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陪嫁来的几个丫环,哪个不是儿孙绕膝的?
就她孤伶伶一个。也不知老了可有人乞骸骨。逢年过节也没个人烧纸钱。
有时候也不是不后悔的。这会看到六爷还记着小时候她带过他的恩情,心里高兴。便道:“六爷还记得呢。能陪在老太太身边也是老奴的荣兴。”
周宴卿看着她花白了一半的头发,道:“妈妈放心吧。以后就安心在府里养老,将来有我呢。”
林妈妈喜不自禁,六爷这是说她死后要帮着收骸骨,不会随便把她丢了的。
对着周宴卿深深地福了下去:“老奴多谢六爷了。”
周宴卿虚扶了一把,转身就要进屋里。
林妈妈朝他张了张嘴,看他很快闪身进了屋子,又把嘴闭上了,摇了摇头去了小厨房。
老太大看见周宴卿走进来,作势不高兴地撇了撇嘴:“都听见声音了,还不进来。跟个老货在外头说叨些什么。”
周宴卿紧走两步,挨着老太太坐下。
“娘可是想儿子了?”
看老太太在他身上拍了一记,便陪着说笑了两句。
才正色道:“娘,找大管家看看咱府里有多少像林妈妈这样的下人吧,年纪大的,若是有人奉养,就还了他们的身契给一笔银子送他们出府荣养。若是像林妈妈这样没有依靠的,就允他们在府里养老,将来身后事也由府里统一安排,咱家庄子也多,就是山头也有好几个,将来就把他们统一送到咱家哪一个山头上去。或是在祖坟那边僻一块地出来,给他们用。”
老太太沉吟了一会,才道:“埋在祖坟那边不是咱们一家可以做主的。若都是像林妈妈这样忠心耿耿又没有依靠的,就在咱庄子上或是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山头专门做此用处。”
周宴卿听了忙夸道:“就说娘最心善了。若是府里的下人知道了,还不得把娘供起来啊。只怕青川城的人伢子,都巴不得连夜把人送进我们家服侍呢。哪里再去找像娘这般好心的主家了?”
周老太太被周宴卿哄得开心,笑声不断。
母子二人用过晚饭,便坐一块聊天。
“卿儿,你大哥今天来了信,说你族叔透露京里今年需求的布匹量大,宫里今年兴起了蜀锦,你大哥特特让家里派可信的人到西南那边大量采购。又说这些蜀锦是要挑了送给京中贵人及宫里用的,让为娘派可靠的人去办这件事。你说派谁去的好?”
周宴卿听了有些不解。
西南的生意一向是他管着的,这生意上的事,他大哥向来都是直接写信跟他说的,或是派心腹直接找上他,怎么这事他不知道,他大哥反倒跟他娘说了?
“娘,大哥的信呢?”
“娘收起来了。卿儿这是要看?那娘给你去找找,也不知林妈妈那个老货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周宴卿看他娘作势要下榻,忙扶住了,道:“不用了娘,娘跟我说说就成。”
周老太太看了儿子一眼,松了口气。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有门
周宴卿扶着老太太在榻上坐好,又用银叉子给老太太叉了一块生果。
周老太太伸手接过,小口咬着,用眼神偷偷地瞟了周宴卿一眼,手指松了松。
周宴卿自己也吃一块,方对老太太说道:“娘,大哥信中真的说京里大量需求蜀锦?”
老太太装作不愉,瞪了他一眼道:“娘还能骗你!”
周宴卿忙笑嘻嘻道:“娘,儿没那个意思。”
又皱着眉说道:“历来锦不如绸得人喜欢,况且在京里蜀锦卖得还不如云锦,这怎么忽然兴起蜀锦来了?”
老太太看着周宴卿在一旁皱眉,生怕这个精明的儿子察觉出什么。
急忙说道:“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兴许看不上那光滑又色彩艳丽的绸缎,就喜欢蜀锦呢。再说了,京中贵人的品味,咱哪里知道,一会兴这样一会兴那样的。兴好有你族叔和大哥在京中有关系人脉,不然我们这还不知道这京中的动向。若这次抢了先机,购得好的蜀锦,运到京里,没准我们家还能得贵人青眼,不说再往前进一进,就是咱家这个年也好过不少呐。那些掌柜管事跟着我们周家也久了,过年正好封一个厚厚的红包给他们。”
周宴卿听了笑了起来,道:“娘,瞧你说的好像儿是那起苛待下人的主子一样。”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笑道:“我儿自然是大方的。但哪有人嫌钱多的?若这蜀锦卖得好,下面的人跟着得了好,忠心做事,没准我们周家还能再兴盛几年呢。”
周宴卿笑道:“娘放心吧。儿和大哥都不是那等苛刻的,咱家的家业在我们手里必不会败了去。”
老太太欣慰的点头:“这便好。我还生怕百年后无颜去见你祖父祖母。那这次的事定是要好好办了。”
周宴卿点头,道:“娘放心,儿明天就安排人到西南去。”
老太太扭头看向他:“卿儿不去吗?”
