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日本兵是进来拿毛巾肥皂的,并不注意这些,随便点点头,拿起毛巾肥皂走了出去。
牛大力这才松了口气,重新把党员登记表取出来,迅速解开腰带,把党员登记表藏进裤腰里面的一个口袋里。这个口袋是为装机密东西而特意缝制的。装好以后,赶紧扎好腰带。他想把重要文件拣出来放在宣传品里一起烧掉,但一想又觉得不妥,万一没等拣完浅井就回来了,重要文件岂不就落到了敌人手中!不!重要文件绝不能落在敌人手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宣传品和所以文件全都烧掉!牛大力主意拿定,把浅井背来的一包袱材料,除了党员登记表,全都抱到院子的角落里,点火烧着了。他怕燃烧不彻底留下后患,找来一根树枝在火堆里来回拨动。火借风势顿时旺了起来,火舌翻卷,呼呼作响,宣传品和文件顷刻化作火蝴蝶飞上天空,偏偏旋舞。党的文件没有落到敌人手里,牛大力乐得眉开眼笑。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蓦地消失了,悔恨交加地在心里说道:“糟糕!我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把党员登记表一起烧掉?带在身上不是太危险了吗?嘿!我怎么这么笨!”他刚想拿出党员登记表烧掉,猛地看见浅井洗完澡从澡塘子走了出来。他怕被浅井发现,赶紧把伸进裤腰里的手抽了回来。在这里烧掉党员登记表是不可能了。他想趁浅井还没有看见自己的时候,赶快离开这里,只要能把党员登记表带出去就是最大的胜利。万幸的是浅井并没有看见他,径直走进了办公室。真是天遂人愿,太好了!牛大力急忙扭转身,快步向大门走去。
他来到大门口,眼看就走出去了。突然,传来浅井粗野愤怒的喊声:“雷金德!你的别走!回来!回——来!”
牛大力悚然一惊!不由停在了那里。心想,糟糕!要坏事!怎么办?跑出去?不行!在敌人据点里怎么会跑得出去呢?自己被打死事小,死后裤腰里面的党员登记表肯定会被鬼子搜出来,不是白死了吗?不行!为今之计,只有装成听话的样子先回去,能糊弄过敌人更好,要是糊弄不过,就趁敌人不防备,抽冷子把党员登记表撕碎吃掉。反正已经撕碎了,你就是再从我肚子里取出来,也是看不清楚的。牛大力想到这里,心情反倒平静下来,没事人似的向大吼大叫的浅井走去。
浅井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原来,他洗完澡回到办公室一看,见桌子上的包袱不见了。他想找雷金德问问,发现雷金德没在屋里。他刚要到外面去找,蓦地从窗户看见墙旮旯里青烟缭绕,余火未尽。雷金德正急匆匆地向门外走。他顿时明白了:包袱里的东西全被他烧掉了!浅井本来就是个粗暴野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不由勃然大怒!象头凶猛的野兽,暴跳如雷,冲到屋门外,叫住了正要往门外走的牛大力。
牛大力来到浅井面前,装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问浅井:“太君,谁叫你生气大大的?出了什么事?”
浅井一把揪住牛大力的脖领子,凶狠地吼道:“八格牙鲁!你的良心大大坏了的!”说着,抡圆胳膊“啪!啪!”掴了牛大力两个大耳光。
牛大力被打得两眼冒金星,但他咬牙强忍着,装作非常委屈的样子,说:“我……我没做错事,太君为什么打我?雷金德冤枉!雷金德冤枉啊!”他学着日本兵的样子,笔挺地立正站着。
山田勇男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听到吵闹声从屋子里走出来,见浅井怒不可遏打了雷金德两个耳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走刚来大声喝问浅井:“你的为什么打雷先生?”
浅井冲山田勇男“啪!”地打了个立正,指着牛大力说:“他的良心大大的坏了!趁我去洗澡,把八路的文件统统地烧了!”
