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媚娘打断了他。
“殷实人家又如何?有食吃有衣穿?但能让我把我寡妇娘和弱弟接到身边养活吗?殷实人家就没有遭心事了?也许公婆刻薄,小叔小姑刁难,丈夫沾花惹草……谁都看不到将来如何。”
柳媚娘目视前方,眼里没有焦距:“如今我这样挺好。主母只要我不进府。是万事不管的。公子每几天来一次,软意温存,院里只有我一人服伺,没人跟我争跟我抢。首饰衣裳送来无数,银子只要我开口,也是不缺的。锦衣玉食、使奴唤婢。又无公婆压着,也没宅门里那些烦心事,比之大户人家主母,只好不差。娘亲和弟弟也能日日上门,我也能近便照料。竟是样样都好。我还奢求什么呢?”
回过神又道:“将来若有一子半女傍身,自然更是千好万好。若没有,也无妨。待存上一些钱财,抱养个一儿半女的,将来也会有人拾骸骨,不至于让我暴尸荒野。这便够了。若弟弟有出息,人丁兴旺,自然也少不了我的一个去处。这,不是很好?”
柳媚娘说完略偏着头看向岳仲尧。
岳仲尧被噎了个无语。
听她如此道来,似乎真的很好。样样都好。
岳仲尧觉得自己是不是在衙门里窝得久了,竟是不知时下人的想法了。
他的心境是不是老了?
“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岳仲尧不死心又问道。
柳媚娘很坚定地点头。
岳仲尧听了叹了一口气。也许他真的是封闭太久了。
他觉得已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觉得好便好。
如此,他也觉得正正好。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岳仲尧便告辞了出来。
待院门关上后,岳仲尧站在院门口愣愣地看着眼前这青砖黛瓦,这高墙大院,耳听着里面奴仆脚步声来来回回……他要攒多久的俸禄才买得起这么一间三进的院子?
而柳家又要攒多久?
如此,也好,也罢。
誓言他尤记得,以后便多关照着些吧。
当然。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那个能耐,能关照得了知县父母家的女眷。
岳仲尧出去后,柳媚娘愣愣地坐在花厅的官帽椅上不动。
那人来了又走,以前时常能见到的人,以后再不能见了吧?
她是什么时候有了那个想法的?
是今年的元宵吧。
元宵夜,游人如织,潮水涌动。花市灯如昼,亮光丽影,迷了旁人,也迷了她。
那一群富贵人家老爷夫人、公子小姐,衣裳华贵,奴仆簇拥开道,嘻笑怒骂。
她被人推着闪避在旁,挤不进去,也融入不进去。
她看到了他,也中意了他。
她日日到衙门送饭,见过他数次,那人的眼光也投向她数次,还会朝她淡淡微笑。只是她一直娇羞装做看不见。
周家的六爷也很好,她在下河村也见过数次。他仪表堂堂,言语风趣,只是他们周家毕竟只是个商户。
而且周家兄弟太多,女人太多。她即便能进到周府,也见不上那人几次面。也出不来,见不到娘家亲人。
她便看中了他,锁住了他。
郑知县家最小的儿子,郑远。
她之前就见过他。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对她有兴趣。
她还是拎着食盒等着衙门口,只是慢慢地食盒里的东西再不是送到岳仲尧手里。
食盒里的食物她越做越精细,越做越用心。而里面回的礼物也越来越精贵。
她知道她成功了。
于是,她被带到了现在这处宅子。
那人蜜语又温言,酥了她的身,化了她的心。
那人细心又温柔。抱着她,抚摸着她,细密地吻着她……挑开她的外衣,中衣,亵衣,直至她清凉一片……
她颤栗着,紧紧地绷着,两只脚掌崩成了一条直线……
那人温柔地抚摸着她,啃咬着她细白的脖颈,揉搓着她未曾示过人的两团软肉……吞吐着她粉嫩的耳珠,挑弄着她私密处的珠子,伸着手在里面来来回回,或重或轻……
那人在她耳边昵喃,吻着她的眉,她的眼,一次又一次揉搓着胸前的柔软,爱不释手。那人让她放松,放松,放心把她交给他……
她在他的身下沦陷,软成一滩水,任他欲取欲求……
红梢帐内,被浪翻滚。架子床响了一夜。
那人喊着她的名字,一寸一寸地啃咬着她的肌肤。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名字喊来竟有噬魂夺魄的麻痒。
