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跟着进山挖烂木头,你好歹体谅嫂子一番不是?将来你出嫁了,若在夫家受了委屈,回来嫂子定会为你做主的。”
岳小满倚在门框上听两位嫂子吧吧一通说,也没理会,“哼”了一声,说道:“反正我说了,今天不干活,就没饭吃,你们看着办。”
说完转身就进了门。房门也甩上了。
孙氏和于氏恨恨地盯着关上的房门恨不得戳出个洞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惹事精
日子滑入十一月后,越发冷了。
还没落头场雪,不过乔明瑾还是早早在屋里烧起了炭盆。
这下河村居魏朝之南,还没有北方烧坑的习惯。最冷的时候,也就是在屋里多烧上两盆炭火,裹着大厚被子。
乔明瑾早早就给琬儿和云峦穿上了冬衣。
他俩都还太小,若是病了,可是遭糕。这年头孩子夭折的多,下河村里,有些妇人生了七八个也就养活了一两个而已。
下河村到集上还有两个时辰的牛车距离,离青川城那更是远。虽然有了马车要快一些,但远水总是解不了近渴。
这年代可没什么定点医院或是有随叫随到的医疗服务。
乔明瑾也没管什么春捂秋冻的,两个孩子一说冷,她和明琦就赶紧往两个孩子身上添衣。裹成个胖球模样。真不知数九隆冬大雪纷飞的时候,是否还能走路。
两个孩子一着冬衣,兴奋得很。
都是头次上身。哪个孩子不喜着新衣的?嚷嚷着冷,要添衣,也不知是真冷还是喜穿着新衣去外头显摆。
反正,秀姐说中已听到隔壁岳东根撒泼打滚嚷嚷要做新衣了。换来的是孙氏从早到晚的指桑骂槐。
偶尔乔明瑾遇上了她,还听到她从鼻腔里放出的重重鼻音,斜着眼小声嘀咕:一个乡下泥里滚的娃,穿上新衣就成了城里富家小姐了?
乔明瑾只当没听到。
碍着你了?
而周宴卿每次来,也会带一些布料或是皮子过来。在乔明瑾拒绝之前说是府里入冬的份例,就是粗使丫头都有。
她乔明瑾做为周家周六爷的搭伙人。只从府里拿些份例还委屈了呢。跟他合作的,哪个不是年年早早备着厚厚的年礼的?
在乔明瑾要开口之前,周六爷又说了,她的年礼自然也是有的,这些就是打个前哨。
乔明瑾吞下了她要打趣的话。
当然只是打趣而已。
她并没有觉得人家就要惦记着她的这一份。
自从周宴卿送了那只镶珠嵌翠赤金攒丝蝶赶花的金钗之后。两人似乎更熟捻了些。乔明瑾有时也能肆无忌惮地开一些不伤大雅的玩笑了。
周宴卿对于乔明瑾的转变自然是欢喜在心。
连着又送了好几次礼物。
但自乔明瑾提醒后,也就赶不上那只金钗的价值了。不值当什么价值的物事,她也没有推辞。
有一种闺密的感觉。
以前生长的地方没有规定闺密就一定是女性不是吗?不过她觉得这种设定真是怪怪的,有时候,她光如此想着就不由得闷声笑几声……
而自雅艺作坊的根雕作品在青川城里扬了名声之后,周宴卿更忙了起来。
以前是隔三差五就能见一面,现在反而是半个月都不见一趟了。
城里自然是不乏有眼光的商家的,自雅艺的根雕作品出来后,自然也引来了无数同行们的眼红。
纷纷着手要分一杯羹。
只是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不说懂不懂得根雕作品的处理流程,就算懂得。那原料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如今是什么天气了?要入冬了。
附近的原料早就被乔明瑾和周宴卿早早下手了。不仅下河村挖的差不多了,周边的几个村子,也是一挖得了木桩子,就全家推着牛车往下河村送的。
就是邻近或是各处得了好木料做家俱的人那里,周宴卿都提前打了招呼。砍了木料之后。定要顺便把木桩子挖出来。可以送到他那里卖钱,女木料的木桩子价格不少。
对别人来说,那一度废弃的木头桩子自然不能跟他们要的木料相比。不过那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顺带做周家周六爷的人情,岂不美哉?