“啊?会有这种事?”他觉得事情严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牛大力看见了山田勇男,心里蓦地想起一个对策,反正浅井向他交代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我一口咬定是你浅井叫我烧的,看你有什么办法!牛大力想到这儿,快步走到山田勇男面前,深深地鞠了个躬,顿足捶胸地说:“队长,雷金德真的冤枉呀!明明是浅井太君叫我统统烧掉的,我是遵照他的吩咐做的,我做了,他反倒说我坏了良心!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队长,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山田勇男不知道实情,以为是语言不通产生的误会,告诉浅井以后交代工作一定要通过翻译,免得再发生误会。便把牛大力放走了。
牛大力万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躲过这一劫难,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但他不能流露出来。向山田勇男和浅井各鞠了一个躬,转身向外走去。
牛大力走出据点以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吊在嗓子眼的心倏然落了下来。他想赶紧回到住处把党员登记表烧掉。正在这时,从据点里飞快地跑出来两个全副武装的日军,怒冲冲跑到牛大力面前,不容分说,凶神恶煞般架起牛大力就往据点里拖。还没等他醒过味来,已经被拖进了据点。看见山田勇男哈巴着腿站着,气呼呼的,脸上布满杀机,与先前判若两人。牛大力预感到事情发生了逆转,看来问题严重,不容乐观。
牛大力猜想的一点也不错。他走出据点以后,浅井向山田勇男做了详细说明,说自己交代的清清楚楚,绝不是语言不通产生的误会,是雷金德擅自干的,是有意识地烧毁八路文件,上不定他就是共产党的奸细。山田勇男虽然将信将疑,但当前共产党八路军活动猖獗,气焰嚣张,形势非常严峻。不能掉以轻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然必酿成大错。于是,便下令把牛大力押回来。
牛大力这时最担心的是裤腰里面的党员登记表。他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这样不沉着,为什么要费力不讨好把党员登记表拿出来,如果不拿出来一起烧掉,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他恨死了自己,眼里涌出悔恨的眼泪。他怕被敌人看见,急忙眨眨眼强咽回去。
办公室里除山田勇男和浅井以外,多了个翻译官。牛大力进来后,山田勇男坐在大办公桌后,脸上的肌肉耷拉着,眼里冒着凶光,十分吓人。浅井和翻译官站在桌子两旁,浅井横眉立目,狰狞凶狠,好象要把牛大力一口吞掉!
牛大力心想,不能叫这架势吓住,得咬牙挺住。便挺直腰杆,神态自若地向山田勇男和浅井鞠了个躬,平静地笑着说:“队长,您把在下叫来,还有什么事吗?”
“八嘎!”山田勇男猛地一拍桌子,嚯地站起身,恶狠狠地骂道:“你的恩将仇报!大大的无耻小人!良心真的坏啦坏啦的!”
牛大力来渡口以后,还没见过山田勇男发这样大的火,知道他生了真气。但他知道,浅井手里并没有直接的人证和物证,自己死不认帐,谅他们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想到这里,他,仍然装成十分冤枉的样子,对山田勇男说:“队长,我雷金德虽然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决不是恩将仇报、过河拆桥的卑鄙小人!队长待我恩重如山,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也没有做过对不起队长的事。这‘恩将仇报’、‘无耻小人’是从何说起呀?”
山田勇男怒冲冲从桌子后面走出来,一把揪住牛大力的脖领子,鹰鹞似的眼睛逼视着牛大力,恶狠狠地说:“你的一直在欺骗我!你是八路的奸细!好人的不是!”
牛大力的心悚然一凛!心中暗想,莫非山田勇男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迅速地回忆了一遍进据点以后的所作所为,觉得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甚至连一个熟人也没有遇上过,自己的身份不会暴露的。牛大力断定山田勇男是在诈自己。想到这儿,他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平静地说:“队长,这……这八路的奸细可……可不是随便说着着玩的,是……是要杀头的。您说我是八路奸细,可有证据?”
“证据?”山田勇男用力把牛大力推开,牛大力站立不稳,趔趔趄趄向后退了好几步。山田勇男用手指着牛大力烧文件的墙旮旯,疯狂地喊道:“那就是证据!你不是奸细,为什么把八路文件统统烧掉?你是怕我们得到!讲!是的不是!”
牛大力拒不回答,脸上挂着嘲讽的笑,一副不屑于理的样子。
山田勇男被激怒了,象头狂暴的狮子,在牛大力眼前挥舞着拳头,暴跳如雷,歇斯底里大喊大叫:“讲!你的快讲!”
牛大力不慌不忙倔强地扬起头,用眼斜着浅井,说:“为什么统统烧掉?你问我干什么?去问浅井太君嘛!他叫我烧,我敢不烧吗?”
“八嘎!”浅井象个疯子,抡起手掌“啪!啪!啪!啪!”在牛大力脸上狠抽了五六个大嘴巴子!牛大力脸上热辣辣的,疼痛难忍。但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愤怒地逼视着这头没人性的野兽。浅井还嫌不解气,抓住牛大力的胳膊把他背起来狠狠摔在地下。牛大力一骨碌站起来,依然象座小山似的直挺挺站回原地,忍着疼痛,一声也没有吭。不管浅井怎样打,怎样追问,牛大力没有一句草鸡话,一口咬定:“八路文件是浅井太君命令我烧的!”
“你的中毒太深,大大的狡猾!”山田勇男“嗖!”地从腰里抽出东洋刀,向前跨出一步,横在牛大力的脖子上,“说!是谁派你来的?你的上级是谁?在什么地方?说了,没事的干活,立即放你出去。不说,死啦死啦的!说!”
