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玩得高兴,突然浅井伍长急匆匆地走进来,在山田勇男耳朵小声用日语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牛大力学过日语,能听得懂,但浅井说的声音很低,他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个单字,听不出全部内容。
山田勇男听完浅井的报告以后,脸上神色一凛,问道:“在什么地方?”
浅井说:“就在岗楼外面,他说要亲自向您报告。”
山田勇男蹙眉凝思片刻,做出决定,对浅井说:“这里都是自己人,把他带进来吧。”
“哈依!”浅井答应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牛大力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现在是初冬季节,天黑得早,一般人家早就上炕睡觉了。这么晚了,谁还到据点来报告呢?而且一定要向山田勇男当面报告。牛大力断定事情一定非常重要,顿时警觉起来。
工夫不大,浅井从外面领进一个人来,缩脖躬背,猥猥琐琐。
牛大力举目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原来竟是傍晚刚来报告过的何小乱!牛大力心里好纳闷,他来报告还不到四个钟头,怎么又来报告呢?而且越过了情报室直接来找山田勇男。牛大力预感到一定是发生意外。心里骤然紧张起来。他为了不让何小乱看见,故意把脸侧了过去。
何小乱进屋以后,转动着耗子眼珠不住地向四处张望,样子猥琐而粗俗,山田勇男心里很是厌烦。他走到山田勇男面前,摘下破毡帽弯腰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嘻嘻笑着向山田问好:“太君好!”
山田勇男不耐烦地说:“你的有什么重要情报,快快地讲!”
何小乱见屋子里有不少人,嗫嗫嚅嚅地说:“机密大大的,这……”
山田勇男黑虎着脸说:“都是自己人,讲的无妨。”
何小乱为了表示他的情报的重要,增加赏金的筹码,故意装腔作势卖起关子来,干咳了两声,却迟迟不肯讲出来。
山田勇男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何小乱的脖领子,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你的敢戏弄老子,我立即叫你死啦死啦的!”从刀架子上嗖地抽出东洋刀,压在何小乱的脖子上。
何小乱没想到面目和善的山田勇男竟是这样凶狠,吓得浑身发抖,后悔自己不该抖机灵卖乖,险些把小命搭进去。赶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忙不迭地说:“啊!?太君,别,别,我说,我说,我统统对太君说!”吓得声音都变了。
山田勇男把刀抽回来:“你的是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
何小乱再也不敢左顾右盼东张西望,老实地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说:“回太君,小人叫何小乱,是戴……戴家庄的报告员。”平时油嘴滑舌的何小乱,说话磕巴起来。
山田勇男又问:“天这样晚了,你的来报告什么?”
“重要情报!”何小乱走到山田勇男近前,压低声音说,“今天晚上,我们村去了十多个土八路,虽然穿的便衣,可是腰里都别着盒子枪,看样子都是大官,好象是来开会的。”
牛大力听了猛然一惊,差点儿叫出声来! 。 想看书来
12、起用秘密联络人
12、起用秘密联络人
牛大力听了何小乱向山田勇男的报告,脑子里急遽地翻腾起来。他从何小乱说话时的神情,以及讲的那样具体、真切,判断何小乱报告的内容是真实可靠的。
牛大春为了准确起见,他想再印证一下,便从窗外收回目光,扭过头来走到何小乱面前,两眼象锥子一样盯着他,仿佛要刺穿他的五脏六腑,严厉地问:“你好大的胆子,居然骗到山田队长头上了!吃晚饭的时候你刚报告说村里平安无事,好没过几个钟头你就说村里去了十几个八路,到底哪个是真的?你为什么要撒谎?你是不是为了骗几个赏钱,用假情报来糊弄皇君!”
山田勇男也担心情报不实上当受损失,“呲啦!”一声又抽出东洋刀,象老鹰逼视小鸡一样瞪着何小乱,用威胁的口气说:“你的骗我的不成!说!这情报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的!全是真的!我就是有八个脑袋也不敢骗皇君啊!”何小乱吓得浑身发抖,极力表白。
山田勇男问:“八路进村,你亲眼的看见?”