如此,也间接的切断了别人原料的来源。
再来呢,就算别人向远些的地方采购,一来,那东西太大不好托运,二是天气渐冷。北方已是开始下雪了,那路上可不好走。
这木头桩子给雪这么一淋,更重了几分,越发难运。运回来,等之干燥也要不少时间。
所以就算城里木匠铺子蠢蠢欲动,但乔明瑾并不是很担心。
不过借着这股东风,城里的木匠铺子,用木头段子也做了一些精美的木雕出来。
虽然没有树根的自然形态之美,但其中也不乏精品。
周宴卿便趁着此时有人分他一杯羹的时候,频频往外跑,向别人极力推销他的根雕。带着云锦往周边几个市县连跑了好几趟。
又把木匠铺里当成镇店之宝的“孔雀开屏”让人画了下来,随着日常信件送去了京城……
众人忙忙碌碌的时候,都没有太在意家里的两个孩子。
在小云峦两只肉手托着腮,闷闷地说他已是好几天没见到他爹的时候,琬儿好像也反映了过来。
瘪着嘴泪眼朦胧,她好像也好长好长时间没见到她爹了。
小东西眼睛四下转了转,没找到她娘。想了想,又蹬蹬蹬地跑到厨房拉着明琦的衣摆,仰着头噙着泪就问:“小姨,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看得明琦又是气又是恨。
把衣摆从小东西的手里扯了回来:“怎么不去问你娘?”
“琬儿不敢。”
明琦低头看了她一眼,更是生气。
“哼。你要真问了,你娘肯定得生气。你想你娘生气吗?”
小东西眨了眨泪眼,使劲摇头。
“这就对啦。你不想你娘生气,所以你不敢问。你问小姨,难道不怕小姨生气啊?小姨白疼你了?”
“小姨为什么要生气?”
明琦握着锅铲转过身面对着她。看着她柔场说道:“琬儿,你是不是想回你奶奶那边啊?小姨一会炒好了菜就送你过去啊。”
小东西使劲摇头,再摇头,退了两步,又再退两步。很快退到门槛边,然后一转身,飞快地跑了。
才不要去奶奶家!
太恐怖了。小姨就知道欺负人。
明琦抻头着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发现两个孩子又凑在一起玩了起来,好像没出什么哭鼻子的大事,也就转回厨房炒菜去了。
那锅铲被她挥得咣当作响,那铁锅若是铸得薄些,没准被她这么铲两下都能穿了。
晚上,明琦在饭后数次想张口,但看她姐这段时间忙得一脸菜色。又闭紧了嘴巴。
哼,那是个过了气的人了,干嘛要提他徒惹姐姐不开心。
乔明瑾这段时间还真是有些顾不过来家里,也没太注意几个孩子的神情变化。
城里的作坊陆续推出一些木雕、小根雕及竹根雕之后,周宴卿便没怎么来了。每天忙着在城里展示他周六爷非凡的商业能力去了。
而乔明瑾也感到了危机。她日日往作坊点卯。关在作坊工作间又是描又是画的。
这年头没什么专利权。除非你的东西跟皇家搭上什么关系。可能受模仿程度还轻一些。但凡不是的,只要东西做出来了,就免不了人家要模仿。
虽说她们作坊下手早,又在城里扬了名,也控制了青川附近大半的原料市场。但保不齐有人高价收购,会有人顶不住变节的。
这年头民间又多的是一些隐藏的有大本事的手工艺人。只要有市场,就免不了别人要去分一杯羹,谁都阻止不了。
她只是先走了步罢了。
而这个时间段也算天时地利,恰逢冬季,原料从别处运来也不方便。倒是还能让她们作坊再独领鳌头多一些时间。起码能撑过年,在三四月之前还能是稳稳当当的。
但是翻过年就是别人也有了原料,那也得比谁家做出来的东西更吸引人的。只要造型立意好,就会让人有购买收藏的欲望。
所以乔明瑾就拼了。
她日日到作坊转悠,盯着那些新运来的、半干燥的、干燥的木头桩子,看了又看,观察了又观察,一个细节一条根系都不放过,直到眼皮酸胀,才把自己关回房间里画图纸。
她前世看过不少根雕作品,几个省的根雕博艺馆的作品她都去看过。
多少也有一些启发。
这年头,我有你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先有的还不如你后来居上的。
人有我就要精要奇。也许还能在丛林中闯出一条血路来。
所以每天乔明瑾的脑海里都是各种各样的作品及图纸,对于每天晚上她哄琬儿睡觉时,琬儿露出的欲言又止,她根本就没看到。
小东西闷声闷气了好几天。每天望眼欲穿,都快把这事忘了的时候,她爹岳仲尧终于回来了。
“琬儿!”
小东西后知后觉地往声音处望过去,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有点眼熟。
小东西站起身往前挪了两步。又站住了,愣愣地仰着头朝他看去。
岳仲尧看到女儿有些惊喜,见女儿这样,又免不了一阵心酸。
他一个多月没见到女儿了。女儿都快忘了他吧?
“琬儿,不认识爹爹了?爹爹回来看我们琬儿了。”
小东西听完,这才“哇”的一声,迈着小短腿飞奔了过去。
许是那衣服穿得多了,裹成个大肉球,脚步有些踉踉跄跄的。
岳仲尧把手中的行李放在地上,往前紧走了两步,就从小东西的两只胳膊内侧把小东西高高地举了起来,紧紧抱在胸前。
热热乎乎的。
他日日夜夜不停念叨的女儿。
与他血脉相连的闺女。
“想不想爹爹?”