“说吧!说了就没事了!”浅井和翻译官在旁帮腔。
东洋刀的刀刃紧挨着牛大力的喉管,凉飕飕的,一股凛冽的寒气传遍全身,他不由激凌凌打了个寒战!他抬起眼皮看了山田勇男一眼,山田勇男脸色铁青,凶狠的目光透着杀气。牛大力心里很明白,日本鬼子根本不把中国人当人看,杀害中国人是家常便饭。山田勇男在盛怒之下很容易丧失理智,只要把刀用力一按,牛大力的人头便会骨碌碌滚落下来。牛大力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说,完了!这回算是死定了! 。 想看书来
10、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10、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山田勇男把冷森森的东洋刀架在牛大力的脖子上,牛大力觉得这回是死定了。但他又一想,山田勇男并没有抓住自己的什么把柄,很可能是用死来进行威胁,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害怕,神智会错乱,意志会崩溃,会在惶遽中说出真情。牛大力清楚的知道,这时候最重要的是沉着。镇定,不能自乱方寸。因为这样恰恰中了山田勇男的奸计。想到这里,牛大力心里反倒塌实下来,慢慢抬起头,轻蔑地看了看山田勇男,又看了看脖子上的东洋刀,不但没有惧色,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有对山田勇男的蔑视和嘲弄,更有一股凛然难犯的浩然正气!山田勇男被笑毛了,恶狠狠地问:“你!你的笑……笑什么?”
牛大力乜斜着眼,从容地说:“队长要杀死我,比捻死条臭虫还容易,何必非要让我招出个罪名呢?”说着,伸长脖子,摆出一副让杀的姿态,说道,“来,杀吧!自打遇见队长以后,我雷金德自以为遇见了知音,队长待我不薄,我能死在队长的刀下,也不枉我们患难相处一场,我知足了!”说完闭上眼睛,等待山田勇男动手。
牛大力的这番话说得很巧妙,表面反复说的是山田勇男对他怎样怎样的好,而实际是在告诉山田勇男,自己曾救过他的命,是他的救命恩人。过河拆桥的是他,而不是自己。山田勇男机敏过人当然能听得出来,心里微微震颤了一下。如果错杀了雷金德,自己就成了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人。此时他很矛盾,斗争很激烈。但他又一想,共产党奸猾得很,稍有不慎就会上当被骗,绝不能因为他救过自己就掉以轻心,铸成大错。再说,也可通过这件事搞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此人讲义气,精明能干,要是自己人将来是可以委以重任的。山田勇男想到这里,脸上颤抖的肌肉重新耷拉了下来,冷笑着说:“吆唏!既然你不怕死,很好!我就成全你!”
牛大力毫不示弱,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队长能亲自送我上路,我太感谢了。”
“你的不恨我?”山田勇男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牛大力。
牛大力不明白山田勇男说这句话的真实用意,但他知道山田勇男生性刚愎、自傲,是绝不允许别人责怪和埋怨他的,便用自责的口吻弦外有音地说:“不!我不恨你,谁也不恨,我只恨自己!那次在战场上,您并没有叫我去救您,是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哼哼哼哼!”山田勇男突然一阵冷笑,脸上的表情不可名状,“你以为你救过我,我就会饶了你吗?你想错了!”山田勇男嘴上虽然这样说,手却把东洋刀从牛大力的脖颈上抽了回来,依然凶狠地说,“我在这里杀死你,太便宜你了!明天,我要去###土八路,临行前再杀你,用你的人头来祭我的军旗,以壮大皇君的行色!”
山田勇男说完,向翻译官使了个眼色,翻译官会意地点点头,急匆匆走了出去。工夫不大便回来了,后面跟着警备队中队长靳有德。
靳有德见了山田勇男“啪!”地双脚一并打了个立正,恭恭敬敬地大声说:“警备队中队长靳有德到!”
山田勇男指着牛大力对靳有德说:“你的把他带走,严加看管,明天的杀头!要是叫他跑了,我叫你死啦死啦!你的明白?”
“是!”靳有德连忙点头哈腰地说,“明白,在下明白!太君只管放心,有我靳有德在,他就是长出翅膀,也休想从我警备队的大牢里飞出去!”然后,冲外面喊道:“来人,把雷金德铐上押走!”
等在门外的两个警备队员答应一声,快步跑进屋里,给牛大力戴上手铐,挥舞着枪托连推带搡地押出去。
靳有德是个黑大个儿,没文化,粗鲁野蛮,杀人,放火,劫道……无恶不作,人送外号靳缺德,老百姓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象羊见到狼一样吓得浑身发抖。他原先是个小土匪的头目,这小土匪和大土匪不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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