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压迫,在街上摆卦摊挣些钱维持生活。不料他是个不懂江湖的空金,成天价愣着不能挣钱,他就拜了江湖人为师兄学会了江湖术。他又明书理、又会使江湖术,可就火穴大转了。凡是在他那里问L的,十有五六能够应验。问过卜的人对他有了信仰心,就都常去找他问卜。他师兄是腥到底的,占了卦不灵验,沙锅砸蒜,一下子算完,绝不能有回头主顾,所以买卖不如也非仙。”
我听他所说的这些事才知道,社会里的事,最难学的是世故人情,江湖中的秘诀,亦是从人情里研究出来的,“练达人情皆学问”,诚然不假。我问某江湖人:“江湖中的秘诀,以哪种最好?”某江湖人答道:“金皮彩挂,各门皆有秘诀。就以江湖中算卦相面的使用的秘诀来说吧,最好的是方观成的《玄关》。”我问:“方观成的《玄关》是怎么回事?”某江湖人说:“方观成是个才子,做过清朝的大官,在他不走运的时候,穷极无聊,摆过卦摊。他以人情世故研究出一部《玄关》,凡是算卦的人,能得着了《玄关》,不论是什么人来问日目瞪都能当时就灵。那《玄关》是江湖金点中的无价之宝。”我问:“那《玄关》中的秘诀,阁下能知晓吗?”某江湖人说:“知道些个。”我问:“阁下能否告诉我一二?”某江湖人说:“我列举一事,你听了就能知道《玄关》的奥妙了。”他说到这里,就说:“有个问卜的人到卦摊上问卜,抽了一根卦签,往摊上一扔。算卦的先生问: ‘你这卦是给人占还是自己占哪?’问卜的人说:‘是给我母亲占的。’那算卦先生说:‘你母亲的岁数多大呢?’问卜的人说: ‘六十二岁了。’算卦的先生往卦盘上看了看,然后说道:‘你母亲这卦是天芮星压运,主有灾病缠身。’问1、之人立刻就得说:‘不错,我母亲正在闹病哪。”’我问:“这样断法 是卦里断出来的,还是江湖中的《玄关》呢?”某江湖人说:“这是《玄关》中的秘诀。你想,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叫人给她问卜,除去有病还能有别的事吗?”我说:“是这个意思。”我问:“《玄关》就是这一样吗?”某江湖人说:《玄关》秘诀共有八百余样,要学亦是不易。”他将个人所有的《玄关》取出来叫我观瞧。我看那头一篇上写的是:
方观成之玄关 先师化道,不出天地范围,一理贯通,能使人超悟。一入门先猜来意,未开言先要拿心。洞口半开,由此挨身而进,机关一露,即宜就决雌雄。要紧处何劳几句,急忙中不可乱言;只宜活里活,切忌死中死。捉鬼擒妖,使他心悦诚服,激情发意,探面色、口风定贵贱,勿看衣裳断高低。宜观动静,到意温和,正是吉祥之兆,来人急骤,定是凶险之因。斜盼连观,预虑其差头,寻事人来,察数理,可推及得失。奴仆成群,亦有奸恶,同友并队,岂无刀凶。若问流年行运,必收放而言,有问宜缓答,无语少先声,我要问他须急快,他来问我莫慌忙。忤时假装怒,隆时假陪欢,他喜我偏怒,他怒我偏欢,冷处要生急,急处要生冷。先忤后隆,术中妙诀;轻敲响卖,秘内元机。父来问子必有险,子来问亲亲必殃。幼失双亲,难许早年享福;晚来得子,定然半世奔波。若年高功名必冷。心粗胆大,刑险将来。妻克重重,内有生离恶土,子孙叠叠,岂无子孙愚顽。若染私情,夫 妻定然不睦。交多朋友,父母岂不憎嫌。老妇再嫁,谅必家贫子不孝;少年守寡,要知衣食丰足。观门户能知勤俭,看茶汤可决妻能。