她脑子里空空的,全身绵软得厉害,只知道自己一次次被抛上云端又一次次往下坠……来来回回,又痛又酥麻……
那人如饿狼般,又急切又极尽温柔,在她身上到处点火,在她身上肆意冲撞……
引着她抛撒了一回又一回热泪,又不能推不能拒,只能攀着他,迎合着他,随着他变幻着各种动作……
她从来不知道她在床上能那么软,能那样令人粘乎着不肯放……
他们从中午一直战到晚上,又从晚上一直战到次日早上……歇了再战,又歇又战……
一直到次日中午,那人才餍足起身离去。
她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算是缓了过来。
第三天那人又来了。
还带来了好几个箱子,绫罗绸缎,钗环首饰,各式成衣鞋袜,看得她眼花缭乱。
院里又陆续来了二三十个婆子丫头,连贴身服伺的大丫头都派了四个。
她们叫她“太太”。
她又欢喜又惶恐不安。
他夜里再来,红帐春暖,温柔缠绵,他抚平了她的不安。
她慢慢生受了下来。
她觉得她就是个太太。她原本就该过这样的生活。
只是娘来闹过一回。
拍着她,打着她,在她面前哭得昏天黑地。
她任她哭任她骂任她打。
哭过骂过,她便拉着她娘到院里院外,屋前屋后看了又看,耳听着那些人对她娘卑躬屈膝,喊她娘“老太太”……
再听着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拿她弟弟翻来覆去地讲,她娘脸上慢慢凝重,再慢慢平静,再慢慢也有了笑意。
娘走时,她给娘塞了几个大元宝并一套名贵的笔墨纸砚,还让她弟弟用完再来取。
她娘只愣了愣,就把它们紧紧揣进了怀里。
过几日娘再来,说弟弟脸上也有红光了,带给他的笔墨纸砚,爱不释手。
她嘴角扬着,笑了起来。
至此她安心地呆在这里,呆在那个男人安置的私宅里。日里夜里盼着他来……
“太太,方才老爷的小厮来,说爷晚上要过来。让太太准备着呢。”
柳媚娘回过神来,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脸上又恢复了往日温婉的模样。
“好,你让人到厨房吩咐一声,叫他们多做几个爷爱吃的菜。看爷素日爱喝的酒还有没有,若没有,快些打发人去买。吩咐厨房烧些热水来,我要先泡一泡,用前几日晒好的茉莉花瓣细细地撒上一层,爷喜欢。”
“是,太太,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
柳媚娘腰肢款款地朝后进她居住的房间走去,走动间又往回看了看,方才快速地回过头去。不一会,就闪进了房内。
仿佛方才愣愣坐在官帽椅上默默淌着泪的人只是别人的错觉而已。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木头花
细雨霏霏,如珠帘般,细细密密,迷迷蒙蒙。
溅到地上,和着尘土,扬起轻轻渺渺的雨雾。空气里,异常清新。
明琦带着琬儿搬着小矮凳坐在厢房门口,两人齐齐托着腮对着一片雨雾贪看。
好在已进五月,不用担心她俩会因这场雨受凉生病,便任由她们去。
乔明瑾坐在厢房里,向院中望去,嘴角扬着淡淡的微笑。
那雨滴滴答答落到房檐上,再断线般砸到地上,溅起一圈圈的涟漪。
她的心异常安静。
眼前是一堆周宴卿送来的帐册。
自接了周府的帐本后,乔明瑾便僻了这间厢房做为书房用。有时候夜里看帐晚了也会歇在这处。
“娘,这场雨还要下到什么时候啊?都不能出去玩了。”琬儿蹬蹬蹬地跑进来,撅着嘴向她抱怨。
“就惦记着玩。我还记得你那大字还没写玩呢。今天算盘也只练了一次。”明琦不客气地揭她的短。
小东西扭头瞪了自家小姨一眼。明琦也没半点身份地与她对视。
乔明瑾见之哭笑不得。
这两人虽然差不了几岁,可实实在在隔着一个辈份。可两人似乎都没有这个意识。照样打打闹闹。好在越闹越亲。
只是每日也少不了大眼瞪小眼,小眼不服输地插腰指控。
乔明瑾招手让两人爬上矮榻。
“外头都是泥地,被雨淋得到处坑坑洼洼的,晴了后还得晒两天才能去了水呢。倒惦记着玩,鞋子娘可不帮你洗。”
乔明瑾揽了女儿在怀,戳着她的额头道。
“就是,那鞋子可难洗了,洗多了还会开裂。溅了泥。就是洗干净了还是灰扑扑的。到时我可不帮你做鞋子。”
明琦跟琬儿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一副长不大的小孩样。
琬儿朝她哼了一声,扭着身子扑在乔明瑾怀里:“娘,就没有夏天穿的鹿皮靴吗?防水的,不怕下雨的那种?”
