿子说，你这孩子是咋和你爸说话的。老驴的儿子扮个鬼脸说老妈，你老公真的历害啊！这话说得当妈的耳根发热，所幸的是，当妈的早已习惯儿子的话语，否则，当妈的不被儿子的话羞死，当儿子的也难逃被老妈揍。老驴却哈哈大笑说有儿子的支持，老爸什么都不怕。她儿子也笑着说有你这样的老爸，儿子敢行天下。老驴的女人说爷俩在一块没有一个会说正经话的。她儿子说老妈的思想不前卫。老驴的女人想，儿子的话如果让他奶奶听到，老奶奶非当场气昏过去不可。老驴的娘本想让媳妇好好劝儿子放弃养驴的事，可媳妇没有理会自己，显得有些不高兴，对媳妇说，我没其它的事，我儿子回来你告诉他就说我不让养驴。老驴的娘说完走了。老驴的女人也有气，心说您老太婆来管的是哪一门事，不好好养老，瞎操些让人生气的心。她看婆婆不高兴的走了，自己也没去送。老驴的女人本来心情高兴着收捨院子，准备把要盖驴屋的地方整理出来，婆婆的来让自己莫名其妙的生肚子气，也没心情收拾院子。老驴的弟弟知道了这事，劝娘别管哥的事，并说现在讲的是挣钱，没有钱别人才看不起你。老驴的娘坚持要管。他弟弟见娘越老越固执，心里也气，说，娘不让我哥养驴，他两个孩子都是上学用钱的时候，他没钱，您能给他钱吗？他娘却说，这，我不管。老驴的爹说，孩子用钱你不管，为啥管孩子养驴的事，如果孩子让孙子来要钱，你当奶咋说话？老驴的娘不说话。老驴的弟弟劝娘说管人一时，不能管人一生。

　　老驴回到家高兴的对女人说，自己又借到几千块钱。女人很高兴，夸男人是好样的。女人给老驴倒杯水，说你娘来过了，她不想让你养驴。老驴听了女人的话并不感到奇怪，好象是在自己预料之中。老驴喝口水不在意的对女人说，别管她。女人心中本有点气，听男人这么说，心里高兴的很，自己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男人。老驴的女人笑笑说，娘能考虑孙子的事是为咱好，只是管得不是时代。女人看下男人接着又说，娘的心是好心，但我不知道她为啥反对咱养驴。老驴笑笑没说话，自己不想把娘当初说的那句有驴没娘的话告诉女人。女人见男人不说话，便问你笑啥，说话啊。老驴说娘的思想太守旧，星期天，儿子回来了让他去开导下奶奶。女人被男人的话逗得咯咯的笑起来，说，让儿子开导他奶奶，你是不想让你老娘活命了。老驴佯恼骂道，你说的是放屁的话。女人说儿子那洋腔怪调的话，他奶奶听了不被气死，也会气昏过去。老驴装着突然醒悟的样子说，你说的对，不能让儿子开导他奶奶，让儿子去开导他姥姥。女人听了这话很生气，男人说了半天话是在兜圈子逗自己，想到此，女人打男人一拳说，你老不正经。男人笑了。女人看眼还在笑的男人说，别傻笑了，还差多少钱没借够。老驴说，差五千多块不够二万。女人说剩下的钱可不好借。老驴说不好借也要借，不用急，慢慢的借，东借八百，西借五百的，总会借够的。女人说养驴的生意好了，咱要好好干，不能一个穷帽子戴到下一辈。老驴说，老婆的话就是真理。女人笑笑又打了男人一拳头。

　　老驴不再干建筑活，决定盖好驴屋后在家养驴。乡邻听说老驴要养驴，戏言说老驴又要干自己的老本行了。众人笑起来。有人风趣的说，老驴这外号真没叫错，他一生就是对驴好。前院的嫂子说，老驴对他老婆也好。乡邻又笑起来。前院的嫂子看见老驴笑着说，老驴兄弟你养驴是好事，嫂子支持你。老驴说，谢谢嫂子的关心和支持。前院的嫂子笑着又说，嫂子当然支持你，你只要买头小母驴就能发大财。老驴笑着问嫂子的话是啥意思。前院嫂子笑起来说，有你老驴在，还怕小母驴不生崽。老驴知道又让前院嫂子算计一句话，便戏笑着说，我要去嫂子家，嫂子不用花钱买小母驴就能发大财。前院的嫂子笑着说，你不怕你哥阉了你？老驴说嫂子想发财，我哥不会管的。前院的嫂子笑骂起来。