周宴卿有些诧异。
就算这次蜀锦很重要。但也没必要让他亲去啊。
他底下的人都是做熟的,到西南采购一批蜀锦还不是极简单的事。养了这么久,又不是吃白饭的。
“娘。儿不去。儿手底下有好几个能干人,在西南那边也有忠心的管事。交给他们去办,儿放心。”
老太原太眼睛转了转,道:“卿儿啊,娘这不放心呢。你也知道这次逢着太后的千秋,又有皇后的寿辰,还逢着仲秋,这要是办得好了。咱家的生意何愁不再上一步?若是采买的东西有什么不妥,咱家弄不好还要得罪人。这事交给别人为娘着实不放心呢。再说你之前不是说湘阳的管事弄鬼做假帐吗?正好趁这机会,你去那边好好把事情都整顿一番。西南的家业,是你爹和娘留给你的。将来是你这一房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为娘如何下去见你爹?”
周宴卿看他娘说起他爹一副哀凄的样子,心里也忍不住泛酸。
他还上的时候,他爹就去了,印象已很模糊了。西南的家业是他爹临死前分给他这个小儿子的。也确实不能让他败落了。
不然对不住父亲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再说,以后西南也许就是他和瑾儿的家了。他也一定要把事和人料理好了,才能给瑾儿一个清明安稳的生活。
沉吟了一番,便对老太太说道:“那儿子亲自领了人去吧。在西南采购完,就派了得力的人给大哥送去。”
老太太眼睛转了转道:“为娘哪里舍得你辛苦。这去西南又要不少时日。为娘又要见不着我儿了。这次的事极重要,你大哥特持在信中吩咐的,要赶着为太后寿辰做准备的,一路上若没个能干忠心的人押着货,哪怕路上晚个几天,都会失了先机,为娘这心里着实不安呐。要不咱这次就不掺和了。咱家也不是吃不起饭,就靠着这一回的生意了。”
老太太说完眼睛紧紧地盯着周宴卿。
周宴卿听完,拧了拧眉道。
良久方道:“既然是大哥特特来信吩咐的,又是族叔从别处好不容易得的先机,这就不是咱家的事了。若让族叔知道咱没有按他的想法去做,只怕以后有些什么事也不会通知咱家了。既然此事重要,往西南购得了蜀锦,儿就亲自往京城押货吧。”
老太太眉毛一挑,心里暗喜,面上却不动。
拉过周宴卿的手道:“可是为娘哪里舍得我儿吃这份苦,再往后天就凉了,那北边现在只怕都穿夹衣了。这一路风餐露宿的……算了,还是找了妥当的人去吧。”
周宴卿笑着拍了拍老太太的手,道:“娘别担心,儿又不是没去过,以前还年年往京里去的。反正也不需要太久,一来一回的,快的话两三个月就回来了,腊月前就能回了呢。”
老太太欣慰的拍着周宴卿的手,道:“为了咱家的家业,辛苦我儿了。若你父还在,定也会高兴的。卿儿放心去,多带些人,早些回来,你不是看中那可心人吗?腊月前回来,让娘见一见,咱争取在年前把人娶回来。我儿这些年一个人孤伶伶的,为娘这心里着实不好受。”
周宴卿大喜:“娘,你说真的?年前就帮儿把人娶回来?不管对方什么身份?只要是儿喜欢的就成?当真?”
老太太笑着点头:“当真。为娘这心里只盼我儿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为娘能活几年?以后还不是你们小两口在一处过日子?从京里回来的时候,再把你大哥和几个侄子带回来,年里也好参加你的婚礼,给你贺贺喜。”
周宴卿扑到老太太身上,眼眶泛湿:“娘,你真是我的亲娘!娘,儿下辈子下下辈子还给娘当儿子。”
老太太抚着他的胳膊,眼睛落在前面的纱窗上。心道:傻儿子,为娘当然是你的亲娘。
这晚,周宴卿心里高兴,陪着老太太逗趣到很晚才从正院出来。
在门口,遇上林妈妈还高兴地打招呼:“妈妈,快去歇着吧。夜了。下回路过杏花楼再给妈妈买云片糕吃。”
也不等林妈妈回话,高高兴兴地走远了。
林妈妈张着嘴,想抬手叫他,最终却只看着他渐走渐远。直到消息在月亮门后面。
当晚周宴卿兴奋地一夜未睡,连夜打发了石头把各方的人叫进府,一二三地布置了各种指令。又连夜定了随行人员。连镖局都定了下来。
只盼着能早一日出发,早一日归来,好早一日与心上那人早早缔结连理。
夜长梦多啊。
每次看到那姓岳在瑾儿门前转悠,他就不舒坦。
这么些年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志同道和,又解语花似的可人儿,哪里能放过?
