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嘻嘻哈哈地闹作一团。
“好了,好了。不逗了。说,咱姐俩儿说正经的。”
“你还会有什么正经的,我才不听呢,光会取笑人家。”陈志英娇喘着说。
“真的不听?有关柯麟的事也不听?”周越华说完,诡谲地瞅着陈志英。
陈志英一怔,以为周越华还是在开玩笑,不以为然地说:“他远在东北,会有什么事?”
周越华故做神秘地说:“告诉你吧,柯麟要回上海了。”
“真的?”陈志英突然瞪大了眼睛。
“当然真的,当姐姐的什么时候骗过你。”周越华一改开玩笑的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陈赓还让你陪他到车站接呢。”
柯麟赴东北开展工作,因为是南方人,工作很不顺利。周恩来考虑到他南方人的口音,在东北容易引起敌人的怀疑。为了保护同志,建议他等白鑫事件的风险过去以后,还是回南方工作更能发挥作用。这样柯麟又辗转回到了上海。
列车终于到站了。看到柯麟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站台。陈志英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快步迎上去,声音颤抖着叫了一声:“柯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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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地下党人》第六章(6)
看到陈赓和陈志英,柯麟也很激动,但在大庭广众面前,他不好过度亲热,只是礼节性地向陈赓和陈志英问候:“王先生,陈小姐,你们好。”
陈赓握住柯麟的手,高兴地说:“欢迎你回到上海来。陈小姐已经给你租了一个亭子间,先休息几天。”
三人走出车站,找到一家小饭店。
陈赓看着柯麟说:“你想吃点什么?尽管说吧。犒劳你一下。”
“肚子真饿了,吃什么都行。”
“好。”陈赓拿起菜谱看起来。
乘着陈赓点菜,柯麟深情地看了陈志英一眼。
陈志英心领神会,羞怯地一笑,问道:“柯医生,东北什么样儿?”
“喝,好大的雪呀!”一说起东北,柯麟顿时兴奋起来,边比划着边说,“雪有这么厚,白茫茫的一片,美极了!”
陈志英听得十分神望,眨巴着眼睛问:“那么大的雪啊!冷不冷啊?”
“冷啊!得穿大皮靴大皮袄才能出门呢。”
陈赓点完了菜,接过话头:“到了奉天,你这广东佬可大开眼界了吧。”
“是啊,真是大开眼界!”柯麟感叹说,“一南一北差异可太大啦!像我,一个在南海边长大的人,不去趟东北真不能体会我们祖国有多辽阔。”
“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柯麟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东北地区的斗争形势也是非常严酷,地下党在满洲省委的领导下,仍然在屡遭破坏的困难条件下坚持斗争。”
陈赓压低声音说:“周公担心你是南方人,又有浓重的广东腔,容易暴露,才急着让你回来。”
“确实如此。”柯麟笑笑说,“东北的军警和特务们对南方来的人监视的特别严,觉得个个都是革命党。”
吃完饭,陈赓已经察觉到这一对青年已经有了情感的火花,他让陈志英送柯麟到石库门新居,自己借故有事先走了。
柯麟和陈志英坐上一辆三轮车,两人便说起了悄悄话。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过得好吗?”柯麟情不自禁地握住陈志英的手。
陈志英点点头,轻声说:“还可以吧。”
“我在东北,心里总想着你。你呢?”
陈志英羞涩地一笑:“没有。”
柯麟不信:“一点儿也没有想我?”
陈志英看他一眼:“你说呢?”
柯麟笑了:“我怎么知道?”
陈志英头贴到他的肩窝里,深情地小声说:“人家都为你担心死了。”
上海的冬天又阴又冷,而此刻,柯麟的心里却温暖如春。
三轮车到了石库门,拐进一条小巷,车停下了。陈志英小声说:“到了。下车吧。”
二人进了房内。柯麟扫视了一眼,见房间虽然简陋,但是充满了生活气息。他放下包袱和一只破皮箱,问:“这房间是你布置的?”
陈志英看了一眼房间,得意地:“怎么样?还行吧?”
“嗯。”柯麟赞许地点点头:“很温馨的小家。”
“本来就是小家嘛。”陈志英说完,端来一盆热水:“来,柯医生,天冷,先洗个热水脸吧。”
柯麟边从包袱里找毛巾边说:“你怎么还叫我柯医生,太严肃了吧。”
“哪我叫什么?”陈志英调皮地歪着头问。
柯麟想了一下,说:“直呼其名吧。”
陈志英一笑,摇了摇头:“柯麟?不行。不习惯。”她说完,顺手捡起柯麟从包袱里取出来的脏衣服。
柯麟正在洗脸,急忙阻止:“别动别动,那是我换下的脏衣服。”
“我来帮你洗洗。”
柯麟着急地说:“不、不、不。你……”可陈志英这次没有听他的话,已经把衣服放进木盆,拿到楼下去洗了。
柯麟慢慢擦着脸,环顾房间,被女人的温情感动着。
一切安排好后,已经是晚上了。柯麟与陈志英趴在窗前,一块看着高悬在夜空的月亮。
陈志英问:“你说,月亮上真有嫦娥吗?”
