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柯麟摩拳擦掌地答应着。
汽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汽车终于出现在他俩的视线中,哪里是什么送枪的车?迎面而来的正是他们要劫的囚车和戒备森严的押送车。
“这是怎么回事?”
柯麟一脸惶惑地看着陈赓。
陈赓的脸变得黑青青的。
囚车和武装卡车轰隆隆地开过来了。埋伏在路旁的特科人员眼看着囚车从身边开过,自己却赤手空拳,无法下手营救。
车驶过陈赓和柯麟跟前,柯麟一眼就看到了囚车中的彭湃。而彭湃也看到了他。车上车下,两位革命战友的目光只对视了一瞬间,但那眼神却深深烙印在各自的心灵深处。
两辆车轰隆隆地扬尘而去。柯麟呆立着,痛心不已。囚车已经过去了,埋伏已失去了意义,特科的同志们纷纷走出埋伏点,围拢过来,谁都说不出话,一双双焦虑的目光都投向陈赓。
这时,摄制队的卡车呼啸着急驶而来,“滋嘎”一下停下了。顾顺章从驾驶室里跳下来,来到陈赓跟前。
陈赓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口气淡淡地下令:“行动取消。撤!”说完,他转过身大踏步走了。
柯麟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也离开了。
这次营救组织严密,可还是失败了,柯麟又痛苦又失望。彭湃在囚车上目光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让他心痛如绞,他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彭湃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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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地下党人》第四章(7)
许冰正在楼前翘首相望,所以远远地就看到柯麟来了,但她见只有柯麟一人,心里顿生不祥之感,忙带着小沛迎上来。
两人走得越来越近了,许冰的心怦怦狂跳着几乎要窜出胸腔,她不敢开口问,只用她忧郁的眼神直直地盯视着柯麟。
柯麟躲开她的目光,蹲下抱起小沛。
“没有成功。是吗?”许冰虽然从柯麟的表情上已知道了结局,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忍不住开口了,那声音比蚊子的声音还要小。
“是。”柯麟伤感地点点头。
许冰沉默着,眼泪溢满眼眶,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小沛看见母亲在哭,他在柯麟怀里向许冰张开稚嫩的小手:“妈妈——”
许冰忙接过小沛紧紧抱在怀里,忍不住地呜咽出声。
“妈妈不哭,妈妈不哭……”懂事的小沛小声呼唤着,伸出小手儿忙着给妈妈擦泪。
看着这母子情深的一幕,柯麟难过得泪水盈眶。
监狱和墙上,一只手拿着瓦片正在画着一条龙。
大家围过来看着。颜昌颐啧啧称赞说:“画得不错,但如果能画龙点睛,让苍龙破墙而飞就好了。”
彭湃对战友们笑着说:“我可没有顾凯之的神笔,让画的龙活起来飞到天上。不过嘛——”他欣赏着自己的龙,“我却要飞走了。”
彭湃五人被关进新的牢房,虽然他们知道组织上的营救失败了,但不论敌人多么凶残,他们始终保持着革命的乐观主义,没有一点儿沮丧的情绪。
尤其是彭湃有时候还说些笑话给大家听,他早已是视死如归,所以才坦然地说出“我却要飞走了”这句话。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一齐默默地看着他的画的那条腾飞的龙。
正在此时,牢房门开,看守送进一桌丰盛的酒饭。
彭湃、杨殷、颜昌颐、刑士贞、张际春五人看看酒饭,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一齐哈哈哈地仰天大笑起来。他们笑得那么豪迈,那么从容。
笑罢,杨殷豪气地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邢士贞也说:“这牢什子赏饭不吃也罢!”说着,把酒饭推到一边。
其他牢房的人见给彭湃他们送来酒饭,便纷纷站起来,涌集在牢房门口,注视着他们的牢门。
彭湃拿起一碗酒,走到牢房门口,大声向狱友们演讲:“同志们!同胞们!我彭湃就要和大家告别了。蒋介石在共产党和工农群众的血泊中建立起了自己的政权。但是,他们的穷凶极恶并不能说明他们的强大,蒋介石已经输光了过去骗取的那一点可怜的政治资本,将来,他不会有一天安宁的日子好过。革命者的血不会白流!革命者的生命不会白白牺牲!今天我们走向刑场,但是革命的潮流不可阻挡!我相信再有十年、二十年,人民革命的风暴一定会席卷中国大地,一定会将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彻底地扫荡干净!同志们、同胞们!再见了!”
他说完咕嘟嘟一口气喝下碗中的酒。
狱友们、士兵们静静地听着。不知哪个监号的同志突然振臂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
顿时,监狱里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打倒帝国主义!
打倒卖国贼蒋介石!
中国红军万岁!