小东西眼泪糊了一脸,抽泣着直点头。
岳仲尧心底越发柔软,大手温柔地往女儿脸上拭着。极其小心,又极尽轻柔。
女儿的脸嫩嫩的滑滑的,像剥了壳的鸡蛋。也不知瑾娘是如何养的,害他都不敢用力去擦,唯恐擦坏了。
“哇……啊啊啊……”
岳仲尧吓了一跳,急忙扒开女儿一些,两眼直盯着女儿的脸上瞧。
“哇啊啊啊……”
片刻就有一个小肉球从他身边擦过,飞快地向门口跑了。
那是谁?岳仲尧眼睛眨了又眨。
明琦在堂屋门口恨恨地剜了岳仲尧两眼,就飞跑着出去追小云峦去了。
那小东西一定也想他爹了。
哼,真是惹事精。没事回来干嘛?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空枕
岳仲尧回来的当天,不顾吴氏在外叫门,愣是陪女儿吃完饭才回去。请使用访问本站。
琬儿已过了四岁的生辰了,早已是学会了自己吃饭了,只是每回岳仲尧回来,都喜欢捧着碗让她爹喂她。
而岳仲尧自然是求之不得。父女俩每次都爱挤在一起吃饭。
而乔明瑾自然不会特特少他一顿饭。
只不过因为有表嫂何氏在,所以她自然是和表嫂何氏在一块吃的,特地和岳仲尧避开了。
岳仲尧对于乔明瑾如今饭桌上的变化自然是看在眼里的,有肉有菜有汤有大白米饭,油水还足足的。女儿的变化他更是看在眼里,只是他并没有多话去问……
岳仲尧一直在乔家呆到很晚,陪女儿溜食、看女儿的菜地、陪你们捡鸡蛋、赶着鸡入窝、又给女儿洗完澡、又哄着她睡觉之后,才起身回去。
临走时,把一个大包袱递给乔明瑾。
“入冬了,别人送的几块毛皮,我给拿了回来,给你们娘俩做身皮袄穿。”
岳仲尧眼神畏缩,手伸出去老长,有些打颤,怕妻子拒绝。
正想张口再说几句软话,就看到乔明瑾伸手把包袱接了过去。
岳仲尧心里一喜,脸上就带了笑。
刚想趁势再说上两句,又听到妻子淡淡开口道:“夜了,回去吧。”
岳仲尧刚被抛上云宵的心,又忽而像是被霜打了一样,焉了下来。
数次张口。都挤不出一个字来。
“那,那……那我回去了。”脚步沉沉往院门口迈去。
乔明瑾跟在后面,在他两腿迈出了门槛,就把门合上了,并把门栓从内插上。
岳仲尧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把门一点一点地合上,看着妻子那明媚的脸一点一点消失在大门里面。
夜色深沉,岳仲尧整个人掩在夜色里,心也像初冬的天气一样,冰冰的,冷得人难受。
两只脚如灌了铝一样愣是没法挪动分毫。
就那么呆呆地对着合上的门扉。只任初冬夜里的寒气一点一点把他笼罩……
何氏看着乔明瑾关上院门往房间的方向走。那单薄的身影看得直让人发酸。
“走了?”
“嗯,走了。”
两人沉默了下来。
何氏看着乔明瑾手上的包袱又问道:“又送了东西?”
乔明瑾把包袱扬了扬:“嗯,说是别人送了几块毛皮,给琬儿做冬衣的。”
“哦。”
何氏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紧紧抿上了。
说什么呢?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吸了一口初冬夜里清冷的空气。又长长吐了出来,道:“夜了,早点歇着吧。明早还要到作坊去呢。”
“好。表嫂也早些睡。”
乔明瑾看着何氏进了房门。并把房门掩上之后,又习惯性地往院里四下看了看,这才转身进了房。
房间里琬儿已经睡得沉了。小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乔明瑾呆呆地看着女儿的脸,叹了口气。
就着微弱的灯光把岳仲尧送的包袱打了开来。
总共有五块毛皮,纯白色的兔毛皮。
不是一般的家养的白兔皮,而是外邦来的长毛兔,纯白,无一丝杂色。
虽然比不上前几日周宴卿送的几块狐狸皮,不过这几块虽说是兔毛,但这种长毛兔目前还算稀少,这毛皮自然还算是比较珍贵的。
他不过是县衙的一个小小的捕快,能弄来这么几块长毛兔皮,也算是难得了。
乔明瑾坐在床沿呆呆地看了女儿一眼,又发了一会呆,就拿过针线篮子伺弄起那几块毛皮来。
了无睡意……
而岳仲尧在乔家门口面对着紧紧关闭的大门,呆呆傻傻地站了足有一柱香时间。耳畔听着屋里人的对话声,又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然后归于平静……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
许久,直到觉得身上被夜露泼得湿冷了,才挪过沉沉的步子转身离开。
夜色里,只听到数声绵长的低低轻叹……
岳仲尧推开自家的院门,那老旧的院门“吱……嘎……”响了两声。
等他转身掩好门,就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