老夫奔波无好子,家有孝子岂用老翁赶集。儿衣齐洁有良妻。幼酌在宫,多有欺凌之事,老娶娇妇,难逃欺女之端。芝兰当分荆棘,瓦砾要辨金珠。清高多贵人之提拔,富贵有嫉妒之异端。商人忤兴废,奸 者虑官非。湖海客来谈贸易,缙绅人至讲经纶。闹市人家,须防火烛;荒村野店,宜虑强人。家从亲手而兴,胸有智略;业为自己而败,性爱风流。逞英才,好风月,家资萧索;爱朋友,结弟兄,手内空虚。帮衬假奉承,语中有刺;欲要吐,欲不吐,随卖随封。得钞时休言多寡,卖响处灭迹藏形。失撇宜留后意,受擒作佯。逆来顺受,不可忤悖;顺中有逆,须详有假。是忤必响,是隆必倒。进退两难,宜思拔法;断谈有势,须考心传。一篇通江湖之木,数言开造化之机。平时不研求,一时岂能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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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桥的卦摊(3)
我老云看罢这嚷玄关》,仍然不解其中意义。向某江湖人恳求,叫他按着江湖的意思向我一一的解释。某江湖人不肯给我解释,叫我自己参悟。我求之再三,他只讲那《玄关》中的“老妇再嫁,谅必家贫子不孝;少年守寡,要知衣食丰足;儿衣齐洁有贤妻;老夫奔波无好子”。说给我了,我将他所说的意义,录之如下。某江湖人说:“譬如,有个算卦先生往各街巷中敲打竹板兜揽主顾,有一家出来一位五十多岁里外的老太太叫算卦的,那算卦的先生未曾答言先把簧,把簧的意义有:先看她穿什么衣服,什么长相,面貌上的形容喜乐悲欢,就能不用问她,将老太太的事预先知道了。如这老太太描眉打鬓,穿的衣服鲜艳,就可以明白,她那大年纪,土埋半截了,还这样修饰,一定是“老妇改嫁”。如若是老了,丈夫不在,或是尚在,安分守己过日子,哪能那样打扮?这算卦先生随着老太太到屋里,没落座之先,得先看屋中的摆设,好知道她的穷富。看她屋内的人共有几位,亦能预测出来她的家境。大凡妇人占卦有两样儿,若是屋内人多、三姑、六婶、八姨、二舅妈,满屋子是人,将算卦的先生叫进屋来,先生一看就知道是问喜事,什么要生养了,是生男孩呀,是生女孩呀,姑娘有婆家,儿子说媳妇,合个婚,择个日子,绝离不开这几样事。如若妇女们 心中有了烦恼的事,有了凄凉的事,要想找个算卦的,算算个人的心事,绝不叫她亲族骨肉、院内街坊知道,悄悄地叫算卦的进来,好问个人的心事。有病的人,心中事不瞒医生,问卦的妇女有了事,无论多么严密亦不瞒先生。算卦的先生到了屋中,如见没有人,就能猜透老太太定有伤心事,最难过的事儿。如若屋中有一两个人,亦是与她不是母女,便是婆媳。算卦的落了座,问她给谁占卦?如若老太太说给自己占,算卦的先生用八面风的卦语,如同摆八卦阵一样,然后再问她什么事?如若老太太问她将来如何?不用问她的身世,就知道她是老妇再嫁。再嫁之后,丈夫的感情多好,究竟半路夫妻,不如从小的夫妻。算卦的先生遇见这样事,看卦上的卦象是假,按照人情中的感慨话语,向她断卦,准能句句说得老太太点头咂嘴,心中佩服。如若断她命苦心善,无好儿女,或是说她命里孤独而贫,管保准对。譬如,算卦的先生走在一家门前,出来个仆人叫算卦的。