……
有人带头唱起了《国际歌》,歌声中,监狱长走向彭湃的牢房,宣布了死刑名单。他们是:彭湃、杨殷、颜昌颐、邢士贞。
四人毫不畏惧,分别与留下来的张际春拥抱告别。尔后,四人走出牢房,高唱着《国际歌》走上刑场。
通道两边房号的难友们满含热泪挤在门边高歌相送。
彭湃路过一间牢房,见一位难友衣不遮体,他脱下自己的衣服送到他手里,继续高歌而去。
有些人痛哭失声。一些良心未泯的监狱看守也为之掩面。
在歌声中,一连串罪恶的枪声响起。
深夜,凉风瑟瑟。陈赓和柯麟把彭湃壮烈牺牲的噩耗传给许冰。许冰悲痛欲绝。她从陈赓手中接过彭湃写给她的遗信。
她流着眼泪看信,耳畔鸣响着彭湃的声音:
冰妹,从此永别,望妹努力前进,兄谢你的爱!
万望保重!余言不尽!你的湃。
她的手颤抖着,眼前一黑,摇摇欲倒。柯麟急忙伸手扶住她,将她抱到床上。一会儿,许冰醒了,她翻身坐起,目光呆滞。
陈赓倒一杯水递给她。她木讷地接过水,沉默无语。
柯麟声音沉痛地说:“许冰,你想哭,就放声哭吧。”
陈赓安慰她说:“彭湃同志不单是工农兄弟最爱戴的领袖,也是一位真正的布尔什维克。他虽然牺牲了,但他光荣的历史,伟大的战绩,英勇的精神都是不可磨灭的。对于他的牺牲,我们全党都表示十二分的哀悼和叹惜。许冰同志,请你节哀。有什么要求,尽可向组织上说。”
许冰沉默良久,方静静地说:“请党派我回广东。派我去海陆丰。”
陈赓和柯麟都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二人不由地一怔。
许冰接着说:“从今以后,我只有遵从他的遗嘱,到他的家乡,到群众中间去,发动工农武装革命,与敌人血战到底,来安慰彭湃同志的忠魂!请党组织接受我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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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地下党人》第四章(8)
她眼里只有仇恨,没有眼泪。
柯麟扭过脸去望着窗外,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眼里泪水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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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地下党人》第五章(1)
彭湃、杨殷四同志壮烈牺牲后,周恩来悲愤难忍,一定要把烈士被敌人逮捕和杀害的经过告诉全国人民,一定要揭露反动当局的凶暴和残忍。深夜,他在一迭纸上写下六个大字:告全国人民书。
陈赓、柯麟、小四川等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谁也不说话,望着周恩来伏案奋笔疾书。屋里显得很静,只听见笔落在纸上沙沙的声音。
〃近来因世界大战危机日益紧迫,军阀战争还在继续,而群众斗争又在日益开展,于是帝国主义与国民党乃更加紧地合作,向着革命群众与革命先锋队伍――中国共产党施行更残酷地进攻。彭、杨诸同志便是在他们这种密切的合作、残酷的进攻之下的牺牲者,便是在他们共同的阴谋计算之下遭到了暗杀!
……四同志死时特留下内衣三件作为纪念,成为最后的遗物!死后,司令部又秘密地派人掩埋,以图灭迹。但是,广大的革命群众虽然看不见他们领袖的英勇遗体,然而,他们领袖之英勇的战绩,却永远光明地纪念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永远不会湮灭!〃
写到这里,周恩来禁不住泪流满面。在场的人都是与他相处很久的人,这还第一次看到他落泪,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周恩来拿出手帕擦干眼泪,继续写道:
〃阶级斗争剧烈的今日中国,革命的群众、革命的领袖死在敌人的明枪暗箭中的不知几多!这原是革命成功前所难免的事变,而且是革命成功之血的基础。没有前仆后继的革命战士,筑不起伟大的革命胜利之途!每一个革命战士牺牲,不管是在前线,是在后方,都有他伟大的代价。尤其是革命领袖的牺牲,更有他不可磨灭的战绩,照耀在千万群众的心中,熔成伟大革命的推动之力,燃烧着每一个被压迫群众的革命热情,一齐奔向革命的火原!所以,我们在死难的烈士前面,不需要流泪的悲哀,而需要更痛切更坚决地继续着死难烈士的遗志,踏着死难烈士的血迹,一直向前努力,一直向前斗争!〃
……
周恩来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把笔一扔,愤然站起,走到窗前,凝望着外面的苍茫夜色沉默着。良久,他转身对大家发出指令:“我们一定要消灭敌人!一定要严惩叛徒白鑫!”