柯麟看看她,又看着月亮,诙谐地说:“以前我只当那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但现在我知道真的有一个美丽的嫦娥,而且下凡到了人间。”
陈志英知道她在说自己,脸上一阵发热,但她沉吟一下,说:“不过,我不太喜欢嫦娥。”
“噢?为什么?”
“她背着丈夫偷吃药丸。”
“你是说那长生不老的药丸啊?”
“是啊。正因为可以长生不老,就更不应该自己偷偷独自享用了。”
“可她吃下以后就飞到美丽的月亮上去了。”
“那有什么用!她离开了丈夫,离开了家,一个人飞到月亮上去,只有一个玉兔给她做伴儿,她就是长生不老永远不死,那样孤独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柯麟知道她有所指,微笑着问:“你就没有梦想过飞上天?”
“梦想过呀。”陈志英点头说,“有时候梦里头就在天上飞呀,飞呀,快活极了,但我不会犯嫦娥式的错误。”
柯麟脉脉含情看着她,轻声说:“我有一个办法能把你拴在地上。”
“什么办法?”陈志英眼睛一亮。
柯麟柔情地:“伸出你的手,闭上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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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地下党人》第六章(7)
陈志英微微闭上眼睛,将右手伸出在柯麟面前。
柯麟取出一枚金戒指,轻轻放在她的手心。
陈志英睁开眼睛,不由地一阵心情激荡,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枚金戒指,在月光下的掌心里闪着朦胧的光芒。
柯麟郑重地:“我们结婚吧。”
陈志英抬眼深情地望着柯麟,幸福地点点头。
柯麟和陈志英一对有情人终于喜结良缘。
在三民照相馆内,照相机的镜头里是柯麟与陈志英头朝下的映像。柯麟是西服革履,陈志英则仍然是清纯的学生装。
“靠近一点儿,对,笑一笑……”照相师不停地指导着他们的姿势。
几张合影刚照完,站在照相机后面的特科战友们一齐鼓掌。
陈赓手捧一个装满彩纸屑的盒子跑到前面,朝柯麟和陈志英的身上、头上一阵抛撒。撒一把喊一句:
革命夫妻,白头偕老!
相亲相爱,多子多孙!
……
贺诚、周越华等人欢呼着拥上来。柯麟与陈志英幸福地接受着大家的祝福……
新婚之后,柯麟没有时间去度蜜月。他接到通知,立刻赶到大戏院来找顾顺章。进了大戏院,径直走向后台,推开化妆间的门,看到顾顺章正坐在镜前化妆。在公共场合,他称呼顾顺章的化名:“黎明先生,你找我吗?”
“顾顺章转过脸来,一看是柯麟,忙说:“来来来,柯医生,请进来,我有事要跟你说。”他示意柯麟关上门,指一指自己的脸,问道:“哎,你看看,我这妆化得怎么样?”
“很好啊。”柯麟认真看了一下,夸赞说。
“还可以吧?”顾顺章得意说,“人啊,台下可以其貌不扬,但到了台上是必须要化妆的。说穿了,做人做事都是一样的。”他说着,又开始往脸上涂颜料。
“你这一化妆,可就真成了上海滩大名鼎鼎的魔术师啊!”
顾顺章没有说话,停顿了一下,突然问道:“柯医生,你信不信命?”
“也信也不信吧。”柯麟没有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做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顾顺章看了他一眼:“你这样说,就证明你不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了。”
“我相信人的命运通过社会环境和后天的主观努力是可以改变的。”
“到底是知识分子,说得话有道理。我也相信社会环境和后天主观努力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像我,一个上海贫民窟长大的苦孩子,命中注定你就是去给资本家做工,受苦受累受剥削。对我这样心有大志的人,怎么能忍受呢?当时想,要在上海滩混出个模样来,只能投靠杜月笙的青帮势力。嗨!”顾顺章不堪回首似地一笑,“后来多亏共产党领导工人阶级革命,要不然我顾顺章哪里会有今天?”
柯麟点头一笑。
“也算我赶上社会变革的大时代了。朱元璋最初不也是个小和尚吗?结果怎么样?人家推翻了元朝,夺得了大明天下当了皇帝。这就叫时世造英雄。”
听着顾顺章的高谈阔论,柯麟诧异地问:“是不是又有人给你算命了?”