石头在书房门口听了一夜的差,提着灯笼,跑了好几处地方,腿都跑细了。
等到书房的门打开,里面议事的人鱼贯而出,他以为终于可以舒口气了。哪里想到他那主子,又吩咐他到库房去取一些布匹绸缎来,说是明日一早要送去下河村。
石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看着越夜越兴奋的六爷,心里哀怨连连。
这莫不是喝了鹿血吃了虎鞭了?
这大半夜的折腾。
哎,他一个小厮哪里能置疑主子的事?搭拉着个脑袋,领了人去库房挑东西去了……
早上他明明刚迷糊地睡了一会,又被人叫起了。说是六爷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他出门了。
石头哀嚎一声,从床上连滚带爬地下了床……
等他眯缝着眼赶到六爷房里的时候,还被踹了一脚:“昨晚上做贼去了?还不快搬上东西跟我走!”
苦命的石头看着精神抖擞的六爷,抱着摞得高高的十来匹颜色鲜艳的布匹搭拉着脑袋跟在后头。
周宴卿今天尤其高兴。
虽然昨天兴奋地一夜未睡,直至天色将明才眯了一会,但他精神头好着呢。
他娘终于松口了,只等他这次从西南购了蜀锦安全运到京里,待回到青川城,他就能把瑾儿娶回家了呢。
待明年开了春就陪着瑾儿去西南,也省得她要闷在后宅,没准还要看几位嫂嫂的眼色。
周宴卿看着车厢里他让人精心挑出来的十来匹颜色鲜艳的布料,嘴上扬起老高。
瑾儿的女红很是不错,这些布匹就让瑾儿拿去做嫁衣吧。没剩多少时间了呢。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嫁女,哪个的嫁妆不是早几年前就开始准备的?
这般匆促,也不知这些衣料够不够用。除了嫁衣,还有出嫁要用的枕巾、被套、喜帐等等。还要给他做几身衣裳和鞋袜。
这颜色红得多正,摸上去光滑柔软,最是适合瑾儿穿了。
还有这几匹雪缎,给瑾儿做几身里衣,再让她给自己也做几身。相公的里衣还不都是娘子做的?
周宴卿越想心里越是高兴。脸上傻里傻气地笑了起来。
忽又觉得不妥,忙敛了敛神,扭头往石头那边看了一眼,哪料那厢没看他,反而正倚在车壁上睡得正香。
周宴卿用腿捅了捅他,没醒。
石头只侧了侧身又睡去了。
这厮,昨晚上莫不是真做梁上君子去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突然
周宴卿到达下河村的时候,才是巳正。
这货今天心里高兴,索性掀了车厢四面的车帘,欣赏一路上的野趣。
那树上歇斯底里做着最后挣扎叫唤的知了蝉,被他听在耳朵里都觉得无比悦耳。
以前怎会觉得它们瓜噪呢?
那道路两旁生命旺盛,蓬勃向上伸展的杂草都让他觉得如入画卷。乡风浓郁啊。
马车颠簸也叫他觉得颠得骨头无一不舒坦。晃晃悠悠地叫人沉醉。
还没进下河村,遇上扛着锄头下地的下河村乡人,这厮还咧着嘴跟人打招呼,叫得好不欢快。
“叔,这么早下地呐?”
“婶子吃过早饭了?”
“大爷这么早就从地里挑担回来啦?”
直把下河村的乡人弄得受宠若惊。
往常这个把作坊开在下河村的有钱人家大爷,坐在马车里连面都不露,见了人虽没板着脸,但也极少听见他与人交谈。
身份上的差别,也让别人不敢靠近。
今天这青川城里响当当的周家六爷,见了他们这群泥腿子竟是这么热情呢。
真是个好人。
竟然没有因为有钱就看不起他们呢。
这些被周六爷打了招呼的乡人,恨不得立刻就掉头回家,把周六爷请到他们的家里,好生招待一顿吃喝,看能不能巴结上这个有钱的大爷。
乔明瑾自然也瞧出了他今天的不同。
那厮往常虽然也高兴,但不像今天这般神彩飞扬。风大一些。只怕都要飘起来了。
“这是捡到金子了?”
“爷缺金子?”那厮不屑地嘁道。
乔明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撇了撇不理会他。
又听他扬声道:“把东西都搬到厢房,爷先去作坊看看。一会爷再回来吃午饭。”
周宴卿连门都不进,只吩咐了石头和叫二憨子的车夫把车上的东西都搬进院里,自己则转身准备往作坊去。
这厮今天处处透着奇怪。
门都不进就急着去作坊了?
莫不是又接了京里来的单子?
这么多料子?
这,这得有十几二十匹吧?颜色这么鲜亮?这是什么?雪缎?还有,这个,这么正的红色?这是乡下能穿的吗?
“哎,这是做什么的?”乔明瑾拦着石头二人,扭头问周宴卿。
石头二人搬着摞得高高的布匹。吃力地扭头去看他们的主子。
周宴卿回头看了她一眼。扬了扬手:“叫他们把东西搬进去。一会回来吃饭我再跟你细说。”
过两日就要去西南了呢,这作坊的事也要安排一番。
乔明瑾狐疑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看石头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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