复仇的行动开始了,中央特科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对白鑫进行抓捕。这一天,线人杨登瀛应陈赓的要求特意来到白鑫藏匿的饭店。在一个隐密的房间里,他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眼神怆惶地审视着来人。
情报人员将他介绍给白鑫:“白先生,这位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上海特派员杨登瀛先生,他要与你谈谈。”
白鑫一听来人职位显要,便放下心来。
“您好,您好!请坐,请坐!”他说着话伸出手来想与杨登瀛握手。但杨登瀛哪里把他放在眼里!他摆出一副傲慢的派头,对白鑫的伸出的手视而不见。扭身走到窗前往外面看了看:“这里还安全吧?”
“很安全,很安全。”白鑫局促地回答。
杨登瀛大模大样地坐下,看了一眼白鑫说:“你为党国立了大功,我谨代表中央组织部向你表示慰问。”
“不敢不敢。为党国效力是应该的。”白鑫迟疑了一下,又补充说,“我也曾亲身聆听蒋校长的教诲,不敢有负他的期望。”
杨登瀛明白他是在故意显摆自己的黄浦身份,根本就不接他的茬儿,又说:“这次行动,五个人中有三个###的中央委员,尤其是彭湃,还是中共政治局委员,是个重量极的人物啊!”
白鑫脸上显出得意之色,但又以惋惜的口吻说:“可惜周恩来那天没来,让这条‘大鱼’漏网了。”
杨登瀛打量着他,心里暗骂:“好个毒辣的狗杂种!”嘴上却说,“是很可惜,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我肯定不能在上海呆下去了,想先到南京去。还请特派员多多帮忙。”
“好说,好说。都是一家人了嘛,能帮上忙一定会帮的。”杨登瀛先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又装出很随意的样子问:“在上海的###组织里,你还有什么线索?既然投靠了党国,就要对党国忠诚嘛!”
白鑫看了杨登瀛一眼,警觉地说:“线索我是掌握不少,但现在不是讲的好时机。等到了南京,等党国给我一个说法以后,我会积极配合行动的——”
“嗯——”杨登瀛陡然变色,厉声质问:“怎么?你要跟党国讨价还价吗?”
“不不不。”白鑫吓得一颤,忙解释说:“杨特派员,您误会了。我是军人出身,做事情讲究不干则已,要干就干个彻底。下次行动需要同仁上下筹谋,不能零打碎敲,今天抓一个,明天抓一个,那样即费时间,又容易被###察觉。”
杨登瀛盯着他,嘴角露出笑意:“噢,这么说倒还有些道理。什么时候走?安排好了没有?是不是与范争波一起去南京?”
白鑫深知国民党内部的派系之间明争暗斗,怕说多了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留了个心眼,嗫哝着“这个……”
杨登瀛瞪了他一眼,冷冷地:“怎么?连行程也要对我这个特派员保密吗?”
“没有,没有。”白鑫见此人说话派头很大,也不敢轻易得罪,忙说:“不瞒您说,我现在正患疟疾,还不能马上去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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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地下党人》第五章(2)
“噢,怎么会患疟疾?”杨登瀛又装做关心的样子说,“这病治起来可以很麻烦的,去医院治了吗?”
白鑫立时苦丧起脸来,沮丧地说:“还没有治。我现在行动不自由。也不知道中共是不是怀疑上了我,这些天,就在这儿苦熬着,哪里也不敢去。”
杨登瀛眨着眼睛,以关怀的口吻说,“那你可得要多保重身体啊!该治疗还是要治疗,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出来,我会尽力帮忙的。”说完,站起身来。
“谢谢,谢谢杨特派员关心。”白鑫不迭声地感谢着,送走了杨登瀛。
杨登瀛一离开白鑫藏匿的饭店,立即与陈赓联络,说有重要情报。陈赓约他在一品香饭店接头。
陈赓这次又打扮得活像个青帮中人,大摇大摆地进了上海有名的花花世界一品香饭店。他边走边看着门牌,走到321房间时,他停下来敲门。
门开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嗲声嗲气地问:“先生,你找谁?”
陈赓瞪了她一眼,也不理她,一步跨进门,迳直走到床前,朝正躺着抽大烟的杨登瀛使了个眼色。
杨登瀛懒散地坐起来,对那烟花女子说:“你先出去吧。”
看着那女子一扭一摇地消逝在门外,陈赓才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见到他了?
“见是见到了。”杨登瀛摇着头说,“不过这小子比狐狸还精,硬是不肯向我透露下一步行动,只说要到南京去。看我翻脸,又说要干就干彻底,干大的。不想零打碎敲。我估计他的行动已经被范争波控制住了,即便是去南京,也是要去邀功讨赏。”
陈赓冷笑一声,“我要让他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
“不过,还有一个情况。”杨登瀛补充说,“这小子正患疟疾,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