算卦的先生看他门户整齐,进了院子,门房有男仆,内宅有女仆,屋内摆设不是洋货,花梨、紫檀、硬木桌、郎窑瓶、官窑罐,主人是个二十几岁的少妇,长得艳若桃李、冷若冰霜,一身素服,眼前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算卦先生落了座,问给谁占卦,这位少妇说给小孩算算命。算卦先生问明了小孩生辰八字,用《万年历》将八字的四柱财、官、印、受都按好了,用一句话就能要出簧。头一句冷不防向少妇说:这位少爷的八字克他父亲。嘴里这里说,两只眼睛看着少妇,如若少妇显出悲惨来,一定是她丈夫死了,穿着是丈夫的孝,被算卦先生一句冷钢儿引起她的伤感来,就要出簧来,知道她是青年守寡。按着方观成《玄关》断她衣食丰足,准能对的。摆卦摊的先生,遇有六七十岁人问卜,问做买卖兴衰,谋事能否有成,就按着方观成的《玄关》年老奔波无好子的断语,准能对 的。如若有三十多岁的男子,带着几个小孩,穿的衣袜鞋帽整齐洁净,就按着方观成《玄关》儿衣齐洁有贤妻,准能对的。”
我听了某江湖人说的,方知《玄关》奥妙无穷,再看他那《玄关》的第二章,他不让看。就是再看第一章亦不叫看了。最后我问他一句:“闻心处的卦是一腥到底呀?还是腥加尖?”某江湖人说:“他的本领并不高明,腥的亦不到家,尖的亦有限,只是他有五六个贴靴的,弄的很火炽。江湖人宁愿使十三道簧,按着《玄关》推测人的事,都不愿用贴靴,即或挣了大钱,江湖人亦讥诮他仗着敲托的,不算真本领。”(管贴靴的调侃叫敲托的)。
江湖中之金卖两门做变绝(1)
生意之内幕
江湖中的金点应以算卦、相面、看风水、批八字做生意,不应当带着卖药。挑将汉的应以治病卖药做生意,不应当带着算卦,否则金卖相混,同道人必出头干涉,责以江湖乱道之罪,令其改悔。
在清末的时候,治病大夫不论是否够格,随便挂牌行医,随便售药,患病之人稍有不慎,不是被庸医所害,就是被售药所误。有些个卦馆门前都写着八个大字:“圆光寻物,专打鬼胎”。不知内幕的都以为他们会圆光,丢了东西,圆光圆的出来是何人偷去;专打鬼胎,是谁家有邪魔外祟,他们会捉妖(倒不是《青石山》、《混元盒》),谁亦不注意这些事儿。社会里的事真是奇怪,不拘什么买卖,只要有人做,立刻就有人照顾。当初我老云在学房读书,有某学友,他父亲就在XX街开设命馆,门前就立着那“圆光寻物,专打鬼胎”的招牌。我时常找某学友一同上学,他的父亲将我看成小孩子,不懂事儿,有什么事亦不避讳。有一次他的秘密之事被我无意之中看个完完全全的。我还记得那天正下大雨,我找学友上学,他父亲说:“今天下雨,不用上学了,你们在一处玩吧。”我们两个小孩就在里屋内玩耍。工夫不大,从外边进来了一个人,约有二十多岁,穿着打扮像个仆人,长的相貌俊美已极。他进门就问:“先生怎么叫打鬼胎呀?”先生说:“凡是姑娘受了邪魔 外祟,不夫而孕,就叫鬼胎。妇人的丈夫不在家,受了邪魔外祟,有了孕,亦是鬼胎。这鬼胎要是不治,长成了形,生养下来不定准是什么东西。这鬼胎不唯可怕,传说出去,亦真寒碜。”那仆人说:“鬼胎怎么打法哪?”先生说:“我有两个方法。一个极快当的法子是用针扎,我到你家去扎亦可。”那仆人直皱眉,说:“我们这是姑娘,她不能出来,亦不能到我家去扎针。先生你还有别的法子没有哪?”先生说:“还有一种治法,是用吃药往下打。”那仆人说:“吃药往下打倒是很好。是汤药啊,还是丸药哪?”先生说:“丸药。”那仆人说:“丸药便利极了。药费多少钱一副呢?”