“咦?你怎么知道的?”顾顺章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柯麟“噗哧”笑了:“我瞎猜的。”
“还真让你猜着了。”
“都说些什么?”
“嗨!”顾顺章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还不是老一套!什么将来会大富大贵之类的话。”
“等我们建立了共产主义社会,人人都会大富大贵的。”
“不过,这次不太一样。”顾顺章故做深奥地摇了摇头,“我这次遇到的算命的人会摸头骨,他说我头顶生有龙骨(抹头顶),要是在封建社会,不是帝王就是宰相。”
“是吗?”柯麟忍不住哈哈笑了。
顾顺章脸上显出神往的表情,“如果时光倒转,说不定我还真能当上帝王,哈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他突然止住笑,口气一转,“咱们言归正传。柯医生,经组织研究,决定派你去香港。在那里开诊所,建立联络站。”
柯麟接受了新工作,离开大戏院回到他的新家。他告诉陈志英要离开上海去香港,怕她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不习惯,等都安排好了再接她过去。
“不行!”陈志英坚定地说,“我不想再和你分开。咱们什么时候走?”
柯麟刮刮她的鼻子:“等通知吧。不会拖得太久。”
柯麟出发前,陈赓带着他去向顾顺章告别。到了一品香旅店前,陈赓停下脚步,说:“你先在这里等我。我看看他在不在这里。”说完走进旅店。
陈赓径直走进一个包间里,映入他眼帘的竟是顾顺章躺在床上正吞云吐雾抽着大烟,有人进来竟然毫无知觉。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黎明,黎先生?”
顾顺章大概是抽多了,眼睛迷迷糊糊,似睁不睁,也不答应。
陈赓加重了语气,厌恶地:“黎先生!”
顾顺章微微睁开眼睛,也不知道看没看清是陈赓,哼哈了两声,又昏昏睡去。
“太不像话了!”陈赓气得骂了一句,拂袖而去。
等在外面的柯麟见陈赓气哼哼地走来,忙问:“怎么?老顾不在吗?”
“在。”陈赓没好气地说,“但和不在差不多,已经抽得迷迷糊糊。”
《中国地下党人》第六章(8)
“他怎么能抽上这玩意儿呢!”柯麟摇摇头:“吸鸦片可是个要命的嗜好。一旦上瘾,人就完了。
“我看他也快完了。”陈赓断然说,“柯麟,你信不信,只要我俩还活着,说不定就能看到顾顺章叛变的那一天。”
柯麟盯着陈赓,一字一顿地:“我相信。”
陈赓一惊:“你也有同感?”
柯麟沉吟着说:〃老顾是我的领导,按理说不应该背后说他什么。但是我觉得他为人不正,除了生活不检点外,他还有很浓重的封建意识,相信自己头上长龙骨,有帝王相。〃
“一个革命者,还相信这些!”陈赓苦笑说,“为这些事,周公批评过他多次,可他就是改不了。算了,不见他也好。你到香港后,先扎下根站住脚,静观形势,再做打算。定期写信给我。”
柯麟问:“好的。我去了那里具体找谁联络呢?”
“你可以到这条街上的天主教堂找高牧师了解一下,他会给你安排与广东省委的联系。”陈赓递给他一个纸条。
柯麟接过来看了一下,撒碎。
“好。那我回去准备一下就动身了。”
二人在街头握手道别,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离别就是二十年,直到全国解放以后才再次相见。
。。
《中国地下党人》第七章(1)
在1930年的冬天,柯麟和陈志英夫妇二人乘船南下来到香港开展工作。
柯麟到了香港,立刻就到教堂找到了高牧师。
“请问先生有什么事?”高牧师问。
“我要买一本《圣经》。”
“要哪一版的?”
“1927年商务印书馆出的中英文对照版。”
“好。请你跟我来。”
柯麟跟着牧师穿过大堂,来到忏悔室。牧师指指忏悔室的椅子说:“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柯麟钻进了忏悔室,坐在那儿静静地等着。不一会儿,他听到旁边隔间里有人进来坐下。他想弄清楚对方是谁,可是隔得太严,什么也看不见。
“同志,你好。”隔壁的人声音沙哑着说话了。
“你好,同志。”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你也不要问我是谁。知道你初来乍到,我奉命向你介绍一下香港的情况。”
“好吧。”柯麟轻声回答。
隔壁的人静静地介绍起情况:“就在一个月前,广东省委机关交通员莫叔葆被捕叛变,设在香港的中共广东省委各机关相继被破坏,省委负责人以及机关五十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