何小乱怔了一下:“我……”
何小乱本来没有亲言看见,是何仁义叫他来报告的。何仁义是戴家庄的维持会长,表面靠近共产党八路军,对抗日很积极,也确实提供过几个汉奸作恶的情报。实际上暗中早已投降了日寇,是受县宪兵队派遣长期潜伏的。这些,抗日县委并不知道,所以选择在戴家庄开秘密常委会。何仁义告诉何小乱说今晚来的都是共产党的大头目,报告日本人会有很多赏钱。何小乱刚想把实情告诉山田勇男,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这样一来,功劳和赏钱岂不都成了他何仁义的?不能,我不能当冤大头。想到这里,何小乱神气起来,梗了梗脖子,对山田勇男说:“没错,是我亲眼看见的。”
“吆唏!”山田勇男高兴得象孩童般又蹦又跳,拍着何小乱的肩膀说:“你对皇君大大的忠诚!今天晚上你就不要回村去了,明天早晨去抓土八路,你带路的干活。抓到土八路,金票大大的赏你!”
“哎哎,好,谢太君,谢太君!”何小乱受宠若惊,连连回答,“何小乱愿为大日本皇君效劳!”
山田勇男对浅井说:“浅井伍长,你带何先生去休息吧。”
浅井答应一声,领何小乱走了出去。
山田勇男对牛大力和靳有德说:“麻将的不打了,统统回去休息。”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明天早晨四点出发,用最快的速度,偷袭戴家庄,不许一个土八路漏网!”
牛大力和靳有德立正敬礼,大声回答:“哈依!属下明白!”
山田勇男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牛大力和靳有德从衣帽架上摘下外衣和帽子刚要往外走,山田勇男又叫住他们,低声对他们说:“任何人不要告诉,防止走漏风声。谁要是泄露出去,可别怪我不客气,我要对他军法从事!”
山田勇男眼里冒着凶光,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牛大力和靳有德连忙应道:“哈依!队长放心,保守秘密是军人的起码条件,我们保证不对任何人讲。”
走出岗楼以后,牛大力便和靳有德分手了,靳有德去了警备队。
牛大力走在渡口的大街上,掏出怀表就着月光看了看,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了。街上很静,没有一个行人,偶尔有一只狗或是一只猫穿过。苍白的冷月不时被乌云遮住,大地时而昏暗,时而朦胧。牛大力的心情很不平静。从种种迹象看,何小乱的报告是真实的,很可能是我们的领导机关在戴家庄开会。想到这里,牛大力不由打了个寒战,浑身沁出涔涔冷汗。他心里想,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情报送出去,通知开会的各位领导务必在凌晨四点钟以前撤出戴家庄。不然,损失可就太大了!现在离鬼子出发的时间已经不到五个钟点了,他已经没时间去戴家庄送信儿。怎么办?他突然想起,在他打进渡口据点以前李剑峰曾对他说过,渡口镇一家叫“聚源”的布店是公安局的秘密联络点,经理曾永波是公安局的侦察员。李剑峰告诉他,公安局准备让曾永波长期潜伏,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同他联系。牛大力心想,十几位领导干部有被敌人一网打尽的危险,应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吧?他决定去聚源布店找曾永波。
聚源布店在后街。牛大力回头看了看,见没有“尾巴”,也没有其他行人,便闪身钻进一条通往后街的小胡同,顺着墙根儿黑影疾步向前走去。
牛大力来到聚源布店门前以后,没有去敲临街的店铺门,按李剑峰告诉他的联络方法和暗号绕到房后,在最东头一间的后山墙上轻轻地敲击了三下。
工夫不大,胡同里的一个小角门悄悄敞开一道缝儿,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没有说话,冲牛大力招了招手,示意他赶快进来。
牛大力闪身钻进小角门,里面的人迅速把门关上闩好,领牛大力走进屋子。
进屋以后,牛大力就着灯光一看,见这个人是位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细高挑身材,皮肤白皙,眉眼清秀,眉毛很重,衬托得两个眸子更明亮,更灵气活现,机警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能干的人。
没等牛大力开口,小伙子乐呵呵地说:“你就了牛大力同志吧?我是曾永波。”边说边倒了一杯水递给牛大力。
曾永波极为爽快,知道牛大力深夜来找他一定是发生了非常紧急的情况,便免去了一切客套和寒暄,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你是不会来的。说吧,有什么紧急任务?”
痛快!牛大力很佩服曾永波的机敏干练,便把何小乱去据点报信儿和鬼子凌晨四点钟去偷袭戴家庄,抓捕在那里开会的领导干部的事,向曾永波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最后说:“山田勇男叫我明天跟他一起去###,我实在没时间去送信儿了。无论如何你要想办法把情报送到戴家庄,让领导同志在凌晨四点前转移出去。不然,损失可就太大了!”