　　老驴盖房屋那天，按照风俗，破土动工前烧喜纸，放鞭炮。左邻右舍过来看热闹，感到老驴在村子里养驴是新鲜事，有不少的人是看老驴笑话的。老驴心里也清楚，自己养驴成功了，乡邻会正眼看自己，不成功，又会被村民大大的笑话。老驴想起赵虎的事。当初，赵虎年纪轻轻的搞栽培花木生意时，有几个人支持，看得起他？人家赵虎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最终走上发家致富的路。不要看赵虎比老驴小十来岁，老驴最佩服赵虎，说赵虎敢干敢为。老驴想，干啥事都要一个“敢”字当先，自己虽是四十几岁的人也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的，更不能在儿子面前退缩。鞭炮响后，老驴乐哈哈让建筑师傅开工。领班的笑着说你急啥，我们干活的速度你不是不知道，盖小楼房只半个月，盖你这几间驴屋，不用五天就能完工。老驴给大伙发着烟说，我当然知道，我是想越快越好。领班的说我理解你的心情，请放心。领班的说完对着大伙喊道，伙计们开工。……不到五天，真如领班说的，老驴的驴屋盖好了。老驴站在驴屋内心情很轻松，计划着驴屋里磊几个驴槽合适。女人说合计好后，快磊吧。老驴在屋内又转一圈，点点头，对女人说，和泥，开始磊驴槽。磊驴槽是老驴的拿手好戏。在生产队时，老驴十五、六岁的毛孩子磊牲口槽就是一绝，既快又好看，又牢固。师傅说这孩子天生是吃养驴的饭，小小年纪磊的牲口槽就是好。仅用一天半的时间，老驴和女人便磊好所有的驴槽。老驴计算一下，驴屋里能一次喂养十头大驴。在买驴的事上，老驴和女人产生了分歧：老驴坚持一次要买八头驴娃，二头母驴，女人坚决反对说，生意的好坏还不知道，先少买几头试养一年看看咋样。争来争去，老驴还是听了女人的话，先买五头驴娃二头母驴。老驴跑了近十个集市才算买到五头驴娃和二头母驴。老驴把驴娃和母驴买回来时，村里的孩子跑过来看，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驴子，尤其看见驴娃感到新奇，好玩，忍不住的想用手摸一摸。乡邻看见老驴真的买回驴娃和母驴，知道老驴要干养驴的行业，想成为养驴专业户。

　　老驴买回驴娃和母驴后，专心的喂养起来。奇怪的是，乡邻不再笑话老驴，老驴的娘也不再过来反对儿子。事实就是事实，大家不认可也不行，老驴不怕养驴，不怕大家笑话，甚至有村民开始佩服起老驴。老驴在生产队就是喂驴的好手，瘦瘦的病驴到了他手里，二个月后，他能把瘦驴养得皮毛整洁发亮。老驴想不到自己隔了快二十年的绝活又要发挥作用。老驴根本不用为驴的饲料担忧，农村地里多的是草、苞谷杆、红薯秧和麦秸，这些基本不用花钱。养驴问题的关键是，要会调配饲料和饲养，这对老驴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功夫。驴娃在老驴的精心饲养下，象吃了增肥剂，一天一个样。

　　第二年，驴娃长成壮驴。老驴看着五头壮壮的驴，真不忍心把它们卖给屠夫而成为人的盘中餐。老驴的女人说，别心痛你的宝贝了，还是让杀驴的买去吧。屠夫看着膘肥体壮的驴心里很高兴，知道这样的生驴能多出肉，卤出的驴肉既嫩又香，是驴肉中的上品。老驴抚摸着自己精心照料的驴，心里头感到不是好滋味。屠夫认为老驴嫌自己给的价钱低，咬咬牙对老驴说，大哥，每头驴我在加二百块钱，这已经比牲口行给的价高出许多。老驴苦笑一下说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老驴的女人知道卖驴的误解了自己的男人，忙打断老驴的话笑着对老驴说，你别不知足，兄弟给出的价钱不低了，让兄弟把驴牵走吧。屠夫也笑着说，嫂子真是个明白人，说的一点都不错。老驴沉默一会儿，对屠夫一挥手说，你把驴牵走吧。屠夫高兴得忙给老驴递支烟。老驴没接烟，说自己不想抽烟。屠夫收回烟对老驴说，小弟我今后还要与大哥常打交道，有句话说的好生意是大家的，大哥能给小弟提供货源，小弟绝不会让大哥吃亏。老驴说，你快把驴牵走吧。屠夫点点头说声好。屠夫把驴牵出驴屋，想装车，驴不肯上车，站在院子里咴咴大叫，好象有人杀它一样。老驴的女人听得心烦，对老驴说你去帮他把驴装上车，免得驴子大叫，让人不得安静。老驴叹口气，没办法。当老驴牵着驴上车时，驴竟不叫一声，跟着老驴上车，屠夫从心里佩服老驴。老驴把五头驴装上车，自己刚下车，驴子又咴咴大叫起来，屠夫慌忙收起踏板，关上车厢门。屠夫装好驴，要把钱给老驴，老驴指下女人说我不管钱。屠夫笑一笑没说话，把钱交给了老驴的女人。女人点着手里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