乔明瑾摸索着女儿的头,身子偏了偏,往榻下看了看。三双棉布鞋齐齐地摆在榻前的地上。
这年头可没有塑料做的雨靴卖。那用糯米桨做成的棉布鞋可不能在雨水里淌。
当然也有木屐。或只是木头做的底。或是连鞋面也由木头挖成的,只是怎么穿怎么别扭。
木头做的底也就罢了,鞋面至少是软和的布料。只是也不适合在雨水里淌。全部由木头做的木头鞋,穿起来的。不能伸不能屈,挤着脚趾又箍着脚后跟。
她只穿过一次就放下了。
一下雨便只能宅在家里了。
这场雨下了有几天了,淅淅沥沥的。娘仨个窝在家里,连院门都出得少。
作坊里一下雨,木桩子就不能烘烤,不能烘烤便不能做干躁处理,不做干燥处理便不能下手雕刻。进度便有些耽误了下来。
好在影响都不大。处理好的木桩子还有好些。只是做杂役的工人们倒是空闲了下来。
如今姚记那边需要衣架的量也少了下来。一个月送一次,也能支撑着卖个一两个月,倒也不需专门的人专做这个了。
前几日。乔明瑾看着工人们闲着等活做。便教他们做木头花。
作坊里每天从木桩子上刨下来的木屑能装好几麻袋。往常这些丢弃的木头花都只是被夏氏和何氏塞在麻袋里拎着到厨房做引火用。
前几日,落雨,乔明瑾带着琬儿和明琦到作坊找云峦玩。
看到工人们正收拾师傅们刨下来的木屑,又看到女儿和云峦因下雨不能出屋去玩,正无所事事。便从中挑了一些刨得又薄又长的木头花。又圈又绕着给她俩做了一束干花。
琬儿、云峦和明琦瞧着好玩又新奇,拿着在作坊四处炫耀。
给做杂活的工人们看见了,纷纷要来看。连夏氏和何氏都跑过来学。
众人集思广益,把刨下来的木头花都集中在一起,又把厨房里没来得及烧的几麻袋都扛了来,铺陈在屋子里,找能用的木头花,拼装各种玩意。
最后连做杂活的工人们的家眷都闲得发慌,得了消息,跑到作坊来做着玩了。
很快大伙便参照着乔明瑾做的干花束,做出了各种各样的干花出来。还有些拼成了画,有些还做成了木头花篮子、针线篓子……
各式各样。又小巧又可爱。
连眼光毒到的众位师傅们见了都连连夸赞。
如此作坊倒是又有活儿做了。
厨房引火的柴火又变成了林子里的松毛落叶。
乔明瑾连去了几天,便把明琦和琬儿搁在那里,自个回家里算帐去了。
今天也是木头花被挑捡得差不多了,工人们及各家眷两眼冒光地正守着师傅们,等着他们刨木头花了。恨不能到后院把未处理的木头桩子扛了来自个刨上几刨。
两个孩子没事做,又回了家里。陪着她看雨听雨。
“姐,你说咱们用木头花做的那些东西会有人买吗?”明琦一脸的怀疑相。
乔明瑾笑了笑,道:“想知道有没有人买,等下晌表哥回来不就知道了?”
云锦前日送了一些木头花做的小玩意送到姚记去试卖,数量不多,只说放在那里试试水。
今天又送了一批过去,也想着看看试水的结果。
两个小东西听了乔明瑾的话,便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她们这几天也参与做过哪些木头花。
从一堆小山高的木头花里挑捡出可用的木头花,两个小东西功不可没。
也不是所有的木头花都是可用的。要连着刨成一片,没有出现裂痕又完整,长短又要合适的,才行。
之前因没想过废物利用的问题,师傅们在刨花的时候也不经心,虽然刨下来的木头花堆了半间屋子,但能用的着实不多。
明琦和琬儿领着工人们的几个孩子,整个身子都几乎埋在木头花堆里,也只找到一小半能用的。
在利用的过程中,穿针引线,拼扎绕粘的过程中又损了不少,加上也是初做,工人及家属们并不熟练,故实际做得的成品并不多。
不过这也算是找到了一条废物利用的新径。
若以后得的木头花多,也能再安排几个工人们的家眷进作坊工作。也算各得其所。
“娘,好无聊哦。”
琬儿在厢房写完几张大字,又拨了一会算盘珠子。便焉巴地趴在小桌子上了。
小东西如今正是好玩好动的年纪。乔明瑾虽然平时对她要求甚严,又要读书又要练字又要打算盘,但也没箍拘了她的本性。
只要做完乔明瑾安排的功课,便任她到处疯玩。
乔明瑾抬头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又撇向明琦那边,看她也是一副无精打彩的模样,摇头暗乐。
这姨甥俩要是锁在大宅门里,怕是要抓狂,这才一天不出门就受不了了。
遂对她俩说道:“那你们去作坊找云峦玩吧。”
“不去。去那边也是待在屋子里。”琬儿那小东西头也没抬,趴在桌子上恹恹回道。
乔明瑾想了想,对两个小东西说道:“那你们去隔壁厢房盛一些黑豆和花生拿到作坊让夏奶奶给你们炒了吃。”
两个小东西听了,立刻翻腾着直起身子,眼睛瞬间闪亮了起来。
“我怎么没想到?哦,这就去!”
琬儿一窜老高,跟在明琦身后就要去隔壁厢房。
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道:“娘,可不可以拿一些黑芝麻让夏奶奶帮着碾碎炒了做芝麻糊吃?”
乔明瑾点头:“嗯,多拿一些,让夏奶奶做了留作坊一些。”
“哦哦,娘最好了!”琬儿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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