曾永波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一刻了,离四点钟不到五个钟头了。
渡口镇原本是没有城墙的,日寇占领以后新筑起城墙,开挖了护城河。每到夜晚,城门关闭,吊桥高悬,深夜出城谈何容易?再说,渡口镇离戴家庄有二十多里,就是能出得城去,时间也太紧迫了,怎么能来得及呢?曾永波知道形势严峻,脸上罩上了一层阴云。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屋里的气氛紧张而沉重。过了一会儿,曾永波好象下了最后决心,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现在看来,只有从城墙跳下去了!”
“这……”城墙下面是护城河,最浅的地方也有一丈多深,城墙上有哨兵巡逻,实在太危险了。牛大力一时拿不定主意。
曾永波看出了牛大力的担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说:“城墙虽然有两丈多高,顺着墙边儿慢慢滑下去,底下有水,不会摔着,声音也不会太大。”
牛大力说:“在水里不比陆地,万一被敌人发现,是无法逃脱的,实在是太危险了。”
“事情紧急,顾不得了。”曾永波说,“多加点小心,听天由命,看运气吧。”
没有别的办法可想,牛大力只好同意曾永波的主意。
曾永波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吹灭桌子上的灯,同牛大力一起来到小角门。
牛大力说:“我送你到城墙,万一路上碰上敌人,我想法替你遮掩过去。”
曾永波觉得这样也好,便同意了。
还算幸运,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人。
来到城墙根儿以后,曾永波对牛大力说:“你赶快回去吧,你不能轻易暴露。再说,人多反而容易被敌人发现。”
牛大力觉得曾永波说的有道理,便说:“好吧,你一定多加小心!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死活问题,关系到十几位首长的安全,你千万要小心啊!”
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曾永波掂量得出这话的分量,深深地点点头:“你放心吧!”
牛大力转身刚要离去,突然又折返回来,问曾永波:“你熟悉戴家庄的情况吗?村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曾永波说:“我姥娘家是戴家庄的,从小在村里长大,当然熟悉了。要说特别的地方……噢,村南口有座土地庙,虽然不大,修得很漂亮。”
“好。”牛大力说,“明天我跟山田勇男一起去戴家庄,你告诉李剑峰同志,如果临时有情况需要向他汇报,我就放在土地庙的砖缝儿里。”
曾永波说:“好,我记下了。”
牛大力告别曾永波,看看四下无人,顺着墙根儿黑影急匆匆离去。
牛大力刚走,曾永波发现城墙上有两个哨兵从东边走了过来,边走边举着手电筒漫无目的地乱照,光柱颠颠簸簸,晃来晃去。曾永波赶紧猫下腰,缩进墙根儿黑影,屏住气听城墙上的动静。听到一个哨兵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几点了?怎么这么悃,俩眼皮直打架。”
另一个回答说:“少说也有十二点了吧?能不悃?转了它妈大半夜,连个八路的毛也没遇见。走,回屋暖和暖和去。”
两个哨兵摇摇晃晃百无聊赖地向西走去
两个哨兵走后,城墙上恢复了先前的宁静,只有砖缝儿里叫不上名字的小昆虫耐不住初冬的寒冷,发出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的哀鸣。
机会太难得了!曾永波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象猴子一样蹬着因风雨剥蚀而坑洼不平的墙面,飞快地攀上城墙。他隐身在两个女墙之间向城外一看,见两丈多高的城墙下面,护城河里的水涨得满满的。因天气已凉,水流得很缓慢,几乎看不到波纹,凛凛冽冽,透着寒意,稀疏的寒星倒映在水中。
曾永波身子紧贴着城墙,双手抠着砖缝,屏住气息,象猴子一样慢慢向下滑。快到水面时,他尽量放慢速度,轻轻入水,把声音压得最小。水很深,曾永波下到水中以后,双脚够不着河底,冷不防呛了一口水。幸亏城墙上没人,不然祸就闯大了。他乘此机会向对岸游去,游到河心以后,发现对岸很陡峭,水面离河岸有四五尺高,根本爬不上去。他只好改变方向,向河岸比较低的东边游去。正在这时,突然一道手电筒的光柱从城墙上照射下来。可把他吓坏了,急忙象青蛙一样把身子往下一蹲,沉进水底。从水底潜游到生有芦苇的岸边,轻轻钻出水面,深深喘了一口气。
大概曾永波钻出水面时弄出了声响,城墙上一个哨兵惊惊炸炸地喊:“快来人!水里好象有动静,别是八路吧?”
随即两道手电的光柱交叉着在水面胡乱照起来。
曾永波藏在芦苇丛中不敢动弹。
哨兵没有发现什么,一个年岁大些的说:“这么冷的天,人在水里非冻死不可,一定是鱼在跳。哈哈!鲤鱼跳龙门,好兆头,敢不是你小子要升官吧?”
“升官?升门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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