先生说:“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副。”我听着他讹人,以为是穷疯了呢。这仆人说:“这药怎么这么贵哪?”先生说:“这药有上等的殊砂,一两二钱银子一钱,这里头有好麝香,叫当门子麝,每分卖二两四钱银子,就这两种药就贵极了?别的药还有贵的哪。可是,这药虽贵,有几样好处,吃下去人不受伤,一天的工夫,准能把鬼胎打掉。”那仆人听了,亦觉得很喜欢说:“吃下这药去要是不灵验哪?”先生说:“不管事,原钱退回。”那仆人就从腰中掏出一张银票,说:“先生你给配这药吧,我留下五十两银票当做定钱。明天我一定来取。那一百两银子我明天给你带来。”先生接过了银票,问他道:“你贵姓啊?”那仆人说:“我姓蒋。”说罢转身走去。他走了不大的工夫,先生就将他儿子叫出来说:“你快追那个买药的,在他后头跟着,瞧他进哪条胡同进那个门,然后你打听那门是谁住着,你再回来。”他儿子就追出去了,暗中坠着那个仆人而去。
先生的媳妇才四十多岁,专爱说话。她问先生:“那买药的人来了,你为什么说会扎针呢?”先生说:“他来买药,一进门儿我就看出他是个仆人。我说会扎针,往他家去扎,是要去他家看看穷富。如若真阔,得多挣他的银子,他说不能往他家去扎,亦不 能到我这里扎,我就猜着了,一定是他当仆人的与他主人的姑娘小姐通奸有染。他们的小姐是大家之女,与仆人有私,焉敢叫我进门呀,亦不能来呀。我猜着是仆人与小姐通奸有孕,就要他一百五十两。”他媳妇说:“这个仆人哪能花得起一百五十两啊?”先生说:“你不懂,我是用话探明白的。是要他的水火簧!”他媳妇问:“什么叫水火簧?”先生说:“他要穷,就是水,我少要钱,他要阔,就是火,我就多要钱。我瞧这仆人长的那么漂亮,穿得那么整齐,他主人家定是个阔家。我和他要一百五十两,他当仆人哪有这些钱,这钱是他们小姐花的,我和他要一百五十两他都没驳回,大约花个几百银子亦花得起,我还要价要嫩了呢!”他媳妇说,“要嫩了怎么办哪?”先生说:“我有翻钢叠杵的法子,还能同他多要钱。这个点儿,至少亦挣他几百两。”少时他儿子回来说,他跟着仆人走进东四X条胡同,进了X宅了。先生听了,向他媳妇说:“X宅是个富户,这号买卖做下来,准够我们二年的花销。”他一家子有了这号买卖,欢喜的了不得,先生就提笔在手,开了两个药方,给他儿子五两银子叫往药铺里配制此药。他儿子就邀了我一同前往。到了药铺,柜伙抓药,他贪玩耍,各处瞧着。我知道那药方宝贵,便用铅笔抄写下来是三棱、义术、水蛙、芒虫、鸟头、附子、天雄、牛膝、意苡、蜈蚣、红花、大黄、芒硝、桃仁、杏仁、黄花、沉香、硃砂各等分。蜜制成丸,黄酒送下。其一是:皂角、细辛、肉桂、丁香各等分,共为细末,用药捣泥如丸。绸子包裹,如核桃大小,纳阴坐之,其绸上拴三股小线,坠铜钱三个。药铺伙计将药包好,他儿子拿回冢去,配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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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之金卖两门做变绝(2)
我自幼就喜爱谈奇说怪,见了他的事儿,我留心访查,果然至次日天黑了,那仆人往他卦馆取药。先生说:“先将坐药用上,觉着有了